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好
初冬的寒風(fēng)刺骨,我裹緊圍巾穿過行色匆匆的人群,大街上依舊車水馬龍,人們都在準備年貨。街邊掛起了大紅燈籠,給普通的大街增添了一抹紅色,一陣風(fēng)吹過,大紅燈籠隨風(fēng)起舞。
我穿過大街,拐進一條小巷。這巷子有些年頭了,這里很少有人踏足,更沒有聒噪的汽笛聲和叫賣聲。踏入這片寂靜之地,耳邊只有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
我家在這條小巷的盡頭,距離外婆家很近,在這條古老的小巷,外婆家門前的那棵梧桐樹是最靚麗的風(fēng)景。我抬起頭,瞧著那棵陪伴我長大的梧桐樹,從我記事起它便一直在這里,永遠那么莊重,那么沉穩(wěn),那么波瀾不驚,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能使它動搖。
多少次外婆牽著我的手走過這條小巷,多少次外婆和我坐在這棵梧桐樹下乘涼,給我講她和這棵梧桐樹的故事。在外婆的故事里,她從山上帶回這棵幼苗,街坊們都說種不活,外婆卻不信,她精心照料這棵小苗,為它澆水施肥??粗稽c點長大,春夏秋冬,季節(jié)更迭,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那個給小樹苗澆水的小女孩也變成了鬢發(fā)斑白的老人。
春意降臨大地,梧桐樹重新披上綠衣,空氣里充滿清新的氣息,外婆總會坐在梧桐樹下的躺椅上,拿著那個陪伴她多年的老舊收音機,放著一些我們聽不懂的戲曲。外婆對此卻樂此不疲,經(jīng)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有時我會偷偷拿過外婆的收音機,試圖找一些不一樣的歌曲,結(jié)果總是讓人失望。外婆坐在躺椅上,我總喜歡去后面搖晃,這時外婆會說我淘氣,我嬉笑著要外婆給我講故事。記憶里,童年的春天是由外婆的收音機和梧桐樹下那張?zhí)梢喂餐幙椘饋淼摹V傧囊?,我和外婆坐著小板凳在梧桐樹下乘涼,我手里握著一根冰棍,外婆輕輕扇動蒲扇為我驅(qū)蚊;蟬鳴聲此起彼伏,外婆又講著她和梧桐樹的故事,我百無聊賴地舔著手中的冰棍。
“外婆,這個故事您都講了好多遍了!”
外婆只是笑笑,用她那蒼老的手撫摸著梧桐樹粗糙的軀干,仿佛那是她多年的好友。
后來我慢慢長大,與外婆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但每次下晚自習(xí)回家,我都會看到外婆家門前亮著一盞小燈,昏暗的燈光映照著一個佝僂的身影,年久疲憊的燈忽明忽暗,我卻覺得這一盞小小的燈驅(qū)散了黑暗,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每當深秋梧桐樹葉落下時,我不免感到惆悵,這時外婆總會摸著我的頭說,等到來年春天,它就會長出新葉。于是我便又開始期待下一個春天,仿佛寒冬已不再那么漫長。又一陣寒風(fēng)刮過,我收回了思緒,走到梧桐樹下,學(xué)著外婆的樣子把手貼在樹上。這棵承載了外婆童年的梧桐樹,也承載著我童年的梧桐樹,一直都這么莊重,這么沉穩(wěn),只是當年那個給梧桐樹澆水的小女孩已不在,那盞在門口為迎接我而亮起的小燈再也不會亮起,那個我聽過無數(shù)次關(guān)于梧桐樹的故事再也沒機會聽外婆講起,那個搖著蒲扇為我驅(qū)蚊,牽著我手走過梧桐樹的老人已經(jīng)離我而去。
梧桐樹的舊葉承載我無盡的思念飄落一地。我在等待春來,冰雪消融,萬物復(fù)蘇,梧桐樹抽出新枝,長出新葉。仲夏夜的月光穿過樹葉的間隙灑落在地上,夏蟬還是不知疲倦地叫著。外婆,您聽見了嗎?
(指導(dǎo)教師? 鄭傳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