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健

陶孟和筆名考

封越健

（中國社會科學院 經(jīng)濟研究所，北京 100836）

陶孟和是現(xiàn)代著名知識分子，中國社會學的奠基人，也是“五四”前后至1930年代思想輿論界的重要成員，一生著述宏富，涉及社會、教育、歷史、文化、經(jīng)濟、國內(nèi)國際政治、心理學、新聞學、圖書館學等領(lǐng)域。考證陶孟和的筆名“明生”“AB”“夢和”，以及陶孟和以此三個筆名在報刊上發(fā)表的文章，并考辨一些工具書中關(guān)于陶孟和筆名的錯誤，這對于研究陶孟和以及相關(guān)報刊和民國時期思想文化史，都是不可缺少的。

陶孟和；筆名；“明生”；“AB”；“夢和”

陶孟和（1888-1960）①原名履恭，字孟和，后以字行，祖籍浙江紹興，出生于天津，是現(xiàn)代著名知識分子，中國社會學的奠基人。1906年陶孟和從天津南開學校第一屆師范畢業(yè)，即至日本東京高等師范學校學習教育學，1910年赴英國倫敦政治經(jīng)濟學院學習社會學和經(jīng)濟學，1913年獲科學學士（經(jīng)濟學）學位。同年回國，任北京高等師范學校教授，兼任歷史地理學部教務主任兼預科哲學教授。1914年轉(zhuǎn)任北京大學教授，曾任哲學系、政治學系主任，多次擔任北京大學評議會議員并擔任教務長。1926年7月，中華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成立社會調(diào)查部，1929年7月改組為社會調(diào)查所。1934年7月社會調(diào)查所與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合并，沿用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之名，1945年改名為社會研究所。陶孟和長期擔任社會調(diào)查部（所）和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所長，成績斐然，培養(yǎng)了王子建、湯象龍、梁方仲、吳半農(nóng)、千家駒、巫寶三、鄭友揆、楊西孟、張培剛、嚴中平等一批學術(shù)名家，產(chǎn)生了很多在學術(shù)史上名垂青史的論著，這兩家研究所也成為國內(nèi)外知名的研究機構(gòu)②。1948年，陶孟和當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1949年9月，陶孟和作為特邀代表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并當選為全國政協(xié)常委。10月，陶孟和被任命為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兼任社會研究所所長，1952年辭去社會研究所所長。陶孟和還先后兼任中國科學院聯(lián)絡局局長、圖書館館長、編譯出版委員會主任及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以及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委員、國務院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委員、全國人大代表等職。1960年4月，陶孟和赴上海參加中國科學院第三次學部會議，突發(fā)急性心肌梗塞，經(jīng)搶救醫(yī)治無效，于4月17日逝世，享年73歲。4月28日上午，在北京中山公園中山紀念堂舉行了公祭。

1912年陶孟和在留英期間與同學梁宇皋（Y. K. Leong）合著（《中國鄉(xiāng)村與城鎮(zhèn)生活》），1915年由倫敦George Allen & Unwin Ltd.出版，1923年再版，這是中國人撰寫的第一部社會學著作?；貒?，陶孟和極力倡導社會調(diào)查，1930年10月出版《北平生活費之分析》（北平：社會調(diào)查所），為國內(nèi)首次采用記賬法開展生活費調(diào)查的專著；出版發(fā)表了多種社會學論著，包括《社會與教育》（上海：商務印書館1922年4月）、《社會問題》（上海：商務印書館1924年10月）、《中國勞工生活程度》（上海：中國太平洋國際學會1932年8月）、《中國社會之研究》（重慶：中央訓練團黨政高級訓練班1944年2月）、《公民教育》（美國D.Sneedden著，上海：商務印書館1923年7月）、《社會進化史》（德國F.Müller-Lyer著，與沈怡、梁綸才合譯，上海：商務印書館1924年8月）等著譯。陶孟和也是“五四”前后至1930年代思想輿論界的重要成員，參與編輯《國立北京大學社會科學季刊》《新青年》《努力周報》《新教育》《社會學刊》及英文雜志（《中國社會與政治學報》），是“英美派”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和“胡適派學人”的重要成員。這一時期陶孟和發(fā)表文章290篇左右，是《新青年》《努力周報》《每周評論》《獨立評論》《太平洋》《現(xiàn)代評論》的核心成員或重要撰稿人，其文章另散見于《東方雜志》《新教育》《國聞周報》《觀察》《世紀評論》《晨報副刊》《益世報》《大公報》《中央日報》《民國日報》等。雖然陶孟和對現(xiàn)實政治的參與程度不及胡適等人，但作為著名知識分子，他也受到政界重視。1932年國民政府召開“國難會議”，聘請“富有學識經(jīng)驗資望之士”擔任會員，陶孟和在開幕式上作為會員代表致詞。1932年11月蔣介石成立國防設計委員會，自任委員長，陶孟和被聘為委員。1937年“七七事變”后，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邀集各黨派和各界知名人士在廬山舉行談話會，聽取各方對抗日救國的意見，陶孟和亦應邀參加。抗戰(zhàn)期間，陶孟和被選為第一至四屆國民參政會參政員?！白鳛橛写笥绊懙闹R分子，他是為當時的人所欽佩，也是應該為后世的人所紀念的?！盵1]24

近來，社會學界已經(jīng)公認陶孟和是中國社會學的奠基人，有關(guān)民國時期教育史、政治學史、思想文化史和自由主義知識分子、“胡適派”學人等方面的研究都會涉及到陶孟和，其著譯《孟和文存》《北平生活費之分析》《社會與教育》、、《社會進化史》已經(jīng)幾次重版。但總體來說，對陶孟和的研究與他生前的地位和聲名很不相稱，陶孟和一生事跡還不很清楚③，他的文章也沒有得到系統(tǒng)整理，還有很多佚文未得到搜集。

陶孟和創(chuàng)辦的社會調(diào)查部（所）和長期擔任所長的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是中國社會科學院經(jīng)濟研究所的前身。2019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經(jīng)濟研究所慶祝建所90周年，所慶活動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是編輯出版《經(jīng)濟所人文庫》，其中《陶孟和集》由筆者選編，收錄陶孟和文章49篇34萬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0年7月出版。這是1925年《孟和文存》（上海：亞東圖書館1925年6月）出版后陶孟和散篇文章的首次結(jié)集。選編過程中，注意到陶孟和的筆名。本文結(jié)合前人研究，進一步考辨陶孟和的筆名及其用筆名發(fā)表的文章。

一

利用各種索引、數(shù)據(jù)庫，制作了陶孟和著譯編年目錄，其中散篇文章380余篇。根據(jù)這個目錄可知，其署名在1920年以前以本名陶履恭為主，亦有用陶孟和、孟和者，此后不再使用本名陶履恭，而以陶孟和或孟和署名。在《現(xiàn)代評論》“時事短評”欄目有署名“和”的兩則短評《波斯的革命》《清華學校的風潮》。此欄目為現(xiàn)代評論派成員撰寫，成員姓名中有“和”字者僅有陶孟和一人，故此兩篇短則當亦是陶孟和所作，“和”即是陶孟和之簡寫④。除了這些本名、表字及其簡寫外，陶孟和也有筆名。就筆者所見，有四部工具書列出了陶孟和的筆名或別名。最早是張靜如、肖甡、姜華宣編著《五四以來歷史人物筆名別名錄》，“孟和”“孟如”兩條均對應陶孟和，“陶孟和”條下列出“履恭”“孟和”兩個筆名別名，“履恭”條對應陶孟和[2]335，412，497。徐迺翔、欽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者筆名錄》“陶孟和”條下列出“原名：陶履恭。字：孟和”，筆名有：孟和、陶履恭、陶孟和[3]579。周家珍編著《20世紀中華人物名字號辭典》“陶孟和”條列出“原名：陶履恭”“字：孟和”“筆名：履恭”[4]756。朱寶樑編著《20世紀中文著作者筆名錄》（修訂版）誤將“陶孟和”作為本名，筆名列出“履恭、孟和、陶履恭”⑤。這些工具書所列舉的“筆名”乃是廣義的筆名，如《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者筆名錄》“使用說明”所說：“筆名（包括原名、曾用名、字、號）?！币话銇碚f，筆名不包括作者本名或其表字，《現(xiàn)代漢語詞典》解釋筆名為“作者發(fā)表作品時用的別名”[5]67，許力以主編《中國出版百科全書》更為明確，將“筆名”定義為“作者發(fā)表作品時不用真實姓名而用的化名”[6]305。因此，嚴格說來，孟和、履恭都不是陶孟和的筆名。而且，已經(jīng)有人指出，陶孟和以“履恭”署名“均冠姓”[7]1087。按照筆者檢索的陶孟和論著目錄，也證實陶孟和文章著作未有不冠姓單獨署名“履恭”者。

至于張靜如、肖甡、姜華宣編著《五四以來歷史人物筆名別名錄》所列陶孟和另一筆名別名“孟如”，實非陶孟和?，F(xiàn)在查知唯一署名“陶孟如”的文章是1933年《申報月刊》第2卷第7號發(fā)表的《中國現(xiàn)代化問題》，一些研究者認為系陶孟和所作⑥，還有一些研究者不明其為陶孟和，仍寫作陶孟如⑦。但其署名“陶孟如”當系排印錯誤，此期雜志“編輯后記”云：“本期材料較多，而有些文稿，又寄到得很遲，不得不趕排趕印，因此，缺乏充分的校對時間，錯字不免稍多?！薄渡陥蟆?933年7月1日、5日刊登該期《申報月刊》廣告，目錄中《中國現(xiàn)代化問題》一文作者署名即是陶孟和，而非陶孟如。另有不冠陶姓單署“孟如”者，實為新聞學家和國際問題專家金仲華的筆名。金仲華（1907-1968）系浙江桐鄉(xiāng)人，1930年以后曾參與編輯或主編《婦女雜志》《東方雜志》《中學生》《世界知識》等多種報刊，發(fā)表大量有關(guān)婦女問題和國際問題評論，以及主張抗日救國、宣傳反法西斯的文章，很多署名“孟如”，結(jié)集為《婦女問題》《婦女談藪》《婦女問題的各方面》《太平洋巡禮》《國際情勢與中國》《一九三八年的世界》《從中日戰(zhàn)爭到太平洋戰(zhàn)爭》《一九四四年的世界》等。

二

2009年楊琥發(fā)表《〈每周評論〉等報刊若干撰稿人筆名索解》，考證《每周評論》上“歐游記者特別通訊”作者“明生”即陶孟和之筆名[8]。這一考證可謂不易之論。需要補充的是，“歐游記者特別通訊”第17篇《美國新教育思潮》，署名并非“明生”而是“明星”，應同是陶孟和所作?！懊餍恰币幻烙嫗榕庞≈`，不太可能是陶孟和的另一個筆名。除《每周評論》外，陶孟和還在其他報刊以“明生”筆名發(fā)表文章。

《獨立評論》曾有“明生”發(fā)表《雙周閑談》6篇，分刊于第122、124、126、129、131、133號。已經(jīng)有學者指出其作者“明生”即是陶孟和。較早的是1969年美國學者夏綠蒂·弗思在撰寫《丁文江：科學與中國新文化》一書時，在一個注釋中提及“陶孟和著《雙周閑談》，《獨立評論》第133號”⑧，而此文原署名為“明生”，可見夏綠蒂·弗思認為《雙周閑談》作者“明生”即是陶孟和，不過其書中沒有出現(xiàn)“明生”的筆名。智效民2008年發(fā)表《民主還是專制：這是個問題》一文，則明確指出，在《獨立評論》第133號上，“陶孟和以明生為筆名發(fā)表《雙周閑談》參與討論”⑨。夏綠蒂·弗思和智效民都沒有說明他們的依據(jù)，但他們應該都是根據(jù)丁文江《再論民治與獨裁》一文⑩，此文開頭談到他的《民主政治與獨裁政治》（載《大公報》天津版1934年12月18日）一文引起了許多人的批評，其中列舉“陶孟和先生的《民治與獨裁》（國聞周報第十二卷第一期）和《雙周閑談》（獨立評論一三三號）”。丁文江是《獨立評論》創(chuàng)辦社員和主要撰稿人，與胡適、陶孟和均是好友，這一說法是《雙周閑談》作者“明生”即陶孟和筆名的確鑿證據(jù)。2011年暴玉謹?shù)拇T士論文根據(jù)陶孟和致胡適的一封信函提出了另一根據(jù)：“我對于獨立評論，太不盡職了，慚愧的狠?，F(xiàn)在立志每兩星期寫一點零碎……我想用‘兩周閑談’或‘閑談’的題目，不署本名，說話可以不受拘束，也可以遮羞?！薄丢毩⒃u論》從第5卷122號開始開設“雙周閑談”專欄，署名“明生”。胡適在第122號《編輯后記》里說：“‘明生’先生是我們最敬愛的一個朋友，他最愛讀書，又喜歡閑談?，F(xiàn)在他開始給‘獨立’做一些讀書的閑談，準備每兩周寫一段，所以題為‘雙周閑談’?！睂⑻彰虾椭潞m函與胡適《編輯后記》對照，可以認定《獨立評論》上《雙周閑談》的作者“明生”即是陶孟和。王天根判斷《獨立評論》之《雙周閑談》作者“明生”為陶孟和，則根據(jù)楊琥《〈每周評論〉等報刊若干撰稿人筆名索解》[9]439。這一理由頗為牽強?！睹恐茉u論》的“明生”是陶孟和，其他報刊的“明生”未必也是陶孟和。筆者檢索到民國時期25家期刊和27家報紙上署名“明生”文章84篇，經(jīng)多方考查，可以認定均非陶孟和之作。但《獨立評論》第238號《會考的檢討》的作者“明生”當亦是陶孟和。同一家報刊上不同作者用同樣筆名的情況雖不能說絕對沒有，但顯然是極為罕見的。這一期胡適《編輯后記》說：“明生先生是一個社會科學家”，亦與陶孟和的身份相符。

《現(xiàn)代評論》上亦有署名“明生”者發(fā)表過5篇文章，其中3篇《明生雜談》（分載第1卷第20期、第2卷第34期、第5卷第126期），另發(fā)表《檸檬》《元代的紅槍會》兩文（分載第5卷第121期、第7卷第158期）?！洞蠊珗蟆?936年7月17日“史地周刊”第94期發(fā)表署名高平的《元代福建紅槍會始末記》一文，7月31日《大公報》“史地周刊”第96期刊出“本刊啟事”：“前九十四期所登高平君《元代福建紅槍會始末記》一文，乃無錫縣圖書館范慕先君來稿。茲據(jù)陶孟和先生來函云，乃完全抄襲其舊作《元代的紅槍會》（署名明生，見《現(xiàn)代評論》第七卷第一五八期），一字未改?！睋?jù)此可證，《現(xiàn)代評論》的“明生”也是陶孟和筆名。一個多月后陶孟和在《獨立評論》第214號（1936年8月16日出版）發(fā)表《偽造與抄襲》（署名孟和）一文，應該是就這件事有感而發(fā)：“我最近曾遇見這樣一樁事情。一篇在十幾年前用別名發(fā)表的舊作，最近被一位抄襲家，一字未改，投登在有名日報的一種副刊上。”

《大公報》（天津版）1929年6月29日、7月27日“社會研究月刊”第三、四期發(fā)表“明生”《中國智識階級失業(yè)問題》一文?！吧鐣芯吭驴笔侵腥A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社會調(diào)查部所辦，陶孟和時任該部專任秘書（負責人）。據(jù)《益世報》（天津版）1930年3月11日報道，陶孟和昨日（3月10日）在北京大學紀念周發(fā)表題為《智識階級與失業(yè)問題》的演講，有些內(nèi)容見于該文，如關(guān)于科舉出身、受過中等以上教育者、受過其他學校等教育者、歸國留學生四類“智識階級”總計150萬人，為該文第二部分“中國智識階級的供給”的內(nèi)容，其失業(yè)原因大致見于該文第五部分“失業(yè)的根本問題”，因此《大公報》（天津版）該文作者“明生”無疑也是陶孟和。

除“明生”以外，陶孟和還用過“AB”“夢和”兩個筆名。

陶孟和自編《孟和文存》收入《中國的人民的分析》《士的階級的厄運》《新貧民》3篇文章，筆者在編制陶孟和著譯編年目錄時檢索到這三篇文章最初分別刊于《努力周報》第68、69、70期（出版于1923年9月2日、9月9日、9月16日），經(jīng)核對，《孟和文存》的文字與《努力周報》基本一致，僅有個別文字改動?！杜χ軋蟆飞系氖鹈?，《中國的人民的分析》印為“AB”，另兩篇印為“A. B. ”，而《〈努力〉的索引》上三篇文章署名均印為“AB”。因此，可以確認“AB”亦是陶孟和的筆名。

《孟和文存》收錄《政府》一文，筆者最初以篇題《政府》檢索，幾個民國期刊數(shù)據(jù)庫中均未能檢索到此文。后在“民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中以若干關(guān)鍵詞檢索，發(fā)現(xiàn)發(fā)表在《太平洋》第1卷第4號（1917年6月15日出版）之《有形之政府及無形之政府》即是此文，收入《孟和文存》時題目改為《政府》，另加副標題“廣義的與狹義的，有形的與無形的”，刪去原文兩段文字，一是文章開頭論述研究政治首先應當明確定義191字，二是第二部分“有形之政府及無形之政府”開頭一段159字（關(guān)于抽象名詞真義潛晦費解，必須闡解詳明理會真確，乃能獲政治學之三昧），其余文字略有改動，但主要部分仍保持《太平洋》雜志刊出時的內(nèi)容?！短窖蟆冯s志刊出《有形之政府及無形之政府》一文時，目錄和正文署名均為“夢和”，由此可知“夢和”為陶孟和之筆名。《新教育》第1卷第5期（1919年6月出版）刊出《歐美教育界新消息種種》一文，目錄和正文亦署名為“夢和”?！缎陆逃返?卷第1期（1919年9月出版）陶履恭《德意志戰(zhàn)時之教育改革》一文前有該刊“記者志”：“陶先生自歐美調(diào)查教育回來，途次以是文見寄，以享讀者，諒為讀者所歡迎。前號之《歐美教育界新消息種種》亦先生所作；孟和先生別號也?！笨梢姟稓W美教育界新消息種種》作者“夢和”亦是陶孟和。

暴玉謹碩士論文《陶孟和的早期活動及思想研究（1887-1926）》附錄（二）陶孟和發(fā)表于各報刊上的主要文章，《努力周報》之下列出了《中國的人民的分析》《士的階級的厄運》《新貧民》，《太平洋》之下列出了《有形之政府及無形之政府》，《新教育》之下列出了《歐美教育界新消息種種》[10]53，但沒有說明其筆名“AB”和“夢和”。

綜上，就目前所知，陶孟和有“明生”“AB”“夢和”三個筆名，以“明生”發(fā)表文章37篇，其中《每周評論》24篇（含1篇署名“明星”者），《獨立評論》7篇，《現(xiàn)代評論》5篇，《大公報》（天津版）1篇；以“AB”在《努力周報》發(fā)表3篇，以“夢和”在《太平洋》《新教育》各發(fā)表1篇。

三

陶孟和在民國時期使用過“明生”“AB”“夢和”筆名，現(xiàn)在許多學者對此已經(jīng)不了解，因此在論著中產(chǎn)生了一些錯誤。例如《獨立評論》第133號上《雙周閑談》的“明生”，顧昕《民主思想的貧瘠土壤——評述20世紀30年代中國知識分子關(guān)于“民主與獨裁”的論戰(zhàn)》一文，谷小水的論文[11]和專著[12]257，沈毅的專著[13]218，221，易明的博士學位論文《1930年代民主與獨裁論爭的革命義考察》等[14]52-54，115，或僅寫作“明生”，或?qū)ⅰ懊魃迸c陶孟和并列。黃波粼引《獨立評論》第238號上明生《會考的檢討》一文[15]177-178，亦不明“明生”即陶孟和。又如《獨立評論》上陶孟和共發(fā)表12篇，其中以“陶孟和”或“孟和”署名5篇，以“明生”署名7篇?！丢毩⒃u論》的主要撰稿人，陳儀深定為發(fā)表10篇以上[16]11-12，60，張?zhí)榘l(fā)表9篇以上?！丢毩⒃u論》的主要撰稿人和作者人數(shù)，章清完全引用了陳儀深的統(tǒng)計[17]122-125。由于陳儀深、張?zhí)⒄虑宥疾涣私狻懊魃笔翘彰虾偷墓P名，因而沒有將陶孟和列入主要撰稿人，對于《獨立評論》主要撰稿人、作者人數(shù)的統(tǒng)計也就產(chǎn)生差錯。智效民說陶孟和在《努力周報》只寫過《心理上的革命準備》《怎樣解決中國的問題》2篇文章，不清楚陶孟和還以“AB”筆名發(fā)表過3篇文章。沈毅《論政與啟蒙：近代同人報刊研究——以〈努力周報〉為例》，附錄一“《努力周報》作者與篇目”也沒有將署名“AB”的《中國的人民的分析》《士的階級的厄運》《新貧民》3篇歸于陶孟和名下[18]200，205?！缎陆逃飞咸彰虾桶l(fā)表文章5篇，其中1篇以筆名“夢和”署名。周曄統(tǒng)計《新教育》作者共378位，主要作者31位（發(fā)表文章5篇以上），因不明“夢和”為陶孟和筆名，主要作者漏列了陶孟和[19]，作者總?cè)藬?shù)和主要作者人數(shù)也就出現(xiàn)差錯。

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是因為陶孟和的筆名及以筆名發(fā)表的文章未得到確鑿的考證。由此可見，考證不同報刊上“明生”“AB”“夢和”的作者本名，無論是對于研究各報刊，研究民國時期思想文化史，還是研究陶孟和，都是不可缺少的。

①陶孟和出生年份，現(xiàn)在的論著有1887年、1888年、1889年不同說法，本文采用1994年陶孟和子女在北京萬安公墓為他所立墓碑的說法。

②關(guān)于陶孟和主持社會調(diào)查所和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的成就，參見：嚴仁賡《回憶陶孟和先生》、千家駒《陶孟和與社會調(diào)查所》、王子建《陶孟和怎樣主持社會科學研究工作》、鄭友揆《高尚的品德 開闊的胸襟——憶陶孟和先生的業(yè)績》、楊西孟《追求真理 不斷前進》、吳鐸《春風化雨十一年》、許杰等《關(guān)于陶孟和先生》，均載全國政協(xié)文史研究資料委員會編《工商經(jīng)濟史料叢刊》第三輯，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4年版；巫寶三《紀念我國著名社會學家和社會經(jīng)濟研究事業(yè)的開拓者陶孟和先生》，《近代中國》第5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5年版），收入巫寶三《經(jīng)濟問題與經(jīng)濟思想史論文集》，太原：山西經(jīng)濟出版社1995年版，第329-362頁。

③除一些回憶文章和工具書外，陶孟和的傳記現(xiàn)在僅有如下幾種：彭澤益《陶孟和傳略》，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編《中國社會學年鑒1979～1989》，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9年版，第345-346頁，又載《社會學與社會調(diào)查》1990年第5期，第58頁；白國應《陶孟和》，余志華主編《中國科學院早期領(lǐng)導人物傳》，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44-163頁；余上飚《陶孟和》，熊尚厚、嚴如平主編《民國人物傳》第11卷，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359-363頁（此書后改版為李新等主編《中華民國史人物傳》第六卷，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陶孟和傳內(nèi)容無改動，見第3 511-3 514頁）；吳效馬《陶孟和學案》，張豈之主編，麻天祥本卷主編《民國學案》第5卷，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69-477頁；張紹祖《中國社會學的鼻祖陶孟和》，天津市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近代天津十二大學人》，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21-368頁；王硯峰《陶孟和》，張卓元、厲以寧、吳敬璉主編《20世紀中國知名科學家學術(shù)成就概覽·經(jīng)濟學卷》第二分冊，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14頁。這些傳記均十分簡略，且多詳于1949年前而略于1949年后。

④分載《現(xiàn)代評論》第2卷第38期（1925年11月7日出版）、第3卷第62期（1926年2月13日出版）。《現(xiàn)代評論》“時事短評”由現(xiàn)代評論派成員撰寫，撰稿人署名一般以名或號中的一個字代替，多者發(fā)表數(shù)十則乃至超過100則，陳西瀅、丁西林、陶孟和只發(fā)表過一兩則短評，參見：顏浩《北京的輿論環(huán)境與文人團體：1920-1928》，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33-134頁。此兩則短評作者“和”當即陶孟和。

⑤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Tao，Lü gong陶履恭”條及“TAO，MENG HE陶孟和（1887-1960）”條，第1 195頁。該書“使用說明”第三條“作者本名之拼音全用大寫字母，漢字用楷書印刷，并附生卒年代”；第四條“作者筆名之拼音除開頭字母用大寫外，余均用小寫字母，漢字用宋體細字印刷”；第六條“各作者在筆名均列于其本名之下；其每一筆名別出時也附注該作者之本名”。

⑥參見：孫宏云《中國“現(xiàn)代化”觀念溯源——〈申報月刊〉的“中國現(xiàn)代化問題”討論》，《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2期；鄭大華、譚慶輝《20世紀30年代初中國知識界的社會主義思潮》，《近代史研究》2008年第3期；侯風云、劉孟信《1933年〈申報月刊〉關(guān)于中國現(xiàn)代化問題討論述評》，王智、郭德宏主編《知識分子與近現(xiàn)代中國社會》，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72-384頁。

⑦參見：楊林書《30年代初中國現(xiàn)代化問題討論探要》，《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6年第6期；張樹軍《20世紀30年代關(guān)于中國現(xiàn)代化的討論》，《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2期；付邦紅《民國時期的科學計劃與計劃科學：以中央研究院為中心的考察》，北京：中國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2015年版，第26頁。

⑧夏綠蒂·弗思《丁文江：科學與中國新文化》，丁子霖、蔣毅堅、楊昭譯，長沙：湖南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1987年版，第194頁；又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第187頁。原書為哈佛大學1970年版，書前“作者的話”寫于1969年5月。

⑨載《書屋》2008年第1期。同樣內(nèi)容又見：智效民《八十年前關(guān)于“現(xiàn)代化”的大討論》，《炎黃春秋》2016年第7期，收入智效民《民國舊夢》，北京：新星出版社2014年版。

⑩載《大公報》天津版1935年1月20日，《獨立評論》第137號（1935年1月27日出版）轉(zhuǎn)載。

? 暴玉謹《陶孟和的早期活動及思想研究（1887-1926）》，保定：河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年6月，第14頁注5。陶孟和致胡適函見耿云志主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合肥：黃山書社1994年版，第36冊第330頁。暴玉謹引文有誤字，并缺漏冊數(shù)，頁碼誤為第303頁。

? 《現(xiàn)代評論》1926第一年周年紀念增刊。魯迅《有趣的消息》一文也談到：“還有更可怕的，是我們風聞二○二五年一到，陶孟和教授要發(fā)表一部著作?！薄秶裥聢蟾笨返?2號（1916年1月19日出版），收入《華蓋集續(xù)編》。

? 原刊于《知識分子》1992年春季號，收入許紀霖編《二十世紀中國思想史論》上卷，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0年版，第382頁、第404頁注釋48。該書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重版，改題為《現(xiàn)代中國思想史論》，顧昕一文對“明生”仍未指出原名，見第454、469頁注48。

? 張?zhí)丁椽毩⒃u論〉與20世紀30年代的政治思潮》，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52、55-56頁。張?zhí)藭念}為《現(xiàn)代中國的主義與政治——以〈獨立評論〉為中心的探討》，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內(nèi)容無修改補充，陶孟和仍未列為主要撰稿人，第32-33頁。

? 《陶孟和：中國社會學的奠基者》，《學術(shù)界》2002年第5期，收入智效民《胡適和他的朋友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4頁；智效民《中國社會學的奠基者——陶孟和》，《文史月刊》2015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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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bing into Tao Menghe’s Pseudonyms

FENG Yue-jian

（Institute of Economic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836, China）

Tao Menghe is a modern famous intellectual, the founder of China’s sociology discipline and an important member in the circles of idealogy around 1930s. His works are prolific involving society, education, history, culture, economy, internal & external politics, psychology, journalism and library science. This paper examines Tao Menghe’s pseudonyms “Mingsheng”, “AB” and “Menghe”, and his articles published in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 under these three pseudonyms. It also points out the mistakes about Tao Menghe's pseudonyms in some reference books. The study is indispensable for the study of both Tao Menghe and various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

Tao Menghe, pseudonym, Mingsheng, AB, Menghe

2022-03-24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jīng)濟研究所創(chuàng)新工程項目“經(jīng)濟所學術(shù)發(fā)展史研究”

封越?。?965-），男，浙江紹興人，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經(jīng)濟史、中國經(jīng)濟學發(fā)展史。E-mail: fengyj@cass.or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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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5124（2022）04 - 0106 - 07

（責任編輯 周 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