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統(tǒng)編版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下冊和選擇性必修中冊分別收錄了李斯的《諫逐客書》和賈誼的《過秦論》。這兩篇經(jīng)典名作歷史影響極大，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說“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稱《過秦論》為“西漢鴻文”“沾溉后人，其澤甚遠”。兩文思想內(nèi)容都是論述秦的過失，又都辯麗橫恣，有戰(zhàn)國縱橫家的氣度。兩文成文時間有先后，從賈誼的學術思想與創(chuàng)作淵源、《諫逐客書》的寫作背景與實際影響、文章的論證思路與手法以及語言風格等方面，可以看出兩文之間的師承關系。

關鍵詞：《諫逐客書》；《過秦論》；師承關系

統(tǒng)編版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下冊和選擇性必修中冊分別收錄了李斯的《諫逐客書》和賈誼的《過秦論》。這兩篇經(jīng)典名作歷史影響極大，司馬遷把《諫逐客書》全文收入《史記·李斯列傳》，更把《過秦論》引入《史記》作為《秦始皇本紀》《陳涉世家》的傳贊，頗有引作歷史定論之意。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說“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1]551，稱《過秦論》為“西漢鴻文，沾溉后人，其澤甚遠”。[1]559兩文思想內(nèi)容都是論述秦的過失，《諫逐客書》論證秦王用人策略錯誤，《過秦論》揭示秦始皇守成治國策略錯誤，又都辯麗橫恣，有戰(zhàn)國縱橫家的氣概。兩文創(chuàng)作一在先秦一在漢初，時間有先后，有學者認為賈誼的文章風格與李斯相近，可惜語焉未詳。本文擬從賈誼學術思想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淵源、《諫逐客書》的寫作背景與實際影響、文章的論證思路與手法以及語言風格等方面，探討兩文之間的師承關系。

一、賈誼學術思想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淵源

賈誼曾經(jīng)師從張蒼學習《左傳》?！妒酚洝窂埳n本傳記載，張蒼是陽武人，對樂律歷法頗有研究，秦朝時擔任御史管理柱下圖書。漢初張蒼受到重用，與蕭何、韓信、叔孫通等人一樣受命制定典章制度，在漢初文化方面，張蒼的影響頗為深遠。朝廷在民間征集先秦舊書，張蒼獻《春秋左氏傳》[2]315。據(jù)唐代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序錄》記載《左傳》的傳授譜系，荀況傳授張蒼，張蒼傳授賈誼。[3]121可見賈誼是荀子的再傳弟子。賈誼創(chuàng)作《吊屈原賦》和《鵩鳥賦》多用傳統(tǒng)四言句式，偏于說理，而不像同時代其他騷體賦那樣著力鋪采摛文，講究諷諭，顯然有荀子《賦篇》的遺風。文學史家評論說“賈誼的賦兼有屈原、荀卿二家體制”。[4]137

《漢書》賈誼本傳記載，賈誼二十二歲被朝廷徵為博士是因河南太守吳公的舉薦。吳公與李斯是同鄉(xiāng)，又是李斯的學生，而李斯也是出自荀況門下，可見張蒼與李斯是同門師兄弟，賈誼與吳公則是同輩師兄弟。荀況的學術思想偏重經(jīng)世致用，傳授《左傳》，受《左傳》行人辭令之美和“言之無文，行而不遠”觀點的影響[5]803，荀況創(chuàng)作也追求文采。學生李斯得其師傳，魯迅《漢文學史綱要》列有“李斯”專篇，稱贊李斯的奏議有文采，不同于其他法家。賈誼作為荀況的再傳弟子，曾在李斯學生吳公手下供事，為吳公賞識，他后來創(chuàng)作《過秦論》有戰(zhàn)國縱橫家遺風，以氣取勝，文采飛揚，很難說沒受到李斯講求氣勢又辯麗橫恣的《諫逐客書》的影響。對此，最近有學者考察賈誼的政論文，認為“賈誼的文章風格與李斯相近，都受到了荀子的影響?！盵6]8

二、《諫逐客書》的寫作背景與實際影響

《諫逐客書》最早出現(xiàn)在《史記·李斯列傳》，沒有標題；《昭明文選》選錄《諫逐客書》歸在“上書”類，題名《上書秦始皇》[7]544，今天的標題是后人添加。劉勰《文心雕龍·書記》說臣下上書君王，在戰(zhàn)國以前，與一般的人際書面交往一樣稱“書”，如樂毅《報燕惠王書》（《戰(zhàn)國策·燕策二》），范雎《上書秦昭王》（《戰(zhàn)國策·秦策三》）。秦漢時代建立制度，給帝王的書，稱作章表。[8]230《諫逐客書》作于秦完成統(tǒng)一前，被歸入“書”，蕭統(tǒng)編《文選》為有別于一般的人際來往書信，自為一類，而以“上書”稱之。

《史記》李斯本傳記載，韓國人鄭國來秦國主持開挖河渠，其間諜身份暴露，秦王采納了秦國宗室驅(qū)逐六國客卿的建議，李斯名列其中，李斯上書秦王。隨即秦王就廢除逐客命令，恢復李斯官職。對此，《史記》裴骃的“集解”引《新序》說，在被驅(qū)逐的路上，李斯寫下這篇震古爍今的文章《諫逐客書》，送達秦王，秦王才派人趕到驪邑，追回李斯[9]2541?？梢姰敃r形勢危急，李斯力挽狂瀾于既倒，冒死一搏，竟然絕處逢生，成功地化解了危機，不久李斯官至廷尉，秦王對李斯言聽計從，他的法治主張被秦王采納并付諸實施，輔佐秦王結束了春秋以來數(shù)百年的血腥混戰(zhàn)，在統(tǒng)一中國的大業(yè)中留下千古功勛。秦始皇稱帝，用李斯為丞相，此后終秦始皇之世，對位極人臣的李斯給予了絕對的信任，李斯的才能得以充分施展，秦王與李斯君臣遇合，成為后來兩千多年封建王朝無數(shù)官僚終身企盼而又難得企及的夢想。李斯以一篇《諫逐客書》恰似神醫(yī)起死回生，立竿見影，不僅嘆為神奇，更讓人神往仰慕之至。劉勰《文心雕龍·論說》篇認為“李斯之止逐客，并順情入機，動言中務；雖批逆鱗，而功成計合，此上書之善說也”[8]163，李斯如何對癥下藥落筆成文，其“善說”之妙成為千古文人孜孜不倦用心揣摩的重點。

漢初天下方定，百廢待興?？涨皬姶蟮那氐蹏查g覆滅，是糾纏在劫后余生的政治家心頭的“結”。總結秦朝滅亡教訓，為漢朝國家長治久安提供政治借鑒，具有迫切的現(xiàn)實意義，這也為那些經(jīng)歷過血火洗禮的漢初文人提供了馳騁才智施展情采的廣闊舞臺?！斑^秦”在當時是社會上的熱門話題，《史記·酈生陸賈列傳》記載漢高祖劉邦曾對陸賈說：“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敗之國?！盵9]2699一時間涌現(xiàn)出了陸賈《新語》、賈山《至言》等傳世名作。雄心勃勃的年輕政治家賈誼也積極參與到漢初總結秦朝政治悲劇的熱潮中。要想寫出既切中時弊又能產(chǎn)生驚聽回視效果的雄文，不僅要有歷史的遠見卓識和高超的政治謀略，還需要有巧舌如簧的雄辯技巧。這樣，遠的如從荀子、張蒼那里一脈傳承的《左傳》的精彩行人辭令，近的包括荀子在內(nèi)的戰(zhàn)國策士縱橫捭闔的論辯說辭，都應該是賈誼悉心揣摩學習的范本，至于李斯那篇具有起死回生效力的《諫逐客書》，賈誼憑著師友關系，一定有機會接觸到，并且對李斯當時創(chuàng)作的詳情會有更深入的了解。

三、《諫逐客書》與《過秦論》論辯技巧比較

大多數(shù)論者認為《諫逐客書》與《過秦論》的論述氣勢充沛，一氣呵成。我們認為這一方面源于作者洞察形勢，遠見卓識，對自己觀點有堅定信心，更兼積極用世的雄心和強烈的說服欲望；另一方面源于作者縱橫捭闔、辯麗橫恣的雄辯技巧，才使得文章氣勢磅礴，穿越千年，依然撼人心魄。單就論辯技巧而言，細讀文本，可以發(fā)現(xiàn)兩文的思路、手法以及語言風格有以下的相似之處。

第一，以時間為軸，用賦的手法鋪敘事實，以事明理。

兩文高屋建瓴，縱論古今，不做一般的抽象推理，卻以七八成的篇幅，順著時間縱軸，用賦的手法橫向展開鋪敘事實，言之有據(jù)，以事明理，讓自己的觀點在事實的鋪敘中顯現(xiàn)，柔婉中見犀利。如《諫逐客書》，首先回顧歷史，列舉秦繆公四方求士，孝公用商鞅，惠公用張儀，昭王用范睢，秦國四代著名君主借客之智力奮發(fā)作為，“功施到今”的事實，并用一句反問“客何負于秦哉”啟發(fā)秦王反思。接著筆寫現(xiàn)實，矛頭直指秦王本人，先列數(shù)秦王重用異國的奇珍異寶，反諷秦王用物而不用人的荒謬。又敘五帝三王海納百川，網(wǎng)羅天下，反襯秦王逐客，“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的現(xiàn)實。這用人與用物的情形，都在具體的時空中一一展開，人有名有姓，物真切可感，并且人與物并列，連類比物，觀點蘊含其中。《過秦論》則勾畫了秦從興起到滅亡百有余年間恢弘的歷史畫面：秦孝公胸懷野心，用商鞅變法，內(nèi)強實力外斗諸侯，開疆拓土；此后諸侯合縱，叩關攻秦，謀士如林，猛將如云，士眾百萬，惠文、武、昭襄等五代秦王“蒙故業(yè)，因遺策”，追亡逐北，分裂山河；秦始皇橫空出世，“奮六世之余烈”，蕩平六國，鞭笞天下，威振四海；陳涉人微力薄，阡陌崛起，“天下云集響應”，秦朝瞬間覆滅。敘寫汪洋恣肆，不蔓不枝，秦崛起強盛勢如破竹與瓦解覆滅頃刻之間的史實，聳動視聽，令人深思。秦漢文人先后相隨，善于用賦的手法鋪采摛文，不僅像劉勰《文心雕龍·詮賦》所說的秦世雜賦、漢初騷體那樣用來抒寫幽眇宜修之情，夸飾山河風物之麗，還能借以論事說理，并沾溉后世，蔚為大觀。

第二，通篇采用對比手法揭示論點。

《諫逐客書》全文有四組對比：秦國四代先王求士用客成就霸業(yè)、五帝三王海納百川無敵于天下，與秦王“逐客以資敵國”，“樹怨于諸侯”相對比；秦王喜用異國之物與驅(qū)逐異國之客相對比；秦王“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的作為與秦王“跨海內(nèi)，制諸侯”的野心相對比；此外，秦國四代先王求士用客成就霸業(yè)與先王當初如果“卻客而不內(nèi)，疏士而不用”即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相對比。如此，古今對照，正反并論，有力地證明了文章開篇亮出的中心觀點“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哆^秦論》貫通全篇的是秦國本身先盛后衰、前強后弱、雄霸百年與頃刻滅亡的縱向?qū)Ρ龋钟星嘏c六國、陳涉與六國、秦與陳涉的橫向?qū)Ρ龋@些對比從縱橫兩個維度，揭示了強大不可靠、武力不足恃的現(xiàn)實，并順勢提出秦的滅亡根源在于“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這個中心。

第三，敘事鋪陳善用排偶，駢散結合，句式多變，遣詞靈活，富于文采。

首先，善用排偶，氣勢雄壯。排偶不僅句式整齊美觀，而且語音節(jié)奏變幻猶如樂手擊桴鼓，雷公打霹靂?！吨G逐客書》和《過秦論》中排比與對偶俯拾皆是，而且大多兩者融為一體。據(jù)莫道才先生《駢文通論》中的統(tǒng)計，《諫逐客書》中對偶之句有四十多處，如“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這種句子排比中兼容對偶，它始終緊扣秦王的霸業(yè)雄心，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和說服力。依據(jù)《平水韻》，這幾句話句末，音調(diào)悠長的平聲“多、流、深”、音調(diào)上揚的上聲“勇、壤”與音調(diào)由高到低直促有力的去聲“眾”“大”“庶”相交錯，最后用音調(diào)短促有力節(jié)奏感強的入聲“德”字煞尾，猶如后世詩詞韻腳用去聲和入聲字，讀起來短促有力，有陽剛豪壯之氣。與此相似，《過秦論》中，“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南北東西對舉，渲染了秦國四面出擊、鯨吞蠶食的凌厲之勢?！皧^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而鞭笞天下?！币罁?jù)《平水韻》，這組排偶句末的“烈、合”是入聲，“內(nèi)、下”是去聲，讀起來節(jié)奏感強，語勢一步步增強，渲染了秦始皇威烈驕橫不可一世。如此排偶疊用，講求音調(diào)節(jié)奏的審美效果，可謂開一代創(chuàng)作的先河，清人李兆洛稱《諫逐客書》是駢文之祖，聶石樵先生認為“駢文正式形成于西漢”。[10]279

其次，駢散兼行，參差錯落，波瀾起伏，相映成趣。如《諫逐客書》第二段中，“今陛下致昆山之玉……而陛下說之，何也？”先用七個動賓結構的駢句極力鋪陳，接著用一個反問句“而陛下說之，何也？”就把前面的鋪陳全面提領起來。下一句“必秦國之所生然后可，……西蜀丹青不為采?！眲t是先用一個假設句領起，然后連用六個主謂結構的否定性駢句展開鋪陳。如此，駢散錯綜，正反對比，一氣貫通，既恣肆又嚴謹。與之相似，《過秦論》文末議論秦亡原因的兩段文字：“始皇既沒，余威震于殊俗。然……贏糧而景從?！毕扔蒙⒕淦鸸P，接著用轉(zhuǎn)折連詞“然”領起，連用五個對偶鋪敘陳涉之弱。并且，在排偶內(nèi)部插入“非有”和“而”，使得排偶前后句意關聯(lián)緊密，節(jié)奏整飭而有變化?！扒曳蛱煜路切∪跻病毕冗B用六個句末有“也”的判斷句組成一組排偶，鋪敘秦、六國與陳涉的強弱對比，再用“然而”反轉(zhuǎn)，一句設問“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何也”把前面的鋪陳全面挈領起來。如此用散句帶動駢句，長短結合，疏密有致，讀來蕩氣回腸，文末中心論點的揭出恰似瓜熟蒂落、順理成章。

再次，排偶句式多變，遣詞靈活，富于文采?！吨G逐客書》中如“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來丕豹、公孫支于晉?！彼木渑排迹w看是動賓補結構，但細分，前兩句與后兩句結構有明顯差別?！叭　薄暗谩薄坝薄皝怼彼淖直M管實際含義一樣，都是“招攬”的意思，但這樣寫就顯現(xiàn)“招攬”方式發(fā)生變化，各具特點，從而突出秦穆公從四面八方變換手法廣納人才。這種近義詞串用，避同取異，避免了同一個字重復使用的累贅雷同，又取得意有進而話不重的表達效果。與此相似的句子《過秦論》中有“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彼木渑排?，整體看是動賓結構，但細分，前兩句與后兩句結構也有明顯差別。它可能是“有席卷天下，囊括四海之意；包舉宇內(nèi)，并吞八荒之心”這兩句對偶錯開重組的結果，“意”“心”兩字呼應前文的“有”?！跋怼薄鞍e”“囊括”“并吞”和“天下”“宇內(nèi)”“四?！薄鞍嘶摹眱山M也是近義詞串用，避同取異，意有進而話不重：前者表現(xiàn)出統(tǒng)一天下的手法變幻多樣，后者顯示出心目中的天下更廣闊，從而渲染秦孝公的野心之大。

《過秦論》與《諫逐客書》語言表達有諸多如此的相似，其實，《文選》李善注卷51注解《過秦論》有兩處引自李斯《上書》（即《諫逐客書》），就已經(jīng)暗示賈誼取法李斯了[7]707。李善指出《過秦論》與《諫逐客書》兩者之間存在文本互見性關系。如《過秦論》“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nèi)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之具，外連衡而斗諸侯”脫胎自《諫逐客書》“孝公用商鞅之法，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庇秩纭哆^秦論》“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是從《諫逐客書》“惠王用張儀之計，西并巴蜀，南取漢中，東據(jù)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略加改寫而成。（文中個別文字的出入，這里不作討論）此外，《過秦論》第二段從決策、外交、軍事三個方面列數(shù)六國一時間人才之盛、實力之強的興旺景象，與《諫逐客書》第二段從寶物、美女、音樂三方面描寫秦王奢靡的感官享受，在用語節(jié)奏與章法方面極為相似。由此可見賈誼肯定用心研讀過《諫逐客書》。固然，《過秦論》與《諫逐客書》都在回顧秦國爭霸諸侯統(tǒng)一天下的歷史，同一史實，表述的詞句難免雷同，但賈誼根據(jù)創(chuàng)作立意的差異而對相同的人物和史實變換角度予以改寫，對相同的細節(jié)呈現(xiàn)不同的表達形式，暢達諧調(diào)，技巧圓熟，青出于藍，取得了“陌生化”的表達效果。盡管有的改寫有違歷史實情，如秦始皇“吞二周而亡諸侯”句，其實吞并二周是始皇之曾祖秦昭王和父親莊襄王完成的，而非秦始皇?！熬艊畮熷已捕桓疫M”是虛構情節(jié)，史上諸侯合力伐秦主要有五次，兩敗兩和一勝，不曾有過“九國之師”叩關攻秦。但文章借以渲染豪邁之氣，讀者深受感染，也就無意于計較史實的真假。這既顯示了賈誼作為一代大家搜集素材的苦心孤詣和創(chuàng)作上的求新求變，也對后來班固寫作《漢書》取法取材《史記》起到了示范作用。

歷史地看荀況、李斯、賈誼師徒三代，其經(jīng)世濟用又追求文采的思想精髓一脈相承?！哆^秦論》師法《諫逐客書》的脈絡痕跡，表明西漢文學與秦代文學有著鮮明的繼承關系。兩文都被蕭統(tǒng)選入《文選》，并推為“上書”和“論”兩類文章的首篇，因為《文選》的特殊歷史地位，《諫逐客書》與《過秦論》對后世的史論文、政論文，特別是臣下的奏議文產(chǎn)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就高中語文教材中選錄的《諫太宗十思疏》《六國論》《五代史伶官傳序》《阿房宮賦》等名篇都能看到它們的影子，恰如玉璧歷久彌新，輝映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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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趙文建，江蘇省鎮(zhèn)江市丹徒高級中學教師）

[責編張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