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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說新語》的五大美譽

2023-08-27 06:39上海劉強
名作欣賞 2023年22期
關(guān)鍵詞:世說新語名士風(fēng)流

上海|劉強

在中國古代的文化典籍中,《世說新語》無疑有著特殊而重要的地位。其雖然算不上“大經(jīng)大典”,卻是一部頗具文化精神、歷史價值和思想深度的文學(xué)名著——在古今讀書人的心目中,《世說新語》的“性價比”和“美譽度”都算是極高的。如同一位風(fēng)姿綽約而又才情不凡的美人,她奢華而又低調(diào),高雅而又通俗,端莊而又諧趣,但凡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所浸淫者,很少不被她的魅力所吸引——此書受到后世萬千讀者的欣賞和喜愛,絕不是偶然的。

那么,《世說新語》到底是怎樣一部書呢?在長達近一千六百年的傳播與接受史上,人們是如何看待這部“叢殘小語”“尺寸短書”的呢?我們不妨從古今名人送給她的五大“美譽”說起。

“古今絕唱”

我們都知道,魯迅曾經(jīng)贊美司馬遷的《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漢文學(xué)史綱要》)。殊不知,古人早就曾用“精絕”“絕唱”等字眼兒贊美過《世說新語》了。如北宋學(xué)者高似孫就說:

宋臨川王義慶采擷漢晉以來佳事佳話,為《世說新語》,極為精絕,而猶未為奇也。梁劉孝標注此書,引援詳確,有不言之妙。(《緯略》卷九)

這段話包含兩個信息:其一,《世說新語》的作者是南朝劉宋年間的臨川王劉義慶,其最重要的注釋者是南朝梁代的學(xué)者劉孝標。他們二位為《世說新語》的成書和傳布貢獻巨大,歷史上被稱作“二劉先生”。其二,《世說新語》“采擷”漢代以迄魏晉的“佳事佳話”入書,語言精美,活色生香,文學(xué)成就和審美價值很高——“極為精絕”也即精妙絕倫之意。與之參行的劉孝標的《世說新語注》(簡稱“劉注”),與裴松之的《三國志注》、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李善的《文選注》一起,被稱為“四大古注”,在中國文化史上享有盛譽?!皠⒆ⅰ币玫牡谝皇治墨I資料達數(shù)百種,“引援詳確,有不言之妙”,乃極言其史料價值之高。

大概正是這個緣故,古代許多一流的文人學(xué)者都酷嗜《世說新語》。比如,在唐代大詩人李白、杜甫和宋代大文豪蘇軾的詩文中,隨處可見《世說新語》的人物和典故。蘇軾的好朋友黃庭堅生平有兩本書寸步不離,一本是《莊子》,另一本就是《世說新語》。對于這些大詩人來說,吟詩作賦講究用典,所謂“無一字無來歷”,而名典紛紜、掌故騰涌的《世說新語》,自然就成了他們的“百寶囊”和“詩料庫”。

明代文學(xué)家胡應(yīng)麟也是《世說新語》的“發(fā)燒友”,他說:“劉義慶《世說新語》一書,誠古今絕唱,所謂三嘆有遺音者?!庇终f:“讀其語言,晉人面目氣韻,恍忽生動,而簡約玄澹,真致不窮,古今絕唱也?!保ā渡偈疑椒抗P叢·九流緒論下》)胡應(yīng)麟兩次強調(diào)此書乃“古今絕唱”,比之高似孫的“極為精絕”,顯然更進一步,他是把《世說新語》放在更廣遠的時空維度上來加以研判,雖然不無夸張,但其中的欽羨之情確是真實而強烈的。

類似的評價還有很多。如明人鄭仲夔《清言·凡例》中也有“臨川王《世說新語》極為絕唱”的贊譽。王思任在論及《世說新語》的敘事寫人藝術(shù)時也說:“劉義慶撰《世說新語》,專羅晉事,而暎帶漢魏間十?dāng)?shù)人……每湊一語,幾欲起王、謝、桓、劉諸人之骨,一一呵活眼前,而毫無追憾者。……本一俗語,經(jīng)之即文;本一淺語,經(jīng)之即蓄;本一嫩語,經(jīng)之即辣。蓋其牙室利靈,筆顛老秀,得晉人之意于言前,而因得晉人之言于舌外?!保ā妒勒f新語序》)這段話,一則譽其寫人之妙,一則嘆其語言之巧,不是受到過《世說新語》長期沾溉滋潤者怕是說不出來的。

清代文學(xué)評論家劉熙載在其名著《藝概》中說:“文章蹊徑好尚,自《莊》《列》出而一變,佛書入中國又一變,《世說新語》成書又一變。此諸書,人鮮不讀,讀鮮不嗜,往往與之俱化。”這是把《世說新語》放在整個中國文學(xué)史尤其是文章寫作好尚的演變史上加以考察,認為此書對于中國古代的文章風(fēng)格有著“轉(zhuǎn)移風(fēng)氣”的引領(lǐng)作用。從這個角度上說,“古今絕唱”的美譽還真不是大而無當(dāng)?shù)拇蹬?,而是言之有?jù)且有理的恰當(dāng)評價。

“瑣言第一”

這是就《世說新語》的文體性質(zhì)及其成就做出的一個判斷。中國古代的圖書典籍,按照“目錄學(xué)”的分類,可分為經(jīng)、史、子、集四大部類,也即所謂“四部”?!敖?jīng)部”是指儒家經(jīng)傳和小學(xué)(這里指文字、音韻、訓(xùn)詁之學(xué))方面的書,“史部”是指各種歷史地理類的文獻,“子部”是指諸子百家的著作,“集部”則是指古代文人的詩集、文集和辭賦等著作,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文學(xué)”。而在古代的目錄學(xué)著作中,《世說新語》一直被置于“子部小說家類”(所謂“說部”),說明在古人心目中,《世說新語》完全符合“街談巷議”“道聽途說”“叢殘小語”“尺寸短書”的“小說”的文體特點。

當(dāng)然,古代的“小說”概念和今天并不一樣?!靶≌f”一詞最早見于《莊子·外物篇》:“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亦遠矣?!边@里的“干”(gān),意為“求”;“縣”通“懸”,意為“高”;“縣令”,也即“高名”。整句話是說,靠修飾瑣屑的言辭以求得高名美譽,距離通達玄妙的大道也就漸行漸遠了。莊子所謂的“小說”,指的是“瑣屑之言”“淺識小道”,并不是一個文體概念,但它對后世影響很大,所以在古人的心目中,“小說”就是“瑣言”,離“經(jīng)術(shù)”和“大道”還有著相當(dāng)大的距離。

“小說家”與“諸子”的合流,大概是在西漢。劉歆在《七略·諸子略》中把諸子分為十家,即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nóng)家、小說家等,所謂“九流十家”;其中,“小說家”的地位是最低的。所以東漢史家班固在《漢書·藝文志》中說:“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涂(途)說者之所造也。”“稗官”即小官,后來就稱野史小說為稗官。因為孔子說過“道聽而涂說,德之棄也”(《論語·陽貨》),班固話里的貶義還是不言而喻的。東漢學(xué)者桓譚在其所著《新論》中說:“若其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辭?!边@說明,古人所謂“小說”,大概是以“叢雜”“短小”“可觀”為其特點的,雖然不登大雅,但也有其價值,不可或缺。

后來,唐代史學(xué)家劉知幾在《史通·雜述》中將“偏記小說”分為十類,分別是:偏記、小錄、逸事、瑣語、群書、家史、別傳、雜記、地理、都邑。而清人編撰的《四庫全書》又在分類上做了調(diào)整,把小說分為“雜事”“異聞”“瑣語”三類,而把另一部分著作歸入“子部·雜家類”。

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根據(jù)古代的“小說”分類,《世說新語》應(yīng)該屬于“瑣語”或“瑣言”一類。就此而言,說《世說新語》是“瑣言第一”,幾乎可謂“說部第一”——這當(dāng)然是“天花板”級別的評價。

還有一點要說明,《世說新語》這類筆記體小說,因為偏重記言,它的遠源有兩個:一個是語錄體的子書,可以追溯到《論語》,有的學(xué)者干脆把《世說新語》稱作“新論語”。另一個是記言類的史書,比如《尚書》和《國語》。而在《世說新語》誕生之前,西晉郭頒的《魏晉世語》以及舊題東晉葛洪所撰的《西京雜記》等書,可算是較早將子書和史書加以融合的先例。

大概從唐代開始,《世說新語》便成為一部文人爭讀的小說名著,征引、續(xù)仿、刊刻、評注、研究者絡(luò)繹不絕。很多文人不僅愛讀《世說新語》,還愿意充當(dāng)“代言人”和“推銷員”,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世說熱”。比如,明代文學(xué)家、“后七子”領(lǐng)袖王世貞就為《世說新語》做過續(xù)仿和增補,他不僅編了一部《世說新語補》,還在序言開頭為此書大作“廣告”:“余少時得《世說新語》善本吳中,私心已好之,每讀輒患其易竟?!辈粌H如此,在評價古今小說不同類型,并予以“排行”時,王世貞特別隆重地把《世說新語》排在“瑣言第一”:

有以一言一事為記者,如劉知幾所稱瑣言,當(dāng)以劉義慶《世說新語》第一。

王世貞的弟弟王世懋也是《世說新語》的“鐵粉”,他說自己“幼而酷嗜此書,中年彌甚,恒著巾箱,鉛槧數(shù)易,韋編欲絕”。因為太喜歡,他就親自評點校釋,多次整理刊刻,甚至把《世說新語》的研究稱作“世說學(xué)”。由于王氏兩兄弟的提倡,明代成為《世說新語》刊刻、續(xù)仿和評點最盛的一個時代,文人雅士圈中,幾乎是“言必稱《世說》”,盛況可謂空前。

還有必要指出的是,在中國小說的傳播史上,《世說新語》創(chuàng)造和保持了兩個重要的“紀錄”:

一是“古書續(xù)仿之最”。由于《世說新語》是分門別類編撰的,便于模仿,故后世就有很多“續(xù)書”和“仿作”,幾乎是中國古代小說史上續(xù)仿模擬最多的小說書,以至于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文體——“世說體”。

二是“小說評點之最”?!妒勒f新語》還是中國小說史上最早被評點的小說,宋、元、明、清,直到今天,對此書的評點可以說是代不乏人,版本甚夥。可以說,《世說新語》是中國歷史上被評點最多的小說,沒有“之一”。

這兩個紀錄不僅“空前”,而且“絕后”——估計以后也很難被打破了。

不過,盡管如此,我還是要說,《世說新語》其實是一部很難“定性”的書。單純把它當(dāng)作“小說家言”似乎是有點貶低了它——如上所說,它不僅具有“史書”的特點,還有“子書”的成分。20 世紀30 年代世界書局出版《諸子集成》共八冊,收錄了先秦至南朝的重要子書凡28 種,《世說新語》也赫然在列。這套叢書的卷首是這樣評價《世說新語》的:

此書為古今唯一小說名著,唐以前小說,以此為代表。

這里的“古今唯一小說名著”,與胡應(yīng)麟的“古今絕唱”、王世貞的“瑣言第一”遙相呼應(yīng),足見《世說新語》在中國小說史上地位之隆、名價之高。

1948 年,當(dāng)代著名學(xué)者李長之的《司馬遷之風(fēng)格與人格》一書出版,他把中國小說史分為五個時代:“一是小說之名未確立,大家認為小說是瑣碎雜說的時代,這時代包括先秦到漢。二是志怪時代,就是漢魏六朝。三是傳奇時代,從隋唐到宋。四是演義時代,從宋到明清。五是受歐洲小說影響時代,那就是現(xiàn)代。”他認為,“第二個時代中是以《神異記》《十洲記》那樣的書開始,而最高峰卻是《世說新語》”。這里的“最高峰”云云,不也是“瑣言第一”的意思嗎?

“名士教科書”

這個美譽是由魯迅提出來的。我們知道,魯迅是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一位重量級的文學(xué)家,他的小說和雜文獨樹一幟,成就卓著。但我們還應(yīng)該知道,魯迅也是一位優(yōu)秀的學(xué)者,他最擅長的學(xué)術(shù)研究就是“古小說”。魯迅之所以能成為一名優(yōu)秀小說家,與他對中國古代小說的喜愛和研究分不開。而在古代的小說書中,《世說新語》應(yīng)該是最受魯迅鐘愛的一部。

不僅如此,在寫于1923 年前后的《中國小說史略》中,魯迅還專為《世說新語》及其同類型的小說書設(shè)了一章加以討論,題為《〈世說新語〉與其前后》,其中有一段說:

記人間事者已甚古,列御寇、韓非皆有錄載,惟其所以錄載者,列在用以喻道,韓在儲以論政。若為賞心而作,則實萌芽于魏而盛大于晉,雖不免追隨俗尚,或供揣摩,然要為遠實用而近娛樂矣。

魯迅把這一類“記人間事”“為賞心而作”“遠實用而近娛樂”的小說,稱作“志人小說”,以與“志怪小說”相區(qū)別。而所謂“志人小說”,在此之前,已有邯鄲淳《笑林》、裴啟《語林》和郭澄之《郭子》多種問世,到了《世說新語》,可以說是“集其大成”了。

既然是“志人”,我們就要問一個問題:“志”的是什么“人”呢?至少在魯迅看來,這里的“人”,絕不是一般人,而是最具魏晉時代特色的一類人——“名士”。魯迅說《世說新語》“記言則玄遠冷雋,記行則高簡瑰奇”,所指的當(dāng)然是“名士”的言行。這些“名士”也不是一般的“有名之士”,而是“清談名士”或者說“玄談名士”。在發(fā)表于1924 年的《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中,魯迅表達了他對清議和清談的理解:

這種清談,本從漢之清議而來。漢末政治黑暗,一般名士議論政事,其初在社會上很有勢力,后來遭執(zhí)政者之嫉視,漸漸被害,如孔融,禰衡等都被曹操設(shè)法害死,所以到了晉代底名士,就不敢再議論政事,而一變?yōu)閷U勑?;清議而不談?wù)?,這就成了所謂清談了。但這種清談的名士,當(dāng)時在社會上卻仍舊很有勢力,若不能玄談的,好似不夠名士底資格;而《世說》這部書,差不多就可以看做一部名士底教科書。

“名士教科書”的說法即由此而來。魯迅末了又說:“要學(xué)這一種飄渺之談,就非看《世說新語》不可。”關(guān)于何謂“清議”,何謂“清談”,為什么說清談是“縹緲之談”,這些問題不是本文重點,姑且“按下不表”。

魯迅對《世說新語》的偏愛還可以從他給人開的“書單”看出來。1930 年秋,魯迅的朋友、著名作家許壽裳的長子許世瑛考取了清華大學(xué)國文系,作為長輩和啟蒙老師,魯迅給許世瑛開了一個書單,向他推薦了12種可讀的古書,其中就有《世說新語》。甚至在魯迅人生的最后階段,纏綿病榻之際,他還要找《世說新語》的線裝書來看。在寫于1934 年12月11 日的《病后雜談》一文中,魯迅說:

我在嘆氣之后,就去尋線裝書。一尋,尋到了久不見面的《世說新語》之類一大堆,躺著來看,輕飄飄的毫不費力了,魏晉人的豪放瀟灑的風(fēng)姿,也仿佛在眼前浮動。由此想到阮嗣宗的聽到步兵廚善于釀酒,就求為步兵校尉;陶淵明的做了彭澤令,就教官田都種秫,以便做酒,因了太太的抗議,這才種了一點秔。這真是天趣盎然,決非現(xiàn)在的“站在云端里吶喊”者們所能望其項背。

你看,魯迅簡直把《世說新語》當(dāng)作鎮(zhèn)痛驅(qū)病的良藥了。難怪我們從魯迅身上時常會看到“魏晉名士”的影子,別的不說,他的“遺囑”中有一條:“趕快收殮,埋掉,拉倒?!本妥屓讼肫稹爸窳制哔t”劉伶的“死便埋我”的豪言。魯迅這“名士范兒”的養(yǎng)成,恐怕與他常讀這部“名士教科書”不無關(guān)系吧。

“風(fēng)流寶鑒”

前面已經(jīng)說到,《世說新語》以記載“名士”言行為主,而這些名士的嘉言懿行又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風(fēng)流”。

“風(fēng)流”一詞,最早大概出自《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其風(fēng)聲氣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謠慷慨,風(fēng)流猶存耳?!蓖瑫缎谭ㄖ尽芬灿小帮L(fēng)流篤厚,禁罔疏闊”的說法。《后漢書·方術(shù)傳論》說:“漢世之所謂名士者,其風(fēng)流可知矣?!倍懊匡L(fēng)流”和“風(fēng)流名士”這兩個成語,最早也都在《世說新語》中相繼出現(xiàn)(分別見于《品藻》第81 條和《傷逝》第6 條)。可見,“風(fēng)流”絕不是個貶義詞,最初也與男女無關(guān),而是一個內(nèi)涵豐富的“美詞”。哲學(xué)家馮友蘭曾寫過兩篇與“風(fēng)流”有關(guān)的文章,其中一篇說:

為了理解“風(fēng)流”,我們就要轉(zhuǎn)回到《世說新語》(簡稱《世說》)上?!簳x的新道家和他們的佛教朋友,以“清談”出名。清談的藝術(shù)在于,將最精粹的思想,通常就是道家思想,用最精粹的語言,最簡潔的詞句,表達出來。所以它是很有講究的,只能在智力水平相當(dāng)高的朋友之間進行,被人認為是一種最精妙的智力活動。《世說新語》記載了許多這樣的清談,記載了許多著名的清談家。這些記載,生動地描繪了三、四世紀信奉“風(fēng)流”思想的人物。所以自《世說新語》成書之后,它一直是研究“風(fēng)流”的主要資料。(《“風(fēng)流”和浪漫精神》)

而在另一篇寫于1944 年的《論風(fēng)流》中,馮友蘭開篇就說,“風(fēng)流是一種所謂的人格美”,并直接把《世說新語》譽為“風(fēng)流寶鑒”:

我們以下“論風(fēng)流”所舉的例,大都取自《世說新語》。這部書可以說是中國的風(fēng)流寶鑒……《世說新語》常說名士風(fēng)流。我們可以說,風(fēng)流是名士的主要表現(xiàn)。是名士,必風(fēng)流。所謂“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

由此可知,“名士”這一身份,還可以加上兩個“標簽”:一是“清談”,一是“風(fēng)流”。不僅如此,馮友蘭還進一步以“真假”論名士,并且說,“真名士”必須滿足以下四個“構(gòu)成條件”:

一是必有“玄心”:“玄心可以說是超越感”,“超越是超過自我;超過自我,則可以無我;真風(fēng)流底人必須無我,無我則個人的禍福成敗,以及死生,都不足以介其意”。二是必有“洞見”:“所謂洞見,就是不藉推理,專憑直覺,而得來底對于真理底知識?!比潜赜小懊钯p”:“所謂妙賞,就是對于美的深切底感覺。”四是必有“深情”:“真正風(fēng)流的人,有情而無我,他的情與萬物的情有一種共鳴。他對于萬物,都有一種深厚的同情。”這“玄心”“洞見”“妙賞”“深情”四端,幾乎可謂是“風(fēng)流名士”的四大“要素”了。

馮友蘭從“人格美”來論《世說新語》中的“名士風(fēng)流”,也許是受到美學(xué)家宗白華的啟發(fā)。早在1940 年,宗白華就提出了一個“世說新語時代”的概念,并用“人格美”和“藝術(shù)精神”來評價《世說新語》所展現(xiàn)的“魏晉風(fēng)流”:

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shù)精神的一個時代?!妒勒f新語》一書記述得挺生動,能以簡勁的筆墨畫出它的精神面貌、若干人物的性格、時代的色彩和空氣。文筆的簡約玄澹尤能傳神?!?dāng)時晉人的流風(fēng)余韻猶未泯滅,所述的內(nèi)容,至少在精神的傳模方面,離真象不遠?!芯恐袊说拿栏泻退囆g(shù)精神的特性,《世說新語》一書里有不少重要的資料和啟示,是不可忽略的。(《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

這篇情理并茂的美文,刷新了讀者對《世說新語》和魏晉風(fēng)度的美學(xué)認知,很值得推薦給大家一看。

“枕中秘寶”

1954 年12 月27 日,翻譯家傅雷給他遠在美國的兒子傅聰寫信,信中有這么一段話:

你現(xiàn)在手頭沒有散文的書(指古文),《世說新語》大可一讀。日本人幾百年來都把它當(dāng)做枕中秘寶。我常常緬懷兩晉六朝的文采風(fēng)流,認為是中國文化的一個高峰。

這里,傅雷說日本人把《世說新語》當(dāng)作“枕中秘寶”,絕不是夸張之詞。根據(jù)南京大學(xué)張伯偉教授整理的《日本世說新語注釋集成》(全十五冊,鳳凰出版社2019 年版)可知,隨著王世貞《世說新語補》的傳入,在日本的確曾掀起過一波“世說熱”,尤其以18 至19 世紀最為流行。當(dāng)時刊刻的各種注釋、評點、續(xù)仿版本就有數(shù)十種之多。據(jù)大江德卿的《世說訂正序》,當(dāng)時甚至有專門講授《世說新語》的學(xué)者:“余及二三兄弟受《世說新語》于先生。先生嘗曰:‘臨川采摭晉之精英,作為此編,孝標注之,復(fù)為一《世說新語》。今讀之,若泝千載之上,親聆玅旨,面覩風(fēng)韻,是以歷代諸賢,莫不推尊愛玩者矣?!弊阋姟妒勒f新語》在當(dāng)時的日本受歡迎的程度。

1961 年6 月26 日,傅雷又在家書中寫道:

近來常翻閱《世說新語》(正在尋一部鉛印而不太笨重的預(yù)備寄你),覺得那時的風(fēng)流文采既有點兒近古希臘,也有點兒像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意大利;但那種高遠、恬淡、素雅的意味仍然不同于西方文化史上的任何一個時期。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文明的時候會那么文明,談玄說理會那么雋永,野蠻的時候又同野獸毫無分別,甚至更殘酷。奇怪的是這兩個極端就表現(xiàn)在同一批人同一時代的人身上。兩晉六朝多少野心家,想奪天下、稱孤道寡的人,坐下來清談竟是深通老莊與佛教哲學(xué)的哲人!

不得不說,傅雷把《世說新語》所傳遞的兩晉六朝的文采風(fēng)流,當(dāng)作“中國文化的一個高峰”,認為可以與古希臘文化乃至文藝復(fù)興相媲美,確實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洞見。

1981 年,美學(xué)家李澤厚的《美的歷程》一紙風(fēng)行,洛陽紙貴。在“魏晉風(fēng)度”一章,作者這么寫道:

《世說新語》津津有味地論述著那么多的神情笑貌、傳聞逸事,其中并不都是功臣名將們的赫赫戰(zhàn)功或忠臣義士的烈烈操守,相反,更多的倒是手執(zhí)拂麈,口吐玄言,捫虱而談,辯才無礙。重點展示的是內(nèi)在的智慧,高超的精神,脫俗的言行,漂亮的風(fēng)貌;而所謂漂亮,就是以美如自然景物的外觀,體現(xiàn)出人的內(nèi)在智慧和品格。

在我有限的閱讀和見聞中,一個堪稱驚人的發(fā)現(xiàn)是,我所認識的幾乎所有的學(xué)者、作家和詩人,無論是文、史、哲研究的哪個領(lǐng)域,還是從事小說、散文、詩歌(新舊體不論)寫作的哪一個行當(dāng),但凡有一定成績者,幾乎都是《世說新語》的閱讀者和愛好者。每當(dāng)聽到一個好玩的故事和好笑的“金句”時,常會聽到有人說:“可入《世說新語》!”

當(dāng)代學(xué)者錢谷融甚至有“一部《世說新語》,一冊《陶淵明集》,一杯清茶,此生足矣”的名言。據(jù)說,錢先生晚年幾乎將所有的藏書都散盡,卻依然在身邊留了一部《世說新語》。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边@是明代文人洪應(yīng)明所編《菜根譚》中的名句,現(xiàn)在看來,倒真可以作為《世說新語》的一句“廣告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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