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東

（西北師范大學 甘肅 蘭州 730070）

《玉臺新詠》是南朝徐陵于梁武帝時期編纂的詩歌總集，共收錄了漢朝至梁朝共690首詩。其收錄的主要是宮體詩，其中庾信的詩收錄有13首，并冠以雜詩之名。這些詩有的見于庾信別集，即《庾子山集》中，有的則未見?！吨軙も仔艂鳌份d：“庾信字子山，南陽新野人也。祖易，齊徵士。父肩吾，梁散騎常侍、中書令……時肩吾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記。東海徐摛為左衛(wèi)率。摛子陵及信，并為抄撰學士。父子在東宮，出入禁闥，恩禮莫與比隆。既有盛才，文并綺艷，故世號為徐、庾體焉。當時后進，競相模范。每有一文，京都莫不傳誦?！边€云“其體以淫放為本，其詞以輕險為宗?！庇纱丝梢?，“庾信的父親庾肩吾為齊梁時代著名的宮體詩人。庾信自幼出入梁宮廷，在簡文帝、元帝朝頗得信任”，并且在其父親與宮廷環(huán)境的影響下，庾信也參與了宮體詩的創(chuàng)作，而且與徐陵的宮體詩并稱一時，影響力甚大。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庾信雖然被看作宮體詩人，但這13首詩并非全都是早期宮體詩作，而且構思精巧，個性鮮明，“較之沈約等人，在藝術上已高出不少”，其在文學史和詩歌史的地位不容忽視。下面將從三個方面來談談這些雜詩的藝術特色。

一、感情真摯，借古嘆今

庾信的這幾首雜詩，有的寫得感情真摯動人，尤其善于借他人之酒杯來澆自己心中之快壘，將自己深厚的感懷寄托于對歷史人物的詠懷中?！墩丫o》《明君辭》和《怨詩》這三首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墩丫o》在《庾子山集》與《樂府詩集》中又名《王昭君》，《明君辭》在《庾子山集》中又名《昭君辭應詔》?！墩丫o》主要抒發(fā)的是王昭君將要辭漢入胡時的離別傷情。其云“拭淚辭戚里，回顧望昭陽。鏡失菱花影，釵除郤日梁。腰圍無一尺，垂淚有千行。綠衫承馬汗，紅袖拂秋霜。別曲真多恨，哀弦須更張。”“拭淚”“回顧”“鏡失”“釵除”“無一尺”“淚千行”“別曲”“哀弦”，處處表現(xiàn)了昭君的離愁、傷感與不舍。雖然其中也有“菱花”“綠衫”“紅袖”等充滿女性特色之詞，但卻一點也不像一般的宮體詩傷于淫靡?！睹骶o》則描寫了昭君離開漢地向胡境出發(fā)時的情景，所謂“斂眉光祿塞，遙望夫人城。片片紅顏落，雙雙眼淚生。冰河牽馬渡，雪路把鞍行?！逼渲凶詈笏木渥钅艽騽尤诵?。“胡風入骨冷，漢月照心明。方調(diào)琴上曲，變?nèi)牒章?。”“胡風”與“漢月”，“骨冷”與“心明”，一正一反，正表明了昭君的心跡。自己來到異國他鄉(xiāng)，苦寒之地，心里牢牢牽掛著的卻是故國?。】墒窃贍繏煊帜茉鯓幽?？“琴上曲”已成“胡笳聲”，那魂牽夢繞的故國終究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庾信在寫這兩首詩的時候內(nèi)心一定是不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思緒涌動，感慨萬千。說到這一點，就不得不提庾信由南入北的坎坷經(jīng)歷了。據(jù)《北史·庾信傳》記載，庾信“臺城陷后，信奔于江陵。梁元帝承制，除御史中承。及即位，轉(zhuǎn)右衛(wèi)將軍，封武康縣侯，加散騎侍郎，聘于西魏。屬大軍南討，遂留長安。江陵平，累遷儀同三司?！薄吨軙酚涊d雖較略，但也有“遂留長安”語。另外，“時陳氏與朝廷通好，南北流寓之士，各許還其舊國。陳氏乃請王褒及信等十數(shù)人。高祖唯放王克、殷不害等，信及褒并留而不遣。尋徵為司宗中大夫。世宗、高祖并雅好文學，信特蒙恩禮……信雖位望通顯，常有鄉(xiāng)關之思。乃作《哀江南賦》以致其意云?！扁仔艤舯敝芏荒軞w故里，雖然備受恩寵，但畢竟是他鄉(xiāng)異國，思鄉(xiāng)之情在心頭縈繞也是在所難免的了。正所謂“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庾信之心境可以想見矣。

因此，大家有理由相信，在當時的矛盾心緒下，庾信“是以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寫下了這兩篇感嘆王昭君的詩作。他筆下的昭君，不僅是歷史上曾經(jīng)真實存在過的王昭君，更是詩人自己；其筆下不僅是對昭君去國懷鄉(xiāng)的感嘆，更是自己身處異國的無奈與悲哀的人生寫照。

再比如《怨詩》，《庾子山集》又名《怨歌行》，清人所做的《玉臺新詠箋注》直接說“公始仕梁，后乃入周，常有鄉(xiāng)關之思，此詩蓋借以自況也”，明言這是借古嘆今之作。從詩歌內(nèi)容來看，“望鄉(xiāng)”“胡塵”“漢月”皆是異國他鄉(xiāng)之人的思鄉(xiāng)語，題目中的“怨”字也點明了主題。這是典型的借男女怨情來發(fā)鄉(xiāng)關之思，是一首有所寄托的詠懷詩。

二、風格迥異，形式多樣

《玉臺新詠》所選的庾信詩雖然只有13首，卻內(nèi)容豐富，風格迥異，而且詩歌的語言形式和詩體也具有多樣性。

（一）主題和風格的多樣性

從題目看，《玉臺新詠》中有梁簡文帝《詠舞詩》二首，《奉和詠舞》正是和梁簡文帝之作，《明君辭》又名《昭君辭應詔》，《看妓》又名《和趙王看妓》，與《仰和何仆射還宅懷故》都似是應制唱和之作。從內(nèi)容看，《烏夜啼》《怨歌》具有閨怨的特點?！稙跻固洹肥且话阋饬x上的閨怨詩，《怨歌》則是借男女之怨來寫鄉(xiāng)關之思?！督Y(jié)客少年場行》《對酒》《舞媚娘》《和詠舞》《看妓》等則是似一般宮體詩的“憐風月，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之作?！督Y(jié)客少年場行》原是樂府舊題，“《樂府解題》曰：‘言輕生重義，慷慨以立功名也?！稄V題》曰：‘言少年結(jié)任俠之客，為游樂之場，終而無成，故作此曲也?！扁仔旁谶@里賦予新意，著重寫了少年歡聚，游戲于歡樂之場的情景，開頭“結(jié)客少年場，春風滿路香”以樂景襯樂情，“滿”字不僅是春風、花草的美好，更是少年的志得意滿。后面的“歌撩李都尉，果擲潘河陽。折花遙勸酒，就水更移床”在豪放中又帶點不羈之態(tài)?！秾啤访鑼懙氖潜M情縱酒的歡樂，春水，桃花，美酒，妙樂，怎能不讓人沉醉呢？《舞媚娘》寫一年輕女子鏡前自照的神態(tài)，“朝來戶前照鏡，含笑盈盈自看。眉心濃黛直點，額角輕黃細安。祗疑落花謾去，復道春風不還。少年惟有歡樂，飲酒那得留錢?！币粋€嫵媚多情的女子形象躍然于紙上，雖有綺麗之詞，但不傷于輕艷?！斗詈驮佄琛放c《看妓》則是歌姬舞女動人舞姿的刻畫與展現(xiàn)。這幾首詩風格相近，內(nèi)容相對空洞，情感也比較貧乏單一，應當是庾信由南入北之前所作，體現(xiàn)了庾信早期“清新流麗”的創(chuàng)作風格，也與其宮體詩人的身份相符。

庾信有一系列詠屏風詩，《春日題屏風》是其第四首，《庾子山集注》云：“屏風之制，古所謂扆，皆有畫飾?！抖Y記》鄭注曰：‘斧扆者，畫屏風也?！帧吨芏Y》注云：‘黼依，其制如屏風。’《東觀漢記》曰：‘宋弘常燕，見御坐新施屏風，圖畫列女?！多捴杏洝吩唬骸⒆鹘疸y鈕屈膝屏風，以白縑畫義士、仙人。’子山《詠畫屏風詩》二十四首，其畫不一，蓋雜詠之也?！绷硗猓瘛堆喔栊小穭t是邊塞詩，王褒“曾作《燕歌》，妙盡塞北苦寒之言。元帝及諸文士并和之，競為凄切之辭，及魏征江陵方驗?！痹撛娗斑厴O力描寫邊境的苦寒與天氣的惡劣，“伐北云氣晝夜昏，千里飛蓬無復根。寒雁嗈嗈渡遼水，桑葉紛紛落薊門。疎勒城中乏水源，晉陽山頭無箭竹?！焙竺媸惆l(fā)征夫、思婦久別離居的相思之苦?！皩賴魇秒x居，陽關音信絕復疎。愿得魯連飛一箭，持寄思歸燕將書?！薄白詮膶④姵黾毩?，蕩子空床難獨守?！碧貏e是開頭的“代北云氣晝夜昏，千里飛蓬無復根。寒鴉嗈嗈渡遼水，桑葉紛紛落薊門”氣象雄宏壯闊，已有盛唐邊塞詩的氣象，與這13首詩中的其他作品，風格全然不同?！睹骶o》與《昭君辭》作為庾信由南入北之后的作品，顯得“悲感之篇，常見風骨”，融合了南北文學之長，“在原有的清新流麗之中，更顯出蒼涼、沉雄的氣概。”

（二）語言形式和詩體的多樣性

從語言形式來看，有五言、六言和七言。其中五言詩占了大多數(shù)，如《昭君辭》《結(jié)客少年場行》《對酒》《明君辭》《看妓》《春日題屏風》《七夕》《奉和詠舞》《仰和何仆射還宅懷故》都是五言詩，《燕歌行》《烏夜啼》是七言，而《怨詩》和《舞媚娘》則是少見的六言詩。從詩體的角度來看，既有古風，又有歌行體，甚至還有格律詩。如《燕歌行》《結(jié)客少年場行》帶有“行”字都是歌行體，《怨詩》又名《怨歌行》，《對酒》又名《對酒歌》也是歌行體?！墩丫o》《明君辭》每首五言十句，《春日題屏風》《奉和詠舞》和《七夕》每首五言八句，《仰和何仆射還宅懷故》則是五言十六句的長詩。這六首都是五言古風。其中《昭君辭》《明君辭》這兩首五言古風，每首的前四聯(lián)八句都對仗精巧，已初具排律的特點。《烏夜啼》詩“促柱繁弦非《子夜》，歌聲舞態(tài)異前谿。御史府中何處宿？洛陽城頭那得棲。彈琴蜀郡卓家女，織錦秦川竇氏妻。詎不自驚長淚落，到道啼鳥恒夜啼”共四聯(lián)八句，中間的頷聯(lián)和頸聯(lián)兩聯(lián)對仗精整，“洛陽城頭”對“御史府中”，“何處宿”對“那得棲”，“彈琴”對“織錦”，“蜀郡”對“秦川”，“卓家女”對“竇氏妻”，正是地名對地名，方位介詞對方位介詞，疑問詞對疑問詞，動詞對動詞，身份對身份，堪稱工對?！罢缑鳌⑶逡詠淼脑u論家所說，他的作品不止堪稱‘梁之冠絕’，而且‘啟唐之先鞭’，其‘《燕歌行》開唐初七言；《烏夜啼》開唐七律；其他體為唐五絕、五律、五排所本者，亦不可勝舉。’”

三、長于用典，文辭贍富

魏晉以來，隨著文學的逐漸分化與獨立，文學意識的不斷覺醒，詩歌創(chuàng)作也開始更加追求創(chuàng)作技法的提升。這種技法的提升有兩個方面。從語言層面來看，就是追求音韻聲律，所以有了以沈約為代表的永明聲律運動。從寫作手法來看，則主要是用典。關于用典，劉勰在《文心雕龍·事類》中說：“事類者，蓋文章之外，據(jù)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者也?！备鶕?jù)語境，這里的“事類”就是典故。鐘嶸在《詩品》中批評道：“至于吟詠情性，亦何貴于用事……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顏延、謝莊，尤為繁密。于時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近任昉、王元長等，辭不貴奇，競須新事。爾來作者，寖以成俗。遂乃句無虛語，語無虛字，拘攣補衲，蠧文已甚。”周振甫先生注：“用事，用典故?！边@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南北朝時期的用典非常盛行，而處在這一時期的庾信，“出生在既有顯要的政治地位，又有深厚的文學素養(yǎng)的家庭”中，再加上“博覽群書”，又曾任“抄撰學士”，因此長于用典，文辭贍富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庾信的長于用典首先表現(xiàn)在典故來源廣泛，既有事典，也有語典。這些典故既來自先秦至魏晉南北朝歷代詩文作品，包括與庾信同時代的文人作品，也來自史書，子書，志人志怪小說，甚至是佛教和道教典籍。

如“頓珠隨疎節(jié)”是化用了南朝梁陳間顧野王《舞賦》中的“頓珠履于瓊簟”，《春日題屏風》中的“何勞一片雨，喚作陽臺神”出自戰(zhàn)國文人宋玉的《高唐賦》“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痹偃纭秾啤分械摹按褐藿宸级拧被昧恕冻o》的“采芳洲兮杜若”，《明君辭》有“漢月照心明”，實出自梁簡文帝《明君辭》之“秋簷照漢月”。這些都是語典?！斗詈驮佄琛返摹谤]顧市應傾”出自《吳越春秋》記載的故事，云：“吳王闔閭葬女于閶門外，舞白鶴于吳市，萬人隨觀，遂使男女與鶴俱入墓門?！薄堆龊秃纹蜕溥€宅懷故》中的“歌梁秋燕飛”是出自“韓娥去齊，余響繞梁三日”的故事，“徒勞五日歸”是出自《漢書·萬石君傳》“每五日洗沐，歸謁親”?！犊醇恕分械摹皯抑徽`，無事顧周郎”出自《吳志》，“周瑜少時，精意于音樂。雖三爵之后，其有闕誤，瑜必知之，知之必顧?！边@些是事典。另外像《仰和何仆射還宅懷故》的“愿馮甘露入”，其借用佛教《智度論》的“一切眾生，甘露門開，如何不出”，“方假慧登輝”化用《華嚴經(jīng)》的“為燃智慧燈，善目于此深觀察”?！堆喔栊小贰捌咸岩槐兆怼?，典出西晉張華《博物志》，“劉玄石曾于中山酒家沽酒，酒家與千日酒飲之，至家大醉，其家不知，以為死，葬之。后酒家計向千日，往視之，云已葬。于是開棺，醉始醒?！薄岸ㄈ〗鸬ぷ鲙追?，能令華表得千年”暗含兩個典故，一是道家《抱樸子》有“金丹燒之愈久，變化愈妙，令人不老不死”，二是志怪小說《續(xù)搜神記》云：“遼東城門華表柱，忽有白鶴來集，鶴于空中歌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今來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冢累累。’”這當然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魏晉南北朝以來神仙方術和佛教的盛行，同時也更加體現(xiàn)了庾信的博學多識和極其擅長把這些典故信手應用到詩文創(chuàng)作中。庾信相當喜歡和擅長運用的是來自史書中的典故，特別是《漢書》?？梢钥吹剑@13首詩幾乎每篇都包含了《漢書》中的典故，有的詩篇甚至不止一處。如前面提到的《仰和何仆射還宅懷故》中的“徒勞五日歸”，《漢書·萬石君傳》曰：“每五日洗沐，歸謁親?！薄墩丫o》中的“哀弦須更張”出自《漢書》的“董仲舒對策曰：‘琴瑟不調(diào)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薄督Y(jié)客少年場行》中的“歌撩李都尉”出自《漢書》“李延年為協(xié)律都尉”，《明君辭》中的“光祿塞”的典故出自《漢書》“單于自請留居光祿塞下”。

關于《漢書》的典故這些詩篇中還有很多，在此不再一一列舉。這些典故的運用使得文辭贍富，增加了作品的歷史感。

其次表現(xiàn)在用典精準，選取的典故有些被后來詩人反復引用，甚至具有了標志性的文化含義。如《看妓》中描寫美貌舞女的“綠珠歌扇薄，飛燕舞衫長”，巧妙地用漢代的美女趙飛燕和西晉石崇的舞妾綠珠來指代舞女，暗贊其不僅容顏過人，而且還舞技高超。后來如駱賓王有詩“綠珠猶得石崇憐，飛燕曾經(jīng)漢皇寵”，李白的詩歌“可憐飛燕擬新妝”都運用了綠珠或趙飛燕的典故。再如描寫酒后醉態(tài)“山簡接籬倒，王戎如意舞”，運用了山簡和王戎醉酒的典故。魏晉時期喜歡喝酒，因酒出名的人很多，如阮籍、劉伶等，庾信卻獨具慧眼，選用山簡和王戎酒后極具畫面性的姿態(tài)來入詩，不僅有很強的形象性和畫面感，也給人無窮的想象空間。另外，像邊塞詩《燕歌行》中的“自從將軍出細柳”，用漢代名將周亞夫駐軍之地細柳營代替軍營，從此細柳就成了軍營的代稱，被詩人不斷引用在詩詞當中，如唐代王維《觀獵》有“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

作為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文人，南北朝文風融合于一身的庾信除了辭賦成就突出外，其詩歌創(chuàng)作同樣突出，從《玉臺新詠》所選取的僅僅13首詩就可以看到庾信詩歌的不少特色，借古嘆今的深沉悲痛，前后詩風的變化，詩歌體裁的多樣性，以及對歷史典故的熟稔與運用。這既體現(xiàn)了庾信杰出詩歌成就，同時也說明了徐陵這位宮體詩人的非凡眼光，并不只是流連于“憐風月，狎池苑”的風流淫靡，而是作品感情、文辭、創(chuàng)作手法等的綜合考慮，至少就《玉臺新詠》所選取的庾信詩歌來看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