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麟 (上海博物館)
1995年上海博物館從香港征集到一件韐伯慶鼎,以往學(xué)者多稱為焂戒鼎,陳佩芬[1]、李學(xué)勤[2]、吳振武[3]、胡長春[4]、何景成[5]等已做過討論,對銘文隸定和釋讀發(fā)表了見解。近些年考古成果的不斷出現(xiàn),以及相關(guān)出土文獻(xiàn)的深入研究,為理解和探討韐伯慶鼎銘文內(nèi)容提供了有利條件。
韐伯慶鼎通高25.8、口徑26.7厘米,重5.85千克。此器深腹圜底,腹部呈半球形,上腹部設(shè)一對附耳,附耳內(nèi)側(cè)有兩根小銅棍與口沿唇部相連。圜底下附三個(gè)馬蹄形足,足根部突起,中部略有內(nèi)收,足底稍外侈。上腹部飾一周重環(huán)紋,其下飾一道凸弦紋(圖一)。
圖一 上海博物館藏韐伯慶鼎
圖二 曲沃晉侯墓地M92 出土?xí)x侯鼎
圖三 上海博物館藏川鼎
韐伯慶鼎內(nèi)壁鑄銘文4行26字(圖四),用通行字隸定如下:
圖四 韐伯慶鼎內(nèi)壁銘文拓片
這篇銘文未記年月、對揚(yáng)休命以及為先人作器等套語。李學(xué)勤認(rèn)為西周晚期多有一篇銘文分鑄數(shù)器的現(xiàn)象[6],此篇銘文可能是全部銘文的中間一段。
《儀禮·士冠禮》:“陳服于房中西墉下,東領(lǐng)北上。爵弁服,纁裳,純衣,緇帶,韐?!编嵶ⅲ骸按伺c君祭之服。…… 韐,缊韍也。士缊韍而幽衡,合韋為之。士染以茅蒐,因以名焉。今齊人名蒨為 韐?!辟Z疏:“言韐者,韋旁著合,謂合韋為之,故名韐也。……以此 染韋合之為韐,因名韍為 韐也?!保?1]《禮記·明堂位》:“有虞氏服韍,夏后氏山,殷火,周龍章?!保?2]《儀禮·士冠禮》賈疏云:“士無飾則不得單名韍,一名 韐,一名缊韍而已。是韍有與缊異,以制同飾異?!保?3]韐和韍為同一物,均指蔽膝之衣,僅因等級差別在顏色和裝飾上稍有差別。
金文中賞賜物主要是“韍”,鮮見有“韐”,例如頌鼎的“赤韍”(《集成》5.2829)、七年趞曹鼎的“緇韍”(《集成》5.2783)、伯鼎的“幽韍”(《集成》5.2816)、大克鼎的“素韍”(《集成》5.2836)等。裘衛(wèi)盉的“賁韐”(《集成》15.9456),讀作“雕韐”,這種有裝飾的“韐”實(shí)際上就是“韍”?!墩f文·貝部》“賁,飾也”,匍盉還有“??韋兩”(《匯編》62)[14],同樣是指用鹿皮所制的“韍”。上海博物館藏免簋銘文作“赤?韍”(《集成》8.4240),“赤?韍”還見于曶鼎(《集成》5.2838)、楚簋(《集成》8.4246)、豆閉簋(《集成》8.4276)等器?!?”字不識,北京故宮博物院藏?fù)P簋銘文作“赤?韍”(《集成》8.4294)?!?”字從巿從?,應(yīng)當(dāng)隸定作,即“韐”。“?”可能是“合”的初文,“韐”字的省文,“赤?韍”讀作“赤韐韍”。
“韐伯”,族氏名,地望不詳,金文中僅此一例?!皯c”為私名?!绊k伯慶”是器主,是受賞賜者。這種被動(dòng)句式在金文中不乏其例,比如不栺方鼎“唯八月既望戊辰,王在上侯?,?祼,不栺錫貝十朋,不栺拜稽首,敢揚(yáng)王休,用作寶肆彝”(《集成》5.2735),臣卿鼎“公違省自東,在新邑,臣卿錫金,用作父乙寶彝”(《集成》5.2595)。
“焂戒”,陳佩芬認(rèn)為是器主[15],李學(xué)勤讀作“修械”,“修”訓(xùn)為“長”,指長兵,系戰(zhàn)車所用戈矛之屬[16]。雖然金文中有羅振玉舊藏?生戈銘文作“?生丕作戎械”(《集成》17.11383),但是金文賞賜物都有明確所指,不會使用籠統(tǒng)概念進(jìn)行表述。例如?鼎“侯赍?皋胄、毌、戈、弓、矢束、貝十朋”(《匯編》1445),詢簋“錫汝玄衣黹純、緇韍、絅衡、戈琱?、厚柲、彤緌、鑾旂、鋚勒”(《集成》8.4321)。
“焂戒”應(yīng)當(dāng)讀作“鋚革”,即“鋚勒”。金文通常作“攸勒”,文獻(xiàn)作“ 革”[17]?!盁Y”字從攸從火,《集韻》釋作“光動(dòng)貌”[18]顯然并非此義。西周金文的火形和金形可以通用,例如“鑄”字,有的金文寫作“?”(哀成叔鼎,《集成》5.2782),有的金文寫作“?”(芮公鼎,《集成》4.2387)。通常金文寫作“攸”,但是仍有少數(shù)為不省形的寫法,康鼎作“鋚革”(《集成》5.2786)、錄伯?簋作“鋚勒”(《集成》8.4302)。
“戒”通假作“革”,馬王堆帛書本《六十四卦·小過》九四:“往厲必革”[19],今本“革”作“戒”[20]?!痘茨献印ぞ裼?xùn)》:“且人有戒形而無損于心。”高誘注:“戒或作革。”[21]《說文·言部》邢疏:“諽,讀若戒?!保?2]《爾雅·釋言》:“悈、亟、棘、革,字雖異,音義同。”[23]“戒”的古音讀作“棘”,《說文通訓(xùn)定聲》寫勒“亦作?”[24]?!敖洹薄凹薄案铩蓖诼毑恳娔福凹焙汀案铩痹谖墨I(xiàn)中多有通假,例如《詩經(jīng)·大雅·文王有聲》:“匪棘其欲”[25],《禮記·禮器》:“匪革其猶”[26]。馬王堆帛書本《春秋事語·晉獻(xiàn)公欲襲虢章》:“君胡[不以]屈產(chǎn)之乘與垂革璧假道于虞?”[27]傳世文獻(xiàn)“三傳”的“垂革”均作“垂棘”。因此,“焂戒”就是“鋚革”,讀作“鋚勒”?!稜栄拧め屍鳌罚骸稗\首謂之革?!保?8]《詩經(jīng)·大雅·韓奕》鄭箋:“ 革,謂轡也。以金為小環(huán),往往纏搤之。”[29]勒是轡首的皮革絡(luò)銜,鋚是勒帶的銅飾件。
勒帶是控馬的重要鞁具,俗稱馬絡(luò)頭,由于鞁具多用皮革制作,在地下很難保存。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可知,商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比較成熟的鞁具,例如1950年安陽武官村大墓北墓道發(fā)現(xiàn)的馬絡(luò)頭[30],勒帶由額帶、頰帶、鼻帶、咽帶四部分組成,革帶上串套著青銅泡飾,兩帶交叉處用十字形的節(jié)約串聯(lián),即文獻(xiàn)記載的“鋚勒”。
西周時(shí)期的滕州前掌大、長安張家坡等車馬坑內(nèi)都發(fā)現(xiàn)有鋚勒,勒帶除了裝飾銅泡,有的還裝飾有海貝,例如山東滕州前掌大M132車馬坑,清理出了完整的皮條痕跡,皮條上面編綴銅泡的孔洞還清晰可見(圖五)[31]。戰(zhàn)國時(shí)期“鋚”的形制發(fā)生變化,從圓形小銅泡變?yōu)楸鉅钽~節(jié)管,湖北荊門包山M2出土近百枚短銅節(jié)管(圖六),發(fā)現(xiàn)時(shí)節(jié)管內(nèi)還殘留有以皮革包裹的絲帶[32]。湖北荊門左冢M1出土有穿著長方形銅節(jié)管的馬勒殘段,勒帶交叉處還連著圓形的節(jié)約,少數(shù)銅節(jié)管表面殘留有金箔[33]。秦始皇帝陵兵馬俑陪葬坑出土的一號銅車馬[34],四匹馬各佩戴一副馬絡(luò)頭,形制、結(jié)構(gòu)和編綴方法基本相同,只是勒帶不用皮革,由眾多金銀節(jié)連接而成。金銀節(jié)的形制相同,長短略有差異,均為扁長方體短條狀,背面光素,正面中凹兩側(cè)微鼓,四條邊棱呈圓角。兩端一端鑄成榫頭,一端鑄成凹卯,用以和左右連接。主要的交叉連接點(diǎn)用表面嵌有金、銀圓泡的銅節(jié)約固定。
圖五 滕州前掌大M132 車馬坑出土鋚勒
圖六 荊門包山M2 出土短銅節(jié)管
毛公鼎(《集成》5.2841)和番生簋(《集成》8.4326)銘文均有“金簟弼”。毛公鼎金文作“”,隸定為“?”。番生簋金文作“”,隸定為“簟”。趙平安指出“簟”從覃得聲,屬侵部定母,“?”從?得聲,屬談部喻母,兩字聲母同為舌音,韻部旁轉(zhuǎn)[38]。?字,在楚簡中寫作“”[39],讀作“鹽”。《說文·鹵部》:“鹽,鹹也。從鹵,監(jiān)聲?!保?0]《說文· 部》:“覃,長味也?!y省聲?!?,古文覃。?,篆文覃省?!保?1]古音“監(jiān)”在見母,“鹽”在喻母,“覃”在定母,這又是喉牙音與舌音相關(guān)聯(lián)的例子。因此,“咸”“鹽”“覃”三字在讀音上可以通假,“?”是“簟”的假借字。
“?”字從弜從攴,《廣雅·釋詁》“?,擊也”[42]。《玉篇》列為“”的古文[43]。傳世文獻(xiàn)中茀、蔽同,金文作“”?!墩f文·弜部》:“,輔也,重也。從弜,聲。、弼或如此。”[44]郭店簡《緇衣》40:“子曰,茍有車,必見其。茍有衣,必見其幣?!保?5]楚簡中“弼”寫作“”,從呂從從攴。王國維認(rèn)為“ ”是“茀”的本字,所從之“”是“席”的古字,簟茀就是車蔽[46]。唐蘭認(rèn)為“”是弓柲,引楊倞注《荀子·臣道篇》“弼,所以輔正弓弩者也”,將金簟解釋為銅弓形器[47]。林沄反對唐說,認(rèn)為這種弓形器應(yīng)當(dāng)是系于腰帶正前方的掛韁鉤[48]。
《詩經(jīng)·齊風(fēng)·載驅(qū)》:“載驅(qū)薄薄,簟茀朱鞹?!泵珎鳎骸棒。轿南?。車之蔽曰茀?!保?9]《大雅·韓奕》:“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cuò)衡,玄袞赤舄,鉤膺鏤錫,鞹鞃淺幭, 革金厄?!编嵐{:“漆簟以為車蔽,今之藩也?!保?0]《小雅·采芑》:“路車有奭,簟茀魚服,鉤膺 革?!编嵐{:“茀之言蔽也,車之蔽飾,象席文也?!笨资瑁骸捌滠囈苑轿闹耵≈癁橹物棥!保?1]《衛(wèi)風(fēng)·碩人》:“朱幩鑣鑣,翟茀以朝?!笨资瑁骸皨D人乘車不露見,車之前后設(shè)障以自隱蔽謂之茀?!保?2]《爾雅·釋器》:“輿革,前謂之鞎,后謂之茀。竹前謂之御,后謂之蔽?!惫弊ⅲ骸办暎皂f靶車軾。茀,以韋靶后戶?!保?3]車廂以軾分為前后兩部分,車軓前面的遮蔽物稱作“鞎”,兩輢及后面的遮蔽物稱作“茀”。
《周禮·考工記·輿人》:“棧車欲弇,飾車欲侈?!编嵶ⅲ骸皸\?,為其無革鞔,不堅(jiān),易坼壞也。……飾車,謂革鞔輿也。大夫以上革鞔輿?!保?4]孫詒讓正義:“不革鞔,則橫直諸材露見于外,若《管子·內(nèi)業(yè)篇》說傅曲木直木為馬棧,故謂之棧車也。”[55]由于車軨是鏤空框架結(jié)構(gòu),一般要置以竹席或皮革作為車蔽,即文獻(xiàn)中的“簟弼”。秦始皇帝陵兵馬俑陪葬坑一號銅車馬的車軨[56](圖七)是由疏密有致的豎、橫苓條相交構(gòu)成。豎苓兩根成對共十六組,與十五根軨柱相交排列,前軓和兩輢的豎苓下接車軫。兩輢最上層一組三根橫苓條單置,其余十一根橫苓通連車軨三面。所有橫向苓條與軨柱的十字交疊處,均鑄有左右兩道纏扎的皮條紋。苓網(wǎng)所呈現(xiàn)纖細(xì)的圓條狀和良好的柔韌性,說明苓條原本的材質(zhì)應(yīng)當(dāng)是竹條或藤條,用革條做纏扎固定框架。車軨內(nèi)側(cè)有一層厚實(shí)的銅板,與車軨鑄為一體。銅板內(nèi)外兩面的屏蔽結(jié)構(gòu)和彩繪紋飾完全不同,說明至少有兩層織物覆蔽而成。車蔽外側(cè)是勾連三角紋組成的彩繪幾何紋樣,紋飾結(jié)構(gòu)很像竹篦編織的細(xì)席。
圖七 秦始皇帝陵兵馬俑陪葬坑一號銅車馬的車軨
1981年河南淮陽馬鞍冢2號車馬坑出土的4號車的車廂后半部發(fā)現(xiàn)有80塊銅甲板。兩輢為橫六豎四,各24塊;車門兩側(cè)橫四豎四,各16塊。銅甲板每塊長13.6、寬12.4或11.6、厚0.2厘米。銅甲板上部各有四個(gè)小孔,作為縛系甲板之用[57]。這種銅甲板應(yīng)該就是金文中的“金簟弼”,起到遮蔽和防護(hù)車輿的作用(圖八∶1)。曾侯乙墓遣冊117簡記路車有“白金之弼”,在北室與車馬器同出有四百余片方形或長方形的金箔飾,多數(shù)壓印著兩斜線交叉的方格形紋飾。由于這些金箔“出土?xí)r或漂在水面,或成團(tuán)落在槨底,或夾在皮甲胄內(nèi),或混在殘漆皮中,或夾雜在其他器物間”[58],以往并不知其用途。結(jié)合實(shí)物和文獻(xiàn)可知,曾侯乙墓北室發(fā)現(xiàn)的這種席紋方形或長方形金箔飾就是遣冊所記的“白金之弼”(圖八∶3)。1987年山西侯馬上馬墓地3號車馬坑出土的2號車車軨結(jié)構(gòu)為前后各有三根橫木,左右各有四根橫木,除了最高一根橫木外,其余橫木均有柱孔,并與后軫木柱孔相對應(yīng),柱孔內(nèi)插有直柱,使欄桿形成規(guī)整的方格結(jié)構(gòu)。根據(jù)考古遺跡,“在輿外側(cè)裝有圍板,板上有孔,內(nèi)穿皮條與軨部欄桿捆綁在一起。前面板高24厘米,與最高一根橫木齊平,其余部分板高53厘米,高出車軨約20厘米。 部兩扇門與圍板用三個(gè)銅合頁聯(lián)接在一起”[59]?!吨芏Y·春官·巾車》有“王之五路”,“革路”鄭注:“鞔之以革而漆之,無他飾?!薄澳韭贰编嵶ⅲ骸安击匆愿?,漆之而已”;賈疏:“以其言木,則木上無革可知?!保?0]文獻(xiàn)所記“王之五路”均為飾車,由此推斷上馬墓地3號車馬坑的2號車使用木板作為車蔽,可能就是文獻(xiàn)中的“木路”(圖八∶2)。
圖八 簟弼
“弼”作為車蔽之通名,并不限于車輿之前后左右或是頂部。林志鵬考證“弼”的別稱,還有“幨、裧、幰”,并稱“弼”字從二弓,頗疑與蓋弓有關(guān)[61]?!秲x禮·既夕禮》:“主婦之車亦如之,疏布裧”,鄭注:“裧者,車裳幃,于蓋弓垂之?!保?2]《釋名·釋車》:“容車,婦人所載小車也。其蓋施帷,所以隱蔽其形容也?!睂O詒讓《周禮正義》稱:“裧屬于蓋,下垂即為帷裳,并非二物?!保?3]滕州前掌大M41車馬坑的車輿正中有傘蓋遺跡,青銅蓋頂飾周圍有82枚海貝分兩圈環(huán)繞[64](圖九)。由于車輿南部疊壓排放3件銅戈,車輿東邊與車輪間還置有1個(gè)弧形盾牌,可知這輛馬車應(yīng)為戎車,蓋弓的并非只有婦人車才使用。這篇銘文借用“??”表示“簟弼”,“?”字從貝與竹席、皮革無關(guān),或許說明這種車蔽是有貝類裝飾,指的就是這種有海貝裝飾的蓋弓。
圖九 滕州前掌大M41 車馬坑車輿及其蓋弓
《周禮·巾車》:“金路,鉤,樊纓九就,建大旂以賓,同姓以封?!编嵶ⅲ骸般^,婁頷之鉤也。”[70]孫詒讓《周禮正義》稱:“凡馬頷間亦皆有革絡(luò),更以金飾之,則謂之鉤也?!保?1]《詩經(jīng)·小雅·采芑》孔疏:“鉤,用金在頷之飾也?!保?2]“婁頷之鉤”即系在馬嘴上下的曲鉤。西安長安張家坡2號車馬坑1號車的馬嘴附近出土有兩件彎曲的銅鉤(圖一〇)[73],即毛公鼎銘文中的“金鉤”。以銅鉤豎貫馬口,目的是用來制止馬撕咬或攝食,這種銅鉤在??h辛村衛(wèi)國墓地M21[74]也有發(fā)現(xiàn)。
圖一〇 張家坡2 號車馬坑1 號車馬的金鉤
“?”讀作“膺”,毛公鼎銘文有“?受大命”(《集成》5.2841),《尚書·武成》“誕膺天命”[75]?!墩f文·肉部》:“膺,胸也。從肉,?聲?!保?6]《詩經(jīng)·秦風(fēng)·小戎》:“蒙伐有苑,虎韔鏤膺?!泵珎鳎骸扳?,馬帶也?!编嵐{:“鏤膺,有刻金飾也?!保?7]孔疏:“《弟子職》曰‘執(zhí)箕膺揭’,則膺是胸也。鏤膺,謂膺上有鏤,明是以金飾帶,故知膺是馬帶,若今之婁胸也?!洞汗佟そ碥嚒氛f五路之飾皆有樊纓。注云:‘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也?!酥^在腹之帶,與膺異也?!保?8]
傳世文獻(xiàn)通常并稱為“鉤膺”,《詩經(jīng)·大雅·韓奕》鄭箋:“鉤膺,樊纓也?!保?9]《周禮·巾車》鄭注:“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也。鄭司農(nóng)云:‘纓謂當(dāng)胸,《士喪禮》下篇曰:馬纓三就。禮家說曰:纓,當(dāng)胸,以削革為之;三就,三重三匝也?!^纓,今馬鞅?!辟Z疏:“先鄭云‘纓謂當(dāng)胸’,引《士喪禮》下篇馬纓以削革為之。賈、馬亦云鞶纓,馬飾,在膺前……后鄭皆不從之者,以鞶為馬大帶,明纓是夾馬頸,故以今馬鞅解之也?!保?0]
“鉤膺”分為兩物,鄭眾、賈逵、馬融均以樊纓為馬胸前的飾物是正確的,鄭玄以“樊”為馬大帶,其所指既非“鉤”亦非“膺”。秦始皇帝陵兵馬俑陪葬坑一號銅車馬的馬首飾[81](圖一一∶1),在額部有金當(dāng)盧,馬口兩側(cè)的勒帶上連接著銀質(zhì)的鑣,兩鑣之間又以銜連接,銜橫貫馬口。馬頭頂置有纓絡(luò)裝飾的纛,馬喉勒帶下懸掛有用銅絲結(jié)成的纓絡(luò),即毛公鼎銘文中的“金膺”,纓絡(luò)呈穗形,中部為一個(gè)橢圓形鏤孔小銅球(圖一一∶2),每個(gè)小孔插入數(shù)根細(xì)銅絲,并用三角形的楔子固定,銅球上面的環(huán)形鈕鼻與勒帶上的小鉤懸掛形成馬胸前的垂纓裝飾。
圖一一 秦始皇帝陵兵馬俑陪葬坑一號銅車馬的馬首飾和金膺
金文屢見有虎裘和豹裘作為賞賜物的記載,例如大師虘簋“王呼宰曶錫太師虘虎裘”(《集成》8.4251),師酉鼎“王親袤 師酉,錫豹裘”(《匯編》1600)。受獲這種賞賜物的,一般身份地位較高。李學(xué)勤認(rèn)為器主的身份相當(dāng)于司寇屬下的鄉(xiāng)士[82],顯然與賞賜規(guī)格是不相配的?!对娊?jīng)·大雅·韓奕》:“鞹鞃淺幭”,毛傳:“鞹,革也。鞃,軾中也。淺,虎皮淺毛也。幭,覆式也。”孔疏:“以皮革鞃于軾中,虎皮淺毛幭覆其軾”,又稱“言鞹鞃者,蓋以去毛之皮,施于軾之中央,持車使牢固也。……獸之淺毛者,唯虎耳,故知淺是虎皮淺毛者?!保?3]《秦風(fēng)·小戎》:“文茵暢轂,駕我騏馵?!泵珎鳎骸拔囊穑⑵ひ??!编嵐{:“文茵,以虎皮為茵。茵,車席也?!保?4]《釋名·釋車》:“文鞇,車中所坐者也,用虎皮,有文采?!保?5]“蒙伐有苑,虎韔鏤膺”,孔疏:“虎韔是盛弓之物,故知虎是虎皮,韔為弓室也。”[86]由此可知,虎裘和豹裘俱是車上使用的賞賜物,不能當(dāng)作虎豹皮衣。
傳世文獻(xiàn)中“政”與“正”通,有整治、治理之義。小克鼎銘文“王命膳夫克舍命于成周,遹正八師之年”(《集成》5.2796)。“六師”即西六師,駐扎于宗周?!对娊?jīng)·大雅·常武》:“整我六師?!保?7]盠方尊銘文有“?六師”(《集成》11.6013)。此句式為“用……于……”動(dòng)賓結(jié)構(gòu),還見于伯鮮鼎“用享孝于文祖”(《集成》5.2664);師器父鼎“用享孝于宗室”(《集成》5.2727);剌鼎“用牡于太室”(《集成》5.2776);大簋“用禘于乃考”(《集成》8.4165)等等?!傲鶐煛迸c“文祖”“宗室”“太室”“乃考”都是名詞,“政”與“享孝”“牡”和“禘”詞性相同,其意思是指治理六師。
陳佩芬將“杕于”兩字合隸為“桍”,讀作“夸”,訓(xùn)為“大”,解釋“桍比”是主持比較六師治理的優(yōu)長名次[88]。吳振武認(rèn)為杕上部所從與一般的“大”字在筆勢上有明顯不同,卻跟“交”字密合無間,于是隸定為“?!保忉尅靶1取睘榭夹C駭?shù)、土地、六畜、車輦等[89]。胡長春對陳、吳之說提出質(zhì)疑,其理由是充分的?!敖弧弊止P畫均要突出“交脛”之狀,此字卻沒有,但他將之隸定為“乘”,認(rèn)為是省腳趾部件的寫法[90]。此說也有問題,金文中根據(jù)文義可以明確隸定為“乘”的均不省腳趾部件。
由此可知,“杕”讀作“狄”?!墩f文·犬部》:“狄,從犬,亦省聲。”段注:“徒歷切。十六部。按亦當(dāng)作朿。李陽冰云:‘蔡中郎以豊同豐,李丞相持朿作亦。’所謂持朿作亦者,指跡狄二字言。跡籒文作■,狄之古文、籒文亦必作 。是以《詩·瞻卬》狄與刺韻,屈原《九章》悐與積擊策跡適跡益韻,古音在十六部也。若從亦聲,則古音在五部而非其韻?!保?6]段玉裁認(rèn)為“狄”字是從“朿”得聲,西周金文“朿”寫作“”(《集成》10.5333),與“”字構(gòu)形相近容易訛混,一則表示木芒之尖,一則表示木冠之大。
“狄”在文獻(xiàn)中或作“逷”,或作“剔”?!对娊?jīng)·大雅·皇矣》:“攘之剔之,其檿其柘”,孔疏:“攘去之,剔剪之者,其為檿木,其為柘木之材也?!保?06]《魯頌·泮水》:“濟(jì)濟(jì)多士,克廣德心?;富赣谡鳎冶藮|南?!编嵐{:“狄當(dāng)作剔。剔,治也?!保?07]《大雅·抑》:“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孔疏:“謂遠(yuǎn)方不服則剔治之,故知逷當(dāng)作剔。剔謂治毛發(fā),故為治也?!保?08]剔,本義為解骨,引申為翦除、清除,又引申為治理。逨盤銘文“成受大命,方狄丕享,用奠四國萬邦”(《匯編》757)。曾伯 簠銘文“曾伯?哲圣元武,元武孔黹,克狄淮夷”(《集成》9.4632)。將“狄”訓(xùn)為“治”,含有翦除、清除之義。
《周禮·地官·大司徒》:“令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受;四閭為族,使之相葬;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黨為州,使之相赒;五州為鄉(xiāng),使之相賓?!辟Z疏:“大司徒主六鄉(xiāng),故令六鄉(xiāng)之內(nèi),使五家為一比,則有下士為比長主之,使五家相保,不為罪過。”[109]《周禮·秋官·士師》:“掌鄉(xiāng)合州黨族閭比之聯(lián),與其民人之什伍,使之相安相受,以比追胥之事,以施刑罰慶賞。”賈疏:“掌鄉(xiāng)中合聚之法者,以為有施刑罰也。云‘州黨族閭比之聯(lián)’,即是鄉(xiāng)合之事。云‘與其民人之什伍’者,此即因內(nèi)政寄軍令之類。五家為比,比即一伍也,二伍為什,據(jù)追胥之時(shí)?!保?10]“比”是西周行政管理的基層單位,與上文“六師”對應(yīng)?!坝脰m于比”是指用法令治理民眾,清除犯罪之家?!吨芏Y·地官·比長》:“五家相受,相和親,有辠奇衺則相及。”賈疏:“五家有罪惡則連及?!保?11]一家有罪,五家連坐,是以稱作“比”。
“?”,《說文· 部》:“司空也,從 ,?聲?!保?12]《玉篇》:“辨獄官也,察也,今作伺、覗。”[113]《廣韻》:“辨獄相察。”[114]《說文通訓(xùn)定聲》:“?,(假借)為司?!保?15]金文中的“?”經(jīng)常通假作“熙”。魯侯?鬲銘文“魯侯?作彝,用享肆厥文考魯公”(《集成》3.648),陳夢家考證魯侯?即魯侯熙[116]。《史記·魯周公世家》記載:“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考公四年卒,立弟熙,是謂煬公?!保?17]史墻盤銘文有“亟?宣謨,昊照亡斁”(《集成》16.10175),唐蘭[118]、裘錫圭[119]均讀作“熙”,是發(fā)揚(yáng)光大的意思。這篇銘文里的“?”不能讀為“熙”,應(yīng)當(dāng)讀作“伺”,其義為伺捕。
陳佩芬讀作“?次”,指視察六師兵舍的處址。胡長春讀作“?愆”,其義為監(jiān)察過失。何景成讀作“?羨”,其義為司察羨卒。吳振武、李學(xué)勤認(rèn)為是伺捕盜賊,其說與文義更為貼切。“用政于六師”言治軍,“用杕于比”言治民,“用?”言治盜賊?!吨芏Y·士師》:“以比追胥之事”,鄭注:“追,追寇也。……偦,謂伺捕盜賊也?!保?24]《周禮·地官·小司徒》:“以起軍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貢賦?!保?25]逐寇和伺捕盜賊是以“比”為單位進(jìn)行的,故而文獻(xiàn)稱作“以比追胥”?!吨芏Y·小司徒》又有:“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以其余為羨,唯田與追胥竭作?!保?26]說明在田獵、逐寇和伺捕盜賊的事情上,無論正卒、羨卒、余夫全部都要參與。因此,先言治民,再言治盜賊。
傳世文獻(xiàn)中司馬主治軍,司徒主治民,雖然兩者都有軍民合治的傾向,但是在伺捕盜賊方面卻有著嚴(yán)格的限定?!吨芏Y·大司徒》稱:“(荒政)十有二曰除盜賊?!编嵥巨r(nóng)云:“除盜賊,急其刑以除之,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也。”賈疏:“兇年盜賊多,急其刑以除之?!保?27]司徒只有在兇年以急刑除盜賊,司馬職能完全不涉及除盜賊?!吨芏Y·秋官·大司寇》:“以五刑糾萬民:一曰野刑,上功糾力;二曰軍刑,上命糾守;三曰鄉(xiāng)刑,上德糾孝;四曰官刑,上能糾職;五曰國刑,上愿糾暴。”鄭注:“刑亦法也。糾猶察異之?!辟Z疏:“謂萬民犯五刑,察取與之罪,使別異善惡。”[128]不事農(nóng)功,即為盜賊,歸野刑;不遵將令,歸軍刑;不知六德,歸鄉(xiāng)刑。韐伯慶的職能正好涵蓋軍刑、鄉(xiāng)刑、野刑三類,其身份應(yīng)為司寇。
這篇銘文的用字很有特點(diǎn),使用了較多的假借字。銘文大意是講韐伯慶受到賞賜,賞賜物有鋚勒、簟弼、鉤膺、虎裘和豹裘,全部是車馬器物品。雖然銘文沒有提及賜命人,但是從物品規(guī)格來看應(yīng)該來自于周王賞賜。韐伯慶的職責(zé)是治理軍隊(duì)、治理民眾、伺捕盜賊,其職能相當(dāng)于司寇,賞賜的車馬儀仗是其身份的象征。這篇銘文的重要之處不僅在于車馬器名稱能夠與考古發(fā)現(xiàn)的實(shí)物相對應(yīng),糾正了古人注疏中的一些錯(cuò)誤認(rèn)識,還在于東周以后的傳世文獻(xiàn)能夠與金文相對應(yīng)?!氨取弊鳛樾姓芾淼幕鶎訂挝?,首次在金文中出現(xiàn),更加說明了《周禮》作為先秦典籍的重要性。
注釋:
[1]陳佩芬:《新獲兩周青銅器》,《上海博物館集刊》編輯委員會編:《上海博物館集刊》第8期,第133~135頁,上海書畫出版社,2000年。
[2]李學(xué)勤:《韐伯慶鼎續(xù)釋》,四川聯(lián)合大學(xué)歷史系主編:《徐中舒先生百年誕辰紀(jì)念文集》,第98~100頁,巴蜀書社,1998年。
[3]吳振武:《焂戒鼎補(bǔ)釋》,《史學(xué)集刊》1998年第1期。
[4]胡長春:《焂戒鼎新釋》,中國古文字研究會、華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編:《古文字研究》第26輯,第201~204頁,中華書局,2006年。
[5]何景成:《試論焂戒鼎所反映的“羨卒”問題》,《中原文物》2008年第6期。
[6]李學(xué)勤:《韐伯慶鼎續(xù)釋》,四川聯(lián)合大學(xué)歷史系主編:《徐中舒先生百年誕辰紀(jì)念文集》,第98頁。
[7]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中華書局,1984—1994年。下文簡稱《集成》。
[8]〔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第363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
[9]〔漢〕鄭玄注,〔唐〕孔穎達(dá)疏:《禮記正義》卷三〇,〔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1481頁,中華書局,1980年。
[10]〔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四,〔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479頁。
[11]〔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儀禮注疏》卷二,〔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950頁。
[12]〔漢〕鄭玄注,〔唐〕孔穎達(dá)疏:《禮記正義》卷三一,〔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1491頁。
[13]〔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儀禮注疏》卷二,〔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950頁。
[14]鐘柏生等編:《新收殷周青銅器銘文暨器影匯編》,藝文印書館,2006年。下文簡稱《匯編》。
[15]陳佩芬:《新獲兩周青銅器》,《上海博物館集刊》編輯委員會編:《上海博物館集刊》第8期,第134頁。
[16]李學(xué)勤:《韐伯慶鼎續(xù)釋》,四川聯(lián)合大學(xué)歷史系主編:《徐中舒先生百年誕辰紀(jì)念文集》,第98頁。
[17]〔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71頁。
[18]〔宋〕丁度等編:《宋刻集韻》,第184頁,中華書局,1989年。
[1 9]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馬王堆帛書〈六十四卦〉釋文》,《文物》1984年第3期。
[20]〔魏〕王弼、〔晉〕韓康伯注,〔唐〕孔穎達(dá)疏:《周易正義》卷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72頁。
[21]〔漢〕高誘注:《淮南子注》卷七《精神訓(xùn)》,第105頁,上海書店,1986年。
[22]〔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57頁,中華書局,1978年。
[23]〔晉〕郭璞注,〔宋〕邢昺疏:《爾雅注疏》卷三,〔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2581頁。
[24]〔清〕朱駿聲編著:《說文通訓(xùn)定聲》,第225頁,中華書局,1984年。
[25]〔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26頁。
[26]〔漢〕鄭玄注,〔唐〕孔穎達(dá)疏:《禮記正義》卷二三,〔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1431頁。
[27]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編:《馬王堆漢墓帛書(叁)》,第11頁,文物出版社,1983年。
[28]〔晉〕郭璞注,〔宋〕邢昺疏:《爾雅注疏》卷五,〔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2599頁。
[29]〔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71頁。
[30]郭寶鈞:《一九五〇年春殷墟發(fā)掘報(bào)告》,《中國考古學(xué)報(bào)》第5冊,第19~20頁,1951年。
[31]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編著:《滕州前掌大墓地》,第133~136頁,文物出版社,2005年。
[32]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duì)編:《包山楚墓》,第252頁,文物出版社,1991年。
[33]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著:《荊門左冢楚墓》,第54~58頁,文物出版社,2006年。
[34]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編:《秦始皇帝陵出土一號青銅馬車》,第244頁,文物出版社,2012年。
[35]同[3]。
[36]陳佩芬:《新獲兩周青銅器》,《上海博物館集刊》編輯委員會編:《上海博物館集刊》第8期,第134頁。
[37]同[3]。
[38]趙平安:《戰(zhàn)國文字中的鹽字及相關(guān)問題研究》,《考古》2004年第8期。
[39]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duì):《包山楚簡》,圖版一四七,文物出版社,1991年。
[40]〔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247頁。
[41]〔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111頁。
[42]〔清〕王念孫著,鐘宇訊點(diǎn)校:《廣雅疏證》,第88頁,中華書局,1983年。
[43]〔梁〕顧野王著:《宋本玉篇》,第315頁,中國書店,1983年。
[44]〔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270頁。
[45]荊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第131頁,文物出版社,1998年。
[46]王國維:《毛公鼎銘考釋》,《古史新證》,第145~146頁,清華大學(xué)出版社,1994年。
[47]唐蘭:《“弓形器”(銅弓柲)用途考》,《考古》1973年第3期。
[48]林沄:《關(guān)于青銅弓形器的若干問題》,《林沄學(xué)術(shù)文集》,第257頁,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年。
[49]〔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五,〔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354頁。
[50]〔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571頁。
[51]〔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〇,〔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425頁。
[52]〔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三,〔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322頁。
[53]〔晉〕郭璞注,〔宋〕邢昺疏:《爾雅注疏》卷五,〔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2599頁。
[54]〔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三九,〔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910頁。
[55]〔清〕孫詒讓撰,王文錦、陳玉霞點(diǎn)校:《周禮正義》,第2183頁,中華書局,1987年。
[56]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編:《秦始皇帝陵出土一號青銅馬車》,第110頁。
[57]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周口地區(qū)文化局文物科:《河南淮陽馬鞍冢楚墓發(fā)掘簡報(bào)》,《文物》1984年第10期。
[58]湖北省博物館編:《曾侯乙墓》,第392頁,文物出版社,1989年。
[5 9]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編:《上馬墓地》,第255~256頁,文物出版社,1994年。
[60]〔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二七,〔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822~823頁。
[61]林志鵬:《釋楚系簡帛中的“弼”字——兼論車蔽之形制及別名》,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傳統(tǒng)中國研究集刊》編輯委員會編:《傳統(tǒng)中國研究集刊》第3輯,第95~96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
[62]〔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儀禮注疏》卷四一,〔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1162頁。
[63]〔清〕孫詒讓撰,王文錦、陳玉霞點(diǎn)校:《周禮正義》,第2165頁。
[64]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編著:《滕州前掌大墓地》,第128~129頁。
[65]同[3]。
[66]陳介祺:《周毛公鼎釋文》,啟沐編:《金石學(xué)文獻(xiàn)叢刊》第二輯,第8冊,第120~121頁,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2019年。
[67]湖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隊(duì):《湖北江陵三座楚墓出土大批重要文物》,《文物》1966年第5期。
[68]〔漢〕高誘注:《淮南子注》卷四《地形訓(xùn)》,第63頁。
[69]〔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276頁。
[70]〔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二七,〔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823頁。
[71]〔清〕孫詒讓撰,王文錦、陳玉霞點(diǎn)校:《周禮正義》,第2152頁。
[72]〔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〇,〔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426頁。
[73]考古研究所灃西發(fā)掘隊(duì):《1955—57年陜西長安灃西發(fā)掘簡報(bào)》,《考古》1959年第10期。
[74]郭寶鈞著,中國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編:《??h辛村》,第57頁,科學(xué)出版社,1964年。
[75]〔漢〕孔安國傳,〔唐〕孔穎達(dá)等疏:《尚書正義》卷一一,〔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184頁。
[76]〔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87頁。
[77]〔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370頁。
[78]〔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371頁。
[79]〔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71頁。
[80]〔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二七,〔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822~823頁。
[81]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編:《秦始皇帝陵出土一號青銅馬車》,第307頁。
[82]李學(xué)勤:《韐伯慶鼎續(xù)釋》,四川聯(lián)合大學(xué)歷史系主編:《徐中舒先生百年誕辰紀(jì)念文集》,第99頁。
[83]〔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71頁。
[84]〔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六,〔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370頁。
[85]〔漢〕劉熙撰:《釋名》卷七《釋車》,《叢書集成初編》本,第1151冊,第118頁,中華書局,1985年。
[86]〔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六,〔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370~371頁。
[87]〔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380頁。
[88]陳佩芬:《新獲兩周青銅器》,《上海博物館集刊》編輯委員會編:《上海博物館集刊》第8期,第135頁。
[89]同[3]。
[90]胡長春:《焂戒鼎新釋》,中國古文字研究會、華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編:《古文字研究》第26輯,第201~204頁。
[91]〔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119頁。
[92]〔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364頁。
[93]〔梁〕顧野王著:《宋本玉篇》,第233頁。
[94]〔明〕梅膺祚撰:《字匯》,第207頁,上海辭書出版社,1991年。
[95]王利器撰:《顏氏家訓(xùn)集解》,第413頁,中華書局,1993年。
[96]〔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第476~477頁。
[97]荊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
[98]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編:《九店楚簡》,圖版一一,中華書局,2000年。
[99]滕壬生著:《楚系簡帛文字編》,第871頁,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
[100]〔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213頁。
[101]〔漢〕孔安國傳,〔唐〕孔穎達(dá)等疏:《尚書正義》卷一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220頁。
[102]胡厚宣:《甲骨文合集》,中華書局,1999年。以下簡稱《合集》。
[103]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duì):《包山楚簡》,圖版一一九。
[104]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編:《望山楚簡》,第58頁,中華書局,1995年。
[105]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編:《九店楚簡》,圖版二。
[106]〔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六,〔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19頁。
[107]〔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二〇,〔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612頁。
[108]〔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毛詩正義》卷一八,〔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555頁。
[109]〔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一〇,〔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707頁。
[110]〔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三五,〔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875頁。
[111]〔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一二,〔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719頁。
[112]〔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206頁。
[113]〔梁〕顧野王著:《宋本玉篇》,第436頁。
[114]〔宋〕陳彭年等編:《宋本廣韻》,第15頁,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年。
[115]〔清〕朱駿聲編著:《說文通訓(xùn)定聲》,第181頁。
[116]陳夢家著:《西周銅器斷代》,第92頁,中華書局,2004年。
[117]《史記》卷三三《魯周公世家》,第1837頁,中華書局,2013年。
[118]唐蘭:《略論西周微史家族窖藏銅器群的重要意義——陜西扶風(fēng)新出墻盤銘文解釋》,《文物》1978年第3期。
[119]裘錫圭:《史墻盤銘解釋》,《文物》1978年第3期。
[120]〔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說文解字》,第180頁。
[121]〔梁〕顧野王著:《宋本玉篇》,第185頁。
[122]張政烺:《殷墟甲骨文羨字說》,胡厚宣等著:《甲骨探史錄》,第32~35頁,三聯(lián)書店,1982年。
[123]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第382~387頁,中華書局,1979年。
[124]〔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三五,〔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875頁。
[125]〔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一一,〔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711頁。
[126]〔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一一,〔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711頁。
[127]〔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一〇,〔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第706頁。
[128]〔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三四,〔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87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