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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校外“放牛灘”

2023-03-06 05:00郜元寶
雨花 2023年1期
關(guān)鍵詞:小鬼水塘老師

郜元寶

小學一二年級(1971—1972),我是在本村負責全科(語文、算術(shù)、體育)教學的崔老師家里讀完的。

鄉(xiāng)下人眼光特別,總以為在自己家里教幾個毛孩子,只是“管管水”而已,好比爺爺奶奶看住一群“小把戲”,不叫他們掉進屋前屋后的水塘。但我確實是在認真而嚴厲的崔老師手里發(fā)蒙的,所謂“學校”“老師”“同學”等概念,最初也是她教給我的。

三四年級,我轉(zhuǎn)到了兩個生產(chǎn)大隊合辦的“完小”(一至五年級以及應有各科齊備),離家七八里路,不在本村轉(zhuǎn)悠了,這才有點“上學”“放學”的意思。

該完小規(guī)模不小,但內(nèi)部管理相當混亂,民辦、代課以及少數(shù)公辦教師走馬燈般輪換。幸好在三四年級我遇到了同樣認真而嚴厲的章老師,否則我在學業(yè)上的進益不會超過崔老師所給予我的。

小學最后一年(1975),本地生源驟增,原來的完小不得不一分為二,我又轉(zhuǎn)到了本村新開的一所完小,在農(nóng)村知青小丁老師提攜下增長了不少見識。

不同于崔老師、章老師的嚴厲,小丁老師對學生十分溫和,經(jīng)常跟幾個他喜歡的男生在他的單身宿舍(就在教室隔壁)促膝談心。

有一年夏天,兩個來自上海的女教師(真正的知青)要趕十幾公里之外順安古鎮(zhèn)的早班火車回上海老家過暑假。小丁老師在前一天晚上,搞了一個歡送她們的“茶話會”,甚至邀請我和鄰居(也是同班同學)“學慶你”(人名后綴“你”乃吾鄉(xiāng)方言特色)參加。

那天晚上,我和學慶你像大人一樣,假模假式地喝著茶,吃著花生、瓜子之類的零食,懵懵懂懂地聽年輕英俊瀟灑的小丁老師跟兩位上海知青身份的女老師海闊天空,徹夜神聊,一直聊到“東方既白”,五個人才踩著滿地的露水,匆匆趕往火車站(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火車)。

雖然我和學慶你都不知道,小丁老師當時正陷入跟兩位女同事微妙而復雜的情感糾葛(俗稱“三角戀”),但從那晚上開始,我們兩個鄉(xiāng)下小男生似乎都有了某種現(xiàn)實的抓手,開始認真想象鄉(xiāng)村(也是自身)以外的廣闊世界。

然而無論我們?nèi)绾文X洞大開,也無法想象這兩位女教師正要回去的上海是一座怎樣的城市,更不會想到那里有我日后許多“上海同學”,他們在上海的馬路上行走,在上海的學校上課,在上海的弄堂里“l(fā)ie”(玩)。大學時代的一位上海同學告訴我,他讀小學時,經(jīng)常被外公領(lǐng)著擠公共汽車,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里到處轉(zhuǎn)!

1970年代中期,交通不便信息閉塞的皖南鄉(xiāng)村與大上海不折不扣就是彼此隔絕的兩個平行世界。我和一班鄉(xiāng)下小同學們像蟲子似的蠕動于長江中游南岸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社會幽深曲折的腸道,而我大學時代的一群上海同學正在長江入??跍蕚溆訓|方魔都的再次蘇醒。

關(guān)于崔、章、丁三位老師,應該專門寫篇文章,這里暫且按下不表。單說我先后讀過的三所小學,始終都沒有“圍墻”。后來升到設(shè)在“公社部”的初中,也沒圍墻。直到1980年夏去銅陵市讀高中,這才見識到啥叫圍墻。所以本文題目只能叫“小學校外”,不能按照流行說法叫“小學校圍墻之外”,否則就用詞不準確了。

所謂“放牛灘”,千萬別以為真有什么專門用來放牛的灘地。這只是比喻性說法,專指一群小孩掙脫了大人的管束,由著性子隨便玩耍的所在。這種地方并無一定之規(guī),只要有一群孩子無法無天玩得很瘋(現(xiàn)在叫“嗨”),路過的大人必定會說:看看,都成放牛灘了!

為了躲避大人管束,獲得最大限度的自由,放牛灘多半選在遠離村莊、遠離集體勞動(“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大人們視線之外那些相對荒野之地。但若說“人跡罕至”,用詞又不準確了:再頑皮的孩子好歹也還算人吧?這些“人”的樂園除了放牛灘,難道還有別處?

我從虛歲六歲入小學,到五年級畢業(yè)后轉(zhuǎn)入初中,頭尾五年,美其名曰讀書,實際上只有一小半時間在學校,其余一大半就在各種放牛灘上給玩掉了。

在校期間當然也沒有規(guī)規(guī)矩矩讀過什么書,只不過在老師眼皮底下?lián)Q了一種玩法。何以至此?幸乎不幸?這個留待以后再說。只說校內(nèi)校外,雖然都是不讀書而隨意玩耍,但具體玩法各有不同。

且先說說我小學五年在學校之外的各種玩法吧。

但請允許我趕緊插敘一筆:之所以終于下決心要寫出這些如煙往事,倒并非覺得特別有趣,值得向微時代青年讀者炫耀;或者像某些研究1980年代崛起的中國先鋒小說的專家學者所說的那樣,在匱乏年代人性荒原上任意玩耍的“頑童”,他們的“個人經(jīng)驗”有足以彌補正史之不足的特殊意義。我的“個人經(jīng)驗”實在貧乏得可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猶如隨處散落的塵埃,注定要被真正的歷史掃入垃圾堆,只不過自己私下里常常不知不覺反復默念著,倘若再不寫出來,隨著記憶日漸衰退,恐怕今后心里每念叨一次,細節(jié)都會有所變形,最后連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據(jù)說那樣很容易患上真幻莫辨的老年癡呆癥。

完全因為有鑒于此,我才覺得有必要稍稍“懷舊”一下。

小孩子天性貪玩,少年的我自然也不例外。但如果單單我一個人走在從家上學校、從學?;丶疫@兩點一線的正路上,是決計不敢玩,也不會玩的。我生性膽小,不敢亂玩,又缺乏創(chuàng)造力,不知道應該怎么玩。懂事之后到上學之前,基本上只在屋前屋后,由“咳咳哆哆”(成天咳嗽)的老祖母看著,隨便玩點什么,也就滿足了。

然而一旦走在上學和放學這兩條路上,必定會遭遇若干“鬼頭”,即同學中身強力壯,具有一定威懾力、號召力、組織力的大男孩,老實不客氣地站在必經(jīng)之路的某個關(guān)隘,岔開雙手一攔,不容置疑地頒布命令——

“今天不許上學!”

“放學不許回家!”

要問為什么?回答只有一個字:“l(fā)ie”(玩)!

于是乎,我小學生活的一大半時間,就這樣被壓縮到一個“l(fā)ie”字中去了,好似孫悟空被吸進妖怪的瓶子里。

我高中畢業(yè)來上海讀大學,然后定居在這座東方魔都,闊別家鄉(xiāng)整整四十年,雖說鄉(xiāng)音無改,但不少方言已經(jīng)淡忘,說話更是不能連貫,但對于這個“l(fā)ie”字,一直印象深刻。說起來恐怕還是要拜當年那些逼著我跟他們一起“l(fā)ie”的鬼頭們所賜吧。

由鬼頭們發(fā)明的各種玩法,又怎一個“l(fā)ie”字了得!倘若對我至今還不知道如何轉(zhuǎn)寫成恰當漢字的這個方言詞稍微進行“解壓”處理,則其中所包含的內(nèi)容,還真是豐富得有些驚人呢。

首先是講故事。我們這群“小鬼”其實很樂意圍成一圈,聽鬼頭們談天說地。不學無術(shù)的鬼頭能講出什么名堂經(jīng)呢?左右不過是從大人那里聽來的雞零狗碎,豹子頭林沖啊,小英雄羅成啊,或者幾個月才能看一次的鄉(xiāng)下露天電影的人物與情節(jié),都由著鬼頭們自由發(fā)揮,小鬼們自然都聽得津津有味。具體內(nèi)容早已經(jīng)模糊了,只記得一旦沉浸于他們胡編亂造的故事情節(jié),我們這些小鬼對老師責罰的害怕,對家長詢問的擔心,很快就會拋到九霄云外。

“講故事”,是鬼頭們籠絡(luò)小鬼的第一招。

然而現(xiàn)實很殘酷。無故曠課總要被罰。小學校責罰學生的辦法很離奇。若是夏天,就大中午在太陽底下罰站。一站兩小時,曬得皮膚出油,嘴唇開裂,還直接導致另一種形式的曠課、脫課。若是冬天,就在全校例行大會的主席臺前罰站。光著腦袋讓西北風、東北風吹個飽,不許戴帽!有幾位家長聞訊跑到學??棺h。但抗議無效,類似的責罰從未減輕,然而似乎也收效甚微,最后的結(jié)果是一邊照罰,一邊照“l(fā)ie”,各行其是,互相不受影響。

來自家長的懲罰因人而異,因地制宜。有一次被鬼頭們帶到“大江口”(流經(jīng)我們自然村的小叉江匯入長江的轉(zhuǎn)彎處),七八個大鬼小鬼坐在莊稼地和江堤的交界處,一邊聽著風吹高粱葉子的“唰唰”聲,一邊“唯見長江天際流”。所謂講故事,漸漸就演變成大小鬼們七嘴八舌扯淡。許多內(nèi)容不僅荒誕不經(jīng),也真正屬于兒童不宜,這里只好姑且從略。

肚子餓得“咕咕”叫,但慢慢也就扛過去了。不知為何,那次竟沒有偷生產(chǎn)隊的花生、玉米、山芋之類烤了吃?;蛟S不知不覺,大家都陶醉在“春江花月夜”的意境中了吧。

等到“月落烏啼霜滿天”,穿過大片大片的莊稼地,跌跌撞撞摸黑回家。麻著膽子敲門,被驚醒的父親怒不可遏,聲浪從臥室繞過堂屋,穿出大門縫隙,化作巴掌直接打在我臉上:“你某某某整天不上學,神頭鬼臉到處lie,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你怎么還好意思回家?!”

這是父親第一次嚴肅地叫我全名。從前我單知道鄉(xiāng)下小孩對大人直呼其名是犯上作亂,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現(xiàn)在才知道小孩子在特殊情景中被父母突然直呼其名,真是糟糕透了,有一種被拋棄、被逐出家門、“被開除”、從此脫離組織而浪跡天涯的感覺。用一個當時小學生都愛用的成語來形容,真可謂“五雷轟頂”。

第二天上學,路過同學“衛(wèi)紅你”家,發(fā)現(xiàn)他被綁在門前一棵大樹上,早飯也由弟弟喂給他吃?!靶l(wèi)紅你”眼巴巴地看著我們上學,臉上滿是羞澀,跟昨晚在“大江口”時判若兩人。我們倒不覺得什么,因為都知道那是他父親“三不知”就會懲罰他的方式。

鬼頭們講故事的沖動跟他們講故事的能力基本成反比,往往說到一半,就難以為繼。因此好景不長,鄉(xiāng)下小孩用講故事和聽故事的方式進行自我教育的感人畫面很快就調(diào)換成別的項目——自然也可謂包羅萬象,但首選乃是“打架”。

打架的事在鄉(xiāng)下經(jīng)常發(fā)生。無論春夏秋冬,農(nóng)忙農(nóng)閑,類似家庭內(nèi)訌、鄰里相爭、知青點大規(guī)模斗毆、墻角旮旯誰跟誰瞬間結(jié)束的扭打,實在是太陽底下無新事,不必贅述。但小孩子們由鬼頭指揮著,按部就班、像模像樣地打起來,倒是比較特別,值得記上一筆。

這一類打斗,往往以嘻嘻哈哈的游戲開始,但不可避免要弄假成真,最后以其中幾個(多半是小鬼)胳膊腿或身體其他部位輕度受傷為止。有關(guān)父母當然要站在村口大路上,對著空氣大罵數(shù)日,方肯罷休。老師們也會追究具體該由哪位鬼頭負責,但往往也都不了了之。某些小鬼很不幸,他們的傷痛很可能長久不得痊愈。我額角的一小塊傷疤就保留至今,隔壁“學慶你”甚至因腳踝骨折,休學一年。所有這些,我們當時都認為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客觀規(guī)律,遲早要發(fā)生,區(qū)別僅僅在于具體落在誰身上。

有一次精心策劃的“石子大戰(zhàn)”,現(xiàn)在想起來,還歷歷在目,心有余悸。

那是冬天的傍晚,本村大小鬼們在放學回家的路上“l(fā)ie”得意興闌珊了,剛要鳴金收兵,突然從大路上走來鄰村一隊大小鬼。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分青紅皂白就對罵起來。眼看就要動手,但好事多磨,幾個老師恰巧也從這條大路走過,看到兩軍對壘的架勢,就橫眉怒目,大聲斥責。雙方只好罷手,各自作鳥獸散。

不料飯后不久,“學慶你”和另一個小鬼匆匆忙忙跑遍各家,秘密傳達鬼頭“小虎子”(“子”也是吾鄉(xiāng)人名一種特色后綴)的動員令:將能穿的衣服盡量裹在身上,趕緊去村口“小隊部”集合!

小隊部,顧名思義就是生產(chǎn)小隊(亦即我們自然村)一座孤懸村口的房子。堆放谷種、農(nóng)具、化肥農(nóng)藥的兩小間上了鎖,另一間堂屋偶爾用來開大會、請知青讀報紙之類,居然洞開著,小虎子和另外兩個鬼頭就在那里迎候大家??吹酱蠹谊戧懤m(xù)續(xù)到齊了,這才宣布今晚的節(jié)目:已經(jīng)跟鄰村鬼頭約定,等月亮上來,以兩村中間大路旁的水塘為界河,一左一右,展開“石子大戰(zhàn)”,即兩隊人馬以石子襲擊對方,竅門是既要傷到敵人,又要不被敵人傷到(保存自己,打擊敵人),還要不許出聲,以免招來大人的干涉。屆時雙方都會抵近“界河”的某個適當位置,利用沿路稀稀拉拉的小樹林作掩護,用力向?qū)Ψ綊仈S石子。

當務之急是盡快撿到充足的適合拋擲的石子。這個不難,村頭村尾到處都是。然而有幾個小鬼突然發(fā)現(xiàn)出來得匆忙,沒有戴冬天的厚帽子。鬼頭們很不高興?;丶胰ツ??來不及了。于是命令他們作預備隊,開戰(zhàn)以后盡量靠后,躲在小隊部的另一側(cè),負責供應石子。

剛布置停當,到水塘邊小樹林的“偵察兵”回來報告:鄰村大小鬼們“來了”。

大戰(zhàn)在即,凝重而興奮的情緒頓時彌漫開來。我們像貓一樣悶聲不響,借著樹林的掩護,小心翼翼靠近水塘,直到模模糊糊感覺到對方的氣息,這才每人停在一棵合適的小樹后面聽小虎子口令。然而口令尚未發(fā)出,對方的石子就雨點般傾瀉過來。幸好都打在帽子或棉衣上,受傷不重,反倒激發(fā)了我方的斗志。我們也不等小虎子口令了,立即展開第一波攻擊,更加密集的石子從我方樹林射向?qū)Ψ健?/p>

也許對方衣服沒穿夠,也許他們憑借的小樹林沒有我方的密集,也許總兵力稍遜一籌,總之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一聲聲沉悶的慘叫。小虎子抓住戰(zhàn)機,立即命令預備隊帶著充足的石子跟上,大家一起沖出小樹林,發(fā)起第二波更兇猛的攻擊。

戰(zhàn)局急轉(zhuǎn)直下,對方潰不成軍,我方也早已忘記事先約定,不僅跨過作為界河的水塘,還穿過對方一度盤踞的小樹林,乘勝追擊,直到看見鄰村的燈火,聽到大人小孩的喧鬧,這才有序地返回小隊部,整頓人馬,等候?qū)Ψ降姆磽簟?/p>

可能對方傷得不輕,也可能對方被大人們發(fā)現(xiàn)之后加以制止,總之等了半天,“偵察兵”來回跑了好幾趟,也絲毫不見他們有任何報復性反擊的跡象,于是我方宣布取得了完全的勝利。

這一戰(zhàn),我方只有幾個人額角擦傷,但仍有一種險勝的感覺。小虎子居然臨時違反戰(zhàn)前約定,鼓動大家沖出小樹林,越過界河和對方的小樹林,直沖到對方老巢。萬一中了埋伏,或者對方另有援軍,豈不危矣?這件事,大小鬼們臉紅脖子粗地爭論了許久,也沒有定論。

奇怪的是接下來好幾天,對方在學校跟沒事似的絕口不提。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就這樣結(jié)束了,但月光之下備戰(zhàn)、被打、反攻、追擊、撤退的全過程,實在步步驚心,令大家回味無窮。

前面提到連接本村和鄰村的大路旁有一口不小的水塘,兩村合用,一起養(yǎng)魚,年底“拉大網(wǎng)”或徹底抽干,收獲的魚兩村平分。另外就是中間畫一條線,有需要墊高宅基的人家就在屬于各村的一方塘底取土。春夏雨水豐沛,水塘很快灌滿,又是汪洋一片,但那下面因為農(nóng)民取土而挖出來的坑坑洼洼,就埋伏了無數(shù)危險——對于我們這群喜歡玩水而水性又不太好的大鬼小鬼們尤其如此。只是我們渾然不覺,大人們也懶得提醒罷了。

我就因為這種集體的疏忽大意,差點溺水夭亡。

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后,我和學慶你結(jié)伴上學。走到水塘邊,只見小虎子和另外一個鬼頭被幾個小鬼包圍著,坐在地上不知干什么??匆娢覀z,他們就說“好,這下湊齊了”。原來兩個鬼頭要一人帶三四個徒弟,教大家學習游泳!

鬼頭決定了,小鬼們自然不敢反對,都乖乖脫光衣服,胡亂堆在一起,然后“撲通撲通”下到水里。小虎子和另一個鬼頭果真煞有介事做起游泳教練來了。他們教大家怎樣浮在水面而不至于沉沒,怎樣得寸進尺,以腦袋浮在水面為前提,學習如何向前“移”,向后“漂”。

一開始,幾個小鬼還生怕有人走過,搶了書包和衣服,或者直接報告給學校。發(fā)生這兩種情況,后果都不堪設(shè)想。但真是與人斗,其樂無窮,與水斗,其樂亦無窮。玩著玩著,就把一切的擔心顧慮拋在腦后,真像前幾天剛學到的成語“專心致志”“聚精會神”所說的那樣,完全沉浸于這項前所未有的水中嬉戲了。

這當然比坐在教室里學習帶勁多了。游泳原來如此有趣而又容易,三招兩式就能浮在水面,再撲騰幾下似乎就行動自如了。我相信已經(jīng)掌握了要領(lǐng),小虎子和另一個鬼頭也很有成就感。他們用教練嘉許優(yōu)秀運動員的口氣說,“很好很好。你們幾個繼續(xù)玩,我們上去躺一會兒?!?/p>

教練離開,我們玩得更歡了。這既是要展示自己獨立游泳的能力,也是覺得教練不過爾爾,他們的指導并不實用。究竟怎么游,還是自己最清楚。

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開始逐漸遠離岸邊,向水塘中央探索。水塘底部很像一口巨大的鐵鍋,從邊緣到中心緩緩降低。一旦發(fā)現(xiàn)水深超過下巴,立即撲騰幾下,就能腳踏實地,回到靠近岸邊的高處。這種試探和自救屢試不爽,小伙伴們玩得不亦樂乎。

但我覺得不妨再大膽一些。于是雙腳一蹬,猛地游向更加接近水塘中央的地方,引起周圍一陣喝彩。我撲騰了幾下,確實尚能保持平衡,一直浮在水面。但不知為何,竟然還想再探一探深淺。我放慢撲騰的節(jié)奏,慢慢下降。不料下降過程相當漫長,熟悉的水底硬土遲遲不來迎接我的腳底。我變成自由落體了,趕緊用力撲騰。

大概因為畢竟沒有探底,得不到水底硬土的助推,單靠撲騰,無法獲得上升所需的速度和力度,整個身體就停在水面以下某個高度,無論怎么用力,還是不能將口鼻浮出水面。眼睛能看到水面的陽光(剎那間腦海里閃出了成語“波光粼粼”)以及自己在水里飄飄蕩蕩的頭發(fā),但就是無法擺脫困境。

不知道這種載沉載浮的局面持續(xù)了多久,我終于被小伙伴們發(fā)現(xiàn)。他們大呼小叫,兩個仰面朝天躺在岸邊的鬼頭這才搶下水來,一邊一個游到我左右,老鷹抓小雞一樣將我救起。

第一次溺水的經(jīng)驗有些古怪。鼻子并無明顯嗆水的感覺,也無法判斷是否喝了幾口水。緊張害怕是難免的,卻壓根兒沒想到“死”。倒是事后越想越怕,接連好幾個星期走過水塘,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慌。大家說,這是沒有得逞的水鬼還惦記著,只是我們身上陽氣旺,看不見水鬼站在水塘中央向我招手。我不敢朝水塘方向多看一眼,如是者將近一個多月,才漸漸平復。

后來又經(jīng)歷過兩次類似的溺水。第二次仍然被人救起;第三次則很冷靜,索性沉到水底,手足并用,沿著水底的緩坡努力向高處攀爬,一直爬到岸邊。

這以后才算真正學會了游泳。時間上巧得很,就在小學畢業(yè)那年的夏天。敬愛的小丁老師邀請我和學慶你去他在“江心洲”的老家過暑假,既教我學會了在單杠上三百六十度自由翻滾,也進一步鞏固和提高了我的游泳技術(shù)。有這兩項技藝在身,我陡然感到長大了不少。

這讓我信心滿滿,預備進入中學階段的學習,卻也讓我朦朧地想到:恐怕要告別放牛灘上那些無拘無束的“l(fā)ie”了吧?

2022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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