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臘月二十,母親便打來電話,問我今年能不能回家過年。我告訴母親,今年一定回家過年。臘月二十六晚上幾乎一夜未眠,妻子大包小包整理了一大堆。第二天凌晨四點多,妻子便起床煮面。吃過飯,七歲的兒子睡眼惺忪地靠在沙發(fā)上,妻子和我則拎著大包小包開始裝車,直到車里再也裝不下。瞇著眼往外走的兒子,還不忘抱起一個保溫杯,那是他送給爺爺?shù)亩Y物。
外面的風(fēng)越來越大,吹落了零星雪粒。天還沒亮,高速公路上已是車流滾滾。我們回家的路程需要八九個小時,中午一點左右下了高速,在惠民政策基礎(chǔ)上修建的村村通公路很是順暢,不到半個小時,老家的輪廓已經(jīng)盡收眼底。我的老家自古就有北方雪窩之稱,但是今年的雪下得有點吝嗇,路上只有薄薄一層,隨著風(fēng)起,飄進了路邊的溝溝坎坎。
村頭的山梁上幾棵松柏還跟過去一樣,看不出多大的變化,在寒風(fēng)中搖晃著。從松柏樹撤回目光,再次望向村莊的時候,突然看到村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寒風(fēng)中向遠處眺望,那是我的母親!
我趕緊叫醒兒子:“兒子,看看村口那個人是誰?”
從睡夢中醒來的兒子興奮地大聲喊著:“奶奶!那是我奶奶!爸爸快點開車,那是我奶奶……”車剛停穩(wěn),兒子便跑下車撲進奶奶懷里扭動著小身子撒歡兒。我和妻子走到母親身邊,母親輕輕地問:“都回來了?”
“都回來了?!逼拮诱f。
母親的頭上添了許多白發(fā),臉上寫滿了滄桑?;氐郊?,屋里還算暖和,房間里多了空調(diào)及燃氣熱水器。問起哥嫂,父親說是趕年集去了。果然,不大一會兒,哥嫂回來了,三輪車上滿滿的,都是置辦的年貨。哥嫂站在院子里呼出來的氣都是一團白霧,帽子上結(jié)滿了霜。我和妻子幫著哥嫂卸完年貨,母親已經(jīng)把飯準(zhǔn)備好了,家人吃著飯,說著家長里短,談?wù)撝鼛啄甑淖兓?/p>
下午三點多,當(dāng)村主任的哥哥領(lǐng)著我?guī)隙Y物去看望村里的長輩。
街上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幾個年輕人。哥哥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能出去的都走了,天南海北基本都不回來,村里多數(shù)是老人。地基本沒有人種,大片的土地荒著。”
哥哥說得傷感,我聽得難受。
第二天,在外邊打工的同學(xué)劉明亮回來了,他提著兩瓶酒過來看望我父母。寒暄過后,他對我說:“你的同桌回來了,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由得一笑:“中午請我吃飯?都三十多的人了,還拉我打掩護?”
明亮嘿嘿地笑著,把我從家里拽了出來。
我的同桌叫曲紅纓,高中三年,我們同桌兩年。我知道明亮一直喜歡她,只是從來沒有表白過,每次約紅纓都會拉上我,看在他給我本子的份上,我也就從了。
“紅纓離婚了?!闭咧?,明亮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什么?紅纓離婚了?她不是嫁了城里人嗎?怎么就離婚了呢?”
“一言難盡?!?/p>
明亮告訴我,我們高中畢業(yè)后,紅纓就投奔城里的舅舅去了。她舅舅給她找了一個在建筑工地做財務(wù)出納的工作。三年后,建筑集團老總看中了她的美貌,第二年,她給老總生了個女孩之后,老總移情別戀。她不肯委屈自己,便帶著女兒回了老家。
“明亮,你有何打算?”
“我打算娶紅纓。只是我見了紅纓就心跳加速,說不出話來,你還得幫我?!?/p>
“好,我?guī)湍阌袀€條件?!?/p>
“你說。”
我說了條件,明亮一口答應(yīng)。
紅纓一臉憔悴,看見我們兩個,也只是硬擠出一絲笑容,客氣地讓座泡茶。
我們?nèi)齻€就這樣坐著,喝水,倒水。再倒水,再喝水,誰都沒有說話。明亮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之后,我說:“紅纓,你還好嗎?”
“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紅纓端著茶壺的手懸在半空。
“不是,不是,”明亮趕緊說,“我哪敢笑話你???”
“明亮,你娶我嗎?”紅纓迷離地看向明亮。
“紅纓,我今天就是來給你們做媒人的,你愿意嫁給明亮嗎?他從高中就喜歡你,直到現(xiàn)在還是光棍一條,你們彼此了解……”我的話還沒說完,紅纓眼里流下淚來:“我愿意嫁給他,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只想守在老家安心過日子。”
“好像今天你成多余的了,”明亮瞪眼看著我說,“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不用擔(dān)心紅纓不答應(yīng)了?!?/p>
第二年春天,哥哥在明亮和紅纓的協(xié)助下,把空置的土地變成了一片花海,辦起了農(nóng)家樂。
作者簡介:孫勇,男,青島平度人,系山東省安丘市作協(xié)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