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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寧小說集《幽暗的林蔭道》的出版史及篇目考證

2023-02-06 23:42李新龍
語言與文化論壇 2023年2期
關(guān)鍵詞:林蔭道小說集篇目

李新龍

布寧(1)Бунин 的譯法有“蒲寧”“布寧”等,本文采用更為通行的譯法“布寧”。同時為了行文的統(tǒng)一,引文中的其他譯法全部改為“布寧”,而書名中的則保持不變。(И. А. Бунин)是俄羅斯詩人、小說家、翻譯家,193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的小說集《幽暗的林蔭道》(2)《Темные аллеи》 這部作品得名于小說集的首篇、也是同名作 《Темные аллеи》。小說集在國內(nèi)的譯名有“林蔭幽徑”(戴驄譯)、“暗徑集”(陳馥譯)、“幽暗的林蔭小徑”(馮玉律譯)、“幽暗的林陰道”(王立業(yè)譯)等。本文采用更為通行的譯法——“幽暗的林蔭道”。是其長達67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天鵝之歌”,在整個俄羅斯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中都占有重要地位。在布寧研究專家施拉耶爾(М. Д. Шраер)看來,該作品是布寧為了與納博科夫一較高下而創(chuàng)作的“文學遺囑”,同時也是最后的杰作(施拉耶爾,2016)前言7。而且按照他的觀點,《幽暗的林蔭道》是對納博科夫最優(yōu)秀的俄文短篇——諸如《完美》(《Совершенство》)、《菲雅爾塔的春天》(《Весна в Фиальте》)、《云、湖、塔》(《Облако, озеро, башня》)等——的回應(施拉耶爾,2016)前言5。這種強大的文學對話在某種程度上造就了這部優(yōu)秀的小說集。學者A. A. 薩基揚茨(А. А. Саакянц)表示:“《幽暗的林蔭道》已然成為俄羅斯文學乃至世界文學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要人們一息尚存,這部作品無論以何種形式出現(xiàn),都會成為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雅歌》(3)《雅歌》是《圣經(jīng)·舊約》中的一首愛情詩,在《圣經(jīng)》中占據(jù)著極其特殊又十分重要的地位?!队陌档牧质a道》展現(xiàn)了男女間“形形色色、千姿百態(tài)、始料未及、難以捉摸”(任光宣,2003)的愛情,且布寧也自認為這是本“關(guān)于愛情的書”(книга о любви),因此該作品也被稱為“愛的百科全書”(《энциклопедия любви》)。薩基揚茨在此處將《幽暗的林蔭道》與《雅歌》類比,意在說明前者是可與后者相媲美的、書寫愛情的佳作。?!?Саакянц,1988)

《幽暗的林蔭道》在國內(nèi)得到了較為充分的研究,但筆者在縱觀這些研究成果后卻發(fā)現(xiàn),國內(nèi)學者對于小說集收錄的小說數(shù)量存在一定分歧:有學者認為收錄38篇,有學者認為有41篇,有學者認為有40篇,還有學者認為小說集中起初有38篇,后增至40篇。既然研究的是同一部作品,卻在小說集的篇目數(shù)量上存在分歧,這一點值得關(guān)注。筆者還注意到,一些研究者分析了《三個盧布》(《Три рубля》),但翻閱多個版本的《幽暗的林蔭道》,發(fā)現(xiàn)它們都沒有收錄這篇小說。綜上,《幽暗的林蔭道》在國內(nèi)的研究存在這樣2個問題:其一,小說集的篇目數(shù)量存在分歧;其二,《三個盧布》是否屬于該小說集存疑。面對在國內(nèi)學界存在的上述問題,筆者擬通過溯源《幽暗的林蔭道》的出版史,對小說集的篇目和版本進行考證。

1. 坎坷的出版史(4)由于篇幅限制,本文只研究《幽暗的林蔭道》的單行本及其在具有版本學意義的《布寧文集》中的收錄情況。

小說集的第一個單行本由新地出版社(Новая земля)于1943年在紐約出版(簡稱為1943年紐約版(5)1943年紐約版中的篇目按順序為:Часть I 《Темные аллеи》《Кавказ》《Баллада》《Апрель》《Степа》《Муза》《Поздний час》;Часть II 《Руся》《Таня》《В Париже》《Натали》。),使用舊正字法(6)1917年十月革命后,列寧領(lǐng)導的布爾什維克掌權(quán),旋即進行正字法改革,改革的結(jié)果是取消了一些字母并簡化了拼寫,之前的正字法即為舊正字法。印刷,分為2個部分,收錄11個短篇。這是一個不完全本。布寧對首版并不滿意,他在給好友M. A. 阿爾達諾夫(М. А. Алданов)的信中寫道:“書被編排得連我都看不懂,我非常后悔同意出版。出版社還在后記中寫:‘余下的作品將會在第二本書中出版?!覠o論如何也不想要這種東西!”(Бунина et al.,1983)

1946年,法蘭克-俄羅斯出版社(La Presse Fran?aise et étrangère/Франко-русская печать)在巴黎出版了《幽暗的林蔭道》的第二版(簡稱為1946年巴黎版(7)1946年巴黎版中的篇目按順序為:Часть I 《Темные аллеи》《Кавказ》《Баллада》《Степа》《Муза》《Поздний час》;Часть II 《Руся》《Красавица》《Дурочка》《Антигона》《Смарагд》《Гость》《Волки》《Визитные карточки》《Зойка и Валерия》《Таня》《В Париже》《Галя Ганская》《Генрих》《Натали》;Часть III 《В одной знакомой улице》《Речной трактир》《Кума》《Начало》《“Дубки”》《Барышня Клара》《“Мадрид”》《Второй кофейник》《Железная Шерсть》《Холодная осень》《Пароход “Саратов”》《Ворон》《Камарг》《Сто рупий》《Месть》《Качели》《Чистый понедельник》《Часовня》。)。該版采用新正字法印刷,分為3個部分,包含38篇小說。布寧對于這個版本也不滿意,主要原因是使用了新正字法印刷。他在給阿爾達諾夫的信中抱怨道:“書在澤柳克那兒用新正字法印刷出版,這讓我感到痛苦!”(Бунина et al.,1983)在他看來,新正字法僅可用于報刊雜志這種連續(xù)出版物,而絕對不能用來印刷他的作品(Бунина et al., 1984)。而且布寧非常自信地保證,連他的好友契訶夫都決不會同意用新正字法來印刷書籍(Аболина,2020)。需要指出的是,布寧的這一觀點與語言的發(fā)展相悖,因為語言通常都會朝簡化的方向發(fā)展。

布寧于1953年去世,1946年巴黎版是其生前出版的最后一個版本,按理說這就是“標準版”。但事實并非如此——他在世時明確要求改動1946年巴黎版的篇目,在小說集的最后增加《猶地亞的春光》(《Весной, в Иудее》)和《投宿》(《Ночлег》)這2篇小說,它們應選自1953年契訶夫出版社(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им. Чехова)出版的詩文集《猶地亞的春光·耶利哥玫瑰》(《Весной, в Иудее. Роза Иерихона》)。布寧的這一要求由其妻穆羅姆采娃-布寧娜寫在《猶地亞的春光·耶利哥玫瑰》一書上,于1959年寄給知名的布寧學學者巴博列科(Бунин 1988; Пономарев,2020)。據(jù)資料顯示,該原件在蘇聯(lián)時期保存于國立列寧圖書館手稿部(Бунин,1966)366。而目前在何處,暫不清楚。

20世紀50年代中期,蘇聯(lián)進入“解凍”時期,布寧在蘇聯(lián)被解禁。1956年,真理報出版社(Правда)(8)真理報出版社成立于1929年,總部位于莫斯科,是蘇聯(lián)時期最大的官方報刊雜志出版單位,負責出版蘇共官方報紙《真理報》(《Правда》)。出版了5卷本《布寧文集》。雜志《旗》(《Знамя》)的主編、知名文學批評家С. И. 丘普里寧(С. И. Чупринин)記下了這個重要的日子:“1956年8月10日,5卷本《布寧文集》的第一卷簽字付梓,冊數(shù)為25萬卷?!?Чупринин,2020)這是蘇聯(lián)時期的第一套《布寧文集》,它標志著布寧在蘇聯(lián)的正式回歸。在此之前蘇聯(lián)國內(nèi)也出版過布寧作品的選集,但是它們的影響力無疑不能與這套5卷本《布寧文集》相提并論。其中第四卷為《1921—1952年間的中短篇小說·1917—1952年間的詩歌》,選錄了《幽暗的林蔭道》中的17篇小說(簡稱該卷收錄的《幽暗的林蔭道》為1956年節(jié)選版(9)1956年節(jié)選版中的篇目按順序為:《Темные аллеи》《Кавказ》《Степа》《Муза》《Руся》《Красавица》《Дурочка》《Волки》《В Париже》《Натали》《В одной знакомой улице》《“Дубки”》《Холодная осень》《Пароход “Саратов”》《Ворон》《Качели》《Часовня》。)。編者沒有將這些小說單列成集,而是籠統(tǒng)地整理為“1921—1952年間的中短篇小說”。另外,A. T. 特瓦爾多夫斯基(А. Т. Твардовский)表示,這套5卷本文集“相當不全、不完整”(Твардовский,1980)??梢?布寧以及《幽暗的林蔭道》在蘇聯(lián)的回歸算不上圓滿。

1965—1967年間,在特瓦爾多夫斯基的努力下(10)特瓦爾多夫斯基與布寧有一定淵源,前者的長詩《瓦西里·焦爾金》(《Василий Теркин》)備受布寧好評。特瓦爾多夫斯基本身偏向自由派,曾寫下具有諷刺和批判性質(zhì)的長詩《焦爾金游地府》(《Теркин на том свете》)和《憑借記憶的權(quán)力》(《По праву памяти》)。1950—1954、1958—1970年間,他兩度出任《新世界》(《Новый мир》)雜志主編。在他的領(lǐng)導下,《新世界》上發(fā)表了不少引起巨大反響和激烈爭論的作品,如索爾仁尼琴(А. И. Солженицын)的《伊凡·杰尼索維奇的一天》(《Один день Ивана Денисовича》)??梢哉f,《新世界》推動了“解凍”思潮。,文學出版社(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出版了由特瓦爾多夫斯基作序的9卷本《布寧文集》,第七卷為《幽暗的林蔭道·1931—1952年間的短篇小說》(簡稱該卷收錄的《幽暗的林蔭道》為1966年文學版(11)1966年文學版中的篇目按順序為:Часть I 《Темные аллеи》《Кавказ》《Баллада》《Степа》《Муза》《Поздний час》;Часть II 《Руся》《Красавица》《Дурочка》《Антигона》《Смарагд》《Волки》《Визитные карточки》《Зойка и Валерия》《Таня》《В Париже》《Галя Ганская》《Генрих》《Натали》;Часть III 《В одной знакомой улице》《Речной трактир》《Кума》《Начало》《“Дубки”》《“Мадрид”》《Второй кофейник》《Холодная осень》《Пароход “Саратов”》《Ворон》《Камарг》《Сто рупий》《Месть》《Качели》《Чистый понедельник》《Часовня》《Весной, в Иудее》《Ночлег》。)。第七卷遵照了布寧的意愿,收錄了《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但沒有收錄《客人》(《Гость》)、《克拉拉小姐》(《Барышня Клара》)和《鐵毛》(《Железная Шерсть》)(12)未收錄3篇小說內(nèi)容簡介:突然到訪的客人亞當赤裸裸地強奸了他眼中的夏娃,即女廚子薩沙,亞當離開后,薩沙還盼望著他的下一次到來(《客人》);一男子與克拉拉小姐在餐廳相遇,之后打算與克拉拉發(fā)生一夜情,但卻因為一些小事,失手將對方殺死(《克拉拉小姐》);新婚之夜,新郎不顧新娘的反對強行和她發(fā)生了關(guān)系,卻發(fā)現(xiàn)她不是處女,原來新娘之前自愿與鐵毛(即熊)茍合,出于強烈的罪惡感,她當晚上吊自殺(《鐵毛》)。。因此,1966年文學版收錄了共計37篇小說。

在戈爾巴喬夫改革時期,文學出版社于1987—1988年間出版了6卷本《布寧文集》,第五卷為《阿爾謝尼耶夫的一生·幽暗的林蔭道·1932—1952年間的短篇小說》。該卷第一次完整地收錄了《幽暗的林蔭道》的所有小說(簡稱該卷收錄的《幽暗的林蔭道》為1988年文學版(13)1988年文學版中的篇目按順序為:Часть I 《Темные аллеи》《Кавказ》《Баллада》《Степа》《Муза》《Поздний час》; Часть II 《Руся》《Красавица》《Дурочка》《Антигона》《Смарагд》《Гость》《Волки》《Визитные карточки》《Зойка и Валерия》《Таня》《В Париже》《Галя Ганская》《Генрих》《Натали》; Часть III 《В одной знакомой улице》《Речной трактир》《Кума》《Начало》《“Дубки”》《Барышня Клара》《“Мадрид”》《Второй кофейник》《Железная Шерсть》《Холодная осень》《Пароход “Саратов”》《Ворон》《Камарг》《Сто рупий》《Месть》《Качели》《Чистый понедельник》《Часовня》《Весной, в Иудее》《Ночлег》。)——不但收錄了《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而且還重新收錄了《客人》《克拉拉小姐》《鐵毛》。因此,1988年文學版收錄了共計40篇小說。該版本還有1個優(yōu)點:在第五卷最后,巴博列科撰寫了較為詳細的注釋章節(jié),以說明各個短篇的出版信息、創(chuàng)作背景、靈感來源、修改情況、用典出處等。

2005年,周末出版社(Воскресенье)出版了13卷本的《布寧全集》,后于2006—2007年間又增加了3卷,最終共計16卷。這套所謂的“全集”為國外的布寧學學界所不齒,按施拉耶爾的話來說,“這套破東西不僅破壞了知識產(chǎn)權(quán)(版權(quán))和著作者人權(quán),還翻印了他人的評論與資料置于自己名下”,一些學者也發(fā)文抨擊這套書(施拉耶爾,2016)前言6。

2. 版本比較與篇目考證

《幽暗的林蔭道》出版史的脈絡(luò)主干為:1943年紐約版(11篇)→1946年巴黎版(38篇)→1956年節(jié)選版(17篇)→1966年文學版(37篇)→1988年文學版(40篇)。這與任光宣(2003)的觀點大致吻合:“這本書1943年在美國紐約首次問世,隨后在法國出版,最后才在俄羅斯與讀者見面?!?/p>

我們發(fā)現(xiàn),有一些學者使用過1995年在巴黎出版的另一個版本的《幽暗的林蔭道》(簡稱為1995年巴黎版),這個版本共計收錄了40篇小說,但它在篇目和順序上與1988年文學版無異。且筆者在翻閱完1995年巴黎版后認為,該版本在參考價值上不如1988年文學版:1995年巴黎版為單行本,在版本學價值上不如1988年文學版所歸屬的6卷本《布寧文集》,而且1995年巴黎版沒有較為詳細的注釋,無法為翻譯與研究提供更多的參考。有學者提到《幽暗的林蔭道》有41篇,此提法明顯錯誤,筆者發(fā)現(xiàn),該學者所用的是另一個版本。這是1988年真理報出版社出版的4卷本《布寧文集》,第四卷為《幽暗的林蔭道·晚年的短篇小說·譯作》,而該卷收錄的《幽暗的林蔭道》的小說數(shù)量也僅為37篇(下文簡稱該卷收錄的《幽暗的林蔭道》為1988年真理版),且篇目和順序與1966年文學版無異,因此在參考價值上也不如1988年文學版。

對比1943年紐約版和1946年巴黎版,1946年巴黎版(38篇)中的小說數(shù)量比1943年紐約版(11篇)要多,且1946年巴黎版在篇目、順序和章節(jié)劃分上已固定。值得注意的是,1943年紐約版中的《四月》(《Апрель》)在1946年巴黎版中被移出。1956年節(jié)選版收錄的小說相對較少,研究和參考的價值不大,但1956年節(jié)選版所歸屬的5卷本文集卻有著重大的意義:作為蘇聯(lián)時期第一套《布寧文集》,它標志著布寧在蘇聯(lián)的“解凍”。這不但為布寧之后的逐步回歸奠定了基礎(chǔ),而且為蘇聯(lián)布寧學的發(fā)展鋪平了道路。對比1946年巴黎版和1966年文學版,后者尊重了布寧的意愿,收錄了《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但是移出了《客人》《克拉拉小姐》和《鐵毛》。編者在書后明確指出,該卷沒有收錄上述3篇作品,是個不完整的版本(Бунин,1966)365。按學者А. Н. 尼科柳金(А. Н. Николюкин)的觀點:道德的偽善統(tǒng)治著當時的國家,這3篇小說因沒能通過書刊審查而被排除在1966年文學版之外(Николюкин,2018)。布寧自己也承認,《幽暗的林蔭道》一書中確實有若干頗為大膽的描寫,并表示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刪去(Седых,1979)。但即便是刪去引起爭議的部分后在紐約的俄僑刊物《新雜志》上發(fā)表,仍招來非議。阿爾達諾夫給布寧寫道:“不瞞您說,《新雜志》編輯部收到了不少來信,信中強烈抗議您小說中帶有‘色情’性質(zhì)的字句!!!”(Марченко,2015)因此,蘇聯(lián)當局在20世紀60年代不能接受這3篇小說,是可以理解的。對比1966年文學版與1988年文學版,后者重新收錄了那3篇小說,其余篇目和篇目順序保持不變。

但在俄羅斯學界,部分學者對于布寧提出的把《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收入小說集的這一要求存在異議。他們并不是懷疑巴博列科偽造材料,也不是對這2篇小說本身持批判態(tài)度,爭議要從《幽暗的林蔭道》的整體結(jié)構(gòu)談起。1946年巴黎版以《小教堂》(《Часовня》)結(jié)束,有學者認為:“《小教堂》不是小說,而是一幅速寫、帶有抒情色彩的隨筆兼尾聲……‘他愛得太深了,愛得太深的人往往自殺’,這段文字與小說集中大部分作品的內(nèi)容和諧一致。但后來布寧擴充了小說集,在《小教堂》后增加《猶地亞的春光》(1946)和《投宿》(1949)。這是2篇具有濃厚東方色彩(14)“當16、17世紀時,西歐各國——特別是英國……它們按從西歐到東方的距離,將廣大的亞洲東南部、西南部和地中海沿岸地區(qū),劃分為‘遠東’‘中東’和‘近東’這幾個區(qū)域。這些名稱以后逐漸演變成地理區(qū)域的概念而成為習慣用語?!眳⒁姉钫袂?1957. 西南亞洲[M]. 上海:新知識出版社:序言1。還有這樣一種說法:“古希臘地理學家是以塔納伊斯河(頓河)作為歐洲和亞洲的分界線的……”參見克柳切夫斯基,2013. 俄國史教程:第一卷[M]. 張草紉,浦允南,譯. 北京:商務(wù)印書館:44。按照俄國人和歐洲人的觀點,貝都因人和柏柏爾人都是東方民族,所以這位學者認定這2篇小說具有東方色彩。的小說:貝都因女人為了錢而獻身,她的族人向勾引她的人開槍;有柏柏爾人血統(tǒng)的西班牙老太婆把15歲的侄女賣給客人陪宿,女孩的黑狗一口咬死了他……這種增添從本質(zhì)上破壞了標準版小說集(15)聯(lián)系上下文可知,這位學者所指的標準版小說集(канонический цикл)為1946年巴黎版。的結(jié)構(gòu)與基調(diào)的和諧?!?Мескин,2021)

但筆者仍支持將《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收入小說集。以它們有東方色彩為由而不予收錄,這未免有些牽強,因為除卻《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小說集中的《卡瑪格》(《Камарг》)和《一百盧比》(《Сто рупий》)里的女性也同樣具有東方色彩。其次,東方給予布寧創(chuàng)作靈感。布寧熱愛旅行,曾于1907年偕妻子“赴埃及、敘利亞、巴勒斯坦等國家旅行,此次旅行為布寧的東方小說提供了素材”(楊明明,2019)。1911年,布寧夫婦前往錫蘭(今斯里蘭卡,筆者注)。3年之后,作家以錫蘭之旅為題材寫下小說《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Братья》)。有學者表示:“土耳其、埃及、敘利亞、巴勒斯坦和錫蘭之旅是布寧創(chuàng)作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Смирнова,1991)

按照權(quán)威的布寧學學者Е. Р. 波諾馬廖夫(Е. Р. Пономарев)的觀點,小說集《幽暗的林蔭道》是一個“足夠開放的文本單位”(довольно свободное текстовое единство),布寧多次編寫小說集的“篇目表”(программа),向“篇目表”中列入小說;《幽暗的林蔭道》中的“主要小說”(основные рассказы)構(gòu)成“核心”(ядро),“核心”會進入各個時期的“篇目表”。而一些遠離“核心”的小說可能只進入過“篇目表”一次,并不總是被收入小說集,最終會處在“邊緣”(периферия);以《四月》為例,它只進入過首版(1943年紐約版),而第二版(1946年巴黎版)的容量急劇擴大,卻并沒有收錄《四月》;如果布寧生前出版了第三版,那么小說集也會發(fā)生改變——最好的證據(jù)就是他要求收錄《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因此,也不排除他會收錄40年代后期甚至早期的小說。可以說,小說集反映了布寧的創(chuàng)作動態(tài)(Пономарев,2015)。一位德國學者也持類似的看法,她將《幽暗的林蔭道》視作一個巨大的“形式”(форма)、集子,甚至把小說集看作布寧于1936—1949年間創(chuàng)作的所有小說的語境(контекст)(Пономарев,2015)。

波諾馬廖夫還提出這樣一個概念——“《幽暗的林蔭道》周邊小說”(круг 《Темных аллей》)。布寧的一些作品離“核心”較遠,但能明顯感覺到它們受“核心”的影響,作家本人未曾將這些作品收錄進小說集,但它們在主題和文體上與小說集相當接近,這類作品就被稱作“《幽暗的林蔭道》周邊小說”(16)根據(jù)波諾馬廖夫的研究,“《幽暗的林蔭道》周邊小說”可能包括《阿盧普卡》(《Алупка》)、《萊奧多牌護膚霜》(《Крем Леодор》)、《傳奇》(《Легенда》)、《米斯特拉爾》(《Мистраль》)、《青春與暮年》(《Молодость и старость》)、《難忘的舞會》(《Памятный бал》)、《正午的炎熱》(《Полуденный жар》)、《三個盧布》(《Три рубля》)、《小意外》(《Un petit accident》)、《在阿爾卑斯山》(《В Альпах》)、《在這樣的夜……》(《В такую ночь…》)、《阿赫馬特》(《Ахмат》)、《阿麗雅》(《Аля》,有2個版本)、《救命!》(《Au secours!》)、《遠火》(《Далекий пожар》)、《大篷車》(《Кибитка》)、《當我初次……》(《Когда я впервые...》)、《克里米亞》(《Крым》)、《麗達》(《Лита》)、《瑪麗亞·斯圖爾特》(《Мария Стюарт》)、《莫杰斯特》(《Модест》)、《在馬車上》(《На извозчике》)、《新皮襖》(《Новая шубка》)、《信》(《Письма》)、《里維埃拉》(《Ривьера》)、《跳進溝里!》(《В канаву!》)。(Пономарев,2015; Пономарев,2020)。如果依照波諾馬廖夫的觀點,那么前文提到的《三個盧布》即為“《幽暗的林蔭道》周邊小說”之一,它沒有被收入過小說集,而在國內(nèi)卻被當作小說集中的一篇來研究。這一現(xiàn)象間接證明“《幽暗的林蔭道》周邊小說”與小說集的密切關(guān)系。至于為什么國內(nèi)學者將其視作小說集中的一篇來研究,可能是因為知名翻譯家戴驄翻譯了《三個盧布》,并將其置于《幽暗的林蔭道》的小說之間,給研究者們造成了錯覺。這些研究者無一例外地參考了戴驄的譯本。

回顧《幽暗的林蔭道》的出版史,可以看到篇目的變動。9卷本《布寧文集》的編者早在半個世紀前就肯定了《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這2篇小說,將其收入1966年文學版,且1988年文學版也遵循了這一傳統(tǒng)。因此,后世的研究者與編者沒有必要再質(zhì)疑這2篇小說的地位,之后的編者們也應該尊重作家生前的意愿,將《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收入小說集,小說集的完整版應包含40篇。到目前為止,1988年文學版仍是一個值得參考的版本:第一,它第一次完整地收錄了40篇小說;第二,該書由蘇聯(lián)著名的布寧學學者巴博列科做注,這為學術(shù)研究提供一定的參考;第三,文學出版社是蘇聯(lián)時期知名的出版機構(gòu),書籍質(zhì)量有較好的保證。

2022年7月,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了《幽暗的林蔭道》的中文全譯本(此書譯名為《暗徑集》),共收錄40篇小說,由陳馥與路軒合譯。這是《幽暗的林蔭道》的首個中文全譯本,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它從側(cè)面證明了筆者認為《幽暗的林蔭道》的完整版應包含40篇小說的觀點。但是它有這樣一些遺憾:其一,版權(quán)頁上的信息指出,該書根據(jù)1995年巴黎版譯出,而這個版本的參考價值遠不如1988年文學版;其二,該譯本由陳馥和路軒合譯,雖然譯者皆認真負責,但譯文不可避免地會存在風格不統(tǒng)一的問題。

近年來在俄羅斯學界,整理、研究和出版布寧的文學遺產(chǎn)已成為一項重要的工作。2019年,俄羅斯科學院高爾基世界文學研究所出版了《文學遺產(chǎn)》第一百一十卷的第一冊《布寧:新材料與新研究》,2022年又出版了第二冊,這是繼1973年蘇聯(lián)科學院出版的《文學遺產(chǎn)》第八十四卷之后的又一力作。值得關(guān)注的是,第一冊收錄了11篇“《幽暗的林蔭道》周邊小說”。除此之外,高爾基世界文學研究所正在組織出版首套學術(shù)版《布寧全集》。俄羅斯科學院高爾基世界文學研究所、俄羅斯科學院俄羅斯文學研究所、莫斯科大學和俄羅斯國立師范大學等俄羅斯頂尖的研究所和高校的布寧學學者皆參與編寫,總卷數(shù)預計達25卷。這套學術(shù)版《布寧全集》的出版定將給世界的布寧學帶來全新的材料與視角。在編寫全集之前,還舉行了題為“學術(shù)布寧·生平與創(chuàng)作研究(版本學、史料學和方法論)”的圓桌會議,不少學者在會上就布寧作品的版本學問題展開討論(Закружная,2017)。除此之外,一些學者也撰文探討布寧的作品(包括其詩歌創(chuàng)作),乃至其日記的版本學問題(Двинятина et al.,2015;Морозов,2017;Пономарев,2017;Двинятина,2019; Двинятина et al., 2020;Двинятина et al., 2021; Пономарев,2022)。由此可見,俄羅斯學界對布寧的文學遺產(chǎn)及其作品的版本學問題給予了足夠的重視,而國內(nèi)有關(guān)《幽暗的林蔭道》的版本學問題至今尚未有明確結(jié)論,這不禁令人深思。

3. 結(jié)語

大多數(shù)僑民作家的作品都經(jīng)歷了這樣一番曲折的經(jīng)歷:他們的作品在當時因某些原因只能在境外出版,但最終還是以原貌回到祖國。通過追溯《幽暗的林蔭道》的出版史,可以看到這部杰作坎坷的面世經(jīng)歷:它最初在美國出版,之后在法國出版,然后在蘇聯(lián)“回歸”,在“公開性”時期才終以完整版的形式面世。不同時期的各個版本所收錄的篇目數(shù)量有所不同:從最初的11篇到38篇,再到完整版的40篇。其間,一些篇目因作家的主觀原因或書刊審查制度被移出,不過在書刊審查制度下被移出小說集的作品最終還是得以恢復。布寧明確要求將《猶地亞的春光》和《投宿》收入小說集,后世的研究者與圖書編者應遵循作家本人的這一意愿。筆者建議使用1988年文學版作為《幽暗的林蔭道》的翻譯與研究的參考版本,同時也期待著將來有更好的版本面世。本文希望通過對《幽暗的林蔭道》的版本學研究,為理解布寧的創(chuàng)作及其思想變化提供線索,引發(fā)國內(nèi)研究界對其創(chuàng)作的重新審視,重新評價作家命運與政治的互動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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