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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里的花

2023-07-07 01:22:20清一
南風(fēng) 2023年5期
關(guān)鍵詞:姜絲青浦花店

清一

01

青浦巷是南城最古舊的一條小巷,住在這兒的居民來來走走過了幾代,街道如今也幾近破敗,墻皮早已大片脫落露出其中土紅色的磚塊,各家自拉的電線橫七豎八纏繞在一塊,沉積的污水癱在巷口難以消散。

住在這兒的居民大多是老年人,大部分都是住習(xí)慣了不想搬。

就是這樣一個地方,突然開了一家花店,格格不入的。

姜雨是某天加班后為了抄近道走過青浦巷時發(fā)現(xiàn)這家花店的,走過暗沉的巷子中間時,本該是灰黑色的墻面突然轉(zhuǎn)換成了奶黃色,在時亮?xí)r滅的路燈照耀下,即使早已打烊的店面也為巷子增添了一抹亮色。

姜雨忍不住駐足,透過玻璃發(fā)現(xiàn)里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束,抬頭看,店鋪的匾牌上還沒有名字,只有一朵小水花在右下角。

居然在這種地方開花店,實在是新奇。

02

再次遇到這間花店又是在一次加班后,走到青浦巷巷口時天色突然暗沉下來,瓢潑的大雨澆在頭頂,雨水糊住眼睛,阻攔了她前行的步伐。

她下意識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跑進一家亮燈的店面時才發(fā)現(xiàn)是上次看到的那家花店。

花店里雖然開了燈,但好像沒有人,姜雨看了看自己濕濕的鞋底和店內(nèi)干凈的瓷磚,還是沒往里走,只是用眼睛打量著屋內(nèi)的裝潢。

店面不大,是用居民房改造的,原本阻隔的墻體已全部打通,形成一覽無遺的店面。店內(nèi)整個色調(diào)都是溫柔的奶黃色和原木色,花束也按顏色分門別類地簇擁。

店主一定是一位很有品味的女孩子。

姜雨剛在心里想著,柜臺后突然站起來一個男人。

利落的短發(fā),凸出的喉結(jié),修長的身型,正握著一朵包裝好的郁金香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像是被她的出現(xiàn)所驚擾。

雖然不是腦海中設(shè)想的溫婉大方的女孩子,但也和花店的氣質(zhì)并不沖突,看著十分舒服。

姜雨訕訕地舉起手揮了揮:“你好,外面雨太大了,我進來躲躲雨?!?/p>

男人回過神來,點點頭,指了指柜臺后的高凳:“來這坐吧?!?/p>

姜雨剛想拒絕,男人就扭頭走進了簾布遮擋的后廳。

姜雨只好在門墊上蹭了蹭鞋,躡手躡腳地繞過柜臺,在凳子上正經(jīng)危坐著。

莫約過了十分鐘,男人端著兩碗湯水從后廳走出,姜雨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男人將碗擱置在姜雨面前:“我剛剛正好在煮姜絲可樂,你淋了雨喝點吧,驅(qū)驅(qū)寒?!?/p>

姜雨眼里立刻冒了光,但還是警惕地瞟了男人一眼。見男人神定自若地喝著,于是也頂不住誘惑偷偷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間在味蕾綻放。

姜絲可樂是姜雨最喜歡的一款糖水,小時候每當(dāng)遇寒,奶奶總會給姜雨煮上一碗熱騰騰的姜絲可樂,可樂的甜味中和了姜的辛辣,又蒸發(fā)了碳酸,不會嗆鼻,姜雨非常喜歡。

可奶奶的好手藝終究沒傳給媽媽,也沒傳給自己,奶奶過世后,她嘗試過自己煮,卻怎么也不是那味兒。

但今天在這個陌生的男人這,她卻嘗到了奶奶的味道。

“好喝嗎?”男人問道。

姜雨用力點頭:“好喝!”

“那你多喝一些?!?/p>

姜雨在男人炙熱的目光下突然不好意思,又抿了一口湯后,將碗放下,有些后知后覺的緊張。

姜雨沉默著,男人也沉默著。

為了打破尷尬,姜雨開口道:“你的花店裝修得很好?!?/p>

“謝謝?!?/p>

“你的花店叫什么名字,剛剛我看門口的匾牌還沒有名字?!?/p>

“有的,就在匾牌上?!?/p>

“小水花?”

“那是雨滴。”

“雨滴……”姜雨跟著輕輕念了一遍后,驚喜道:“好巧啊,我小時候的外號就叫小雨滴?!?/p>

男人淺淺地笑了笑:“是很巧,那你的本名叫什么?”

“姜雨?!苯昵昧饲猛?,“姜絲可樂的姜?!庇种噶酥竿饷娴挠?,“下雨的雨,你呢?”

“何昀?!?/p>

“何昀。”姜雨點點頭,“我記住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有一下沒一下地砸在玻璃窗上,姜雨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向何昀揮手示意道:“雨小了,我得回去補覺啦,謝謝你的姜絲可樂,改天我來光顧你的生意?!?/p>

何昀點點頭,陪姜雨走到店門口時,從一個長型花盆中拿出一個連著柄的裝飾性塑料荷葉遞給姜雨:“還是有些雨的,但店里沒傘,拿去勉強擋一擋吧?!?/p>

姜雨接過荷葉,葉柄很硬,荷盤的寬度剛好比人腦袋大一圈。

她覺得有些滑稽又有些荒唐,但還是將荷葉舉過頭頂,跑出門外朝何昀揮手:“謝謝,明天我來還你。”

“好?!焙侮赖幕芈暫茼?。

這天跑回家的姜雨破天荒地沒有倒頭就睡,而是翻箱倒柜從家里找出一個長型塑料缸,洗凈,把假荷葉插了進去,還傻乎乎往里添了點水。

03

第二天姜雨起了個大早,在床上發(fā)愣了一會還是決定化個精致的妝,又挑了好半天的衣服才出門。

走在路上看著手中的荷葉邊走邊笑,笑自己不合常理,第一次上班心情如此輕快。

走到巷口時瞟到布滿小廣告的公告欄上貼了張嶄新的告示。

她停下來,發(fā)現(xiàn)是一張政府公示。

上面寫著包括青浦巷在內(nèi)的這片區(qū)域為了響應(yīng)政府號召,將在下月開始拆除,請戶主盡快辦理拆遷手續(xù)。

雖然說青浦巷要拆遷的這個消息,姜雨在此之前就有所耳聞,但沒想到會來得這么突然。

她在公告欄前愣了五秒,邁腿向花店跑去。

“你看到巷口的告示了嗎?”姜雨推開門就抓著何昀的衣袖說道。

何昀看著喘著小氣的姜雨笑了笑:“看到了?!?/p>

姜雨有些憤憤不平:“好可惜,你這剛裝修好呢。”

何昀接過姜雨手中的東西,不緊不慢地說:“沒關(guān)系的,房東答應(yīng)退我房租了?!?/p>

“那還有裝修的成本,還有這些花花草草,好虧啊,我都替你心疼?!?/p>

何昀望著姜雨淡笑不語。

姜雨突然又后知后覺地感到尷尬,自己這是干什么呢,不過才認識一天,人家主人都沒說心疼,自己在這心疼個毛線球啊。

她躲開何昀的視線,看著地板:“哈哈,哈哈哈,我就說說……”

何昀打斷姜雨的話:“不虧的?!?/p>

果然是自己冒犯了。

姜雨訕訕地摸了摸鼻頭,開口道:“哦哦,好,那就好,我要去上班了?!?/p>

她話剛落地,何昀便發(fā)出一聲長嘆。

姜雨又看向他:“怎么了嗎?”

何昀低著頭,垂著眼,看起來可憐極了:“但還是有點傷心。”

姜雨立刻同情心泛濫,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只能輕輕把手放在何昀肩上拍了兩下。

何昀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從姜雨的角度看,就好像有什么東西馬上要從他眼睛里落出來了。

“剛剛裝修好的店就這樣沒了,我還把畢業(yè)以來所有的錢都搭在了這里面,又是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晚上想找人吃吃飯訴訴苦都找不到……”何昀的語氣幽幽的。

姜雨立刻小手一舉:“我晚上有空,可以陪你吃飯?!?/p>

“會不會影響你啊,你男朋友誤會可就不好了?!?/p>

姜雨連連擺手:“不會不會,我連男朋友都沒有,誤會什么啊誤會?!?/p>

“那就好?!焙侮缿?yīng)得很快,臉抬起來嘴邊還掛著淺淺的笑,仿佛剛剛傷心難過的不是他。

04

從認識何昀的第二天起,姜雨每天都會抽空到花店里坐坐,兩人很快熟絡(luò)起來。

何昀其實話不多,他們待在一起常有相顧無言的時候,但姜雨覺得很舒服,不用刻意找話題,不用故意裝話癆,腦袋里不用裝任何事情,可以單純放空的那種舒服。

就像認識了很久很久的老友一般。

何昀說難過,她也沒太瞧出來,拆遷的事好像對何昀來說沒有太多困擾,每天準時開門上班準時關(guān)門下班。

倒是住在這兒許久,不愿搬家的老婆婆老爺爺坐不住了。

姜雨坐在高腳凳上喝著何昀剛剛給她的可樂,看著對面單元樓里跑出來個夾著公文包灰頭土臉的男人。

樓上還伴隨著老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模模糊糊聽來,都是“不搬”,“再多錢都不搬”的字眼。

這已經(jīng)是姜雨本周第五次遇到這種情形了。

其實不難理解,東西用久了誰都會有眷戀,何況是住了這么久的家呢,就連她對這也是不舍的。

何昀去外送貨了,姜雨在店里靜靜坐了一會,端著可樂從花店里走出,坐在門口新建的長椅上。

對于這個長椅,姜雨也是發(fā)表過意見的。她認為馬上就要搬遷了,沒必要再在這兒多搭錢。但何昀卻說物盡其用,坐這吹風(fēng)不錯。姜雨心動了,也就沒反駁。

正值夏季,青浦巷吹的又是穿堂風(fēng),她平日就喜歡站門口吹風(fēng),建個長椅,最大化地享受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姜雨瞇著眼睛,感受著微風(fēng)伸了個懶腰。

可惜咯,就是呆不長了。

不知道這兒拆遷之后何昀會去哪呢,何昀怎么會想著來這開花店,她以后還能時不時去打擾何昀嗎,何昀對她是什么看法……

“嘶……”姜雨想著想著突然感覺脖頸一涼,她縮了縮脖子,扭頭一看,何昀正拿著雪糕碰她脖子。

“想什么呢,這么認真?!焙侮雷匀坏刈诮昱赃呎f道。

姜雨趕緊把腦海里密密麻麻的何昀清屏,清了清嗓子:“沒什么?!?/p>

何昀將手里的雪糕包裝拆開,遞給姜雨:“小布丁,吃嗎?”

姜雨沒接,反問道:“你不吃嗎?”

“前面便利店雪糕買一送一,我吃過了。”

姜雨這才接過,放心地咬了一口。

姜雨慢慢吞吞吃著雪糕,腳舒服地晃悠起來,看向何昀:“真希望你的店能在這一直開下去,這樣我就能一直來打擾你了。”

何昀頓了頓,開口道:“不開了,你也能來打擾我?!?/p>

正合她意。

姜雨嘿嘿一笑,望著遠處的巷口:“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你怎么會來這開花店???”

何昀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斟酌用詞:“這兒……挺好的。”

姜雨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的確,雖然這兒有些偏,燈光也忽明忽暗的,看起來很危險,我媽也警告我晚上少走這,但這兒確實很好?!?/p>

何昀看向姜雨:“為什么?”

姜雨的腳又不自覺地晃悠起來:“我小時候在這住過一段時間。”

何昀的眼睛瞬間亮了,語氣卻依然保持平靜:“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小時候我奶奶住這,有年暑假我在這住過一段時間。”

“后來呢?”

“后來,我爸爸媽媽正式搬來了這座城市,我們就把這套房子賣了,把奶奶接過去一起住了??赡苓@里有回憶的緣故吧,每次走過這兒我總是覺得很親切,一點都不害怕,你看就住的那間?!?/p>

姜雨抬起手指向?qū)γ嫒龢橇林鵁舻囊婚g屋子。

何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呢喃了一句:“幸好?!?/p>

姜雨沒聽清,朝著何昀伸了伸耳朵:“你說什么呢?”

何昀輕輕一笑:“沒什么?!?/p>

何昀的嗓音偏低,有些啞,不抽煙卻像煙嗓,配上遠處的蟬鳴,好不悅耳。

許是離得近的原因,姜雨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

“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嗎?”姜雨問道。

何昀愣住了,搖了搖頭才道:“沒有。”

姜雨燦爛一笑,笑出了嘴角的梨渦:“那我真榮幸當(dāng)?shù)谝粋€說這句話的人,你的聲音真好聽?!?/p>

何昀盯著姜雨的眼睛,十四年前的場景影影綽綽與此時的姜雨重合。

當(dāng)時姜雨也是用這樣真誠的眼神望著他,對他說我舍不得你。

何昀長嘆了一口氣,想抬手將姜雨被風(fēng)吹亂的劉海別在耳后,卻只能克制,慢悠悠地說道:“小雨滴,你要是再想不起我該怎么辦?”

05

時間倒回到姜雨七歲,何昀八歲時。

那時的何昀還是個瘦瘦小小的“排骨精”,還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何昀在出生時由于腦部供血不足,導(dǎo)致大腦的s區(qū)功能受損,無法正常說話。但又因為年紀太小,家人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等到確診時已經(jīng)一歲多,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一直到何昀六歲,治療了五年,成果依然不太顯著。雖然他能聽懂別人在說什么也知道自己應(yīng)該表達什么,可說出口的話還是毫無邏輯的一團亂。

面對家人焦灼的眼神與依舊笨拙的嘴,年紀尚幼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閉嘴,再也不說話。

只要不說話就不會錯了。

于是他開始抗拒去治療,逃避與醫(yī)生家長的溝通。

將自己封閉起來,做個“啞巴”。

事實上保持沉默對他的生活沒有太多影響,他的父母提前與老師打過招呼,老師不會過多為難他。

至于同學(xué),自從發(fā)現(xiàn)他不會說話之后也就不再主動和他交流了。

他周圍的環(huán)境總是異常安靜。

但他覺得沒什么不好的,被認作一個“啞巴”比認作一個“傻子”好太多。

直到二年級暑假,一個笑起來唇邊有梨渦的女孩來到青浦巷改變了這一切。

何昀臥室的窗戶是推拉式的,正對著走廊過道,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但因為在走廊的最后一間,一般不會有人經(jīng)過,所以他下午通常都會打開窗簾,在窗戶前的書桌上寫作業(yè)。

姜雨在來到青浦巷的那天下午就扣響了他的窗門。

何昀還記得那天的場景,他正沉悶地與書本上的數(shù)學(xué)符號作斗爭,抬頭便看見一個扎著雙馬尾,馬尾上綁著黃色蝴蝶結(jié)的女孩對他揮手,對他說哥哥有空嗎,出來一起玩。

他當(dāng)即的反應(yīng)就是低下頭裝作聽不見。

后來沒兩分鐘,女孩就跑走了。

第二天何昀也沒把小女孩的突然出現(xiàn)放在心上,畢竟這附近的小孩很多,以前也有小孩來找他玩,但是只要聽說他不會說話后便不會再來了。

他昨天聽到了樓下有小孩玩鬧的聲音,她不會再來的。

可他剛在桌前沒坐兩分鐘,姜雨又出現(xiàn)叩響了他的窗門,用著軟軟糯糯的聲音叫著哥哥出來玩。

這次何昀毫不留情就將窗簾關(guān)了。

他本以為這主以讓姜雨打退堂鼓,但沒想到,姜雨就這樣隔著窗簾敲他的窗戶敲了整整兩周。

有時來得早有時來得晚,每次敲沒兩分鐘就會走了,但她總會來。

縱使是何昀也不可能全然拒絕同輩執(zhí)著的親近,不知不覺間,何昀對姜雨每天的出現(xiàn)產(chǎn)生了期待。

可有天何昀從烈日當(dāng)頭等到了日落,等到了新聞聯(lián)播報時聲響起姜雨都沒出現(xiàn)。

他偷偷趴在走廊護欄往下望,想看清樓底玩鬧的小孩中有沒有姜雨。想看清自己有沒有被放棄,又害怕被放棄。

等到吃完晚飯,他正準備蓋棺定論姜雨不會再來時,窗戶又被叩響了。

他這次沒有躲在窗簾后,而是立刻打開了窗簾。

姜雨還是扎著可愛的雙馬尾,劉海因為被汗浸濕而變成一縷一縷的,露出光潔的腦門。

何昀看到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生氣,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于是只能癟著嘴望著她。

姜雨依舊笑得一臉燦爛,她揮了揮手中的糖葫蘆:“今天下午奶奶帶我去游樂園了,所以沒能來找你,這是我在游樂園買的糖葫蘆,可好吃了,給你吃?!?/p>

糖葫蘆外包的糯米紙已經(jīng)和糖衣緊緊貼合變得透明,棍上也有糖化的痕跡,看得出來姜雨拿了很久。

何昀心中積攢的烏云在瞬間化開,變成了糖葫蘆串上甜滋滋的糖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推開了窗戶,接過了糖葫蘆。

他清晰地看見姜雨眼神亮了亮,問他:“你明天有空嗎?明天我們一起下去玩吧。”

他點了點頭。

等何昀反應(yīng)過來時,姜雨已經(jīng)離開了,他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答應(yīng)了姜雨的邀約。

何昀那晚一晚上沒睡好覺,害怕的情緒在黑夜里不斷放大。

害怕自己在姜雨面前露怯,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說錯話,害怕自己會被討厭,害怕姜雨從明天后就不會再理他了。害怕到他醒來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違約。

于是他又花了一個早晨的時間來演練一會要怎么拒絕姜雨。

他在紙上寫下一個不字,又覺得太冷漠,急忙涂掉,寫下對不起,不想去,又覺得不夠酷。最后涂涂改改,什么也沒寫下。

他將窗簾關(guān)上,鉆進被窩,準備營造自己不在家的假象。

但他沒想到姜雨這次直接走了正門。

等他聽到姜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沖出房間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的媽媽用一雙含了淚的眼睛盯著他說:“小雨滴說,你今天答應(yīng)了和她出去玩。”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這個不請自來的女孩,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外號叫小雨滴。

可能是害怕媽媽失望,那天他就跟著姜雨出門了。

也是那天,他封閉的世界,出現(xiàn)了一點點龜裂。

姜雨性格好,長得漂亮,鬼點子又多,剛來青浦巷兩天,便成了孩子王,周圍小孩都喜歡和她玩,所以對她帶著何昀出現(xiàn)沒有表達任何異議。

那天他們玩的是扮家家酒,姜雨給何昀安排了個角色,當(dāng)她的保鏢。

不用說話,只需要把腰板挺得很直,姜雨還給他戴了一副從奶奶那偷偷拿來的老年墨鏡。

何昀雖然瘦但比姜雨高,站在姜雨身后還真像那么回事,他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zé)。

那是何昀第一次知道,原來不需要說話也可以玩得這么開心。

何昀不記得那天他們玩到了幾點,只記得姜雨奶奶來叫姜雨回家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他們的肩頭落了幾滴剛下的雨。

姜雨奶奶說給姜雨煮了姜絲可樂,姜雨便一定要何昀嘗嘗味道,何昀毫不猶豫地跟著她回了家。

姜雨奶奶家在他家隔壁,格局差不多,但溫馨不少,隨處可見姜雨的玩具。

他和姜雨緊挨在電視機前的小方凳上坐著,手中溫?zé)岬慕z可樂散發(fā)著絲絲甜氣,電視里放著動畫片,姜雨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喝完姜絲可樂后,姜雨奶奶又給他們端來了火腿雞蛋炒飯。

何昀一口一口吃完。

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問他為什么不能說話。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吃得最松弛的一頓飯。

好像這個世界上的人本就是沉默的,他不是奇怪的那個,無需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需刻意豎起棱角保持警惕。

后來何昀每天都會和姜雨出去玩,偶爾去她家喝一碗香噴噴的姜絲可樂。

兩人獨處時姜雨也不全是沉默的,也會和他說一些有的沒的,比如動畫片里的劇情、夜里的蚊子、總是失靈的風(fēng)扇。

她從不等待何昀的回話,單方面的輸出完后便自然地跳轉(zhuǎn)到下一個話題,好像篤定他在認真聽。

何昀摸不準她是知道自己不會說話才對自己這么好還是她本性就是如此,但環(huán)顧姜雨四周的朋友,她好像就是有一種讓人不自覺接近并放松的魔力。

不管怎么樣,他在姜雨這找到了從未擁有過的自洽。

他覺得姜雨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無法取代的好朋友。

但快樂的日子并不長久,姜雨離開青浦巷的那天是個早晨,何昀在睡夢中朦朦朧朧聽見樓底傳來告別聲,還聽到了姜雨的聲音,于是一個激靈跳下床沖出門,趴在護欄望下看,看到的是姜雨準備上車的情形。

他穿著拖鞋三步并作五步,飛奔下樓,想問姜雨要去哪??蓾q紅了臉,只憋出兩串眼淚。

他從來沒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能正常交流,他想問小雨滴你什么時候會再來,小雨滴可不可以不走,小雨滴,好高興認識你。

他拽著姜雨的衣角誰也松不開,后來姜雨也開始哭,哭得地動山搖。

他想問小雨滴你怎么哭了,卻說不出口,于是用手笨拙地一遍一遍給姜雨擦眼淚。他越擦,姜雨哭得越兇,瞇著眼睛抬著頭,一邊哭一邊說我不想回家,我舍不得奶奶,舍不得你。

大聲地回答了何昀心里的聲音。

最后是何昀媽媽和姜雨媽媽分別抱住兩人,才將兩人分開的,姜雨被抱上車后,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和何昀揮手說再見。

何昀一邊哭一邊從朦朧的淚水中緊緊盯著姜雨的臉,當(dāng)時他的大腦里只有一個聲音。

記住她,一定要記住她。

06

姜雨張著嘴巴聽完了何昀的回憶,連小布丁滴在她手上都沒反應(yīng)過來,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被吹散了塵逐漸清晰起來。

“所以,第一次見面你就認出我了?”

何昀從懷里拿出一包紙巾,打開遞給她:“當(dāng)然,你沒怎么變,笑起來還是有梨渦,梨渦下有顆小小的褐色的痣?!?/p>

姜雨耳朵悄悄紅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嘴:“那你后來為什么又愿意去治病了?”

“因為我不想朋友離開時,連再見都說不出口。”

何昀說得很認真,姜雨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他漲紅著一張臉努力讓自己的嘴不那么笨拙,只是為了對她說出再見兩個字。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眶有些濕潤:“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小時候沒想著回來看看。”

這次何昀沒再忍住,他伸出手將姜雨凌亂的劉海撫齊:“我從來沒怪過你,后來為了治病,我家也搬走了,這次也是我長大后第一次回來?!?/p>

“回來后就在這開了家花店?”

何昀點點頭:“本來回來是想碰碰運氣看還能不能再見到你,可到這發(fā)現(xiàn),青浦巷已經(jīng)和我記憶中不太一樣了,感覺好像……”何昀頓了頓,“好像它的生命力在逐漸消失,但我希望它永遠像童年的你那樣活力滿滿,所以我就開了這家花店?!?/p>

姜雨被一連串的話弄得有些發(fā)愣,她不好意思地往店門瞥了一眼:“所以,這個店名和我有關(guān)嗎?”

“當(dāng)然?!?/p>

何昀的回答很快,姜雨感覺自己的心臟縮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從中流出蔓延至整個軀體,全身變得又酥又麻。

“那你剛剛說想碰運氣再遇見我,如果當(dāng)時遇見我,你想對我說什么?”

“一開始是想對你說聲謝謝,可真的見到后就不止想說這個了?!?/p>

“那還想說什么?”

“想說,你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第一次見面就這么替人考慮,傻乎乎的又這么善良,想說,我比小時候厲害很多了,想說,我喜歡你,能給我個機會不當(dāng)保鏢當(dāng)男朋友嗎?”何昀盯著姜雨,一字一句說得鄭重。

姜雨憋住鼻酸,長長的睫毛已經(jīng)被淚水沾濕,她努力使自己聲音聽起來輕快:“話說得這么好聽,那就給你個機會既當(dāng)男朋友又當(dāng)保鏢吧?!?/p>

何昀笑著說好,輕輕攬過姜雨。

背后是散發(fā)著芳香的花店,前方是裝著童年記憶的樓房,他們在中間緊緊相擁,一如十四年前那個離別的早晨。

“對了,忘了和你說,你奶奶煮的姜絲可樂真的很好喝?!?/p>

姜雨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她想起來了自己小時候為什么總是去找何昀玩。

小時候姜雨很愛吃棗,于是奶奶就在她來的前一天買了滿大袋棗子,從超市拎回來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袋子底下破了個洞,等拎到家樓下時,發(fā)現(xiàn)半袋子棗子已經(jīng)沒了。

她正著急想回去撿時,回頭卻看到一個只到她胸前的小男孩用自己的白色校服替她兜了路上掉的所有棗子。

第二天,姜雨來時,奶奶就告訴她隔壁住著一個很好很好的大哥哥,要多去找他玩。

所以你看,善良的從來不是她一個人。

07

后來,青浦巷還是沒拆成。

有位常來何昀店里消費的顧客不知道什么時候?qū)⒌昝娴难b修和街景拍照上傳到了社交平臺,被大博主看到后轉(zhuǎn)發(fā)了。

網(wǎng)絡(luò)上很多人被破舊古巷與溫暖花店的奇異碰撞所吸引。

花店連帶著青浦巷莫名奇妙成為了網(wǎng)紅打卡地。

有些人甚至不遠萬里,坐飛機來到這,只為買枝花拍張照。

互聯(lián)網(wǎng)確實讓人琢磨不透,這條即將拆除的小巷突然就被大家知曉了,周圍的經(jīng)濟也因此有所上漲。

于是政府便將青浦巷劃除了拆遷范圍。

有天下班后,何昀牽著姜雨走到巷口,姜雨看著重新整修過的巷子。

路燈不再時暗時滅,巷口不會再沉積污水,墻面也重新粉刷過了,在保留了古巷本身味道的同時讓它更加整潔了。

她看著巷子中的花店,輕輕晃了晃何昀的手:“看,你照亮了這?!?/p>

何昀會心一笑道:“不,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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