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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阇婆國語言及相關問題研究

2022-09-28 07:48孫博
海交史研究 2022年2期
關鍵詞:朝貢語言

孫博

一、宋元文獻記載的“阇婆語詞匯”及前人研究

宋朝時期對“阇婆語”的記錄主要見于《文昌雜錄》《諸蕃志》《文獻通考》以及《宋史·阇婆國傳》等材料中。上述四本載籍所涉及的阇婆詞匯共計有16單詞或單詞組合,排除掉書籍在傳抄過程中出現(xiàn)的訛脫、衍字等錯誤以及同音擇字不同等情況,將上述單詞去重后可得12個有效詞匯。這些詞匯大致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為阇婆赴華朝貢所攜帶的貢品或當?shù)靥禺a(chǎn);第二類為阇婆王號或官職名稱。下表根據(jù)成書年代從早到晚的順序整理出中文載籍所記錄的阇婆語詞匯,并將其進行分類。(表1)

表1 中文史料記錄的阇婆語詞匯

對“阇婆語”進行系統(tǒng)考察的前提,是明確阇婆國的地望?!瓣^婆”其名最早見于史籍的,當屬《宋書·夷蠻傳》所記之“阇婆婆達國”,其后《新唐書》記有“訶陵國”,并注明其為“阇婆”的異名。除此以外,據(jù)伯希和等學者的考證,東漢永建六年(131)曾入貢之“葉調(diào)”以及法顯歸程所記之“耶婆提”,均為阇婆古稱的同名異譯。而對于上述唐代及以前所記錄各“阇婆國”的地望至今仍未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甚至所指是否為同一地區(qū)也存有爭議,但總體而言學界對這些材料考證的范圍大體在馬來半島、蘇門答臘及爪哇島范圍內(nèi)。入宋以后“阇婆”的地望逐漸清晰,尤其是元代以后的各種記錄更是直接言明宋代“阇婆”是“爪哇”的古稱,“阇婆”與爪哇島的對應關系也逐漸為后世所認可。

據(jù)《宋史》所記載,阇婆國首次入宋朝貢為淳化三年(992),該時期在爪哇島上存在的政權主要有三個,即爪哇人建立在中、東部的馬打蘭王國(Mataram Kingdom)、西部巽他人的加魯王國(Galuh Kingdom)以及巽他(Sunda Kingdom)王國。同時又由于爪哇島西部受到三佛齊的強烈影響,所以此時爪哇島上的語言分布也呈現(xiàn)出明顯的地域化特征,西部以古馬來語與古巽他語作為主要溝通語言,而中、東部地區(qū)的語言則以古爪哇語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上述語言都具有較為接近的親緣關系,同屬于南島語系—印度尼西亞語族,但是語音的音位略有不同。此外,在伊斯蘭時期以前上述語言都受到梵語的強烈影響,但是引入外來借詞的比例差別明顯,其中最甚者為古爪哇語,其梵語借詞占據(jù)總詞匯量的一半以上。同時,作為海上絲綢之路東段的貿(mào)易節(jié)點,同期的三類語言也受到阿拉伯語及波斯語的部分影響。

20世紀30年代后,中國學者開始關注阇婆的語言。早如馮承鈞,在國外漢學家們的研究成果之上,繼續(xù)對古代南洋交通的有關問題進行研究,并整理與翻譯了與此相關的部分重要文獻,其中亦有涉及阇婆語言者,并提出不少自己的創(chuàng)見。此后對該議題的研究長久陷入沉寂,雖然部分學者在談及古代的音韻或翻譯時偶有提及,但總體而言并無過多進展。2015年彭向前發(fā)表《阇婆國方言考》,對阇婆語言進行了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他以古爪哇語作為對勘的主要語言,試圖還原其原本的讀音含義,是近年來關于阇婆語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雖然在諸位學術前輩的努力之下,古阇婆語的對勘工作已經(jīng)取得了一定成果,但總體而言,目前學界對于阇婆語言的研究仍不夠深入,部分詞匯的考釋仍存在模糊不清的狀況,一些對勘的結論也未必能自圓其說。所以,本文主要以中文文獻所出現(xiàn)的12個阇婆語詞匯作為研究材料,在列位方家的基礎之上,對宋代阇婆語的相關問題進行補證、對勘。而本文所指的阇婆語,專指宋代通貢中國之“阇婆國”的語言,同時考慮古代阇婆的地望及其對外聯(lián)系,在對勘的過程中擬以古爪哇語及古馬來語為主,同時參考梵語、阿拉伯及波斯語詞匯,以求從多語言的角度下還原古代阇婆語言的基本面貌。雖然這些材料是只言片語,但記錄了彼時阇婆語的真實語音信息,史料價值彌足珍貴。尤其是在明確了阇婆其址位于爪哇島的前提之下,進一步對其語言族類進行考證,對于厘清阇婆國家的政權名號、明晰阇婆人群的族屬乃至研究宋代海上絲綢之路交通等議題都有著重要的意義。下二章節(jié)即分類介紹這12個單詞,并嘗試進行堪同。

二、對“阇婆物產(chǎn)類”詞匯的考證

該類阇婆語詞匯主要有“沒爹蝦啰、家凌、家啰、昆燉蘆麻、低密、蝦猱丹”,其最早記錄在《文昌雜錄》卷1:

阇婆國方言,謂真珠為“沒爹蝦啰”,謂牙為“家凌”,謂玳瑁為“家啰”,謂香為“昆燉蘆麻”,謂犀為“低密”云。

以及《諸蕃志》卷上《阇婆國》條:

〔阇婆國〕地不產(chǎn)茶,酒出于椰子及蝦猱丹樹之中,此樹華人未曾見。或以桄榔、檳榔釀成,亦自清香。

龐元英在記錄該段之時所引為北宋《朝貢錄》;又《宋史·阇婆國傳》記載阇婆與淳化三年(992)十二月朝貢貢品:

國王貢象牙、真珠、繡花銷金及繡絲絞、雜色絲絞、吉貝織雜色絞布、檀香、玳瑁檳榔盤、犀裝劍、金銀裝劍、藤織花罩、白鸚鵡、七寶飾檀香亭子。其使別貢玳瑁、龍腦、丁香、藤織花簟。

可見《文昌雜錄》所記阇婆詞匯均屬該國所貢物品之列,據(jù)此可推斷此處之“牙”應該意指“象牙”。而玳瑁作為阇婆國王及貢使反復朝貢的重要物品,后兩書記載的缺失是難以理解的,應為傳抄脫字。

“玳?!眱H《文昌雜錄》有記,為“家啰”?!凹覇币辉~當屬古爪哇語kara(烏龜),為單詞kura一變體形式。

“香”在以上三書的記載均不相同,《文昌雜錄》作“昆燉蘆麻”、《文獻通考》謂“昆燉盧麻”而《宋史》則記為“昆燉盧林”。上述六字按《廣韻》擬音如下:

本字昆燉(燉)?蘆盧麻林反切古渾切徒渾切落胡切落胡切莫霞切力尋切擬音ku?ndu?nlulumalǐěm

*繁體原文作“燉”,與“燉”不同字,該字《漢字古音手冊(增訂本)》未錄。

基于以上兩點,筆者認為該“香”應為檀香,“昆燉蘆麻”為“檀香泥”之意。雖然《諸蕃志》記載檀香及丁香都是阇婆國的特產(chǎn),但據(jù)《陳氏香譜》宋人利用檀香木(白檀)最常見的方法便是研磨成粉,而檀香末無疑更接近爪哇語lěmah泥土的本意。同時檀香泥也作為一味中藥,《本草綱目抬遺》稱之可“治胃氣滯痛,肝郁不舒”。上述記載都與丁香在華的利用有所區(qū)別。

但西國諸寺,灌沐尊儀……涂以磨香,灌以香水,取栴檀沉水香木之輩,于礎石上,以水磨使成泥,用涂像身,方持水灌。

除此之外,同時期菩提流志在《不空羂索神變真言經(jīng)》中亦屢次提及“白栴檀香泥”在各類佛教儀軌中的重要作用。

綜上可知,根據(jù)檀香在華或是在印度及東南亞地區(qū)的利用方式,阇婆貢使將檀香研磨成粉運輸入華,并依其形態(tài)稱其為“檀香泥”是極有可能的。

“蝦猱丹”在《諸蕃志》中為一種可以釀酒的樹名,《文獻通考》及《宋史》則記為“蝚”。古時“猱”與“蝚”互為通假,但發(fā)音不同。施列格根據(jù)“蝚”的廈門方言發(fā)音,將該詞恢復為古馬來語kědjutan(意為令人驚恐的東西),并認為“蝦猱丹樹”為“歪咀櫚樹”(Areca horrida)。伯希和并不認同此說,認為應該結合《諸蕃志》的記錄,充分考慮“猱”字發(fā)音的不同。關于此樹,馬可波羅在游歷至小爪哇島時也有類似記載:

應知此地有一種樹,土人欲取酒時,斷一樹枝,置一大缽于斷枝下,一日一夜,枝漿流出,缽為之滿。此酒味佳,有白色者,有朱色者。此樹頗類小海棗樹。土人斷枝,僅限四枝,迨至諸枝不復出酒時,然后以水澆樹根,及甫出嫩枝之處。

馮承鈞注譯時,引用英國亨利·玉爾(H.Yule)本注,認為該樹為砂糖椰子。據(jù)《中國高等植物》介紹:“砂糖椰子Arenga pinnata,花序汁液可制糖、釀酒?!?/p>

古爪哇語中hano與haryan均為砂糖椰子之意。彭向前將“蝦猱丹”對勘為haryan,并認為“丹”為衍字。但古時“猱”之聲母并不為r,且現(xiàn)代漢語r屬于卷舌音,中古漢語并無此音。按《漢字古音手冊(增訂本)》,“蝦”的擬音為xa,“猱”擬作nau,x與h同屬于清擦音,發(fā)音極為類似,au與o在古代漢語中又同屬開口呼,因而“蝦猱”應對hano。

三、對阇婆王號或官職名稱類詞匯的考證

該類詞匯計有“夏至馬啰夜、落肩娑婆利、司馬杰、落佶連、葧荷、葧荷比尼贖”六則,最早出現(xiàn)在《文獻通考》卷332《四裔考九》:

又言其國王一號曰“夏至馬啰夜”,王妃曰“落肩娑婆利”。

又其方言目舶主為“葧荷”,主妻曰“葧荷比尼贖”。

以及《諸蕃志》卷上《阇婆國》條:

以王子三人為副王,官有司馬杰、落佶連,共治國事,如中國宰相,無月俸,隨時量給土產(chǎn)諸物。

先說“落佶連”,該詞最早經(jīng)伯希和考釋為爪哇語rakryan。該詞在古爪哇語中置于姓名或分類名詞之前,以表示該人具有一定地位,或如費瑯之說為一官名。上世紀在印度尼西亞出土的部分碑文中亦發(fā)現(xiàn)部分國王或貴族于其名中冠以此詞。據(jù)《廣韻》“落佶連”三字的擬音分別為:lǎk、gǐět、lǐ?n,兩者讀音類似,可知伯希和之說當無疑義。

綜上,“司馬杰”應還原為古爪哇語sumantri。

葧荷、葧荷比尼贖,該兩詞出現(xiàn)于《文獻通考》及《宋史》。《文獻通考》“舶主”“主妻”中“主”原作“王”,《宋史》“主妻”原作“王妻”。施列格據(jù)此將其分別考訂為泰語phrah-khlang以及p'ra vinyasa,意為“貿(mào)易總管”及“國王配偶”。

四、宋代阇婆國家名號及通使緣由芻議

上文對勘的結果揭示出阇婆國的語言就是古爪哇語,所以從語言的角度而言,幾乎可以斷定10世紀末首次通使宋代的阇婆國正是馬打蘭王國。而另外一個證據(jù)則來自現(xiàn)存于印度的加爾各答碑文中,碑文明確記載了自馬打蘭王國伊莎納王朝(Isyana dynasty)開國君主蒲·新托(Mpu Sindok)在位期間(929—947),馬打蘭國王便被稱為“爪哇王”。而自伊莎納王朝建立后便遷往東爪哇,其后數(shù)個王朝的統(tǒng)治中心也均在東爪哇地區(qū)。

《嶺外代答》及《諸蕃志》記載阇婆國又名為“莆家龍”,該地最早經(jīng)葛路耐考證為爪哇島北岸之海港城市“北加浪岸(Pekalongan)”,隨后柔克義及馮承鈞在注釋《諸蕃志》時亦引用該說。按常理推斷,蒲家龍作為阇婆國家的代稱,理應處于阇婆國統(tǒng)治的核心地帶,但是北加浪岸位于中爪哇地區(qū),與伊莎納王朝的統(tǒng)治核心較遠。而在伊莎納王朝建立以后,來自考古學的證據(jù)也表明中爪哇地區(qū)逐漸衰落乃至被放棄。

此外,《嶺外代答》及《諸蕃志》也記載莆家龍(阇婆)“北至海四日”,作為海濱城市的北加浪岸顯然也與此不符。除了上述兩點之外,葛氏在考證之時也僅考慮對音的角度,故其推斷實不足為據(jù),所以筆者以為將“莆家龍(阇婆)”認定為“北加浪岸”是有待商榷的。

而根據(jù)《宋史》卷489《阇婆國傳》所記載的阇婆國方位:

阇婆國在南海中。其國東至海一月,泛海半月至昆侖國;西至海四十五日,南至海三日,泛海五日至大食國;北至海四日,西北泛海十五日至勃泥國,又十五日至三佛齊國,又七日至古邏國,又七日至柴歷亭,抵交址,達廣州。

從該段“阇婆國”的距海日程推算,可以判斷文中描述的地區(qū)應該坐落于爪哇島東部,而根據(jù)歷史背景判斷,該處描述的地域為伊莎納王朝首都的可能性較大。

在阇婆首次通貢宋朝之時,馬打蘭王國已于公元943年遷都至今印尼宗班縣(Jombang)附近的巴圖·加魯(Batu Galuh)。該地位于印度尼西亞東爪哇省內(nèi)陸地區(qū),位于布蘭塔斯河中游,不僅從地理位置的角度更接近文獻材料中記載的阇婆(莆家龍)位置,而且“莆家龍”三字按《廣韻》擬音分別為pǐu、ka、lǐwo?,發(fā)音又極類Batu Galuh。所以“莆家龍”作為阇婆的國都是極有可能被視為國家代稱的。除此以外,宋代同期也有將域外國家首都或主要城市作為國家代稱的用法,如《嶺外代答》“占城國”條解釋占城國名時說“王所居曰占城,以名其國”。所以,筆者認為《宋史》中所描述的阇婆地理方位以及《諸蕃志》以及《嶺外代答》所記的“莆家龍”應為一地,均為伊莎納王朝的首都巴圖·加魯,而非中爪哇的“北加浪岸”。

關于阇婆首次通使中國的原因,以往學者關注的不多,而在《宋史》記載了阇婆首次朝貢活動的細節(jié),或許可以揭示背后的原因。中文史料中記載阇婆首次通使宋朝時受其君主“穆羅茶”所命,上文提及“穆羅茶”應為古爪哇語marāja音譯而來,穆羅茶為君主之稱號而非姓名。如上文所言,該時期的馬打蘭王國正處于伊莎納王朝時期,時任國王為公元991年登位之達爾瑪旺夏(Dharmavamsa)。達爾瑪旺夏為馬打蘭王國伊莎納王朝開國君主蒲·新托的繼任者室利·伊莎納·棟卡·威查耶女王(Sri Isana Tungga Wijaya)的女婿。其在任期間在政治與文化方面都有所作為,他曾命人將《摩訶婆羅多》翻譯為古爪哇文,確立了古爪哇文的文學傳統(tǒng)。

達爾瑪旺夏在繼任之初便開始了針對三佛齊的軍事活動,并在開始階段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據(jù)《宋史》卷489《三佛齊傳》記載:

端拱元年(988),〔三佛齊〕遣使蒲押陀黎貢方物。淳化三年(992)冬,廣州上言:“蒲押陀黎前年自京回,聞本國為阇婆所侵,住南海凡一年。今春乘舶至占城,偶風信不利,復還。乞降詔諭本國。”從之。

據(jù)上文材料,足見馬打蘭王國針對三佛齊的戰(zhàn)爭發(fā)生于990年,并根據(jù)三佛齊使所獲取的消息可以推測是馬打蘭王國占據(jù)上風,以至于992年戰(zhàn)爭還未結束,否則其不至于未能按計劃回國。

在針對三佛齊開展戰(zhàn)爭行動的同時,阇婆(馬打蘭)的使者則開啟了首次通貢宋廷的旅程。對于阇婆國赴宋朝貢的緣由,《宋史》的記載很明確:“云中國有真主,本國乃修朝貢之禮”。但當時宋人為了營造“四夷懷服”的景象,以體現(xiàn)宋朝“天下共主”的地位,要求海外番國進言必須符合華夷君臣的話語表述,為此常常對番國上進的國書進行修潤,假借朝貢國之口夸贊宋朝的“太平景象”。故而可知,《宋史》記載的阇婆首次朝貢緣由恐非其本意,更需要結合歷史背景以及具體材料分析,才可在文本之外窺見歷史的原貌。

那么,阇婆此次貢使的真實原因究竟是什么呢?首先,從阇婆對華朝貢的時間節(jié)點來看,在國家處于戰(zhàn)爭期間卻遠行數(shù)千里赴華行朝貢之事,從常理上推斷絕非僅僅為了拓展外交關系。而且,除了淳化三年(992)首次通貢之外,阇婆第二次赴華朝貢則遲至近九十年后的元豐二年(1079),時間上的孤立預示著其首次赴華的特殊性。

據(jù)《宋史》卷489《阇婆國傳》記載:

〔阇婆〕其國與三佛齊有仇怨,互相攻戰(zhàn)?!辜戎?,上令有司優(yōu)待;久之使還,賜金幣甚厚,仍賜良馬戎具,以從其請。其使云:鄰國名婆羅門,有善法察人情,人欲相危害者皆先知之。

以上材料可以得見,阇婆此行不僅交代了其國周遭的政治外交環(huán)境,點名了其與“婆羅門”國的友好關系,更直接言明與三佛齊的戰(zhàn)爭狀態(tài)。而且,根據(jù)“人欲相危害者皆先知之”一句大概可以推斷,阇婆或許將宋朝也視為“有善法察人情”之國,故而也將兩國的戰(zhàn)爭狀態(tài)透露給宋朝,從而為自己的戰(zhàn)爭行為正名。更重要的是,此次赴華朝貢之行,作為回賜,阇婆國使不僅帶回了大量的金幣財物,還進一步向宋廷索求“良馬戎具”,所以不難看出阇婆此行背后蘊含的軍事外交目的。

從阇婆國的角度而言,域內(nèi)大國北宋在國際秩序中占有重要地位,投靠宋廷尋求軍事協(xié)助是基于戰(zhàn)爭狀態(tài)的正常政治訴求。但另一方面,北宋朝廷并未過多關注阇婆與三佛齊的戰(zhàn)爭狀況。相較于介入南海諸國的糾紛,宋廷更重視的是構建穩(wěn)定的華夷整體秩序,這也是古代朝貢體系的根本目標。為了體現(xiàn)天朝威儀,宋廷對海外番國往往秉持“厚往薄來”的交往原則,尤其是南海諸國“念其道里遙遠,每優(yōu)遣賜歸”,不僅給予數(shù)倍于朝貢國貢品的回賜,而且對于貢使提出的朝貢請求,大多都會給予象征性的回應。所以,面對阇婆國的請求,宋廷“仍賜良馬戎具,以從其請”,并且“賜金幣甚厚”,完全滿足了阇婆國的索求。但是另一方面,在稍早的淳化三年(992)的冬季,滯留于占婆的三佛齊貢使也向宋朝報告了其國受到阇婆侵擾的消息,并向北宋“乞降詔諭本國”尋求保護,其訴求也得到了宋廷的允諾。

990年馬打蘭針對三佛齊的戰(zhàn)爭,或許并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證據(jù)之一便是咸平六年(1003)三佛齊又恢復了對宋廷的朝貢活動,并為建造佛寺請賜名及鐘,表明了三佛齊再次奪回了對海域的掌控,并且還有余力大興建筑。在三佛齊恢復重建的同時,馬打蘭王國卻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根據(jù)加爾各答的梵文碑銘記載,馬打蘭在1006年遭受攻擊,國王達爾瑪旺夏于次年死于戰(zhàn)火中,伊莎納王朝隨之覆滅?,F(xiàn)今學者對于這一記載的解釋大多傾向于三佛齊的入侵,這是針對990年阇婆入侵的報復行動。

雖然有學者推測此次戰(zhàn)爭實際經(jīng)過了中國的贊助或是默許,但是正如上文所言,宋廷對介入距離遙遠的南海各國之間的爭端興趣不大,所以中文史料并沒有任何有關兩國再次交戰(zhàn)的記錄。但與此相對的是,三佛齊在戰(zhàn)爭發(fā)生前后頻繁遣使入宋卻是不爭事實。而且,這些朝貢記錄也有別于此前的記載,如果說此前的三佛齊使團是“純粹商業(yè)性的”,而到了咸平六年(1003)之后的數(shù)次朝貢卻明顯展露出強烈的“政治外交”目的。除了正常的朝貢貿(mào)易以外,三佛齊使團表現(xiàn)出了對于宋廷禮儀活動的強烈興趣,并對宋朝皇帝展示出極大的敬意,而宋廷也是自此開始對其進行冊封。如咸平六年(1003)三佛齊建造佛寺的緣由便是“以?!舱孀凇呈邸?,景德元年(1004)的朝貢使團被許以“謁會靈觀,游太清寺、金明池”,大中祥符元年(1008)更是“許赴泰山陪位于朝覲壇”。

而三佛齊的這種轉變,一方面或許是由于宋廷本身出于國內(nèi)政治目的,對“天下共主”身份的刻意營造,因而各種政治活動中需要“夷狄”的參與擁戴,從而對各藩屬國的主動要求。尤其是大中祥符元年十月的封禪活動更加需要營造“四夷懷服”的表象,所以除了三佛齊之外,大食、占婆等國也不同程度的參與了封禪活動。但是另一方面,也不能排除三佛齊希望通過融入華夷秩序,以至于換取宋廷其對吞并馬打蘭王國的默許態(tài)度,抑或是對于宋朝在此前支持阇婆的一種積極的回應。不過從本文上述的分析來看,這大概只是三佛齊方的一廂情愿而已。另外,從南海諸番國的角度而言,不管宋廷的意愿如何,北宋作為域外大國,確實是可以左右當時東南亞局勢的重要力量,因而南海諸國在對外交往中不得不將北宋置于一個較為突出的位置,這側面也凸顯出當時中國與東南亞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與互動。

五、小結

借助語言材料,可以揭示文本之外的歷史信息。經(jīng)過本文闡述,來自語言學透露出的歷史信息,不僅可以與文獻記載互為印證,而且從本文的考述結果來看,更是直接作為驗證阇婆國號的證據(jù)之一。另一方面,語言的對勘反映出了在前伊斯蘭時代爪哇語的基本面貌,阇婆語中梵語借詞以及梵語本源詞匯的大量出現(xiàn),反映了古爪哇人與印度之間的文化聯(lián)系。值得注意的是,之所以可以利用語言材料確定阇婆的國號,反映出了古代馬來族群的語言差異性,彰顯出了同一文化族群的不同發(fā)展路徑。無論如何,宋元載籍記錄的阇婆語音,可以說是中國對爪哇乃至東南亞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貢獻。換而言之,從今日的眼光來看,也可以視為中國與印尼文化交流的又一有力證據(jù)。

另外,借由對阇婆國語言的對勘,確定了阇婆的政權名稱,這對于考訂宋代阇婆的地名至關重要。宋代阇婆位于爪哇島之所以成為定論,得益于宋元史料的記載,但是關于阇婆具體的政權名稱則一直存有疑問,先有馮承鈞以為是13世紀建國之杜馬班國,此后雖然學者提出阇婆就是馬打蘭王國的看法,但卻并沒有給出足夠的證據(jù),更沒有言及其所屬王朝。此前學者對于阇婆地名的考訂多從對音的角度出發(fā),其結果往往不能自圓其說。例如“莆家龍”,前人將其考訂為“北加浪岸”,然該地位置實則遠去當時馬打蘭王國的統(tǒng)治核心,正是因為未能夠將馬打蘭與阇婆進行有效的對應。而藉由此,相信會對今后考訂阇婆的其他地理信息有一定的裨益,從而產(chǎn)生新的思考。

最后,從兩次三佛齊—阇婆戰(zhàn)爭的結果來看,表明宋朝在東南亞的政治生態(tài)中占有重要地位。雖然起初宋廷對于兩國的訴求都給予了一定的回應,但其態(tài)度則稍顯曖昧,對兩國給予了不同程度的支持。這是由于宋朝對海外番國的紛爭并不感興趣,其關注的重點是朝貢體系下的華夷秩序的構建。三佛齊在遭受阇婆的入侵之后,隨后屢次遣使入宋并頻頻示好,這或許是由于北宋為了國內(nèi)政治目的,對“天下共主”身份的刻意營造,因而主動要求;但另一方面也不排除三佛齊單方面認識到了宋朝力量對于東南亞政局的強烈影響,以其“臣服”之心,換取宋廷的支持。最后,宋廷雖無意參與南海諸國的政治紛爭,但是基于其本身強大的政治影響力,依然對當時的東南亞格局產(chǎn)生巨大影響。

總之,就阇婆語言本身便可以挖掘出一定的歷史信息,對文獻及考古資料進行補充。這對于進一步認識宋代阇婆,乃至整個宋代海上絲綢之路的情況,無疑也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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