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振宇
社交媒體的娛樂治理背景。隨著中宣部印發(fā)了《關于開展文娛領域綜合治理工作的通知》的要求,有關部門發(fā)布了關于娛樂治理內容,娛樂領域治理行動吹響了號角。在有關政策的引導下,社交媒體管理者迅速做出了決策。而短視頻平臺而言,平臺中的“娘炮文化”“審丑文化”都成為了重點整治對象。本文就短視頻平臺中比較熱門的土味亞文化圈層和存在的審丑現(xiàn)象,以及其群體特征和形成原因,在娛樂治理背景下進行較為深入的探索和研究。
土味亞文化反映出的審丑概念。隨著時代發(fā)展,關于“審丑”的定義有較多的理解??傮w來說,其定義大概分為兩個學派。第一個學派認為審丑同審美一樣,都是美學的范疇,兩者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以《丑的美學》作者德國的羅森克蘭茲說:“吸收丑是為了美而不是為了丑”。作者將美與丑對應起來看,認為丑是一個美學范疇,并且是與審美相對立的一種特殊的美學范疇;第二個學派認為審丑是一種“審美疲勞”的產物,認為審丑不同于審美并體現(xiàn)出相對特點,作者傾向于其與審美的強對立性。本文中短視頻平臺的審丑指的是大眾對于某些使用不同尋常的、怪誕的、不符合傳統(tǒng)的非理性的作品產生的喜愛、傳播,造成短時間內注入大量流量,引發(fā)某些潮流的特殊形式。
土味亞文化的群體性狂歡特點。結合土味視頻風靡成為文化圈層的信息發(fā)出者特性來看,土味亞文化其實是是一種怪誕行為的放大演繹和審丑狂歡。趙勇在巴赫金狂歡化理論中總結道:“怪誕身體是親昵化的要素。”不同于暴力深入統(tǒng)治,怪誕以一種全新方式讓人從內心趨向接受,也就是讓人感到十分親切。短視頻平臺中的土味視頻往往擁有草根性和令人感到親切的形象,同時,“怪誕身體是反叛的標志”。怪誕用近乎平和的形式區(qū)別于恐怖、嚴肅,將反叛演繹得令人同情,令人易于接受。
擺脫了現(xiàn)實的孤單,青年人更接受網絡中的狂歡,土味亞文化因其易于理解和怪誕本質,高共情力讓用戶極易理解、接受、記憶,并轉化為鏈路傳播。與現(xiàn)實的疏離感使平臺中的社會階層逐步消解,這也像巴赫金在狂歡理論中說的:“人仿佛為了新型的,純粹的人類關系而再生,暫時不再相互疏遠,人回到了自身,并在人們之中感覺到自己是人?!边@些現(xiàn)實因素和群體特征進一步減少了圈層壁壘,使土味亞文化的審丑狂歡得到破圈、跨圈傳播,隨之就是越來越多的人涌入土味亞文化圈層,并成為忠實的亞文化傳播者,共同經歷、參與、制造這種審丑狂歡。
亞文化的噪音依附和儀式抵抗特點。就土味亞文化圈層和主流文化的對抗和相互作用來看,移動短視頻UGC模式的完善和碎片化導致的用戶意識覺醒等條件,一方面,短視頻亞文化生產和傳播權力從傳統(tǒng)媒體、精英文化中解放出來。以往“自上而下的傳播方式是權力試圖圍繞一種一致性生產出一整套意義和社會身份,使其服務于現(xiàn)狀?!倍旅襟w的出現(xiàn)消解了這種權威性,讓更多人從接受的觀看者變?yōu)橹鲃拥挠涗浾撸煌d趣領域也形成龐大、繁復的社群體系;另一方面,這種從被動接受到主動創(chuàng)作的身份改變表現(xiàn)的抵抗性是一種反的、新的方向的解構,提高參與感的同時帶來了快感。
就像霍爾在《亞文化風格的美學意義》中的《噪音》一章中將青年亞文化看作是具有美學意義的表達,亞文化以“噪音”的形式依附于主流文化,以抖音中“迷人的郭老師”為例,其粉絲對待該博主土味視頻最大感受是“打破常規(guī)”的愉悅感,直接體現(xiàn)的是亞文化依附于主流文化并在其中表現(xiàn)出抗拒美。從宏觀來看,人們追捧土味也就是對現(xiàn)實的抵抗,是對現(xiàn)實中的嚴肅、尖銳問題的逃避和戲劇化看待,并且因為這種怪誕符碼需要人物或實物作為載體表演使其具有很強的儀式感。
媒介即信息對于土味亞文化圈傳播賦能。對于媒介和內容的論述,麥克盧漢在《媒介即訊息》中說媒介中的內容被媒介本身能動、積極影響著,而媒介作為信息的集合又對社會、人類價值產生影響,其“對人的組合與行動的尺度和形態(tài),媒介發(fā)揮著塑造和控制的作用。”假如人態(tài)度的轉變來源于媒介內容,那么媒介形式影響的就是長遠宏觀看法。那人們可以從娛樂治理背景中土味亞文化的媒介原因來挖掘,從而得出媒介在土味亞文化興起的推動性作用。
首先,媒介本體決定“流量”。隨著社會碎片化的加劇,傳統(tǒng)的PGC、OGC話語權降低,個人意識型態(tài)的覺醒也讓UGC、PUGC業(yè)態(tài)繁榮興盛,而抖音短視頻本身具備了很強的用戶自生產屬性。不僅讓用戶低門檻、簡單便捷地參與社會討論、展現(xiàn)自我個性,其獨特的推送算法也推動了對興趣、個性圈層社群的發(fā)展,形成了巨大的流量池。其15-60秒短視頻的碎片化、即時性的特點也導致了用戶注意力留存更低,這些原因共同推動了審丑現(xiàn)象和土味文化的發(fā)展。
其次,媒介生存推動“俯就”。媒介技術飛速發(fā)展和社會碎片化背景下,人們減少了持續(xù)注意力和深入思考,抖音充分利用了用戶零碎時間和樂于享受甚至近乎懶惰的接收信息方式,降低制作和門檻取得不同階層受眾的青睞;暴露出當代部分受眾追求自娛自樂、渴望自我表達的心理需求。這也直接導致了內容生產者的“流量戰(zhàn)爭”愈演愈烈,內容創(chuàng)作趨向同質化,從媒介生存角度來看這些都迫使抖音平臺轉換視角、另辟蹊徑,從都市時尚、明星大腕轉移到質樸歸真、凡人常事,俯就“土味地氣”。正如麥克盧漢提出的“媒介即訊息”理論,媒介技術促使生產和傳播更便利,也決定了草根性、通俗性,但流量競爭壓力推動了土味亞文化的的興起和發(fā)展。
主體與受眾在儀式中的雙向身份認同。發(fā)布者與受眾共同作用推進審丑無論是發(fā)布視頻的網紅還是觀看視頻的用戶,造成審丑現(xiàn)象泛濫無疑是這兩個方面原因的共同推動。本小節(jié)內容就從內容生產者本身和觀眾兩個方面來闡述審丑現(xiàn)象背后的原因。
首先,內容生產者尋求展示和抵抗。從內容生產者角度來看,人們可以看出有兩種心理因素組成的主觀原因。一方面就像前文所說從PGC時代到UGC時代,大量的內容生產者加入了流量戰(zhàn)爭,這也間接導致了生產者從以前媒介資源競爭轉化為面向觀眾的注意力資源競爭,有一部分草根型的內容生產者因為傳播便利而發(fā)展起來,但是也有一部分內容生產者為自己貼上了土味的標簽,開始融入這種亞文化圈層;另一方面,在主流文化中,美育和傳統(tǒng)審美已經在各大媒介傳播發(fā)展,甚至對于美的概念已經慢慢變成了統(tǒng)一的、同質的規(guī)范,就是在這種媒介塑造的主流文化讓一部分人感覺到了厭倦,并認同了與審美相對抗的審丑行為的土味亞文化。這種與主流文化的儀式對抗快速吸引一批受眾,短時間獲得大量的關注,這樣的圍觀讓他們感受到了對抗的快感,更進一步讓他們更加勇于在網絡平臺一邊對現(xiàn)實的主流文化疏離和對抗,一邊又以更新的形式進行怪誕的表演。
其次,觀眾尋求參與和在場。巴赫金在《談詩歌》中談到:“怪誕風格的本質就是現(xiàn)實的各種異類因素的奇妙混合,就是打破世界通常的秩序和結構,就是形象的自由幻想性和‘熱情與嘲諷交替’。”這種嘲諷就體現(xiàn)在雖然人們處于道德和法律較為完善的社會,但是人從心理角度無法永遠置身在傳統(tǒng)意識形態(tài)的約束之中,而一方面媒介技術發(fā)展讓觀眾能從現(xiàn)實世界疏離,感受到擺脫外界約束和規(guī)訓的體驗;另一方面,觀看他人對傳統(tǒng)意識形態(tài)的對抗和怪誕出演不僅能得到愉悅體驗,這種愉悅體驗來自于狂歡理論中人們對于“親昵接觸、插科打諢、俯就、粗鄙”怪誕行為的關注和追捧,也自發(fā)主觀地體驗對抗性的快感和疏離現(xiàn)實的自由感。在注意力經濟盛行的時代,人們熱衷于帶著獵奇的心情擺脫曲高和寡的主流文化,以求異的態(tài)度追捧土味視頻。
而土味視頻讓人們在接受慣常主流文化環(huán)境中打開不同階層、文化圈層新話語體系,對于渴望參與社會討論、展現(xiàn)自己的人群而言,創(chuàng)建了獨特有效的對話渠道,體現(xiàn)強烈的文化歸屬感。因此,越來越多觀眾從觀看者變成了亞文化圈忠實的粉絲,成為了土味的傳播者,這種突破了本身文化群體破圈進入其他文化圈層,讓越來越多的人群看到,逐漸進入主流文化并展開對抗。隨著越來越多人熟知,正如“沉默的螺旋”現(xiàn)象,人們也為了避免“被孤立”的局面,被推動著去了解并試圖融入土味亞文化,就實現(xiàn)了文化破圈,成為一大部分人的記憶。
伯明翰學派認為青年亞文化面臨著“意識形態(tài)”和“商業(yè)”兩種收編力量。土味亞文化因本身具有的強穿透性和易接受性,使其收獲了一大批來自各個文化圈層的忠實受眾,也形成了巨大的網絡狂歡傳播場。不少商業(yè)資本嘗試融入土味亞文化圈層,同時人們不難發(fā)現(xiàn),在土味博主直播間總會出現(xiàn)巨額打賞為了其自身曝光的粉絲,甚至不少企業(yè)會另辟蹊徑、尋求曝光,去主動接近融入亞文化圈層。這樣一系列的商業(yè)運作和資本注入不僅推波助瀾了土味亞文化的審丑狂歡,更促進了商業(yè)一步步對土味亞文化進行收編改造。
但是,隨著這樣的審丑狂歡愈演愈烈,土味亞文化和主流文化的對抗越來越激烈,土味亞文化中部分內容出現(xiàn)了影響社會公序良俗的不健康內容等現(xiàn)象,另外一種收編形式就會開始作用了。正如人們所看到的,在娛樂治理的背景下,土味亞文化一旦觸碰到了社會價值觀的底線,出現(xiàn)了低俗等違反社區(qū)規(guī)定的內容,相關部門對其進行監(jiān)管和處理會帶來非常有效的治理效果。
土味亞文化的興盛,不僅與媒介特點屬性有直接關系,也和人們處于的碎片化、注意力經濟社會有間接關系,同時,人們長期處于主流文化中出現(xiàn)的叛逆、抵抗心理也是主導這樣一個網絡狂歡的原因之一。土味亞文化連接了尋求展示和抵抗的主體和尋求參與和在場的受眾,正是這樣的雙向認同感不僅讓土味亞文化能突破圈層為各個文化層級的人接受,并能夠長期培養(yǎng)主體與受眾的粘合度。
但是土味亞文化所具備的“草根性和易接受性”積累起龐大的受眾市場,作為一種亞文化,其存在也以“噪音”的形式依附于主流文化,兩者存在著一定形式、程度的對抗。在娛樂治理的大背景之下,土味亞文化一旦觸及社會整體價值觀的底線,那么這種儀式性抵抗在娛樂治理的宏觀政策規(guī)制面前,難以擺脫被收編的命運,最終轉向擁抱主流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