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意如

蒲松齡是摹寫男歡女愛的高手。除了那些簡單的、直接上床的故事，他能把“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的過程寫得極其動人（且不論他筆下的“淑女”是狐是鬼）。比如耿去?。ā肚帏P》），荒宅有怪異之事，人家避之唯恐不及，他卻明知宅有異，偏向異宅行。

蒿蓬瘋長的荒蕪樓宇中突現(xiàn)一家四口，就如荒山野地走來一個姑娘，除了不諳“妖”事的唐僧和愚笨貪婪的豬八戒，沒人會相信她真的是“女施主”。耿去病應(yīng)該很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但他卻采取了那么一個歡樂的加入法，跳出來笑呼：“有不速之客一人來！”還理直氣壯地向胡君要酒喝：“此我家閨闥，君占之。旨酒自飲，不一邀主人，毋乃太吝？”真是狂態(tài)可掬。而見到青鳳后的表現(xiàn)，更是把這種狂態(tài)發(fā)揮到極致。當(dāng)他拍著桌子大叫“得婦如此，南面王不易也”的時候，相信胡君心里一定是又好氣又好笑，而讀者和青鳳一樣，則被他深深地打動了。后半故事中，耿去病和鬼“灼灼然相與對視”的膽量，“倘宥鳳也，刀鋸鈇鉞，小生愿身受之”的擔(dān)當(dāng)，還有隨后對胡君的無傷大雅的報復(fù)，都令人歡喜。

有了這些生動的人物，故事當(dāng)然也動聽了。整個故事波瀾起伏，青鳳凡三避三現(xiàn)：耿去病驀然闖入，青鳳一避;因為他“粉飾多詞，妙緒泉涌”，胡君讓青鳳也來當(dāng)聽眾，于是一現(xiàn);耿去病見到青鳳的美貌，狂態(tài)發(fā)作，青鳳二避;凝待終宵，青鳳再現(xiàn);胡君掩入，青鳳三避;最后，青鳳在耿去病書房中第三次出現(xiàn)，成百年之好。整個過程中，耿去病始終是個情種的形象，他“不避險惡”，讀書樓中;他空等一年多，“未嘗須臾忘鳳也”。最后機(jī)緣湊巧，有情人終成眷屬，完成了一個關(guān)于愛情的美麗童話。

我們讀《聊齋志異》里類似《青鳳》這樣的故事，沉浸其中，為男女主人公的愛情喝彩，卻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一個重要事實和一個重要人物。這個事實就是：那些男主都是有家庭的！而被我們忽略的人物，就是他們的妻子。

青鳳三避之后，耿去病決定要搬到樓里去住。他“歸與妻謀，欲攜家而居之”。不知道他和妻子商量的時候有沒有把搬遷的目的說出來，不管說沒說，總之妻子是沒同意。是啊，如果沒有正當(dāng)理由，為什么要舉家搬入那么一個人人害怕的、“荒落益甚”的地方？如果耿去病把“冀得一遇”的目的說出來，對他和青鳳來說，這個理由是夠“正當(dāng)”的，但對他的妻子而言，這也太不“正當(dāng)”了吧？所以，“妻不從”是正常的，而耿去病竟然在“妻不從”的情況下“乃自往”，來了個“你不去我去”的自說自話，不知為妻的作何感想！后來，耿去病的叔叔愿意低價出售樓宅，他還是“攜家口而遷焉”。這場搬遷，他妻子是什么態(tài)度，我們完全不知道。她就像一個無足輕重的隱形人一樣被熱烈的愛情故事遮掩了。

這個美麗的童話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耿去病后來得遇青鳳，雖然喜出望外，“如獲異寶”，卻是“另舍舍之”的。孝兒來求救之后，“生如青鳳所，告以故”，要到青鳳的住所去告訴她，可見青鳳并沒有進(jìn)入他的家庭，他也沒有和青鳳住在一起，而是讓她做了個外室。在一夫多妻制的情況下，男性可以有很多性配偶，名分和地位也各各不同。妻子當(dāng)然是最“合法”的，須得明媒正娶，門當(dāng)戶對，對人品外貌也都是要考察一番的（盡管這種考察很大程度上不一定靠譜）。其次是妾，要求就沒那么高了。常言道“娶妻娶德，娶妾娶色”，雖然同為配偶，地位差別卻很大。妻是主人，妾卻是奴仆，和丫鬟婢女同輩?！都t樓夢》里趙姨娘和芳官吵架，最扎心的一句話，就是被芳官說：“姨奶奶犯不著來罵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废惆莅炎?，都是奴才’罷咧，這是何苦來呢！”把趙姨娘氣得發(fā)怔。（第60回“茉莉粉替去薔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邵九娘是柴廷賓的妾，就自稱“身為賤婢”（《邵九娘》）。《金瓶梅》中的潘金蓮，在西門慶的一大堆老婆里“英勇奮斗”，卻始終對吳月娘忌諱三分，原因就是名分不同。除了妻和妾，貴族家庭里，還有通房丫頭，也叫“跟前人”。就是家長正式允許和男主人有性關(guān)系的丫頭（如《紅樓夢》中的平兒），也算男主人的“合法”配偶。外室則是男主人在家庭之外的、比較穩(wěn)定的性配偶。地位更低、也更不穩(wěn)固。用邵九娘的話說，叫“買日為活，何可長也”。所以，如果有機(jī)會、有可能，外室都是非常愿意“外轉(zhuǎn)內(nèi)”的。比如邵九娘，還有《紅樓夢》里的尤二姐。尤二姐嫁給賈璉是充當(dāng)外室的，王熙鳳把她“賺入大觀園”的時候，她內(nèi)心竟是非常喜悅，以為從此以后就可以做個名正言順的妾。青鳳和耿去病貌似愛得轟轟烈烈，最后就是這么一個沒名沒分的外室。

蒲松齡經(jīng)常褒揚(yáng)男子的“風(fēng)流”。這些風(fēng)流男子幾乎都有不止一個性對象，而且享受得心安理得。對漂亮女子，追求得越大膽（比如鬼也好、狐也好一概不怕）、越野蠻（比如《章阿端》中的戚生，看到“神情婉妙”的女鬼居然“裸而捉之”，“漸擁諸懷”后就“強(qiáng)解裙襦”），就越是得到作者的贊賞，被稱為“少年蘊(yùn)藉，有氣敢任”。在蒲松齡看來：任何男性，對任何美人的追逐都是正常的——只要這個美人不是已為人妻或?qū)槿似薜牧技覌D女。在這個過程中，就如上面所說，越大膽、越野蠻，越值得稱道。但有一條：即便是鬼是狐，也必須真誠相待，不允許始亂終棄。穆生“背德負(fù)心”，想拋棄對他有恩的狐女，不僅受到狐女的報復(fù)，也被作者批評“喪身辱行”，說“夫人非心之所好，即萬鐘何動焉”？意思是說，你要是不愛她，就給你再多錢也不能和她共枕席呀。（《丑狐》）反過來說，就是如果“心之所好”，那就應(yīng)該不管三七二十一勇敢沖鋒。像這樣的“狂生”，如耿去病，如戚生，作者都是贊賞之情溢于言表的。和耿去病不同的是，戚生向追求到手的女鬼提出了要見亡妻的要求。一方面，他和亡妻深情款款;另一方面，章阿端也并未淡出，甚至還雨露均沾。這一系列舉動，滿足了作者對男性正面形象的所有想象：大膽狂放而又深情纏綿。

這就是說，在戚生所代表的男性世界里，愛情（姑且這么稱呼）是保質(zhì)不保量的：他必須對另一半真心以待，但不保證“另一半”就是一個人，甚至都可能不是一種性別。比如顧生，一面鐘情于對門的美女，一面卻和“姿容甚美，意頗儇佻”的少年私通（《俠女》）。這一點，在賈寶玉身上其實也有所體現(xiàn)的。他對襲人、晴雯還有其他女孩子的感情和行為，他對秦鐘、蔣玉菡的感情和行為，和那些“皮膚濫淫之蠢物”的唯一區(qū)別，就是他是認(rèn)真的，是尊重對方的。當(dāng)然，曹公畢竟有勝出一籌的地方，那就是他寫了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感情，這是另一個話題，暫且不表。這樣，男性的情感世界中就出現(xiàn)了兩重門：品質(zhì)是一回事，數(shù)量又是一回事。

電影《俠女》劇照，1970 年胡金銓導(dǎo)演

《聊齋志異》有個殺人犯姚安的故事（《姚安》）。姚安是一帥哥，帥到什么程度呢？帥到成了型男的標(biāo)準(zhǔn)。宮家有個叫綠娥的女孩，非常漂亮，且知書達(dá)理，挑人的眼光也高。她母親放出話來，非要帥到姚安這樣的才肯嫁。這就有點貌如潘安的意思了。一才貌雙全的美女以自己為標(biāo)準(zhǔn)，換誰都得高興不是？問題是姚安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于是他謀殺了自己的妻子。對于姚安的行為，蒲松齡是指責(zé)的，說他：“愛新而殺其舊，忍乎哉！……截指而適其履，不亡何待！”這個評價很有意思?？v觀《聊齋志異》，“愛新”之事層出不窮：比如耿去病之與青鳳，陳寶玥之與林四娘（《林四娘》），景星之與阿霞（《阿霞》），魏運(yùn)旺之與雙燈（《雙燈》），鄧成德之于房文淑（《房文淑》），張于旦之與魯公女（《魯公女》），全都是“愛新”——這些人全都是有老婆的?！皭坌隆钡慕Y(jié)局往往取決于正妻的態(tài)度，只要正妻不反對，就可以幸福和快樂為結(jié)局?？梢?，作者并不反對“愛新”，他反對的只是“殺舊”，也就是“截指而適其履”——方法不對而已。

如果蒲老先生不分性別，對“愛新”一概采取寬容大度的態(tài)度，那么我們最多說，這老人家夠開放、夠前衛(wèi)。可惜，他不是。對于男性，他覺得盡可以去“愛新”;而已為人妻的女性，則必須能容忍男子的“愛新”，甚至他還寫了幾個強(qiáng)烈要求丈夫“愛新”甚至不擇手段讓丈夫“愛新”的例子。比如林氏，盡管她“美而賢”，丈夫戚安期照樣狎妓浪蕩。在戰(zhàn)亂中，林氏被擄，為保貞節(jié)，她毅然抽出敵兵的佩刀自刎。后來僥幸存活，終于感動了她那個浪蕩子丈夫戚安期，發(fā)誓決不再相負(fù)。然而，林氏的貞潔保衛(wèi)戰(zhàn)絕不是她“賢”的全部內(nèi)涵，她還要為丈夫找“新愛”，當(dāng)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為了繁殖后代。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平頭百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信條永遠(yuǎn)是他們尋花問柳的最堅實的理論基礎(chǔ)和擋箭牌。賈璉和賈蓉商量著偷娶尤二姐的時候，賈蓉出的主意就是：“叔叔只說嬸子總不生育，原是為子嗣起見?！保ǖ?4回“幽淑女悲題五美吟 浪蕩子情遺九龍珮”）在戚安期堅拒的情況下，林氏千方百計，讓丫鬟冒名頂替，偷梁換柱，什么辦法都用上了，最后終于讓丫鬟海棠為戚安期生下兩男一女。作者由衷地贊嘆道：“女有存心如林氏者?？芍^賢德矣?！保ā读质稀罚┰俦热缜嗝?，做了夫人以后遇見了自己微時伺候過的小姐，不僅讓她嫁給了自己的丈夫，還堅持讓出了正妻的位置（《青梅》）。還有范十一娘，苦苦設(shè)計，怎么也要讓自己的女伴封三娘和自己共“效英、皇”（《封三娘》）。陳云棲也是，“存心久”，要與女伴“共事”丈夫，還生怕婆婆不答應(yīng)（《陳云棲》）。

相對而言，女性世界的情感標(biāo)準(zhǔn)就只有一個維度：必須鐘情于男主，哪怕男主有再多別的想法。比如，戚生和章阿端“綢繆益歡”之后，提出讓章阿端為他尋找自己死去的妻子。這是要把感情分一杯羹給別人的意思啊，這位端娘不僅不妒，反而非常感動，說自己死了二十年了，也沒人想到自己，你如此多情，我一定盡力。然后，她居然把戚生的妻子找來了。當(dāng)戚生和妻子重逢時，她識相知趣地主動退出，說：“兩人可話契闊，另夜請相見也。”之后五天，戚生都和妻子在一起，好像沒章阿端啥事。但章阿端除了兩人“話契闊”之外，別的時間似乎也在場。第五天的時候，戚生的妻子要去山東投生了?？吹狡萆鞍Р蛔詣佟?，章阿端建議戚生行賄監(jiān)押者，延后十天出發(fā)。而作為對章阿端的感謝，是戚生“留與連床”，也就是三人同寢，兩個女人共享一個丈夫，或者說，一個男人享受兩個女人。這種在現(xiàn)代人看來骯臟無恥的行為，蒲松齡卻是津津樂道。而且，津津樂道的好像還不止蒲松齡一個。同時代的李漁，當(dāng)友人“納雙姬”的時候，他賀詞一首，說“二喬畢竟數(shù)誰先，鴛鴦?wù)砼享毭恫贰保ā扼椅桃患已栽娫~集》），真是肉麻得可以。

《笠翁一家言全集》，芥子園原本，清康熙本衙藏版

章阿端如此，戚生的妻子也如此。一方面，我們感動著她“本愿長死，不樂生”的態(tài)度，從來只聽說有偷生怕死的，哪里有“偷死怕生”的？但戚妻就這么做了。作者用這個出人意表的描寫充分展示了戚妻的深情。而另一方面，我們卻絲毫看不到戚生讓章阿端“留與連床”時，她的嫉妒和尷尬，反而看到在端娘生病時，她為她尋醫(yī);在端娘變?yōu)轸}后，她為她做道場。只有在做道場時“妻每謂其聒耳”的描寫中，或許可以稍稍感覺戚妻對端娘的不耐煩。畢竟，她是戚生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只有對男主盡忠盡職的義務(wù)。兩次拯救端娘，似乎她都是看在戚生的份上。治病，是戚生“欲為聘巫醫(yī)”;做法事，也是戚生“即將如教”;戚妻都是在“鬼何可以人療”“度鬼為君所可與力也”的情況下才出手的。這種男性泛愛和女性忠貞并存的情況，是封建宗法制社會的基本狀況。《紅樓夢》中，這樣的痕跡也清晰可見。唯一不同的是，曹雪芹讓賈寶玉有了“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的想頭，這里面所包含的深沉意義，就不是蒲老先生可比的了。

《聊齋志異》中，寫得最多、也最好的是各種各樣的花式偷情，在這個問題上，蒲夫子的立場堅定得很：男人盡管艷遇不斷，女的必須虛懷若谷。因此，他對所謂的“妒婦”是痛加攻擊的，與之相對，很多符合他標(biāo)準(zhǔn)的小三則閃亮登場，邵九娘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邵九娘作為優(yōu)秀小妾的代表，具備了年輕美貌，巧手能干，以及能夠忍讓的德行。這后一點是最重要的。忍什么？忍大婦的種種刁難，甚至折磨。邵九娘在這個問題上簡直行同圣人。首先，她主動放棄作為外室的優(yōu)寵生活，自投羅網(wǎng)。然后，積極調(diào)解夫妻關(guān)系，即使慘遭毒手也無怨無悔。聊齋中的另一個故事，更是把小妾的這種“忍”的精神發(fā)揮到了極致。這個妾不僅外貌“頗婉麗”，而且身懷絕技，“不啻百人敵”，在一個盜賊撞門的夜里，揮舞一條挑水木杖，把賊人打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就是這樣一個女豪杰，居然平時里被大老婆“鞭撻橫施”而“殊無怨言”（《妾杖擊賊》）。忍耐功夫不得不讓人佩服。除了忍，“讓”也是必需的。讓什么呢？讓丈夫啊。畢竟丈夫只有一個，拱手相讓才是美德。邵九娘就是這么做的。丈夫來時，“十余夕始肯一納”。

在要求女性允許丈夫“愛新”的同時，作者又絕對要求女性守節(jié)，甚至連丈夫死后也不能另抱琵琶別嫁郎。耿十八病危時，一面假作大度地對妻子說：“我死以后，再嫁還是守節(jié)，由你決定?！币幻鎱s非要妻子回答是嫁還是守。妻子沉默不語，他又說，守節(jié)固然很好，再嫁也是人之常情。你明白說出來，我和你有個了斷。你守節(jié)，我很欣慰;你要再嫁，我也就斷了這一份情緣。這番假惺惺的話起了效果，妻子流著淚說：“咱家窮成這樣，你活著還不能好好過日子，讓我拿什么守節(jié)？”這態(tài)度應(yīng)該沒毛病吧？首先，是你堅決要我說的;其次，你也覺得再嫁是人之常情;再說，日子過不下去，再嫁也是不得已的?？墒?，這卻讓耿十八恨恨不已，一面死死抓住妻子的手臂，一面說著“你好狠心”斷了氣。用力之猛，竟然要兩個人一起用力才能把他的手掰開。這一幕本來挺諷刺的，小心眼的丈夫偏要充大氣，死了也是洋相。偏作者并不這么認(rèn)為。他讓耿十八死而復(fù)生，而且“由此厭薄其妻，不復(fù)共枕席”（《耿十八》）。也就是說，還是他老婆錯了：誰讓你不肯守節(jié)？你不忠于我（盡管還只是說說），我就讓你一輩子守活寡！

動畫電影《小倩》海報1997年陳偉文導(dǎo)演

《聊齋志異》中的很多所謂愛情故事，包括我們讀到的很多古典“愛情”詩（詞），都和今天的愛情相去甚遠(yuǎn)。李商隱的“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杜牧的“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柳永的“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看似都深情邈邈，但卻絕對不是現(xiàn)代人對愛人的念想。它不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排他的兩廂愛戀，更和婚姻沒多大關(guān)系，所以，男人的婚姻狀況以及婚姻中的主要人物、他的合法配偶，都是可以缺席的。同時，缺席歸缺席，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又是不可撼動的，所以《聊齋志異》的故事中，“妻”時常會隱隱約約地出現(xiàn)，成為故事的背景。又由于古代社會階層固化的關(guān)系，“小三上位”的可能性小而又小。聶小倩算是個例外，她在寧采臣的妻子死后“借博封誥”，扶正做了夫人。但前提是寧采臣的妻子死了，不然，她恐怕是要小三當(dāng)?shù)降椎?。（《聶小倩》）大部分類似青鳳這樣的男歡女愛故事，也就只能到成為外室或妾為止。《聊齋志異》，或者說蒲松齡，或者說中國古代大量和他一樣的文人，所表現(xiàn)的所謂愛情，根本不是我們要的現(xiàn)代愛情。

最后要說明的是：上面這些文字并不是對蒲松齡的批判，而是想提醒現(xiàn)代的讀者，尤其是用影視或其他形式演繹古典作品的人，別把這些愛情童話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