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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世紀至十八世紀進藏西人眼中的藏族音樂與歌舞

2022-07-11 14:47宮宏宇
音樂探索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歌舞樂器

THE TIBETAN MUSIC AND DANCE? IN THE EYES’ OF THE WESTERNERS ENTERING TIBET?FROM THE 14th to 18th? CENTURY

摘 要:西人進入藏區(qū)早在蒙元時期就已有先例。這些早期的入藏西人或依據(jù)自己在藏區(qū)的親身經(jīng)歷或通過道聽途說留下了大量有關(guān)藏區(qū)政治經(jīng)濟、地理歷史、宗教禮儀、風土人情的通信、筆記、考察報告及研究論著。這些書信和論著中都或多或少都提及藏族音樂和歌舞習俗,特別是儀式歌舞與樂器。以14—18世紀進入過藏區(qū)的幾位西人的通信、日記、考察報告為例,檢索他們對衛(wèi)藏方言區(qū)藏族音樂歌舞活動的描述。這些描述雖非民族音樂學意義上的研究,但亦可彌補中文藏族音樂研究史料之不足,為學界了解域外對西藏音樂的認知過程也可提供佐證。

關(guān)鍵詞:進藏西人;藏族音樂;習俗儀式;樂器;歌舞

中圖分類號: J6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22)03-0003-08

DOI:10.15929/j.cnki.1004 - 2172.2022.03.001

來華西人有關(guān)藏區(qū)之描述,至遲自元代已有之。意大利方濟各會教士柏朗嘉賓、魯布魯克的威廉、馬可波羅等在其著述中都提到過藏區(qū)的風土人情。①但這些人的描述似乎來自道聽途說,因為他們都沒有真正踏足過藏區(qū)。

來華西人最早進入到西藏地區(qū)似乎是在14世紀,早期進入藏區(qū)的西人幾乎無例外地為天主教神職人員。到17世紀初至18世紀中葉,先后有十多批羅馬天主教耶穌會和卡普清修會(也稱嘉布遣小兄弟會)的傳教士,從印度北部進入我國藏族地區(qū)的阿里、日喀則和拉薩等地進行傳教。與天主教傳教士接踵而至的是西方列強。覬覦西藏的英國殖民主義者最早從18世紀70年代開始即以各種理由派使節(jié)進入日喀則藏區(qū)活動。19世紀中期,中國的門戶被打開后,更多的西人開始深入到康藏和安多地區(qū)。這些早期的入藏西人大多依據(jù)自己在藏區(qū)的親身經(jīng)歷留下了大量有關(guān)西藏政治經(jīng)濟、地理歷史、宗教禮儀、風土人情的通信、日記、考察報告及研究論著。早期進藏西人的書信和論著中幾乎都提及藏族音樂和歌舞習俗,特別是儀式歌舞與樂器。但遺憾的是,中外民族音樂學者卻很少矚目這些早期文獻。本文以14世紀至1842年五口通商前進入過藏區(qū)的4位天主教教士和兩位英國外交官的旅藏筆記、報告和著述為例,檢索他們對衛(wèi)藏方言區(qū)的阿里、拉薩、日喀則等地藏族儀式及世俗音樂活動的描述。這些描述雖然不是專門的、民族音樂學意義上的有關(guān)藏民音樂活動的研究,但畢竟可彌補中文藏族音樂研究史料之不足,為學界了解域外對西藏音樂的認知過程亦可打開一扇窗戶。

一、十四世紀進入藏區(qū)的天主教士眼中的藏族音樂習俗

意大利圣方濟各會托缽僧鄂多立克(Odorico de Pordenone, ca. 1286—1331)雖不是最早提到西藏習俗的來華西人,但他卻可能是最早提到西藏習俗中音樂活動的西方傳教士。鄂氏約1314年(一說1316年)從威尼斯啟程東游,經(jīng)廣州入中國。在華期間他曾輾轉(zhuǎn)泉州、福州、杭州、金陵、揚州、北京等地,后取道西藏回歐。①在其于1330年5月向同會會士口述其東游經(jīng)歷的《鄂多立克東游錄》中,鄂氏提及西藏的一些特殊的風俗習慣,其中就包括西藏人天葬習俗儀式中的唱誦活動:

此邦的另一風俗是:假如有人喪父,兒子就會說:“我要悼念我的父親”,接著他就會將該邦的祭司、喇嘛、樂人,以及鄰居和親戚等統(tǒng)統(tǒng)找來,歡歡喜喜地一起將尸體抬往郊外。在那里準備一張大桌子,由祭司在那張桌子上將兒子父親的頭先砍掉,然后把頭顱交給這兒子。兒子與眾人一起唱頌歌,并為死者念經(jīng)超度,接著,祭司會將死者尸身切成碎片。尸身切完后,他們會一邊為死者祈禱,一面起身返城。②

需要指出的是,鄂多立克雖然涉足過西藏,但他以上的描述卻并非他親眼所見,而是來自道聽途說。③但遺憾的是,他的并非屬實的描述卻影響很廣,西人有關(guān)西藏的著述多引述其描述。④

二、明末在藏西地區(qū)傳教的耶穌會教士眼中的藏族音樂

17世紀初至18世紀中葉,先后有十多批羅馬天主教耶穌會和卡普清修會(The Order of Friars Minor Capuchin)的傳教士,從印度北部進入到我國藏族地區(qū)的阿里、日喀則和拉薩等地進行傳教活動。

學界一般認為,葡萄牙耶穌會士安東尼奧·安奪德(Antonio de Andrade,1580—1634)是第一位翻越世界屋脊進入西藏西部地區(qū)傳教的歐洲人。安氏于1624年和1625年兩次到達阿里南部地方政權(quán)古格王國的首都扎布讓(即今西藏札達縣)建立傳教站,并受到古格王扎西扎巴德和王妃的歡迎。他在寄回歐洲的信中,多次提到藏人喇嘛用的法器,如安氏在1626年8月15日的信中就提道:“喇嘛用的法器一般是用金屬做成的號,也有用人的手臂骨和腿骨做的,在家里祈禱則用死者手臂骨和腿骨做成的號?!雹葸@里安氏描述的法器,顯然是指藏僧集體誦經(jīng)時常用的鼓吹樂器同欽、岡令。⑥早期抵藏的西人似乎對人骨所制法器特別感興趣,如1631年10月經(jīng)古格王準許在扎布讓和列城傳教的阿則維多神父(Francisco de Azevedo,1578—1660)在其手稿《從阿格拉至西藏》中,也提到古格藏區(qū)喇嘛寺院里“用人的手臂骨和腿骨做成笛子作吹奏樂器”①。與之前的鄂多立克一樣,安奪德也注意到西藏宗教習俗儀式中的音樂。如他在寄往耶穌會總會長的匯報中就描述過阿里地區(qū)藏人曬佛節(jié)時宗教儀式中所牽涉到的音樂活動:“每月月初,喇嘛們都組織一次曬佛出游……。曬佛出游時,有的喇嘛拿著類似于手帕的布塊,有的拿著小鼓,他們一面擊鼓一面唱著挽歌?!雹?/p>

安奪德對古格地區(qū)喇嘛寺廟日常生活的敘述也涉及藏人的音樂活動。如他說那里的藏人:“每月月初用各色旗幟裝點一座位于山頂?shù)男R……人們手持刀、槍、盾、匕首圍住神廟,有人站在廟頂吹銅號,高喊‘La!’(神)?!卑彩显谛胖羞€詳細地描述了藏族僧人每年冬季誦經(jīng)、辯論和跳宗教舞蹈的情況。值得注意的是,身為天主教士的安氏,不但沒有對異教徒藏僧的這些唱誦有絲毫的反感,反而流露出了欣賞之情:“他們還一起吟唱,唱得非常和諧,但總是把聲音壓得很低?!碧岬剿聫R中獨有的喇嘛辯論場面,安氏不僅僅是出于好奇而簡略地描述,而是記錄了他與藏僧間的會話:

辯論完畢后,他們便穿上中國式的長衫、戴上帽子,手持布條或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響鈴跳舞,舞蹈極為復雜,跳舞的都是年輕的喇嘛,還有一些學習跳舞的青年。跳舞結(jié)束,他們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次我告訴國王的兄弟(喇嘛)說,喇嘛跳舞一事令我迷惑不解。我們的教友,即便是年青人,都是非常嚴肅的,從來不采取有失莊重和有損榮譽的行動。他回答說,他們的年輕喇嘛在舉行儀式時是天使的代表,因此,他們的穿戴與眾不同。這同我們那里由歌唱家、舞蹈家扮演天使(從吾主“耶穌誕生”里看到的一樣,只不過是他們請年輕喇嘛扮演天使罷了。③

三、十八世紀初期進入拉薩傳教的耶穌會教士眼中的藏族音樂

早期到藏耶穌會士還值得一提的是有“歐洲藏學的創(chuàng)始者之一”之稱的意大利神父伊波利托·德西德里(Ippolito Desideri,1684—1733)。1715年德氏從拉達克出發(fā),穿過西藏西部,于1716年3月18日來到拉薩。德西德里不僅在拉薩住了大約5年,還被藏王拉藏汗安排在小昭寺和色拉寺院里與藏人喇嘛同吃同住一起學習。在其《西藏歷史札記》手稿中,德氏多次提到藏人迎送活佛時演奏的迎送曲和歌舞、宗教節(jié)日僧眾巡游時的儀式音樂,以及拉薩寺院舉辦一般慶典禮儀或某些特定活動時的儀式音樂和樂器。他還提到寺院僧侶生活中信號性的樂器,如為了提醒喇嘛按時起居或進行法事活動而用的鼓、加林、同欽、法螺,以及藏傳喇嘛寺院誦經(jīng)時用來為人聲念誦伴奏的鼓、鈸、镲等打擊樂器和笛、管子等吹奏樂器。④特別是他對拉薩寺院的日常起居、迎請儀仗、法會及其他儀式活動中使用的海螺號、藏式法鼓等樂器,藏族民間驅(qū)鬼儀式、供奉儀式上所用的樂器,乃窮寺神巫儀式中的所用的音樂等的敘述,雖然敘述的重心不在音樂,但對樂器的形制及其功用也有較詳細的介紹。此外,他還提到藏人生活中的音樂和樂器。如藏區(qū)各地游方僧人在街邊、村頭打坐誦經(jīng)時使用的樂器,如岡令、達瑪如、柄鼓與法鈴等。①

德西德里也可能是最早在書中詳細描述西藏重要節(jié)日時喇嘛表演宗教舞的西人。如他對藏傳佛教寺院每年由僧人表演的“羌姆”的描述,不僅對整個法舞的情節(jié)內(nèi)容、表演過程、喇嘛裝束、所持法器及所用的各種樂器等有詳細的敘述,還將之與天主教禮儀形式相對照。②

四、十八世紀初期進入拉薩傳教的卡普清派教士眼中的藏族音樂

來華耶穌會士并不是18世紀初唯一提到藏族音樂活動的西人。與德西德里同年到達的卡普清派教士弗朗切斯科·奧拉濟奧(Francesco Orazio della Penna,1680—1745)在其《西藏概述》中對其目睹的藏人歌舞和宗教儀式活動也多有描述。特別是對藏族的世俗樂舞,奧氏比之前進藏西人有著更為細微的觀察。如他注意到藏人在歌舞娛樂時:“女的只能和女的跳,男子只能和男子跳,否則將會成為一大丑聞?!雹?/p>

奧拉濟奧在其著述中也提到藏傳佛教為佛祖獻祭時所特有的唱誦、唱誦時所用的鼓吹樂隊及其主要伴奏樂器同欽、岡令、法鈴、額阿、法螺等:“在其他莊嚴的法會中,他們也用歌曲和音樂來供奉佛祖;他們所用的樂器也有好幾種,有的像大的笛子,有的又像很長而又彎曲的銅號。此外,還有大螺號、鈴、鼓和小手鼓等?!雹?/p>

奧拉濟奧很可能是首次提到藏人記譜法的西人。在其《西藏概述》中,奧氏首次提到西藏喇嘛誦經(jīng)時用來記錄音調(diào)的古老的圖形樂譜——央移譜。例如,在介紹藏傳佛教的各種供奉儀式時,他提道:“他們詠唱的歌曲有繪有圖線形的曲譜,和以上提到的樂器和諧共鳴。”⑤

五、十八世紀下半葉進入日喀則的英國使節(jié)眼中的藏族音樂

天主教傳教士之后,第一個進入西藏地區(qū)的非宗教人士是英國探險家、外交官喬治·波格爾(George Bogle,1746—1781)。1774年,六世班禪喇嘛寫信給時任孟加拉總督沃倫·哈斯汀士(Warren Hastings,1732—1818),央其出面調(diào)解不丹和印度、孟加拉國之間的糾紛。早有向西藏擴張野心的哈斯汀士收到班禪的信后,趁機派在加爾各答任職的波氏前往扎什倫布寺拜見班禪喇嘛。1774年11月,波格爾及其一行經(jīng)西藏帕里、江孜、白朗等地抵達后藏重鎮(zhèn)日喀則尼色日山下的扎什倫布寺,在那里住了整整4個月。⑥

波格爾在其1876年出版的游記中多次提到藏族的音樂、歌舞和樂器。如他提到班禪喇嘛南木林行宮的大門前他下榻的地方:“屋子下面就是誦經(jīng)堂,從早到晚我滿耳充斥的都是永不間歇的鈸和銅鼓噪聲?!雹賻滋旌螅?774年11月19日)波格爾又目睹了班禪為達賴生日而在南木林行宮舉辦的“有音樂和銅鼓”的慶典會。②12月7日,波氏一行隨班禪離開南木林行宮前往扎什倫布,啟程時,他也注意到班禪的隊列中“一匹馬的背上馱著八面銅鼓,另一匹馬的背上馱著一套鐘和鐘架,還有四名喇叭手騎在馬上”③。

在隨六世班禪前往扎什倫布寺的途中,波格爾還在其下榻處目睹了一場藏人“鍋莊”舞:

院子里大約有30個跳舞者,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男的穿著各式雜色衣服,頭上戴著寬大的羊皮帽,一手舞著一條彩綢,身旁放著一種形狀像小提琴但是比小提琴小的皮制樂器,一手拍打著;……他們圍成一圈,男的在一起,女的在一起,五個男子在圈中。他們邊跳邊唱,拍手打著拍子,以半跳半奏的形式圍著圈子中的舞蹈者慢慢移動;與此同時,圈子中的舞蹈者扭動旋轉(zhuǎn)身子,跳跳蹦蹦,做出許多奇怪無法描述的動作來。④

在靠近扎什倫布寺時,波格爾注意到:“僧侶和農(nóng)人在班禪喇嘛的帳篷外又唱又跳?!瓘年犖樾菹⒌刂钡桨喽U喇嘛宮殿的路上,兩旁站滿了觀看的人,他們都身著節(jié)日盛裝,農(nóng)人們又唱又跳。約有3000名僧侶列隊站在宮殿下,他們有的胸前披著方格圖案的大袈裟,有的則在擊鐃鈸敲鼓?!雹莅喽U一行到達扎什倫布寺后,波格爾又一次注意到:“一群7歲到12歲的兒童身著各色印花平布和金考布錦,戴著頭巾,右手拿著小斧頭,隨著雙簧管、長笛、銅鼓、鈴鐺等樂器發(fā)出的音樂聲舞動著小斧,跳動著,不時在班禪喇嘛面前翩翩起舞?!雹?/p>

禮儀歌舞外,波格爾于1775年1月18日被班禪喇嘛安排在扎什倫布寺入住后,還終日被喇嘛寺的晨鐘暮鼓和藏僧侶的誦經(jīng)聲所縈繞,用他自己的話說:“每天從早到晚,除了念經(jīng)的唱誦聲、鐃鈸聲和鼓聲外,什么也沒有。”⑦這期間,波氏還注意到寺內(nèi)僧人表演的藏傳佛教格魯派舞蹈:“在一些特殊的節(jié)日里,總是有一個身著節(jié)日盛裝、頭戴著象征死亡的骷髏頭方丈帽的人出現(xiàn)。此人會擺出許多怪誕的姿勢,手里舉著頭蓋骨、鈴鐺、匕首或斧頭等東西,一邊不斷地在四周蹦跳、轉(zhuǎn)圈,一邊將用來祭祀的油、酒和米等東西倒出?!雹?/p>

在使藏期間,波格爾正趕上了藏歷新年,因而他在書中也記述了藏人歡慶新年時的護法神舞活動場面:

藏歷年第一天,除班禪喇嘛之外所有人都聚集在扎什倫布寺下面的大庭院里,庭院四周的走廊上也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瓚c?;顒右源髦婢叩男〕筇栝_始;接著樹起許多旗子,一群身穿各色服裝的僧侶帶著鐃鈸、小鼓、喇叭、雙簧管和大鼓等樂器列隊繞院子走了一圈;然后大約20名僧侶,頭戴不同動物頭(大多數(shù)是野獸)面具,身著化裝服裝,以我在廷布已經(jīng)看到的、但表演得好些的方式,動作古怪地跳著舞著……⑨

除了宗教禮儀樂舞和節(jié)慶樂舞外,波氏一行還目睹并參與了日喀則地區(qū)藏民世俗的音樂歌舞活動。如在1775年2月15日那天,波格爾與皮恩·庫索一家在距扎什倫布寺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宿營,他們的娛樂活動包括“射擊、賽馬、觀看農(nóng)夫跳舞唱歌”。①

六、英國軍官塞繆爾·特納眼中的藏族音樂

波格爾并不是唯一一個提到藏族音樂歌舞的英國人。1783年奉命出席七世班禪丹貝尼瑪(1781—1853)坐床大典而赴西藏日喀則扎什倫布寺的英國軍官塞繆爾·特納(Samuel Turner, 1749—1802)上尉在其1800年在倫敦首次出版的使藏紀錄《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一書中,也多次描述過他親睹的各種藏民日常生活中的音樂場景。如1783年9月20日在江孜宗城堡喇嘛寺的附近:

我們遭到了一群不同年齡和不同性別的乞丐的糾纏,乞丐中有幾名男孩,他們帶著面具,表演各種滑稽的騙術(shù)。在街道的一個角,突然兩位老女人來到我們的面前,她們穿著破爛的衣服,胡亂地彈著塞桃兒(cittaur),這是一種非常簡陋的弦樂器,伴隨自己彈奏的糟糕音樂,他們跳起笨拙的舞蹈。②

值得注意的是,特納這里雖然對江孜寺院附近乞丐所使用的樂器、彈奏的樂曲以及他們的舞技的印象不佳,但他并沒有一味地貶責,反而顯示出來一絲同情的理解:“我猜想,在西藏,人們不知道行乞是一種職業(yè),但這種活動卻被比歐洲更好的方式所引導。當他們行乞時,可能用小丑滑稽表演等更為成功的方式,但從不用編造的悲慘假話或假扮畸形的外觀等花招來觸及人類的本性?!雹?/p>

特納及其一行到達日喀則時,正好趕上了為六世班禪轉(zhuǎn)世靈童小喇嘛被迎入扎什倫布寺而舉行的隆重儀式。雖然他想要參加游行隊伍的請求被婉拒,但有位旁觀者向他敘述了這一盛大壯觀的場面。他在1786年2月寫給孟加拉總督約翰·麥克弗森(John Macpherson,1745—1821)信中描述到:

迎接隊伍從兩排喇嘛之間經(jīng)過,喇嘛從蘇瑪爾到札什倫布寺的大門之間排成了一條街。一些喇嘛手持燃燒的香柱,沁香的煙霧裊裊升起,當香柱燃燒完后,就像腐爛的木材。其他的喇嘛都拿有不同的樂器,如鑼、鈸、雙簧管、喇叭、鼓和海螺,隨著他們唱誦的圣歌,所有的器樂同時和諧地演奏。④

有意思的是,特納還專門解釋了儀式中用的“鼓”(nowbuts)是“一種壺形鼓”,“鑼”(gongs)是:

一種巨大的用鐵錘敲擊的圓形金屬樂器,直徑有一英尺到兩英尺半,四邊卷起約兩英寸。使用時,用一根穿孔而過的繩子懸掛在演奏者的附近,為了產(chǎn)生相等的震動,演奏者手持一根長長的木棍,先是用鼓槌輕輕敲擊樂器的外部邊緣,木鼓槌的頂端有一個皮革裹起來的小球。隨后逐漸用力反復敲擊,于是就產(chǎn)生了驚人的聲音。⑤

特納似乎對藏民所用的樂器極有興趣,在《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一書中,他又仔細描述道:

宗教儀式活動所用的樂器都非常大,喇叭超過六英尺長;鼓比大銅鍋還要大,這種東西印度語叫就做“鐃巴特”(Nowbut);鑼是一種圓型而薄邊的鐘類中國金屬樂器,能發(fā)出令人吃驚的聲響。還有鈸、笛簫和很薄但鼓面很大的雙面皮鼓。雙面鼓被裝置在一個高而細長的支架上,演奏者非常嫻熟地翻轉(zhuǎn)鼓面,并根據(jù)高音或低音的不同要求,用一根長長的彎狀鐵鼓槌敲擊鼓的兩面。這些樂器加上人的脛骨號和一個巨大的海螺就基本上構(gòu)成了他們的宗教儀式樂隊。對有樂感的人來說,這些樂器單獨彈奏時可能聽上去有些刺耳,但如果合奏時,尤其是與兩三百個男孩和男人們的聲音連成一體,就會產(chǎn)生變換多樣的音調(diào),從最低、最柔和的尾聲到最宏亮的聲調(diào)擴展都有,聽上去有很恢弘的效果。①

特納首次被允許進入到扎什倫布寺內(nèi)參觀時就被其莊重的儀式音樂所震撼:

“聲音低沉的各種器樂聲,經(jīng)過短暫而意味深長的停頓后,又重復而起,莊嚴而深厚。不論白天黑夜,不時都能聽到擁擠的人群中能夠發(fā)出的嘈雜喧鬧聲,其間夾雜著一些(信眾)大合唱,如此這般,我堅信自己已接近一個舞臺,這個舞臺正在上演著他們最莊嚴、最神秘的宗教儀式?!雹?/p>

特納下榻的地方距喇嘛們舉行日常宗教活動的大殿極近,這使得他有機會目睹喇嘛日常生活中的音樂活動。他“通過從各方面的垂詢”獲悉,比丘們(Gylongs):

固定的祈禱時間是清晨日出、中午和日落。指定在這個寺院從事宗教活動的2500多名喇嘛,絕大部分都得到場參加每個場合的祈禱活動。每到第三天,整個上午都用于高聲頌贊至高無上神靈的屬性,祈禱儀式從始至終都貫穿著著實令人驚訝的熱烈的吶喊聲,我覺得這與有循規(guī)蹈矩且端莊禮貌的通常的儀式聚會活動完全不一致。③

特納還觀察到:“除了上述公共宗教活動外,還有低階層喇嘛的住處進行的個禱告,這些活動總是伴隨著一些音樂,此外,他們幾乎每天都要圍繞著寺廟周圍不停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場面極其肅穆壯觀。”④

藏區(qū)喇嘛的宗教儀式活動顯然給特納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在《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書后,他再一次提到他所了解到的扎什倫布寺喇嘛的宗教儀式活動,并將這種儀式與他所知的印度教和天主教禮儀進行了比較:

有關(guān)他們的儀式或者說儀式性的崇拜,與印度教有很大的區(qū)別。藏民們聚居在佛殿中進行他們的宗教活動,熙熙攘攘人數(shù)眾多,伴隨著宏亮而有力的器樂聲,他們吟誦和歌唱。所以,無論什么時候我聽到這種喧嚷的聲音,都會十分有力的使我想起羅馬天主教彌撒活動中嘹亮而莊嚴的情景。⑤

特納在日喀則時,不僅有機會結(jié)識六世班禪轉(zhuǎn)世靈童小喇嘛的父母,還幸運地聽到他們?yōu)樗葑啵ǔ┑牟刈鍢非L貏e是班禪喇嘛的母親在班禪父親笛子的伴奏下,為他自彈月琴自唱的“一首很令人心怡的歌”,給他留下了極其美好的印象。他事后回憶到:⑥

那天的時辰已不早,這時一個傭人拿了一些樂器進來。杰帕(班禪的父親)拿了一個豎笛(flageolet)放在我的手中,希望我能吹奏,但我卻無能為力。于是他就拿起這個樂器,而杰婭[班禪的母親]則拿起一把塞桃兒(cittaur)琴(一種有點類似吉他的樂器),他們兩個聯(lián)合演奏了幾首動聽的曲目。過了好一會兒,杰婭又用自己的歌聲來應和這些樂器,人聲和樂器都絕對說不上不和諧;我并不羞于承認,她唱的歌要比意大利歌更好聽。我情不自禁地向他們表白了我特別滿意之情。杰帕很遺憾地說他無法用更多的音樂形式來招待我,因為他在離開拉薩時被迫舍棄他收藏的許多東西。我不禁問他,他們是通過什么方式得到我聽到的這些變化多樣的樂曲的,這些在音質(zhì)不同的樂器又是怎樣在合奏時做到協(xié)和一體的?杰帕告訴我說,他們的音樂是用他們學過的、文字的方式記下來的。對此,我深信無疑。不然的話,他們?nèi)绾文茏龅綄逢犞袕娪辛Φ母鞣N樂器協(xié)和一致地演奏。……我很遺憾我在西藏停留的時間太短,無法讓我得到有關(guān)此主題更精確的知識。①

特納在日喀則停留期間,也曾經(jīng)被特準到已故札什喇嘛的陵墓拜謁。在存放六世札什喇嘛遺體的大銀塔中,他注意到:“塔的前方,有兩只用浮雕的形式雕刻的獅子,獅子呈跳躍狀,在兩只獅子中間有一個人物雕像,兩只眼睛大且外突,表情顯得極度的焦慮,其身軀奇怪地彎曲著,雙手握有一弦樂器,樂器名叫塞桃爾(cittaur)。塔層的邊緣,也就是這些雕像的前面,還放有一些別的樂器,如雙簧管、喇叭和鐃鈸等?!雹?/p>

與之前的波格爾一樣,特納也被日喀則地區(qū)藏民的宗教節(jié)日中的歌舞活動所吸引,他詳細敘述到:

一天,一陣突然而猛烈的樂器聲和洪亮的音樂傳入我的房間。我連忙跑到窗戶旁觀看,發(fā)現(xiàn)聲音就來自離我住處不太遠的地方。很快我便看到一大群人正在行進,轉(zhuǎn)入通向寺廟的林蔭道,是否去召集更多的人加入他們的行列我不能確定,但是,很快他們又出現(xiàn)了。我看到各色人等聚集一起熱鬧非凡,人群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旁觀者,也有很多比丘,有人告訴我,他們正在進行某個宗教節(jié)日的慶?;顒印?/p>

相當多的喇嘛排成兩個縱隊行進,前面有一名喇嘛帶隊,他一只手拿著一根棍子,另一只提著一個香爐。香火盆用三條金屬鏈掛在一個長長的木杖的一頭,隨著對外的移動,香爐中冒出濃濃的煙霧。

緊隨其后的一支由最嘈雜的樂器組成的大型樂隊。首先是10個演奏者,每人手擎一個巨大的喇叭,喇叭呈圓形,一頭放在地面。之后20人每人手拿一面大鼓,這種鼓直徑約有三英尺,鼓的邊緣固定在一根支柱上,他們用一根細長的具有彈性的彎曲鐵棍敲打著鼓。再后面是20位手拿鈸的喇嘛和兩位手拿海螺(buccinum)的喇嘛,海螺在這里叫“朝恩克”(chaunk)。

他們來到最寬敞和最開闊的街道后,開始組合成不同的行列。演奏喇叭的人站在右側(cè),緊靠著他們的是朝恩克樂隊,然后是大鼓樂隊,最前面的是鐃鈸樂隊。喇嘛站在整個樂隊的前面,手拿木棒,好像在指揮節(jié)奏,并向他們說著什么,除了樂隊表演人員外,其余的人都隨音樂而

歌唱。③

結(jié)? 語

從以上對意大利圣方濟各會托缽僧鄂多立克、葡萄牙耶穌會士安奪德、意大利耶穌會士德西德里神父、意大利卡普清派傳教士奧拉濟奧和英國外交官波格爾、特納的旅藏通信、筆記、報告和著述的檢索可以看出,至遲在14世紀初,進入過藏區(qū)的西人已提及藏族的各種音樂習俗。到18世紀下半葉,涉藏西人中有關(guān)藏區(qū),特別是衛(wèi)藏方言區(qū)的阿里、拉薩、日喀則等地藏族宗教儀式及世俗音樂活動的描述已屢見不鮮。這些描述的重心雖然遠非音樂學意義上的詮釋,但對藏族歌詠和樂器本身及其宗教功能和社會背景已有一定的涉及。值得注意的是,鴉片戰(zhàn)爭前入藏西人有關(guān)藏民音樂歌舞活動的敘述,雖夾雜有道聽途說的以訛傳訛和不切現(xiàn)實的主觀臆測,但總體來講,是基于親身經(jīng)歷而留下的現(xiàn)實記錄。在主觀評價上,也并沒有后來歐洲中心論式的簡單否定,有些論述甚至充滿了對藏族音樂由衷的贊賞。

① Kurtis R. Schaeffer,Matthew T. Kapstein,Gray Tuttle eds.,Sources of Tibetan Tradition(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3), pp. 29-35.

① 方豪:《中國天主教人物傳》(上),中華書局,1988,第29~30頁。

②? Henry Yule trans.,and ed.,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 Being a collection of medieval notices of China Volume Ⅱ: Odoric of Pordenone(London: Printed for the Hakluyt Society,1913), pp. 252-254. 參見《海屯行記、鄂多立克東游記、沙哈魯遣使中國記》(何高濟譯),中華書局,1981,第82~83頁。

③ Berthold Laufer,Use of Human Skulls and Bones in Tibet(Chicago: Field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1923), p. 3.

④ 鄂多立克此段有關(guān)藏人天葬習俗儀式中的音樂活動的描述還被翻譯成日文,見オドリコ[著]、家入敏光[訳]:

《東洋旅行記》,東京:桃源社,1966。

⑤ 轉(zhuǎn)引自伍昆明:《早期傳教士進藏活動史》,中國藏學出版社,1992,第183頁。關(guān)于西藏臂骨和腿骨樂器,可參見Berthold Laufer,Use of Human Skulls and Bones in Tibet,pp. 12-13.

⑥ 關(guān)于藏區(qū)喇嘛誦經(jīng)時鼓吹樂隊所用樂器,詳見田聯(lián)韜:《藏族宗教音樂初探》,《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6年第1期,第74頁。

① 轉(zhuǎn)引自伍昆明:《早期傳教士進藏活動史》,第183~184頁。

② 同上書,第184頁。

③ 同上書,第184~186頁。

④ Filippo De Filippi,ed. and trans.,The Travels of Ippolito of Pistoia S.J. 1712-1727(London: Routledge,1937), pp. 208,217.

① Michael J. Sweet,trans,Leonard Zwilling,ed.,Mission to Tibet: The Extraordinary Eighteenth-Century Account of Father Ippolito Desideri,S. J.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2010),pp. 330,346,381,435-436.

② 同上書,pp. 431-432.

③ “Brief Account of the Kingdom of Tibet,by Fra Francesco Orazio Della Penna de Billi,1730,” in Clements Markham,Narratives of the Mission of George Bogle to Tibet,and of the Journey of Thomas Manning to Lhasa(London: Trübner,1876),p. 319. 譯文轉(zhuǎn)引自張皓、姚樂野譯:《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喬治·波格爾西藏見聞及托馬斯·曼寧拉薩之行紀實》,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第490頁。

④ 同上書,pp. 336-337. 譯文引自張皓、姚樂野譯:《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第507~508頁。

⑤ “Brief Account of the Kingdom of Tibet,by Fra Francesco Orazio Della Penna de Billi,1730”,in Markham,Narratives of the Mission of George Bogle to Tibet,and of the Journey of Thomas Manning to Lhasa,pp. 336-337.

⑥ 蘇發(fā)祥:《英國藏學研究概述》,《中國藏學》2008年第3期,第227頁。

① Markham,Narratives of the Mission of George Bogle to Tibet,p. 82.

② 同上書,p. 87.

③ 同上書,p. 91.

④ 同上書,pp. 92-93. 譯文引自張皓、姚樂野譯《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第248~249頁。

⑤ 同上書,pp. 94-95. 譯文引自張皓、姚樂野譯:《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第250~251頁。

⑥ 同上書,p. 99. 譯文引自張皓、姚樂野譯:《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第256頁。

⑦ 同上書,p. 103.

⑧ 同上書,p. 105.

⑨ 同上書,pp. 106-107. 譯文引自張皓、姚樂野譯:《叩響雪域高原的門扉》,第263~264頁。

① Markham,Narratives of the Mission of George Bogle to Tibet,p. 108.

② Samuel Turner,An account of an embassy to the court of the Teshoo Lama,in Tibet; containing a narrative of a journey through Bootan,and part of Tibet(London: W. Bulmer and Co.,1800),p. 227. 譯文引自塞繆爾·特納著、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西藏人民出版社,2004,第164~165頁。

③ 同上書,p. 227.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164~165頁。

④ “Letter addressed to the Hon. John Macpherson,Esq. Governor General of Bengal,containing some Particulars relating to the Journey of Poorungheer to Teshoo Loomboo; the Inauguration of Teshoo Lama; and the State of Tibet from 1783 to 1785,” in Turner,An account of an embassy to the court of the Teshoo Lama,pp. 424-426.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303頁,其中部分句子經(jīng)對照原文有所增刪。

⑤ Turner,An account of an embassy to the court of the Teshoo Lama,p. 252.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181~182頁),其中部分句子經(jīng)對照原文有所增刪。

① Turner,An account of an embassy to the court of the Teshoo Lama,pp. 307-308.

② 同上書,pp. 255-256.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184頁,部分句子經(jīng)對照原文有所增刪。

③ 同上書,pp. 255-256.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185頁,部分句子經(jīng)對照原文有所改動。

④ 同上書,p. 257.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185頁。

⑤ 同上書,p. 307.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221頁。

⑥ Turner,An account of an embassy to the court of the Teshoo Lama,p. 308.

① Turner,An account of an embassy to the court of the Teshoo Lama,pp. 343-344.

② 同上書,p. 262.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189頁。

③ 同上書,pp. 312-313. 譯文引自蘇發(fā)祥、沈桂萍譯:《西藏札什倫布寺訪問記》,第224~225頁。

收稿日期: 2022-05-29

基金項目: 2018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音樂史學基本問題研究”(18ZDA025)。

作者簡介:宮宏宇(1963— ),男,新西蘭尤尼坦理工學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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