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曉鴻

大歷三年（768）正月，杜甫離夔州（今重慶奉節(jié)）、出三峽，漂泊于江湘之間。次年春，杜甫攜家來到潭州（今湖南長沙），投奔潭州刺史韋之晉?？上Ф鸥偟?，韋之晉便病故了。杜甫只好以船為家，寄居水上。大歷五年（770）春，杜甫仍然漂泊于附近的湘江之上。其時，燕子銜春泥、筑新巢，它們停留在船桅上，又掠過水面而去。這些燕子，是否讓杜甫有似曾相識之感呢？又觸動杜甫怎樣的衷腸呢？一起來賞析《燕子來舟中作》。

【詩歌先讀】

燕子來舟中作

[唐]杜? 甫

湖南①為客動經(jīng)春②，燕子銜泥兩度新。

舊入故園③嘗識主，如今社日④遠看人。

可憐處處巢居室，何異飄飄托此身。

暫語船檣⑤還起去，穿花貼水益沾巾。

注釋：①湖南：洞庭湖之南，這里指潭州。②動經(jīng)春：不知不覺又經(jīng)歷了一個春天。③故園：指詩人在洛陽、長安的舊居。④社日：人們祭祀土神、祈求豐收的日子。社日分春社和秋社，這里指春社。⑤檣：船的桅桿。

【讀詩思考】

怎樣理解頸聯(lián)中的“處處”“飄飄”的含義？

【妙語解詩】

“處處”，即“隨處”“到處”。燕子筑巢于人家，寄身于籬下，南北無定。“處處巢居室”飽含的情感不是“處處聞啼鳥”的閑適，也不是“寒衣處處催刀尺”的急促，而是心痛酸楚，令人悲憫。

“飄飄”，即“漂泊”，居無定所，行無定處。安史之亂后，杜甫“漂泊西南天地間”，先是舉家徙秦州（今甘肅天水），然后到成都投靠老友嚴(yán)武，寄居浣花溪畔。又在友人的幫助下棲身夔州西閣。如今在潭州，竟至于無人可依、無地可居，只能與孤舟為伴，怎能不讓人嘆息？“何異飄飄托此身”中的“飄飄”的情味，與陶淵明“風(fēng)飄飄而吹衣”中的“飄飄”迥異，與杜甫自己的詩句“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中“飄飄”飽含的情感一致。

“處處”既是寫鳥，也是寫人?！昂萎悺庇謱烧呓Y(jié)合起來。杜甫十年間經(jīng)歷的寄人籬下的生活，和燕子的“處處巢居室”又有什么兩樣呢？以物襯人，將漂泊憔悴之感書寫得委婉深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