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仙
外婆(婆家)已經離開我們近五個年頭兒,但她的音容笑貌永遠都留在我的心中。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外婆,是在2006年夏天,一個與寶爸有了婚約后陽光燦爛的日子。那時候,外婆與外公尚住漢渝路,順便陪二舅家的表弟上高中。進門坐定之后,一位身材高挑、面目清秀、步履輕盈的美女,猶如山間的野菊,散發(fā)淡淡幽香—外婆便拿(那是一雙極美的手,修長的手指、白皙的皮膚)了一個沉甸甸的信封給我,我知道分量不輕,不忍心老兩口兒從微薄的退休工資中還有那么大一筆支出(后來才知道,他們一個月的退休金是我當時月工資的兩倍),便堅決拒絕。外婆語氣堅定地說:“只要來認我,我都會給?!?/p>
因為寶爸曾在重慶上大學,所以上學時經常去外婆家蹭吃蹭喝,接觸多了,外公外婆自然就格外關心這個長外孫。因此,自我進入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以來,大凡逢年過節(jié),與所有的長輩寒暄以后,剩下的就是圍坐在外公外婆身旁分別匯報各自的工作情況,外公外婆便適時“點評”(外公說得很多,經?!伴L篇大論”,憾八年前離世),這被當園長退休的小姨戲稱為“外公的政治課”,外公也被她“美稱”為“馬列教員”。
在我的記憶中,外婆與外公的感情是極好的。外婆是在周外公去世十一年后嫁給外公的(彼時帶來的三位舅舅均在上學),結婚三十幾年,卻很少發(fā)生口角。無論是過節(jié)回開州,還是我們去重慶拜望他們,他倆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即便在外逛街或散步,都是手牽手或肩并肩。有一年春節(jié),在外面吃完飯以后,寶爸準備去網吧跟哥兒們打網絡游戲,外公外婆滿臉驚詫地望著我們說:“你倆要分開玩兒?”
外婆離世的前一年,她被純表姐接到家里小住。一天晚上,外婆一直很著急地在客廳里打轉,原來是她以為弄丟了外公多年前買給她的戒指。后來,聰明的純表姐在外婆的衣兜里找到了那枚戒指。
外婆記憶明顯變差是在一次車禍以后(遺憾的是,另一位長輩因那次車禍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在舅舅舅媽和姨媽姨父們輪番照顧了外公外婆多日后,我們帶著孩子去重慶看望他們,那一次,父輩各家分別給了她紅包。晚上睡覺前,我?guī)Ш⒆尤グ輨e,見她在病床上正盤著腿低頭數錢,一副異常神秘的樣子,還讓我在門口“站崗”,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我預感,外婆身體出問題了。果然,后來聽小姨說,外婆照腦部CT,醫(yī)生說見大腦有萎縮現(xiàn)象,疑似阿爾茨海默病前期癥狀。我上網查了很多資料后得知,阿爾茨海默病一共有二十六種病因,其中腦部被“猛烈撞擊”是比較重要的因素。后面幾年,外婆每次見我都會問“你怎么又長胖了?”
外婆是愛極了孩子的。她在純表姐家住的時候,我們去看她,她像個孩子似的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在散步時遇到睿睿(我家大寶),但我身上一點兒錢都沒有,什么都沒給他買”。實際上,她根本沒有遇到睿睿,只是因為生病遇見小男孩兒便誤以為是睿睿。我記得前些年,兩孩兒政策完全放開,我與寶爸雙方原生家庭的父母都不太贊成我生二胎,她卻告訴我,“其實,趁年輕,還是可以再生一個的?!蓖瑫r,她還特別睿智,這種睿智還持續(xù)到“病入膏肓”的日子。那年正月初二,寶爸帶著我和倆寶去給外婆拜年—那時她住在二舅家,除了特親的幾位舅舅舅媽、姨媽姨父外,她幾乎已經叫不出大伙兒的名字。大家都坐在客廳談論兩個寶貝兒的相處狀況,外婆突然說“還是大的要乖一些”,語出驚人!
最后一次見外婆,是在2018年的端午節(jié)。那天,她安靜地側躺在病床上—插那么多管子的狀態(tài)實在讓人心疼。她已經全身浮腫,用眼睛輪流地看著我們每一個人,臉上只是微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我把二寶抱近病床,讓二寶叫“祖祖”,發(fā)現(xiàn)外婆還將嘴噘得老高在逗他。
山色青青柳色新,菊香盈盈分外明。外婆這朵“山菊”雖然永遠離我們而去了,但她的精神會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