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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若水“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及其歷史命運

2022-03-18 05:28:06
關鍵詞:古本四書經(jīng)學

程 潮

(廣州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0)

湛若水是中國哲學史上著名的心學家和經(jīng)學家,他不僅開創(chuàng)了以“隨處體認天理”為核心的心學派別,還開創(chuàng)了“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由于他的測類經(jīng)學著作除《二禮經(jīng)傳測》外均已失傳,不經(jīng)一番考證,就無法了解他的“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曾經(jīng)受的磨難與輝煌。本文擬對湛氏的測類著作及其所反映的“測”與“經(jīng)”“傳”“訓”的關系以及湛氏“以測解經(jīng)”經(jīng)學模式的歷史影響、悲劇命運及其原因作一探索。

一、湛若水的“測”類經(jīng)學著作

清初張云章說:“(湛若水)所著有發(fā)揮經(jīng)傳者,皆以‘測’名其書?!薄?〕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五十一,四庫全書本,第16頁(卷頁)。至于湛氏到底有哪些測類經(jīng)學著作,弟子郭棐則列出“四書測、五經(jīng)測”(1)郭棐:《粵大記(上)》,中山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383頁。。不過,根據(jù)湛氏作過“自序”的帶有“測”字的經(jīng)學著作來看,除了保存至今的《二禮經(jīng)傳測》外,還有已經(jīng)失傳的《儀禮補逸經(jīng)傳測》《古大學測》《中庸測》《修復四書古本測》和《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

《二禮經(jīng)傳測》又名《二禮經(jīng)傳》《二禮測》《二禮經(jīng)傳訓測》,今存有六十八卷本。湛氏已于1525年作《二禮經(jīng)傳測序》,表明該書已完成的初稿。他于1536年上奏《進二禮書疏》,稱該書“仿朱子之意,而推之始于丁丑,迄于乙酉,詳定于丙申”(2)蔡淑、陳輝璧:《增城縣志》卷十,1686年刻本,第34-35頁(卷頁)。,意即該書在該年已終稿,宗旨符合“朱子之意”,望刊行時獲朝廷支持。

《儀禮補逸經(jīng)傳測》在朱彝尊的《經(jīng)義考》中是與《二禮經(jīng)傳測》分別介紹的,并將后者目錄中《儀禮補逸經(jīng)篇名》的“測”文直接作為本書的“自序”,為一卷本(3)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一百三十四,四庫全書本,第10-11頁(卷頁)。。元代吳澄著有《儀禮逸經(jīng)傳》,分《儀禮逸經(jīng)》和《儀禮逸傳》二卷。湛氏可能受此影響而將本書分為《儀禮補逸經(jīng)測》和《儀禮補逸傳測》兩部分,這可以從《二禮經(jīng)傳測·目錄》的《儀禮補逸經(jīng)篇名》和《儀禮逸經(jīng)傳》(卷六十至卷六十八)(4)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2-23、26-27頁。中反映出來。

《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又名《古易訓測》《古易經(jīng)傳》《古易經(jīng)傳測》《周易訓測》。湛氏任禮部尚書時,于1535年為該書作“自序”;任吏部尚書(1536-1539)時,弟子黃省曾也為該書作“序”。該書的體系結構似乎一是參照了朱熹的《原本周易本義》(四庫全書本),首為“上經(jīng)第一、下經(jīng)第二”,其后篇次為“彖上傳第一”至“雜卦傳第十”,卷末有《五贊》;二是參照了吳澄的《易纂言》(四庫全書本),依次為“卷一上經(jīng)”“卷二下經(jīng)”“卷三彖上傳”……“卷十二雜卦傳”。根據(jù)湛氏的“出羲、文、周公之《易》,復為上、下經(jīng),而取孔子之翼為后人所分附者,復合而為《十傳》”(5)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1頁。和黃省曾的“二十三贊以畢”(6)黃省曾:《五岳山人集》卷二十六,明嘉靖間刻本,第14頁(卷頁)。之描述,則該書的體系結構及篇次大致為:《黃省曾序》《湛若水自序》《上經(jīng)》《下經(jīng)》《彖上傳》《彖下傳》《象上傳》《象下傳》《系辭上傳》《系辭下傳》《文言傳》《說卦傳》《序卦傳》《雜卦傳》《二十三贊》。湛氏的《文言傳》因受吳澄以《系辭傳》中說上、下經(jīng)的“十六卦十八爻”之文為“錯簡”而移入《文言傳》(7)紀昀、永瑢等編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二)》,商務印書館,1931年版,第3頁。的影響,也將原《系辭》中“亢龍有悔”以下十九條移入其中(8)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1頁。。

《古大學測》又稱《大學古本訓測》《古本大學測》《大學測》《古大學章句測》;《中庸測》又稱《中庸訓測》《古中庸測》,二書各有一卷。湛氏居西樵山時,于1518年孟秋(農(nóng)歷七月)作《古大學測序》,九月作《中庸測序》(9)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一百五十四、卷一百五十九,四庫全書本,第10(卷頁)、9-10頁。。他曾收到同住西樵山的方獻夫寄來的《大學原》和《中庸原》書稿,回信時也寄去了《中庸測序》,并談到《中庸測》已于月朔(約為九月初一)寫成,等二日有了手抄本就寄去指正(10)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25頁。。方氏回信說:“承示《中庸測序》,已領其大旨?!?11)方獻夫:《方獻夫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202頁。因此,《中庸測》在1518年已有稿本和手抄本?!豆糯髮W測序》又比《中庸測序》早出,則應在該年有《古大學測》的稿本和手抄本問世。而湛氏在給陳惟浚的信中也提到:“山居曾整理《古本大學》及《中庸》二測,因令人錄奉一閱。”(12)湛若水:《湛若水全集(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48頁。后來,二書被收入《修復四書古本測》中。

《修復四書古本測》又名《四書測》《古本四書訓測》《古本四書測》《四書訓測》。湛氏于1537年10月作“序”(13)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98頁。,意味該書已完稿。該書可能參照了朱熹“十九卷”本的《四書章句集注》,也分為十九卷,即《古大學測》一卷,《中庸測》一卷,《論語測》十卷,《孟子測》七卷。

二、“測”與“經(jīng)”“傳”的關系

湛氏之前,明初學者蔣悌生在《五經(jīng)蠡測》中“以先儒訓釋經(jīng)傳有未洽于心之處,因推究本旨,旁通諸說,以證明之”(14)四庫館臣編撰:《四庫全書初次進呈存目校證》第1卷,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總社,2016年版,第249頁。,有“測”的特點,但未將《五經(jīng)》及其各篇都納入“測”的范圍,特別是沒有將“測”作為一種與“傳”并列的解經(jīng)模式。湛氏已自覺將“測”作為一種新的解經(jīng)模式。湛氏的測類經(jīng)學著作都涉及“經(jīng)”“傳”“訓”“測”四者的關系。

“經(jīng)”是指儒家經(jīng)典,被儒家奉為“不刊之書”(15)杜預:《春秋經(jīng)傳集解》,宋刊本,第2頁(序頁)?!昂憔弥恋馈?16)劉勰著,楊明照校注:《文心雕龍校注》,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13頁。。《五經(jīng)》在漢武帝時就被確立為“國家的經(jīng)典”(17)陳來:《陳來講談錄》,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45頁。。《四書》在宋代被魏了翁作為“經(jīng)”而列入《九經(jīng)要義》中,有《論語要義》《孟子要義》和《禮記要義》(18)馮桂芬總纂:《蘇州府志》卷一百三十九,1883年刊本,第22頁(卷頁)。;在元代被吳澄奉為“圣經(jīng)”,并稱“讀圣經(jīng)者先《四書》”(19)吳澄:《吳文正集》卷九,《何自明仲徳字說》,四庫全書本,第19頁(卷頁)。。在湛氏那里,《周易訓測》以伏羲的卦畫、周文王的彖辭和周公的爻辭為“經(jīng)”;《二禮測》以《儀禮》《曲禮》為“經(jīng)”;《四書測》以《四書》為“圣人之訓”,意即《四書》為“經(jīng)”。

“傳”是相對于“經(jīng)”而言的,是對儒家經(jīng)義的闡發(fā)。杜預云:“傳,或先經(jīng)以始事,或后經(jīng)以終義,或依經(jīng)以辯理,或錯經(jīng)以合異,隨義而發(fā)”(20)杜預:《春秋經(jīng)傳集解》,宋刊本,第2頁(序頁)。;孔穎達云:“傳者,傳也。博釋經(jīng)義,傳示后人?!?21)杜預注,孔穎達疏:《左傳注疏》卷二,阮刻本,第1頁(卷頁)。合而言之,“傳”不僅對經(jīng)義有所闡發(fā),也對經(jīng)文有所補充。例如,《易》有孔子作的《易傳》;《禮》(《儀禮》)有《禮記》,熊禾稱大、小戴《記》為“傳”(22)熊禾:《熊勿軒先生文集》卷四,《刊儀禮經(jīng)傳通解疏》,清正誼堂全書本,第18頁(卷頁)。。漢代以來,這些“傳”類著作逐漸升格為“經(jīng)”,如:《易傳》(《十翼》)在西漢成為“《易經(jīng)》十二篇”(23)班固著,顏師古注:《前漢書》卷三十,武英殿本,第1頁(卷頁)。的一部分;《周禮》《禮記》在唐代成為《九經(jīng)》(24)歐陽修、宋祁:《新唐書》,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1160頁。的組成部分。在湛氏那里,《周易訓測》以孔子的《易傳》(《十翼》)為“傳”,《二禮測》以《戴記》及《逸傳》為“傳”,這些“傳”的地位與“經(jīng)”相近,是“明經(jīng)”的直接通道。但何休說:“傳謂訓詁?!?25)何休注,徐彥疏:《春秋公羊傳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13頁。這里的“傳”只具有一般性訓詁意義,包含“注”“疏”“正義”“音義”“箋”“章句”“集注”等解經(jīng)形式,如程頤的《伊川易傳》、胡安國的《春秋傳》(《胡傳》),朱熹的《詩經(jīng)集傳》(《詩傳》)。不過,湛氏不點名地批評程頤“分傳附經(jīng)”(26)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1頁。的解《易》模式,黃省曾也指出:“后之儒復于經(jīng)而有傳,是與仲尼爭衡也。”(27)黃省曾:《五岳山人集》卷二十六,《吏部尚書湛公古易經(jīng)傳訓測序一首》,明嘉靖間刻本,第12頁(卷頁)。湛氏的測類著作中也有大量訓詁內(nèi)容,如《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的書名有“訓”字,《修復四書古本測》又名《四書訓測》,《二禮測》中各卷開頭有“甘泉湛若水集訓并測”之說,但這些“訓”并非都是“集”他人之“訓”,也有自己獨到之“訓”。不過,最能體現(xiàn)湛氏的獨特解經(jīng)方式和獨到見解的是他的“測”。

何謂“測”?湛氏在《二禮經(jīng)傳測》中定義說:“測也者,測也,近取諸心,遠取諸文,會而測之,知圣人之精意如此乎,如彼乎。故測之抑變化不測乎!故曰測。”(28)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14頁?!皽y”即是推測、測度?!皽y”的特征表現(xiàn)為:第一,從測的方式說,就是通過近發(fā)自本心、遠參以經(jīng)文以作出綜合推斷;第二,從測的目標說,就是要推斷出“圣人”的精深意旨;第三,從測的精度說,因事物變化多端而存在測不準的可能性。

后來,湛氏在《修復四書古本測序》中對“測”作了新的闡釋:“測也者,測也,不敢知之謂也。是故其詞謙,其指嚴,其憂患深,其析義也微。夫圣賢之弘訓奧義,其普矣,畸矣,如天之無不覆矣,如地之無不載矣,如天地陰陽之變化而不可以典要索矣。知在此乎?在彼乎?而生乎百世之下,神會乎百世之上,以意逆志,研精覃思,釣深致遠,猶徐徐正以待其自來,而不敢強探力索焉,以自得夫先得我心之同然者,故曰測?!蛱熘?,如天之無不覆,如地之無不載,如天地陰陽之變化而不可測。不可測斯,矧可言斯!知不可言,而吾測之,以心測心,言之不得已也?!?29)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97-298頁。在這段話中,“測”具有新的特點:第一,“測”是一種謙辭,有“不敢知”之謂;第二,“測”是一種“自得”,不可以“典要”(絕對的準則)來衡量,而應“以意逆志”,務求“自得”;第三,“測”是一種“以心測心”,使測者與古圣賢之心在“天理”上相契合。

在湛氏那里,對于不同的《經(jīng)》與《傳》,則有不同的“測”的對象。在《二禮經(jīng)傳測》中,《儀禮》和《曲禮》的“經(jīng)”與“傳”都是“測”的對象。在《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中,“訓測”是指“訓說仲尼之翼言而彰測其蘊,不敢以訓測夫經(jīng)”(30)黃省曾:《五岳山人集》卷二十六,明嘉靖間刻本,第11頁(卷頁)。,意即“訓測”的對象是“傳”而不是“經(jīng)”。作“測”的目的在于“俾學者因‘測’以明‘傳’,因‘傳’以明‘經(jīng)’”(31)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1頁。。他在《修復四書古本測》中指出:“夫《四書》者,子朱子已‘傳’之矣,而子復有‘測’焉?!?32)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98頁。意即《四書》為“經(jīng)”,朱子的《四書章句集注》為“傳”,而他對《古本四書》深義的揭示為“測”。“測”與“經(jīng)”“傳”三者的關系是:“傳解其詞,測明其義,以翼乎傳,以發(fā)揮夫圣人之訓。”(33)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6)》,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98頁。而他的“測”則是對經(jīng)傳之“義”的推斷,亦即對“圣人之訓”的發(fā)揮,屬于對經(jīng)傳的深層意蘊的把握。故他自信其“測”比朱子的“傳”在解經(jīng)上更深入,更高一籌。這也是他創(chuàng)立“測”這一新的解經(jīng)模式的目標之所在。

三、湛氏“以測解經(jīng)”經(jīng)學模式的歷史影響

湛氏開啟了中國經(jīng)學史上“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并產(chǎn)生了一定的歷史影響。

(一)測類經(jīng)學著作在明末頻繁出現(xiàn)

湛氏“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在明末學者中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涌現(xiàn)了一批與之相似或同名的測類經(jīng)學著作。一是廖暹(1528年舉人),鄒守益弟子,著有《四書測》《春秋測》(34)張文旦修,陳九疇纂:《康熙高安縣志》卷八,1671年刻本,第6頁(“文苑”頁)。。二是曾朝節(jié)(1534-1604),曾從程天津講王艮的“格致之學”,著有《易測》(35)張奇勛修,周士儀纂:《衡州府志》卷十六,1671年刻本,第41-43頁(卷頁)。,該書的段文結構是由《易經(jīng)》原文和另起一段、不寫“測曰”的測文組成。三是管志道(1536-1608),耿定向弟子(36)王昶:《直隸太倉州志》卷六十五,1802年刻本,第4-5頁(卷頁)。,著有《大學測義》、《中庸訂釋》后附《中庸測義》、《論語訂釋》后附《論語測義》、《孟義訂測》(37)管志道:《孟義訂測》,1608年刻本,第1頁(“自敘”頁)?!,F(xiàn)存《孟義訂測》段文的完整結構主要是由《孟子》原文(內(nèi)有音注)、“訂釋”和“測義”構成,與湛氏《二禮經(jīng)傳測》的體例結構相似。四是萬尚烈(1546-1640?),章潢弟子,究心姚江致良知之旨,著有《四書測》(于《大學》、《中庸》獨尊古本)、《詩述傳測》(一稱《詩測》)(38)承霈修,杜友棠纂:《新建縣志》卷九十四,1871年刻本,第45頁(卷頁)。、《易贊測》(測孔子之贊《周易》)、《易大象測》(測六十四大象)(39)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六十,四庫全書本,第13-14頁(卷頁)。。五是吳三極,可能為王陽明弟子陳明水的弟子(1569年歲貢),著有《心法大要》(40)李士棻修,胡業(yè)恒纂:《東鄉(xiāng)縣志》卷十三,1869年刻本,第9頁(卷頁)。《大學測》《中庸測》(41)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一百五十五、卷一百六十一,四庫全書本,第4、12頁(卷頁)。。六是李颎(1606年舉人),鄒守益的弟子李材(1529-1607)之子,著《論語測》(42)何士錦修,陸履敬纂:《豐城縣志》卷十一,1664年刻本,第26-27頁(卷頁)。。七是阮文(旻)錫(1627-1714?),師事東林黨人曾櫻(1581-1651)傳“性理學”,著有《四書測》(43)周凱纂修:《廈門志》卷九、卷十三,1839年玉屏書院刻本,第2(卷頁)、22頁。。在這7位明末學者中,前6位都屬王門后學,故他們的測類著作難免會打上王學的烙印,而王學與湛學又都屬于心學陣營,所以他們很可能受到湛氏“以測解經(jīng)”治經(jīng)模式的影響。而在湛門后學中反而未見有測類著作,可能是他們以為湛師已經(jīng)作測而無須再作測,但也反映出湛氏一派心學在明末的衰落狀態(tài)。

(二)湛氏測類經(jīng)學著作被明末學者廣為引用

對于《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明代熊過的《周易象旨決錄》、潘士藻的《讀易述》、黃正憲的《易象管窺》、程汝繼的《周易宗義》、汪邦柱的《周易會通》、張次仲的《周易玩辭困學記》、方孔照的《周易時論合編》以及清代查慎行的《周易玩辭集解》、汪璲的《讀易質(zhì)疑》都有引用。對于《四書訓測》,明代王肯堂的《論語義府》、王國瑚的《四書窮鈔六補定本》、沈守正的《四書說叢》、寇慎的《四書酌言》、張自烈的《四書大全辯》、桑拱陽的《四書則》和清代孫奇逢的《四書近指》、刁包的《四書翊注》、呂留良的《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陸隴其的《四書講義困勉錄》及《續(xù)困勉錄》、王步青的《四書本義匯參》、孫見龍的《五華纂訂四書大全》、吳昌宗的《四書經(jīng)注集證》都有引用。因《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四書訓測》沒有像《二禮經(jīng)傳測》那樣被統(tǒng)治者貼上“與孔子相戾”的標簽,反而有利于明末清初學者在學術意義上無所顧忌地加以引用。在引用湛氏測類經(jīng)學著作的學者中,寇慎之學“出于姚江”(44)紀昀、永瑢等編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八)》,商務印書館,1931年版,第36頁。,而王肯堂“歷引宋元明諸家講義”(45)紀昀、永瑢等編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八)》,商務印書館,1931年版,第32頁。,王國瑚“博采精擇”(46)施鳳來:《四書窮抄四補序》,載王國瑚:《四書窮鈔六補定本》,1651年刻本,第4頁(“序”頁)。,沈守正“一致百慮,殊途同歸”(47)沈守正:《四書說叢》,《四書說叢序》,1615年刻本,第4頁(“序”頁)。,桑拱陽“取諸家講章立說不同者,刪定歸一”(48)紀昀、永瑢等編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八)》,商務印書館,1931年版,第37頁。,孫奇逢視姚江為“接周子之統(tǒng)”“紫陽之貞”(49)孫奇逢:《理學宗傳》,1667年張沐程啟朱刻本,第6-7頁(“敘”頁)。,王步青主張“使殊途百慮胥統(tǒng)匯于同歸一致之中”(50)王步青:《四書本義匯參》,1745年敦復堂刻本,第15頁(“發(fā)凡”頁)。,孫見龍“兼收并錄”(51)孫見龍:《五華纂訂四書大全》,1748年五華書院刻本,第3頁(“凡例”頁)。,吳昌宗“一遵朱子,復閑采其異義者”(52)吳昌宗:《四書經(jīng)注集證》,1798年刻本,第2頁(“凡例”頁)。。他們或尚陽明心學,或尚程朱理學,但對湛氏的“訓測”還是持包容態(tài)度的,主要是將湛氏觀點作為“一家之言”來看待。如刁包雖不認同王、湛的《大學古本》而認同朱子《大學今本》(53)刁包:《四書翊注》,《大學》卷三,《大學古本辨》,清道光同治間刻本,第39頁(卷頁)。,但還是引用湛氏的“窮,如巢穴之窮”及“此心做主不起”(此實為周沖語)之說作為一家之言。不過,也有少數(shù)學者對湛氏的觀點持否定態(tài)度。如張自烈稱湛氏“大學即國學”之說“謬甚”(54)張自烈:《四書大全辯》,《大學章句》卷一,1640年石嘯居刻本,第10頁(卷頁)。;呂留良以由湛若水而陳獻章、王守仁而陸九淵而達磨而吿子為一系,而以由朱子而程子而孟子而孔子為另一系,斥陳獻章、王守仁“皆朱子之罪人、孔子之賊”(55)呂留良:《呂晚村先生文集》卷二,《答吳晴巖書》,1725年天蓋樓刻本,第24頁(卷頁)。。無論明末清初學者引用湛氏測類經(jīng)學著作時持何種態(tài)度,但都反映了湛氏測類經(jīng)學著作在當時的學術影響力。

四、“以測解經(jīng)”經(jīng)學模式的悲劇命運及其原因

湛氏“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雖在中國經(jīng)學史上具有其學術貢獻,然而歷史并沒有給它留下應有的地位,幾乎可以用“悲劇”來形容它的歷史命運,這與湛氏生前被嘉靖帝所打壓及其“以測解經(jīng)”的非正統(tǒng)性密切相關。

(一)湛氏測類經(jīng)學著作的悲劇命運

湛氏測類經(jīng)學著作雖然在明末清初具有一定的學術影響,但一直被明清官方所打壓,除《二禮經(jīng)傳測》外,其他測類著作在清代中后期失傳殆盡,學術界也就無從引用了。湛氏測類著作的結局可以反映出湛氏“以測解經(jīng)”經(jīng)學模式的悲劇命運。

其一,湛氏測類著作均未獲得朝廷刊刻許可?!豆糯髮W測》和《中庸測》自1518年終稿后,沒有上呈朝廷審閱,只是贈給自己的心學陣營好友(如王陽明、方獻夫等)及弟子傳閱。《二禮經(jīng)傳測》本望獲得朝廷在刊行上的支持,但嘉靖帝以禮部尚書夏言稱“與孔言相戾”為由,裁定該書“不可傳示后學”,置之不省(56)范守已:《皇明肅皇外史》卷十六,宣統(tǒng)津寄廬鈔本,第6頁(卷頁)。。至于何以“與孔言相戾”,曾師從湛氏(57)張慎為修,金鏡纂:《長興縣志》卷二十三(上),1649年馴雉堂刻本,第54-55頁(卷頁)。的顧應祥后批評說:“以曲禮、儀禮為二,又以曲禮置儀禮之前,而又以周禮由曲禮中出,曲禮為綱,周禮為目,是以曲禮為經(jīng)禮矣,豈圣人所謂‘曲禮三千’之意乎?”(58)顧應祥:《靜虛齋惜陰錄》卷又五,明刻本,第8頁(卷頁)。此次申請官方刊行失敗后,湛氏再沒有將其他測類著作申報朝廷了。結果,《二禮經(jīng)傳測》由弟子卞萊刊刻,《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學庸訓測》均由弟子葛澗刊刻,《修復四書古本測》由袁賢刊刻(59)盛儀:《惟揚志》卷十二,1542年刻本,第11頁(卷頁)。。這意味著湛氏的測類著作沒有一部在刊行上獲得朝廷的支持,都是由弟子私刻刊行的。而私刻又被他的政敵當作攻擊的把柄。游酢的后代游居敬(1509-1571)說湛氏“自刻書冊,而不顧有司之擾”,故向朝廷建言“將私刊刻若水之書,盡行黜遠”(60)吳栻修,蔡建賢纂:《南平縣志》卷十二,1921年鉛印本,第35、39頁(卷頁)。。清朝基本上沿襲嘉靖朝的政策,對湛氏的測類著作仍然予以排斥,不僅《四庫全書》未收入,連《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也只收入《二禮經(jīng)傳測》,還以“所注亦皆空談”(61)紀昀、永瑢等編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五)》,商務印書館,1931年版,第79頁。批評之,《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和《修復四書古本測》更是只字未提。

其二,湛氏測類著作除《二禮經(jīng)傳測》外都已失傳。湛氏致仕回鄉(xiāng)時,并未帶回多少測類著作。去世后,他的測類著作在家鄉(xiāng)喪失殆盡,故《康熙增城縣志》稱《四書測》《二禮經(jīng)傳測》《古易經(jīng)傳測》《古本大學測》已“缺”(62)蔡淑修、陳輝璧纂:《增城縣志》卷十,1686年刻本,第1頁(卷頁)。。從全國來說,最先失傳的是《儀禮補逸經(jīng)傳測》,朱彝尊在《經(jīng)義考》中稱“未見”(63)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一百三十四,四庫全書本,第10-11頁(卷頁)。;《古本四書訓測》在清初尚“存”(64)朱彝尊:《經(jīng)義考》卷二百五十六,四庫全書本,第16頁(卷頁)。,而在道光年間已“未見”(65)阮元修、陳昌齊等纂:《廣東通志》卷一百八十九,1822年刻本,第27頁(卷頁)。,故王肇晉引用時只能取自陸隴其的《四書困勉錄》(66)王肇晉:《論語經(jīng)正錄·采錄諸儒姓氏》,1894年刻本,第3頁。;《修復古易經(jīng)傳訓測》《古大學測》及《難語》、《中庸測》及《難語》在道光年間尚“存”(67)阮元修、陳昌齊等纂:《廣東通志》卷一百八十九,1822年刻本,第3、27頁(卷頁)。,而在《光緒廣州府志》中都只稱“據(jù)《經(jīng)義考》”(68)史澄:《廣州府志》卷九十,1879年刊本,第1、13頁(卷頁)。。這些測類著作的失傳,是令人惋惜的。

(二)“以測解經(jīng)”經(jīng)學模式悲劇命運的成因

第一,遭嘉靖帝不斷打壓。湛氏在嘉靖年間做過三任尚書,似乎得到皇上的重用,但嘉靖帝既沒有賦予他與其職位相稱的權力,也不認同他的學術思想,時常任由湛氏的政敵對其進行學術和人身攻擊。湛氏得罪嘉靖帝,最初是因反對嘉靖帝追尊其父興獻王及在奉先殿側建廟以祀興獻帝,后又因在“郊祭禮”等問題上與嘉靖皇帝意見相左(69)黎業(yè)明:《思想和政治:湛若水與“大禮議”之關系述略》,《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5期。。令嘉靖帝尤為不快的是:一為湛氏1524年上的《乞謹天戒急親賢疏》,將正德朝發(fā)生的“科道囚、老臣棄”現(xiàn)象比附才運作三年的嘉靖朝,并援引《周易》屯、否二卦來說明嘉靖朝存在“陰陽隔而不通,內(nèi)外離而不孚”的嚴重危機。故反湛學的徐學謨批評此疏“非惟憂治危明之過,且于經(jīng)義殊不相蒙”,認為對年輕的皇上“不宜進此疑駭無當之論,以啟其疏遠儒臣之端”,并認為湛氏后來“雖薦至大僚,終不柄用,而累以偽學目之”的原因與此疏給嘉靖帝造成“先入”的不良印象有關(70)徐學謨:《世廟識余錄》卷二,1698年徐光稷活字印本,第7頁(卷頁)。。二為湛氏1531年所上的《勸收斂精神疏》,勸嘉靖帝求嗣必“收斂精神”。嘉靖帝聽后生氣地說:“爾既欲朕收斂精神,更不必煩擾”(71)湛若水:《湛甘泉先生文集》卷十九,1681年黃楷刻本,第29-32頁(卷頁)。。故反湛學的談遷認為,嘉靖帝“蓋深窺其微(弊病)”(72)談遷:《國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315頁。而發(fā)此言。皇上對湛氏學術的冷漠,使得那些對湛氏不滿的官員開始發(fā)難。御史馮恩為王陽明弟子,1532年10月上疏,劾張孚敬為“根本之彗”、汪鋐為“腹心之彗”、方獻夫為“門庭之彗”;斥湛氏素行“不合人心”,學術乃“無用道學”。嘉靖帝大怒,將其下詔獄(73)施沛:《南京都察院志》卷二十七,明天啟刻本,第55、58、61頁(卷頁)。。沈德符(1578-1642)評議說:“恩雖用他語得罪,而此言則不以為非?!?74)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卷二,1869年補修本,第25頁(卷頁)。意即嘉靖帝喜歡任用“銳意功名之士”,其對馮恩治罪,是因其“乞斬三奸”而冒犯,而不以其視湛學為“無用道學”為非。不過,湛氏在1533年初作的《乞休疏》中對馮恩的攻擊言論未作反駁,反稱“有警于臣多矣”,并乞求皇上將他罷黜放歸,以免遭“誅戮之禍”(75)湛若水:《湛若水全集(22)》,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51-52頁。。

《二禮經(jīng)傳測》的刊行申請被嘉靖帝否決,是湛氏測類著作得不到官方支持的開端。我們不煩從支持者和反對者兩種不同的心態(tài)來說明湛氏的測類著作所經(jīng)歷的風波。吳昂(字德翼)與魏校和湛氏是同年(1505)進士,他告訴魏校說:“甘泉《二禮測》成,請于朝梓行天下?!蔽盒kS即給湛氏去信說:“甚盛甚盛,莫更須討論否?”(76)魏校:《莊渠遺書》卷十三,《與湛玄明》,四庫全書本,第8頁(卷頁)。魏校信中既對湛氏將該書上報朝廷審核批準刊行表示祝賀,又對該書能否通過朝廷的審核討論表示擔憂,說明朝廷阻力肯定不小。朝廷的阻力主要是皇上和禮部,尚書夏言以“與孔言相戾”為該書定性,給了素視湛學為“偽學”的嘉靖帝拒絕支持刊行的絕佳理由。游居敬對王、湛心學極為排斥,當他1536年11月“內(nèi)睹邸報”時看到禮部給予“奉圣旨,既與孔子之言相戾,不可傳示后學,罷,欽此”的批復后,自然興奮不已。次年,年僅28歲的游氏就以巡按直隸監(jiān)察御史身份上奏《乞戒飭陽倡道學陰懷邪僻大臣以端士習以光圣化事》,希望皇上以湛氏“偏诐之學、濫鄙邪詐之行”而“賜罷歸或致仕,以示懲創(chuàng)”,還要將湛氏所創(chuàng)書院“或令拆毀,或令改別館,以滅其名”(77)吳栻修、蔡建賢纂:《南平縣志》卷十二,1921年鉛印本,第37、35、39頁(卷頁)。。嘉靖帝將此奏下到吏、禮二部議斷,尚書許贊、嚴嵩會奏說:湛氏所著書論,“窺測古人章旨,容有意見不同,措詞未當,但原非詆毀之說,況于經(jīng)傳亦有發(fā)明,無足過謫”,雖然生徒中有附和標榜者,但“以是而深咎若水之罪,似未免于責備之過”(78)嚴嵩:《南宮奏議》卷二十,《請禁私創(chuàng)書院》,1545年嚴氏鈐山堂刻本,第15頁(卷頁)。。應該說,二尚書對湛氏經(jīng)學還是以肯定為主,是比較公道的。但嘉靖帝對私創(chuàng)書院還是強令有司毀之,并在學術上完全站在游氏一邊,對湛學不僅生前打壓,死后也不放過。湛氏曾孫壽魯1561年奏乞其祖贈官,吏部復言:“若水學行醇正,輿望所歸,宜允其請?!钡尉傅郯l(fā)怒說:“若水偽學亂正,昔為禮部參劾,此奏為之浮詞夸譽,其以狀對?!?79)徐學謨:《世廟識余錄》卷二十二,1608年徐光稷活字印本,第5頁(卷頁)。結果包括尚書歐陽必進在內(nèi)的吏部相關官員遭到重罰,足見嘉靖帝對湛氏“憎之如此”(80)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卷二,1869年補修本,第25頁(卷頁)。。

第二,與官方經(jīng)學相沖突。朱彝尊說:“宋元以來,言道學者,必宗朱子;朱子之學,源于二程子?!匝浴对姟贰兑住?,非朱子之傳義弗敢道也;以言《禮》,非朱子之家禮弗敢行也?!圆缓现熳?,率鳴鼓百面攻之?!?81)朱彝尊:《曝書亭集(上)》,國學整理社,1937年版,第434-435頁。這就是說,程朱理學及經(jīng)學自宋至清初都居于意識形態(tài)的主導地位。明代永樂帝更以程朱理學及經(jīng)學為導向來詔頒《四書大全》《五經(jīng)大全》《性理大全》,嘉靖帝又“厲行文化專制政策”(82)陳時龍:《明代中晚期講學運動(1522-1626)》,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47頁。,凡有不合于朱學之言者盡遭申斥。他以程朱“主敬”說為依據(jù),于1526年作《敬一箴并序》(83)趙廷瑞:《陜西通志》卷十七,1542年刊本,第7頁(卷頁)。,以樹立自己的“圣學”;又以“心學”為“偽學”,于1528年制“卓爾之見,一貫之唯;學圣君子,勖哉勿偽”之“十六字箴”(84)黃鳳翔:《嘉靖大政類編·宸章召對》,1609年中曼山館刻本,第3頁(卷頁)。以警示臣下。王陽明因生前崇尚《古本大學》而與朱熹的《大學章句》相悖,嘉靖八年(1529)二月(剛去世兩個月),朝廷就“下詔禁偽學”(85)馬昊宸:《王陽明全集(3)》,線裝書局,2016年版,第1137頁。。同年三月,嘉靖帝以“《大學》《中庸》經(jīng)傳先儒具有定論,我祖宗已表章頒示天下”根據(jù),斥陳云章所進《大學疑》《中庸疑》等書“剽竊謬言,淆亂經(jīng)傳”,要予燒毀(86)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明世宗實錄》卷九十九,1965年編,第2357頁。。而湛氏1505年(一說1506年)與陽明“一見定交,共以倡明圣學為事”(87)錢德洪、王汝中:《王陽明年譜》,力行要覽編輯社,1933年版,第15頁。,1523年為云章作《鈍齋記》(88)湛若水:《湛若水全集(17)》,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487頁。并曾贈詩稱“鈍齋吾老友”(89)江璧修、胡景辰纂:《進賢縣志》卷十九,1871年刻本,第19頁(卷頁)。,二友都曾獲得嘉靖帝的重用,但他們的學術都被嘉靖帝所否定,湛氏的學術自然也難逃厄運。對于湛氏來說,《二禮經(jīng)傳測》將《曲禮》置于《儀禮》之先,這與朱子 “先以《儀禮》篇目置于前,……《曲禮》《少儀》又自作一項”(90)黎靖德:《朱子語類》第3卷,岳麓書社,1997年版,第1964頁。的作書構想及其《儀禮經(jīng)傳通解》對《儀禮》篇目的安排明顯不同?!缎迯凸乓捉?jīng)傳訓測》雖在推崇《古易》上與朱子的《周易本義》相一致,但與永樂帝欽定的以《程氏易傳》為正統(tǒng)而“取朱子卷次,割裂附程《傳》之后”(91)紀昀、永瑢等編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二)》,商務印書館,1931年版,第87頁。的《周易大全》有異?!缎迯退臅疟緶y》崇尚《古本四書》,而與朱子崇尚《今本四書》有異,且不贊同朱子將《大學》分為“三綱領、八條目”(92)湛若水:《楊子折衷》卷五,明嘉靖刻本,第10頁(卷頁)。。因此,湛氏的測類著作與明代官方提倡的《四書大全》《五經(jīng)大全》相沖突。而清代也奉程朱理學為官方哲學,因此,湛氏的測類著作自然也為清代官學所不容,自然進不了欽定《四庫全書》甚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清代對湛氏學術的禁錮,到了宣統(tǒng)年間仍未沖破。1909年5月,給事中陳慶桂奏請將湛若水“從祀孔廟”(93)王思章修,賴際熙纂:《增城縣志》卷十八,1921年刻本,第15頁(卷頁)。。而外務部主事章鈺在《外務部覆明湛若水從祀文廟說帖》中將前人對湛氏著作的批評言論(如《二禮經(jīng)傳測》“標目殊傷煩碎,所注亦多空談”)匯集在一起,由此評議說:“甘泉著述雖多,或入存目,或并不入存目,其為《四庫》著錄者,又皆瑕瑜互見?!羲吩劸媒?jīng)先朝論定?!?94)章玨:《四當齋集》,1937年鉛印本,第5-6頁。意即湛氏無論人品還是學術,都不符合從祀孔廟條件。

五、余論

湛氏的測類著作除《二禮經(jīng)傳測》外均已失傳,反映出他的“以測解經(jīng)”的新的經(jīng)學模式經(jīng)受了巨大挫折,也給我們系統(tǒng)研究湛氏的經(jīng)學和心學思想帶來缺憾。不過,通過他的測類著作的自序和他序、《約言》以及被人引用的原文等遺稿,我們?nèi)钥纱篌w了解湛氏各測類著作的寫作目的、體系結構和核心思想。

湛氏學術思想在歷史上因不符合“正統(tǒng)”而被反對者斥為“偽學”“新說”。游居敬稱其“舍舊傳而立新說”,也就是用“內(nèi)外合一”“體認天理”“存心”之“新說”取代由朝廷頒布天下的“五經(jīng)、四書、傳注、五倫”之“舊傳”(95)吳栻修、蔡建賢纂:《南平縣志》卷十二,1921年鉛印本,第37、35、39頁(卷頁)。。正因為湛學為“新說”,它與同被視為“偽學”和“新說”的王學一起,打破了明代中后期由程朱理學和正統(tǒng)經(jīng)學所主導的僵化沉悶的學術氣氛,成為明末清初啟蒙思想興起的前導。而在湛學與王學之間,黃宗羲偏向王學,稱“先生(若水)以為心體萬物而不遺,陽明但指腔子里以為心,……然天地萬物之理,不外于腔子里,故見心之廣大。若以天地萬物之理即吾心之理,求之天地萬物以為廣大,則先生仍為舊說所拘”(96)黃宗羲:《黃宗羲全集》第15冊,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960頁。。而熊賜履偏向于湛學,稱陽明主“致良知”,而甘泉主“隨處體認天理”,則“陽明之虛不若甘泉之實”(97)熊賜履:《閑道錄》卷十八,清刻本,第22頁(卷頁)。。近代章太炎也說:“玄明(若水)所主,在隨處體驗天理,文成(陽明)以為求之于外;玄明言陽明以方寸為心,吾所謂心者,體萬物而不遺,故以吾為求外耳?!捏w萬物而不遺,所見遠出文成之上?!?98)章炳麟:《章太炎全集(3)》,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61頁。不管前人如何評價,湛氏“以測解經(jīng)”的經(jīng)學模式及其整個心學思想在中國哲學史上應是有獨特歷史貢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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