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書》曰:“稼穡之艱難。”《孝經》曰:“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謹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薄墩撜Z》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漢文帝曰:“朕為天下守財矣,安敢妄用哉?”孔子曰:“居家理,治可移于官。”然則家猶國,國猶家;是以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其義一也。
【譯文】《尚書》說:“莊稼是艱難中得來的?!薄缎⒔洝氛f:“利用天然的道理,憑借土地的生產力,保重自己的身體,節(jié)省日常費用,拿來養(yǎng)父母?!薄墩撜Z》說:“百姓用度不夠,君主又如何能得到足夠的用度?”漢文帝說:“我替天下老百姓看守著公眾的財富,怎么可以亂消費呢?”孔子說:“管理好家庭財產,所得到的辦法就可以借用來管理公共事業(yè)?!边@樣,家庭的經濟和國家的經濟,在原理上只是同樣的事;所以家里貧窮,就希望有一位勤儉持家的主婦;國家亂的時候,就希望有一位公忠體國的宰相,道理也是相同的。
【原文】夫財貨之生,既艱難矣,用之又無節(jié);凡人之性,好懶惰矣,率之義不篤;加以政令失所,水早為災,一谷不登,胔腐相繼。古今同患,所不能止也,嗟乎!且饑者有過甚之愿,渴者有兼量之情。既飽而后輕食,既暖而后輕衣?;蛴赡旯蓉S穰,而忽于蓄積;或由布帛優(yōu)贍,而輕于施與;窮窘之來,所由有漸。故《管子》曰:“桀有天下而用不足,湯有七十二里而用有余。天非獨為湯雨菽粟也。”蓋言用之以節(jié)。仲長子曰:“鮑魚之肆,不自以氣為臭;四夷之人,不自以食為異;生習使之然也。居積習之中,見生然之事,夫孰自知非者也?”斯何異蓼中之蟲,而不知藍之甘乎?
【譯文】財物的得來,是艱難的,使用起來還不知節(jié)儉;人的性情,是喜歡安逸的,又不堅持領導組織;加之政策號令不合時宜,或者水災旱災,只要有一種糧食的收成不好,便會不斷地有餓死的人。古代和現在都有這樣的困難,不能防止,真可嘆息!餓著的人,總想吃許多事物,渴著的人,總想喝下夠兩個人用的水量。飽了,才會看輕食物;溫暖了,才會看輕衣服?;蛘咭驗楫斈晔粘珊茫浟诵罘e糧食;或者因為粗細布匹供給充足,隨便輕易贈送給人家;貧窮的來源,都是逐漸發(fā)展來的?!豆茏印防镎f:“桀有著整個‘天下,還不夠用;湯只有七十二里的地方,卻用不完。天并沒有單獨為湯落下糧食和豆子呀!”就是說用費要有節(jié)制。仲長統說:“賣腌魚的店,不覺得自己店里氣味是臭的;中國境外的人,不覺得自己的食物有什么不同;這都是從小習慣的結果。在長久習慣的環(huán)境中,看著從小來一向如此的事,誰能知道里面還會有錯誤呢?”正像從小吃辣蓼長大的蟲,就不知道還有不辣的藍也是可以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