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柴胡
西康路西段,小酒館像古董陳列著
玻璃杯中仍在猛漲的江水
是一條需要揉捏的筋骨,也許它真的
只是累了,像一枚熟透的柿子
軟到失眠的鵝卵石,再軟
天就要通徹了,前方的道路
還沒有一盞燈亮起來
再前方一點,是冬季,一位慢公主
吻冰冷的吻,再舊的事物
都被賦予新生命,我們這些巨石上的螞蟻
觸角被折斷,黏稠的洞穴
引導著我們將軀體置放,這是一種緊俏的安詳
即便只有瓶蓋那么大,但一瓶酒
一旦失去瓶蓋,從凳子上掉下來
砸出的湖泊,卻能夠把天空所有的星星裝下
有了愛人后,依舊需要獨自解剖光陰
帶著空白的身體,坐高鐵
穿過隧道,再穿過平原,向西部去
穿過風時,略顯笨拙
這些年,想象去過青海,把海子的日記
又背誦了一遍,后來,聽朋友提起木格措
我總想知道海邊的花開沒
野馬在草原奔騰時,我還沒有出生
這些年,虛構得最多的,還是樹
直白的,高聳的,細膩的
他們就在那里,注視著青澀的葉片
像風箏一樣斷線,仿佛生命在嘆息
親愛的,我就坐在黃葛樹下
聽雨,我就沉沒在這小小的圓壇
蟲子的口哨遺落在夜晚,路燈傾灑
在鄉(xiāng)道上,弱弱的風,吹著
我,守著,一個冷色圓
左手邊是兩只黃狗,點點和多多
右手邊是一棵樹,血橙樹
我跟月亮的關系,僅僅是因為
一個刻有文字的月餅
甜膩的味道生動如精鑿的窄路
我一生未曾行走,一行走
那么多往事就會褶皺
我看月,我也看旁邊的云
和云下的竹林,我看漆黑的田野
和田野上妖嬈的桑樹
我看稻茬,稻茬離我那么近
我看影子,影子離我那么遠
倚靠辦公桌,向你演示浮標的動作
斑竹做的魚竿最大釣到三只手指粗的鯽魚
偶爾也釣到過黃鱔,脫落的瞬間
整個石板復刻下母親彎折的影子
我所懼怕的線條也是這般黑色的
勾線時,建議你別用黑色
它們一扭動,就可以纏住你失重的指尖
打錯的字,拼音,近體,都會浮出水面
仔細看,這些缺口,正是溢出來的
鱷魚的牙齒,困在墨鏡周身
世界有黑有白。你說灰色?噢!
介于大米和破瓦之間的灰色
也倒騰過幾次雨水的翅膀
發(fā)霉的種子體內(nèi)蓄積著湖泊
你甚至可以看見灘涂,以及蘆葦
在整張白紙上面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