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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意識的彰顯與表達
——論村上春樹短篇小說集《神的孩子全跳舞》

2022-04-22 12:42張新廣州大學外國語學院廣州510006
名作欣賞 2022年12期
關鍵詞:青蛙意識身體

⊙張新 [廣州大學外國語學院,廣州 510006]

1995 年1 月17 日,日本發(fā)生了震驚世界的阪神大地震。1999 年8 月到12 月,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在《新潮》雜志上連載發(fā)表了五篇以地震為題材的短篇小說,分別為《UFO 飛落釧路》 《有熨斗的風景》 《神的孩子全跳舞》《青蛙君救東京》和《泰國之旅》,次年加入《蜂蜜派》,出版了以《神的孩子全跳舞》為標題的短篇小說集,成為討論村上地震敘事最重要的文本。在《神的孩子全跳舞》創(chuàng)作之前,村上分別于1997 年和1998 年發(fā)表了思考奧姆真理教問題的《地下》和《在約定的場所》,可以說,其地震敘事并不是孤立地、單純地講“天災”,而是融合了對奧姆真理教帶來的價值感崩塌的“人禍”的思考?!叭绻f要舉出導致這兩個事件的一個共同要素的話,那應該指出的是‘壓倒性暴力’吧?!笨梢哉f,被川本三郎稱為“與空虛搏斗的作家”的村上沿襲了以往的創(chuàng)作主題,《神的孩子全跳舞》描述了這種暴力帶來的無力感和空虛感。尚一鷗、孟慶樞也認為,該小說“承載了作家對人生意義的集中思考,不乏藝術(shù)表現(xiàn)領域里的個性化與創(chuàng)造精神,委實有理由成為解讀小說家村上的創(chuàng)作歷程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這六篇短篇小說的故事發(fā)生在1995 年2 月,背景都遠離地震震中,且小說中幾乎沒有出現(xiàn)震后屋倒樓塌、人員傷亡的慘狀的直接描寫,書中的主角亦無直接遭遇地震,但突如其來的災難以一種無形的方式侵蝕著他們的心靈。在災難面前,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被破壞,個體原有的生命價值體系崩塌,自我控制感喪失,生命意義遭到否定,無法掌控事態(tài)的無力感讓個體陷入恐懼與混亂當中。地震僅僅作為故事的背景而展現(xiàn)在情節(jié)中,從敘事層面上看,地震書寫被推到后景,而人物則被提到前景,重點書寫人物與人物的沖突,以及人物對地震災害的接受和理解方式。村上在《村上春樹全作品1990—2000 短篇集Ⅱ》解題中寫道:

泡沫經(jīng)濟破滅,強烈的地震破壞城市,宗教團體大規(guī)模地進行無謂的殘忍的殺戮,頃刻間,閃閃發(fā)光的戰(zhàn)后神話一個個轟然崩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安靜地重新站立起來,尋找理應存在于某處的新的價值。我們必須繼續(xù)講述我們自己的故事,其中應當包含能溫暖我們并給我們鼓勵的類似“道德”(moral)這樣的東西。這就是我想描繪的東西,當然這并非口號,這是我寫小說時大致的心情。假如我沒有寫《地下》,或許我就不會強烈地懷有這種心情。從這個意義上講,《地下》的寫作對我來說猶如一個里程碑式的存在,而《神的孩子全跳舞》是跨越這個里程碑后邁出的嶄新的一步。

上述引文中,村上明確表示,創(chuàng)作這部短篇小說集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人們找到類似“‘道德’(moral)的東西”。正如清水良典所總結(jié)的:“阪神淡路大地震可看作‘某種內(nèi)向式的自省’,而地鐵沙林事件則可看作‘通往個人內(nèi)部深層的考察’。”筆者認為,這種“‘道德’(moral)的東西”可以理解為是對“生命意識”的村上式表達?!吧庾R就是人的生命為了適應自身生存和發(fā)展的需要,依據(jù)先天的基因,加上后天的教化而形成的具有客觀事物解讀、攝取、表現(xiàn)和改造的潛在的智慧和欲求。它包括生命的存在意識和生命的價值意識兩個方面?!鼻逅缘摹白允 焙汀翱疾臁惫餐赶蛘谴迳显谖谋局袑ι嬖诤蜕鼉r值的觀照。生命意識“具體體現(xiàn)為生命體驗、生命思考、生命策略與生命關愛等”,當人們身處險境時,強烈的、積極的生命意識會化為一股力量,激發(fā)人們從深層次體認與感悟生命,叩問生命的本質(zhì)和意義,從而做出積極的人生選擇。可以說,村上通過小說想傳達的就是這樣一種生命意識。短篇小說集《神的孩子全跳舞》 的生命意識體現(xiàn)在以下四個層面。

一、關注身體的生命體驗

“身體”是體驗生命的媒介,是生命意識生長、發(fā)展和消亡的最直接的物質(zhì)載體。對“身體”的觀照和書寫一直是村上小說的特色。從處女作《且聽風吟》中的“無小指女孩”,到《尋羊冒險記》等“青春三部曲”中頻繁出現(xiàn)的“耳朵”意象,再到《1Q84》中喊出的“肉體是唯一的圣殿”,村上善于通過對身體體驗細致入微而極具沖擊力的描摹,使其筆下的人物通過身體體驗達到與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并引發(fā)讀者對生命意識的共鳴,這種一貫的寫作風格在《神的孩子全跳舞》中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

《泰國之旅》中,主角早月是一名醫(yī)生。醫(yī)生是與身體打交道的職業(yè),這個饒有興趣的設置將“身體性”推到前景。開篇描述了早月異于常人的對熱的敏感,此后兩次描寫她游泳時的感覺,在凉凉的水中暢泳,如飛翔的小鳥般自由。一熱一凉,鋪墊了早月一直以來對身體感覺的關注,而這種鋪墊順理成章地引導出老女人對她的啟示。在老女人的啟示下,早月“認識到自己正緩緩地向死亡過渡,認識到自己體內(nèi)有一顆又白又硬的石子,認識到渾身是鱗的綠蛇正潛伏在某處黑暗中。她想起未曾出生的孩子,她抹殺了那個孩子,投進無底井內(nèi)。她恨一個男人持續(xù)恨了三十年之久,唯愿他痛苦不堪地死去,為此她甚至在心底盼望發(fā)生地震。在某種意義上,那次地震是自己引起的。那個男人把自己的心變成了石頭,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了石頭”。這里的“石頭”無疑隱喻了早月的創(chuàng)傷?!澳莻€男人”讓早月身體受到了傷害,失去了本該生下的孩子,使她結(jié)婚后無法生下孩子,這成為她最終被迫離婚的原因之一。多年前身體的創(chuàng)傷化成早月心中如石頭般堅硬的傷疤。夢中的大蛇給人以恐懼和不吉之感,但算命的老女人鼓勵早月勇敢地抓住大蛇,令大蛇吃掉石頭,象征著修復創(chuàng)傷,獲得生命的新轉(zhuǎn)機。淺利文子注意到了《蜻蛉日記》中也有道綱母夢見大蛇的情節(jié)。她認為:“道綱母與早月的形象產(chǎn)生了微妙的重合,她們都是長年受困于嫉妒和仇恨的執(zhí)念,孤獨求生的女性?!缋吓怂崾镜模笊咧畨艚沂玖嗽缭聺撘庾R中期待療愈創(chuàng)傷的渴望,對于道綱母來說,關于蛇的夢也成了緩和長年的苦惱、療愈心靈創(chuàng)傷的契機?!毙≌f最后,早月決定說出“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創(chuàng)傷,放下心中隱藏了多年的恨意,讓大蛇吃掉石子,在創(chuàng)傷面前,她選擇了寬恕。治愈的方法是正視問題,解開心結(jié),將遺憾留在過去,獲得重新出發(fā)的力量。早月的生命敘事始于身體的創(chuàng)傷,也最終在關注身體、覺知身體之后獲得重新出發(fā)的力量。

《有熨斗的風景》中出現(xiàn)了三個人物:主人公三宅是一個操著關西口音的中年人。順子高中沒念完,就因為和家人不和而獨自來到此地生活,而男朋友啟介雖然在大學里保留了學籍,但整天沉迷于沖浪、搖滾樂隊,并不打算回去繼續(xù)學業(yè)。與家庭的疏離成為他們?nèi)说墓餐c。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結(jié)伴到海邊撿拾漂流木燒篝火。在二月海邊徹骨的寒冷中,他們用心體會著篝火溫暖身體所產(chǎn)生的感覺。在順子看來,“火苗的擴展方式輕舒曼卷,溫情脈脈,恰如訓練有素的愛撫,決不魯莽急躁?;鹧嬖谶@里的目的是溫暖人心?!鹧婵瓷先ピ谀亟邮苤袞|西,將其攬入懷中并予以寬恕”?;鹧嬖诖嘶癁橐浑p大手,愛撫著順子,給予她生命的溫暖。火焰里有某種深邃的東西,穿透她的身心,帶給她透不過氣的不可思議的觸感。他們分享了三宅帶來的一小瓶酒,溫暖的液體從食管往胃袋下滑時的獨特感覺讓順子的身體暖和起來。在對篝火和溫酒的直接觸感體驗中,順子和三宅的內(nèi)心得以溝通,相互理解成為可能?;鹧鎸τ陧樧右馕吨鴾嘏鴮τ谌瑒t意味著自由。他逃離家庭就是因為想要自由,而這種渴望是通過身體來表現(xiàn)的。三宅經(jīng)常重復做著身體被關進冰箱窒息而死的夢,恐怖的夢境隱喻了他對身體被禁錮的恐懼,力透紙背的恐懼感讓讀者感受到三宅對自由的向往。

《神的孩子全跳舞》中幾處寫到善也的舞蹈:“每次隨著音樂下意識地扭動肢體,他都會涌起一種實實在在的感受,就好像自己身體里的自然律動同世界的基本律動內(nèi)外呼應,彼此互動。潮漲潮落、荒野驚風、星都運行……凡此種種,絕不是在與己無關的地方各行其是?!蓖ㄟ^身體的舞動,他獲得與自然(外界)的聯(lián)系,孤獨的心靈從自然界獲得生命的回應。尾隨疑似生父的男子未遂以后,善也在月光下又跳起舞蹈。他感受到似乎有某人在注視著自己,這里的“某人”可以理解為他者化的自我,他從自己的身體抽離出來,重新審視自我,以此體悟到“不久他將穿過森林,但他已無所畏懼,因為那是他自身的森林,是形成他本身的森林,野獸是他自身的野獸”。至此,他通過“身體”這個媒介,重新勾連起外部世界,從而走出生命的低谷。

如上所述,“身體”是感受生命意識最直接的載體,村上通過對身體知覺的真實敘寫,強化了人物的生命意識,生命意識成為引導故事發(fā)展的內(nèi)在動力。

二、揭示精神困境的生命思考

前文提到,村上認為擺在日本人面前的是由“泡沫經(jīng)濟破滅,強烈的地震破壞城市,宗教團體大規(guī)模地進行無謂的殘忍的殺戮”所引發(fā)的精神困境,在整體彌漫著的無所適從感中,人們不得不進行“人為什么活著”“人的生命意義何在”等關乎生命本質(zhì)的思考。

在《UFO 飛落釧路》中,主人公小村的妻子在連續(xù)五天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收看關于地震的報道后,幡然認識到長久以來夫妻間缺乏溝通而存在的問題,繼而憤然提出離婚。小村平靜地接受了妻子的離婚請求,答應了同事佐佐木的托付,前往釧路將一個包裹交給佐佐木的妹妹圭子。平淡無奇的敘事中嵌套了四個離奇的敘事。第一,關于佐佐木托小村給妹妹圭子送的神秘盒子,小村送達后也沒有言明盒子究竟為何物,不明所以。第二,圭子講述佐伯太太見到UFO 之后莫名消失、一去不復返的怪事。第三,圭子和島尾講述島尾的父親在她七歲時離家出走,沒有細節(jié),唐突生硬。第四,島尾講述和男朋友遇見熊,邊搖鈴鐺邊做愛,荒誕離奇。形如骨灰盒的空盒、UFO、不明就里的離家出走、突兀的熊,這四個令人費解的故事與主題并無明顯的因果關系,如果強行生硬地去解釋其意義,就會一頭霧水。可以說,這些情節(jié)的設置,無一不在暗示生命的偶然性和荒誕性,正如地震的突然發(fā)生令人手足無措。然而,這種偶然性之中又蘊含著某種生命的必然性,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生活在以神戶為代表的現(xiàn)代化城市中,在極為豐富的物質(zhì)面前,日復一日機械的重復生活讓人們變得麻木遲鈍。小村和妻子之間的問題由來已久,是一種本質(zhì)的問題,即使沒有地震,也可能因為別的什么事情而必然要經(jīng)歷破碎。生活的無序、多變成為其必然性。地震成為揭示這種必然性的一個催化劑,震碎了表面的平靜,成為思考生活的意義和生命真諦的契機。其二,在大自然的偶然性暴力背后隱藏的是大自然可成就一切也可毀滅一切的必然性,只有順應自然,敬畏生命,才能與大自然和諧共處,相安無事??梢哉f,村上將小說人物投擲到這種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矛盾之中,喚醒他們的生命意識。

如果說《UFO 飛落釧路》是在日常生活層面展開對生命的本源性思考,那么在《神的孩子全跳舞》中,村上則把目光投射到更深層的信仰的層面。主人公善也表面上的精神困惑來自對生父的執(zhí)念和對母親的邪念,但深層次的原因則來自對信仰的懷疑和困惑?!督忸}》中說:“我認為1995 年初發(fā)生的這兩起大事件改變了戰(zhàn)后日本歷史的走向,或者說強烈地表明了這種轉(zhuǎn)換。毋庸置疑,前者是無法回避的自然現(xiàn)象,而后者則是人為的犯罪行為。從原理上講,此二者有相當大的差別。然后,此二者也并非毫無關系。奧姆真理教教主麻原彰晃正是受到了地震的啟發(fā),意識到現(xiàn)在正是動搖日本這個國家的根基的好時機,進展順利的話甚至可以顛覆整個國家,因此才策劃了地鐵沙林事件,所以我認為這兩個事件是有關系的。”

也就是說,村上的創(chuàng)作動機包含兩部分,一部分是揭示生命的無常,另一部分則是討論宗教的問題。這一點在《神的孩子全跳舞》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

在小說中,善也母親虔誠信奉的“那位”,雖然沒有明說是什么宗教,但從善也堪稱神跡的出生,到母親虔誠的傳教活動,小說似乎一直在暗示其和基督教的關聯(lián),可將其視為與基督教相關的某種新宗教。小說中母親、田端、善也三人和宗教的關系各不相同。母親虔誠信教,認為宗教可以將自己從泥潭中拯救出來。宗教在給善也母親提供了一個可以信任和依賴的對象的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誘發(fā)了她本來就懦弱的性格。她作為母親的自我意識相當?shù)?,?jīng)常是一絲不掛地出現(xiàn)在善也面前,在寂寞難耐的時候,甚至鉆進善也的被窩尋求擁抱。善也二十五歲仍和母親同住,一方面出于安全的考慮,他時刻準備著全力阻止母親“將突然性而又往往是毀滅性(且充滿善意)的念頭付諸實施”;另一方面,善也想到自己十三歲宣布脫離宗教時母親的反應。那時候,母親半個月時間里不吃不喝,不梳洗不說話,看到如此污穢發(fā)臭的母親,善也感到痛心疾首,遂放棄了離開母親的念頭。顯然,善也母親通過故意貶損自己,回避兒子已經(jīng)長大要和自己分離的事實??梢娚埔材赣H嚴重依賴善也,需要善也的保護?!八且粋€不依賴兒子以及身邊教友的保護就無法生存下去的生活失敗者?!?/p>

另一位虔誠的教徒田端為人謙恭,信仰忠誠,扮演著善也及其母親的人生導師的角色,他死于尿管癌,他認為這是“神”對他曾經(jīng)對善也母親動過邪念的懲罰,這種精神痛苦深深折磨著田端??粗馐苋怏w和精神雙重折磨的田端,善也不禁發(fā)出疑問:“既然神可以考驗人,那么為什么人就不能考驗神呢?”善也對宗教的態(tài)度,既不像母親般用完全的自我進行交換,也不像田端般苦行僧似的忠誠,他通過舞動身體感受“神”的存在。他會為了擺脫宿醉的痛苦或投出好球之類即時即效的“好處”而隨意祈禱。甚至盡管他對神的存在提出疑問,但面對戀人的求婚時卻說:“我是神的孩子,所以和誰也不能結(jié)婚?!边@反映了他害怕承擔責任、害怕與人聯(lián)結(jié)的心理,宗教實際上成為他逃避責任的幌子,再次證明了他的功利主義宗教觀??梢哉f,不同于母親和田端將宗教作為精神支柱,善也是在最底層的生命體驗中理解和把握宗教的,宗教不過是他實現(xiàn)功利性目的的一個工具。小說最后,善也發(fā)出“神喲”的吶喊,這不是祈禱,而是對宗教本質(zhì)的疑惑和對生命意義的叩問。

三、凸顯個體價值的生命選擇

在無常的生命和信仰危機面前該如何抉擇,村上嘗試在《青蛙君救東京》中給出答案。與前面幾篇的主人公都是隨波逐流、被動接受命運安排不同,《青蛙君救東京》中,粗鄙丑陋、渺小懦弱的片桐卻選擇成為拯救東京的大英雄。小人物與大英雄這種極具戲劇沖突效果的情節(jié)設置凸顯了平凡之偉大。

日本著名的心理學家河合隼雄認為,較之歐美人,日本人缺乏“一個人獨立接收問題并且為此煩惱的能力”,在面對危機與創(chuàng)傷時,歐美人傾向于認為歸根結(jié)底是個人的責任,所以只好接受事實,而如果接受事實后承受不了,就會表現(xiàn)出神經(jīng)病的癥狀。而日本人傾向于認為是團體的責任,希望有“共同體”幫助自己承擔殘酷的事實,分擔痛苦。“日本人一般特別不善于把這些語言化,習慣跟大家成為一個整體來接受災難帶來的痛苦?!痹凇肚嗤芫葨|京》中,村上思考了在災難面前個人與“共同體”的關系問題。

片桐只是個小人物,他笨嘴拙舌,沒有朋友,不擅運動,五音不全,在信用銀行苦苦過活,可以說是一個隨時會被巨大社會機制吞噬的悲情人物。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什么會受到青蛙君的賞識并委以拯救東京的重任呢?原因在于他雖沒有什么巨大的權(quán)勢與金錢來逆轉(zhuǎn)世界,但他內(nèi)心十分善良。在集體危險面前,片桐選擇了勇敢迎接挑戰(zhàn)。故事發(fā)展之初,片桐的渺小無能與青蛙君的高大睿智形成強烈的對比。但隨著故事的推進,片桐的形象和青蛙君的形象開始有了微妙的重合。例如,青蛙君數(shù)次要求片桐叫自己“青蛙君”而不是“青蛙先生”,在日語中“君”是昵稱,而“先生”是敬稱,顯然青蛙君在這里強調(diào)“君”,暗含著想與片桐保持親密關系的意愿,可以說兩者從表面上的巨大懸殊逐步走向精神上的融合。到了最后,青蛙君完成了引領和啟發(fā)片桐的使命后,爆炸消失了,這時我們才意識到片桐的體內(nèi)存在著青蛙君,青蛙君就是片桐無意識幻化出的一個自我想象。青蛙君的灰飛煙滅隱喻了片桐舊我的毀滅和新我的誕生。正如青蛙君所說:“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救得了東京。我之所以要救東京,也是為了你這樣的人。”“共同體”需要個體的維護,而個體也在共同體中成就了其生命價值,這種彰顯小人物的英雄主義的書寫,在這個宏大敘事式微的時代,顯得尤為珍貴。片桐的小人物形象符合村上描寫“邊緣人”的一貫作風,體現(xiàn)了非英雄化的現(xiàn)代自我意識,也使得小說的積極色彩愈發(fā)濃重了。

四、推己及人的生命關愛

最后一篇《蜂蜜餅》中,淳平向沙羅講述兩只熊做蜂蜜餅的故事,這兩只熊無疑隱喻了淳平和高槻。淳平邀請沙羅和小夜子共同參與故事講述,分享了彼此的生命故事,表達了錯失小夜子的懊惱,收獲信任,增強自信,緩沖了怕被小夜子拒絕的壓力與焦慮,使其內(nèi)心獲得一種平衡,成為一個心理上的一家人。淳平通過與沙羅、小夜子共同講述故事,反思自己的怯懦,理清自己對小夜子的感情,重拾正視自己感情的勇氣,也確認了沙羅和小夜子對自己的需要,獲得認同感和存在感,從而獲得了保護她們的力量。在講述中通過對過去經(jīng)歷的重述,淳平與小夜子的生命經(jīng)驗得到了交流,并獲得了深化與擴大,最終與過去的自己和解。在這個生命敘事的過程中,淳平認識了自己,個體生命得以成長,同時也推己及人,將這種關愛惠及了他人。村上對生命意識的張揚在這里可以說得到了升華。

文末寫道:“天光破曉,一片光明,在那光明中緊緊地擁抱心愛的人們——就寫這樣的小說,寫任何人都在夢中苦苦期待的小說。”淳平終于決定向小夜子求婚,并為寫了一半的童話故事找到了合適的結(jié)尾方式。這暗示了淳平放下了執(zhí)念,積極地在自我體驗的過程中找到了與世界和解的方式??梢哉f,《蜂蜜餅》完成了最后的升華,實現(xiàn)了從空虛到充盈、從消極到積極的升華,給暗淡的創(chuàng)傷書寫增添了一抹亮色。

五、結(jié)語

《神的孩子全跳舞》通過身體體驗展現(xiàn)了現(xiàn)代社會中人的異化和精神的荒蕪,將個體置于群體中,強調(diào)了個體生命的價值和責任意識。這六個故事中,從生命意識的角度上來看,小村是頹廢的,自始至終都是被動的;順子和三宅開始在與他人的交往中探尋幽微的“生命之火”;善也用不停地跳舞努力探尋精神困境的突圍;早月則通過寬容他人而獲得與過往自我的和解;片桐在拯救東京的英雄壯舉中書寫了個人生命的價值;淳平則用生命關愛為創(chuàng)傷找到了出口??梢哉f,生命意識的逐漸圓融為地震敘事做了積極向上的注解,療愈與鼓勵在地震中直接或間接受到傷害的人。這幾部作品在思考生命價值、張揚積極的生命意識方面有相通之處,體現(xiàn)了村上的“介入”意識。寫于2000 年的這部作品所體現(xiàn)的對生命體驗的關注、對生命困境的思考、對凸顯個體價值的生命選擇的贊頌以及對推己及人的生命關愛的弘揚,這種積極的生命意識輻射到當時社會的其他層面,具有一定的時代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二十余年后的當下,日本正處于因超高齡化、人口減少、經(jīng)濟規(guī)??s小等原因造成的“低欲望社會”,社會整體活力不夠,精神不足,重讀該作有助于讀者認識生命的意義,感悟生命的價值,挖掘生命的潛能,提升生命的質(zhì)量,從而實現(xiàn)個人與他人、個人與自然、個人與社會的和諧相處,對正在經(jīng)歷政治、經(jīng)濟、文化飛速上升期的我國也有一定的啟示意義和參考價值。

①村上春樹:《村上春樹全作品1990—2000⑥》,講談社2003年版,第662—663頁。

② 川本三郎:《この空っぽの世界のなかで—村上春樹論》,《日本文學研究論文集成46·村上春樹》,若草書房1998年版,第9頁。

③尚一鷗,孟慶樞:《文學史意義的地震災難講述——以村上春樹的〈神的孩子全跳舞〉為中心》,《東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第179—180頁。

④ 村上春樹:《村上春樹全作品1990—2000③短篇集Ⅱ》,講談社2003年版,第274頁。

⑤ 清水良典:《村上春樹はくせになる》,朝日新聞社2006年版,第56—57頁。

⑥ 周紅衛(wèi)等:《生命教育:理想與追求》,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29頁。

⑦ 楊守森:《生命意識與文藝創(chuàng)作》,《文史哲》2014年第6期,第98頁。

⑧⑩??????? 村上春樹:《神的孩子全跳舞》,林少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第86—87頁,第32頁,第64頁,第65頁,第50頁,第66頁,第104—105頁,第149頁,第66頁。

⑨ 淺利文子:《村上春樹 物語の力》,翰林書房2013年版,第202頁。

? 中野和典:《震災と信仰——村上春樹『神の子どもたちはみな踴る』論》,《近代文學論集(40)》2014年版,第74頁。

?? 河合隼雄、村上春樹:《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呂千舒譯,東方出版社2011年版,第11頁,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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