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偉

打草

山區(qū)農(nóng)民除了有地，還有草場。

在一個雙休日，又是我一個人在鄉(xiāng)里，通信員小田（廟爾溝村田支書的兒子）帶我到他們家玩。碰巧，他在木壘縣毛紡廠當(dāng)工人的大姐和在阜康職業(yè)高中讀書的二姐都回家了。第二天早上，田支書說，今天跟我們上山打草吧。我對打草感到很新鮮，欣然同意這個提議。

田支書的大女兒已經(jīng)出嫁了，她繼承了父親的特點，不太高，但很愛笑。二女兒即將畢業(yè)，學(xué)導(dǎo)游專業(yè)，繼承了田支書老婆的特點，高挑而文靜。這姐妹倆換上干農(nóng)活的衣服，我們一行人套好牛車，往山里走去。

牛車很獨特，車轅由兩根碗口粗近十米長的松木制成，轱轆是那種運煤火車專用的輪子，小而結(jié)實。到半山腰時，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釤鐮摟倒的草，攤鋪在山坡上。當(dāng)?shù)剞r(nóng)民都是在草晾曬半干時，才往家里拉。

坡很陡，不是這種像爬犁子的牛車根本上不去。我們很快把草扎成捆，田支書用杈子不斷把草捆挑到草垛上，全部裝好后用繩子把近兩米高的草垛固定在車上。

下山時這種車優(yōu)勢更加明顯，牛車基本是被拽下來的，讓我想起伐木工人冬季把砍倒的樹順著滑道運送到山下的情景。轱轆小，重心低，草垛不會翻倒，牛車很快到了山下，又沿沙石路走了一段，就到田支書家了。解開繩子，田支書和兒子小田交替用杈子卸車，一捆捆草整齊地碼放在院中。

晚上，田支書老婆炒了辣子雞，慶祝完成打草工作。周一，我和小田一起返回了鄉(xiāng)里。

收豌豆

入秋后的一天，我剛到廟爾溝村，發(fā)現(xiàn)一二組三個壯實的小伙子在村委會，在烏魯木齊北站做生意的老羅也在，我隱約知道村里有人在往內(nèi)地倒賣豌豆，似乎烏魯木齊北站接貨人就是老羅。

見我進(jìn)到辦公室，田支書說今天去收皮子。那個年代，一張羊皮加一根小腸，收購價一百一十元。我和村委會的幾個人全都跟上田支書去收皮子，那幾個小伙子每人拿了一個尿素袋子，用來裝收來的皮子和腸子。走到二組就往小泉子四組方向行進(jìn)，這是我第二次來小泉子四組。在溝底附近，看見了雷家的院子，這個院子很獨特，順陡峭山坡而建，只圍了三面墻，山坡被切平成為一堵天然墻面，滿院都是雞在跑。這個村雷家人多，村委會羅主任家也在這兒。于是，我們一行人去他家喝了一陣茶。

下午，返回村委會的路上，幾個小伙子肩上的尿素袋子都裝上了羊皮和羊腸。我很好奇，小山村里的信息是通過什么渠道傳遞的？尤其是只要誰家宰羊，其他村民總會知道。聽田支書說，這次，一方面收些皮子，另一方面落實一下，誰家打算賣豆子。看大伙開心的樣子，應(yīng)該都弄清楚了。

到村委會后，廚師已經(jīng)炒好了菜，見進(jìn)來這么多人，廚師說：“和的面可能不太夠，不行弄點雞腦殼吃?！彪u腦殼是比較粗大的撥魚子的俗稱，就是現(xiàn)和一碗半稠不稀的面，將碗傾斜一定角度，用筷子順碗邊兒將面撥到滾開的鍋里，煮熟后，用笊籬撈出，拌上菜吃，魚魚撥大了像雞腦殼。這幾個壯勞力，飯量很大，幾乎是我的兩倍，那么難消化的雞腦殼，他們也狼吞虎咽般一掃而光。

后來，村里收來很多豌豆，那些豌豆口袋裝車時，近百公斤的口袋，幾個小伙子一哈腰就上肩，驚得我目瞪口呆，能吃能干，他們的飯量與體力是對應(yīng)的。

下粉條

臘月里的一個周日，我去廟爾溝村開會，會議內(nèi)容說完了，會計老劉說，二組老王家下粉條，叫我一起去看看。我回鄉(xiāng)里也是一個人，于是跟他一起去了。

踏進(jìn)老王家院子，只見院子里有幾只長方形大鐵盆，里面浸泡著很多削好皮的洋芋，靠近房前小菜園子的兩根繩上，剛撈出的濕漉漉的粉條，冒著熱氣，整齊地掛著。院里站著很多人，一個個興高采烈、神采奕奕，見我們進(jìn)來，熱情地打著招呼。

我以前沒見過下粉條的過程，帶著幾分好奇，我快步走進(jìn)了制作間。制作間里彌漫著水蒸氣，只見幾個婦女在一個很大的案板上，不停揉著用洋芋淀粉和好的面，把面揉成一個個面團(tuán)備用。讓我聯(lián)想起電影《虎門銷煙》里的炮彈。案板的右端固定著一個直徑約15厘米的鋼套，鋼套底部密布著小孔，一根碗口粗五米長的松木棍，固定在案板遠(yuǎn)端邊緣的鐵環(huán)里，木棍三分之一處固定著一個類似活塞的裝置，幾個男人熟練地把面團(tuán)填入鋼套，把木棍上的活塞裝置放入鋼套，用力壓木棍另一端，潔白的粉條就被擠壓出來了，如此往復(fù)循環(huán)。

旁邊的火爐上架著一口大鍋，鍋里水正開著。專門有人負(fù)責(zé)把擠出來的粉條裁成大致相同的長度，下入滾燙的開水，煮熟后的粉條晶瑩剔透，撈出來掛在門前，制成凍粉條。

那邊，老王的老婆用新打的肉，做成臊子，下入新加工的粉條，給每人盛了一碗，大家開心地吃著，享用著自己的勞動成果。

在農(nóng)村，打草、收豌豆、下粉條這類活，一直保留著互助模式，想想這些，心里挺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