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劉漢哲

1892年，美國當局收到了一份關(guān)于大西洋天然筏的目擊報告。根據(jù)報告，這個天然筏的目測面積約1000 平方米，儼然是一座小島，上面長滿茂密的植被，樹木最高處高出海平面約10 米。同年，這個天然筏在最初發(fā)現(xiàn)點東北方向1850 千米處被再次發(fā)現(xiàn)。

2016 年12 月，德國科學家弗里茨在哥倫比亞進行實地考察時目睹了驚人的一幕。當他穿過一片遼闊的濕地時，一個巨大的漂浮物映入他的眼簾。這個漂浮物足有兩個奧運會標準游泳池那么大，其上長滿了高大的樹木，還載著一群吼猴。弗里茨冷靜下來，觀察了一段時間后，初步確定這個漂浮物是一個天然筏。吼猴體形較大，不會游泳，它們是有意乘坐筏子還是無奈被困？

弗里茨將此次發(fā)現(xiàn)告訴了他的研究伙伴阿里。阿里聽聞此事，同樣不敢相信，因為即便他從事天然筏研究多年，也從未有機會目睹天然筏搭載動物的事件。他認為，也許這些吼猴是乘著這個天然筏，從其他地方順著洋流或借助海風漂流到哥倫比亞的濕地，最終在那里開始新生活。

天然筏漂流假說

一些物種會乘坐天然筏跨越大洋，從一塊陸地遷徙到另一塊陸地，這種物種乘坐天然筏遷徙的假說被稱為“漂流假說”。漂流假說與進化論一樣古老。但這個假說是否正確？對此的爭論已經(jīng)持續(xù)了160 多年。而現(xiàn)在，因為有了弗里茨在哥倫比亞發(fā)現(xiàn)的天然筏，這場爭論有望結(jié)束。

加拉帕戈斯群島到南美大陸的最短直線距離將近1000 千米。照理說，在這樣一個遠離大陸的島上，動植物應該與南美大陸的動植物有很大差異。但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中指出，加拉帕戈斯群島的動植物與南美大陸的動植物有很強的親緣關(guān)系。他還指出，佛得角和非洲大陸也存在類似的關(guān)系。達爾文由此猜測，遙遠島嶼上的物種肯定是被從陸地上“吹來”的。大陸漂移學說當時還未被提出，而當時的科學家們認為，大陸的位置是固定不變的，因此人們無法理解為什么遙遠島嶼上的物種和大陸上的物種有相似性。人們猜測，原因可能是動物攀附在原木或植被上進行了長距離的遠洋航行。

動物乘坐天然筏遷徙

非洲大島馬達加斯加島上的動物也有非常鮮明的非洲大陸特色——包括已經(jīng)滅絕的三種河馬，以及現(xiàn)存的狐猴、馬島猬和馬島長尾貍貓。如果它們最初是從非洲大陸乘坐天然筏抵達馬達加斯加島的，那么它們會面臨天塹般的阻礙——橫亙在非洲大陸和馬達加斯加島之間的莫桑比克海峽。該海峽最窄處也有約400 千米寬，并且洋流異常湍急。因此，許多科學家認為，動物是無論如何無法穿越莫桑比克海峽的。

動物遷徙是走陸橋還是乘筏？

一些科學家認為動物攀附在原木或植被上，從非洲大陸漂流至馬達加斯加島

在達爾文的學說之后，板塊構(gòu)造學說的出現(xiàn)讓科學家開始質(zhì)疑漂流假說。根據(jù)板塊構(gòu)造學說，板塊移動會引起海平面波動，從而會短暫地暴露出陸橋，這樣就方便無法飛行的陸地動物在本來被海洋隔絕的兩塊陸地間遷徙。如果真是這樣，動物們就沒必要大費周章地進行遠洋漂流。

不過，漂流假說并沒有因此被完全推翻，并于20 世紀90 年代再次被科學家關(guān)注。當時最新的測年技術(shù)表明，中美洲的大安的列斯群島（包括古巴島、伊斯帕尼奧拉島、波多黎各島和牙買加島）上的一些爬行動物和兩棲動物在這些島嶼遠離大陸很久之后，才開始零零散散地來到這里，這個發(fā)現(xiàn)無疑增強了漂流假說的可信度。

根據(jù)這種新的測年技術(shù)，馬達加斯加島約于1.57 億年前從非洲分裂出來。然而，河馬、狐猴、馬島猬和馬島長尾貍貓的祖先在此很久之后才出現(xiàn)在馬達加斯加島，并且每個物種出現(xiàn)的時間都不同。如果這些動物在馬達加斯加島遠離非洲大陸之后才登島，那么它們要么通過陸橋遷徙，要么通過天然筏遷徙。但當時科學家并沒有發(fā)現(xiàn)同時期的陸橋，這樣看來，動物通過天然筏遷徙到馬達加斯加島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大自然如何“建造”天然筏？

既然真的存在能夠幫助動物跨越大洋的天然筏，那大自然是如何“建造”這些筏子的？科學家猜測，有時，生活在河流中或河流附近的動物會被困在因山洪暴發(fā)而從河岸斷裂的土壤和植被上。這些土壤和植被組成的一些“筏子”非常巨大，并且其上剛好有足夠的食物和淡水，因此即使是體形相當大的動物也可以在筏子上存活數(shù)周。

洪水將植被沖入海灣，形成了一個小型天然筏

有時候，這些筏子被沖到海里，然后順著洋流漂流。絕大多數(shù)筏子漫無目的地漂流直至“散架”，而筏子上的“乘客們”最終活活餓死、渴死、溺死或成為鯊魚等海洋動物的美餐。但在極少數(shù)情況下，筏子會趕上合適的洋流，并在某個遙遠的海岸靠岸。如果筏子上某個物種的成員數(shù)量足夠它們繁殖，或有已經(jīng)懷孕的雌性動物，那么它們極有可能會建立一個新的“家族”。

到底是不是漂來的？

一些持反對意見的科學家認為，像猴子這樣的動物無法在缺少食物和淡水的情況下穿越海洋。2020 年的一篇論文指出，在過去的6500萬年里，馬達加斯加島和非洲大陸之間的陸橋曾露出海面三次，而那些難以解釋的島上“移民”的最初出現(xiàn)時間剛好與之相符。一些科學家認為，即便陸橋不是連續(xù)的，動物也有可能沿著斷斷續(xù)續(xù)露出水面的陸橋在陸地間遷徙。

阿里則認為，動物乘筏子遷徙的可能性很大。他指出，遙遠島嶼上的動植物群通常由在最近的大陸上發(fā)現(xiàn)的那些動植物的后代隨機組成，而且這些“移民”往往是小型、適應力強的生物，比如蜥蜴、鼩鼱以及靈長目動物，因為它們更適合在長距離遠洋航行中生存。

阿里提出了一個令天然筏漂流假說更為可信的證據(jù)：大約4000 萬年前，新世界的（南美大陸和北美大陸）猴子的祖先還生活在非洲大陸。但500 萬年后，它們突然出現(xiàn)在南美大陸。雖然500 萬年看似漫長，但從地質(zhì)學的角度來看，500萬年只是一瞬間。這些猴子如何在“一瞬間”跨越數(shù)千千米的海洋來到南美大陸？這著實令人匪夷所思，因為在科學家看來，這些猴子就像是被瞬間傳送到南美大陸似的。

一些通過漂流遷徙的陸生動物

從日本漂來的浮塢?？吭诿绹骱０?，一名工人正在刮取浮塢側(cè)面的海洋生物

2011 年日本東北發(fā)生地震和海嘯之后，在華盛頓州發(fā)現(xiàn)的非本土物種——條紋喙魚

植物種子、無脊椎動物和小型脊椎動物有更多的機會完成漂流之旅，因為它們可能在較小的漂浮物上存活更長時間。阿里推測，在良好的洋流條件下，一艘天然筏完成橫渡大西洋之旅只需要約14 周，而猴子等哺乳動物對食物和水的需求量不高，應該能夠堅持完成這趟跨洋旅行。

2011 年日本東北發(fā)生地震和海嘯之后，美國西海岸以及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海岸線上出現(xiàn)了約300 種日本特有的海洋物種，它們是借助人類丟棄的廢棄物完成這趟跨越太平洋之旅的。一些較大的脊椎動物，比如龜、鱷魚、河馬等，可能是通過漂浮或游泳完成遷徙的。

阿里想用GPS 追蹤器標記一些天然筏，看看它們最終會漂到哪里。天然筏在哥倫比亞的內(nèi)陸沼澤中很常見，在雨季它們被沖入馬格達萊納河，然后進入加勒比海。但由于世界各地越來越多的河流筑起了河壩或被攔截，今天的動物們要借助天然筏成功漂流到遠處更是難上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