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 何順杰

摘要：青銅器是古時用于宗教祭祀的器物，它記錄了我國古代燦爛的文明。附著于青銅器之上的紋飾，則反映了當時的社會文化和審美觀念，也是當時科技能力、鑄造技術(shù)、社會形態(tài)、歷史文化、手工藝水平、自然圖騰、宗教信仰等情況的集中體現(xiàn)。在原始紋飾中，存在時間較早、延續(xù)時間較長的饕餮紋，順應了當時社會統(tǒng)治階層的需要，不斷變化發(fā)展著。

關(guān)鍵詞：饕餮；文化；紋飾；古代

《史記·龜策列傳》謂：“自古圣王將建國受命，興動事業(yè)，何嘗不寶卜筮以助善！唐虞以上，不可記已。自三代之興，各據(jù)禎祥。”商人對祖先頂禮膜拜，對鬼神十分敬畏，統(tǒng)治者階級似乎被賦予了合法性，眾人聽從。饕餮紋在青銅器紋飾中，是最具有代表性同時又最為撲朔迷離的一種原始紋飾，它以超越現(xiàn)實的神秘感、驚悚的外形設(shè)計，成為統(tǒng)治階級鞏固政權(quán)的利器。

饕餮紋依靠著獰厲兇怪的外形附著在青銅器上，基于其本身的政治屬性開疆拓土，成為商周時期青銅器物上典型的紋飾，代表著商朝社會的精神與時代特征，吸引眾多專家和學者利用其研究古代文明。

古人對饕餮的描述比較多。例如《山海經(jīng)·北次二經(jīng)》中提到“饕餮，其形狀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史記·五帝本紀》中記述，顓頊氏之不才子“梼杌”、少皞氏之不才子“窮奇”、帝鴻氏之不才子“渾敦”，以上三子合為“三兇”，另外，再加上縉云氏之不才子“饕餮”，最終合成“四兇”。從古書對饕餮的描述可以看出，饕餮是權(quán)力和威嚴的象征，是古人對美好品德的不斷追求。

一、青銅器的主要紋飾種類

紋飾是對通過寫意、寫實、變形等表現(xiàn)手法，形成的裝飾花紋的圖案總稱。圖案紋飾一直以來都是由簡入繁、從粗到精的成熟過程，是人們對圖案紋飾日益追求精細化的必然結(jié)果。時代賦予了紋飾更多的內(nèi)涵，傳達了很多信息。這種紋飾圖案不斷更新是人類腦力思維進步的結(jié)果，是創(chuàng)造力在圖案紋飾中的外化表現(xiàn)。青銅器紋飾的特點表現(xiàn)在重復、平衡、對稱、簡化等方面；青銅器紋飾的規(guī)律有雙目鼓出凸顯、線條傾斜有度、陰紋上窄下寬、底部以及四壁高低不平。

青銅器裝飾紋樣種類繁多，其中饕餮紋可以算是當時的“流行紋”了，其他還有蟠龍紋、鳳鳥紋、魚紋、鳥獸紋、象紋、虎紋、蟬紋、蛇紋、云雷紋、四瓣目紋和波曲紋等。

與古代人民的生活、文化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饕餮紋，常被作為祭祀的禮器、娛樂的樂器、飲酒的酒器和日常生活用具，因此饕餮可以體現(xiàn)當時社會的宗教文化、音樂文化、酒文化等方面的發(fā)展情況。統(tǒng)治階級通過借用饕餮紋的屬性逐漸達到鞏固政權(quán)，凝聚民眾之心，建立虛構(gòu)實權(quán)的目的。

二、饕餮古今身份

相傳饕餮是上古時期古人依據(jù)現(xiàn)實而想象出的一種長相兇狠、力量強大無比，尤其喜歡吃人的一種猛獸。關(guān)于饕餮的傳聞主要有圖騰說、自然崇拜說、四兇說、戒貪說、祖先崇拜說、辟邪說和薩滿通靈說。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古書記載又不詳全，因此，學術(shù)界對此爭論不斷，故筆者選取了四類較為典型的說法。

1.縉云氏不才子是最早出現(xiàn)饕餮一詞的典故：《左傳·文公十八年》中寫道：“縉云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兇，謂之饕餮?！?/p>

2.塑造一種貪吃、貪婪的形象：《淮南子·兵略訓》一書中記載：“貪昧饕餮之人殘賊天下，萬人騷動。”這里的饕餮已由貪婪、兇狠成功引申為形容詞。西晉時期的杜預注《左傳》中寫道：“貪食為饕，貪財為餮?！边@里將饕餮分為兩個屬性，一個是貪吃的饕，另一個是貪財?shù)镊选Ｒ灾梁髞砣藗儗Ⅶ吟炎鳛樨澙泛拓澇缘南笳?。正是因為饕餮極度貪吃，所以后世將貪婪之人統(tǒng)一稱為“饕餮之徒”。

3.饕餮是龍九子之一：民間相傳有龍生九子之說，但九子有哪些，卻眾說紛紜。明朝時期的楊慎在《升庵集》中指出：“饕餮好飲食，故立于鼎蓋?！?/p>

4.《山海經(jīng)》中曾出現(xiàn)此詞，意指一種傳說中的怪獸。隨著時代發(fā)展，饕餮已被賦予了全新定義。伴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食物不再只是滿足果腹需求的物質(zhì)，精神食糧的概念也開始逐漸萌發(fā)，將餐飲文化與藝術(shù)文化聯(lián)系起來，由此，“饕餮”的詞義風向一轉(zhuǎn)，由貶義轉(zhuǎn)為褒義。這些年，“饕餮”一詞被餐飲行業(yè)與廣告行業(yè)廣泛使用?！镑吟选睋u身一變，成了“吃貨”和廣告發(fā)燒友的“新晉名詞”。只要在領(lǐng)域名詞前面或者后面加上饕餮，即可用來形容本領(lǐng)域的盛會或者是沙龍。例如大街小巷即可見到“饕餮之夜”“饕餮美食”“饕餮盛宴”“文化饕餮”“數(shù)碼饕餮”以及“廣告饕餮”等一系列使用饕餮的詞語，如此使用極大地豐富了饕餮的含義。

三、何為饕餮紋

饕餮紋是指商周青銅器上被稱為饕餮紋或獸面紋的相關(guān)紋飾。其特征為雙目突出，角部明顯，嘴部大張，額有裝飾，有首雙身或有首無身。它是采用自然界里動物類形象的一種紋飾，卻又是真實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動物，它是融合多種動物特征為一體的“動物”，或者是以一種現(xiàn)實中的動物獸面為主要構(gòu)成部分，取其顯著特征，臆想出來的猛獸形象，最后融入夸張的、抽象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彰顯出威嚴、神秘之感。

馬承源先生曾形容說，青銅器身上有中軸對稱的角、眼、鼻、嘴、耳等器官的形似動物面部的紋飾為獸面紋，以前統(tǒng)稱為“饕餮紋”。但也有專家說道，饕餮的名字是后人給定的，它的意義也是后人附會傳說，不能讓人信服。可這并不妨礙我們繼續(xù)沿用名稱，以此作為這種紋飾的標識。所以此文依舊采用“饕餮紋”，指代青銅器上神圣的獸面紋。

饕餮紋飾，在商周青銅禮器上所占比重較大。在奴隸制社會，青銅禮器是宗廟祭祀和彰顯王權(quán)貴族身份的重器，而在青銅禮器中，鼎又有著極為重要的位置。青銅鼎以夸張的手法凸出獸首的變形和各部位的紋飾，讓人感到畏懼。如凸出隆起的雙目和高浮雕的獠牙，這是因為饕餮狂暴兇猛，力量強大，與其本意相貼近。如此紋飾被稱作饕餮紋。

無論饕餮紋怎樣變化，最主要的特征永遠都是它那雙不怒自威、炯炯有神的巨目。它震懾人心、瞪視外界，但同時也吸引著人們的目光。

四、各部位不同形態(tài)

（一）目

據(jù)多數(shù)文獻，可將饕餮的眼睛分為三種情況：“臣”字目、圓形目以及方圓形目。（1）“臣”字目：這種眼形很容易讓人看出是在現(xiàn)有鳥類眼形基礎(chǔ)上再加工而成的。例如，殷商時期饕餮紋的眼睛是源自商人崇拜的“玄鳥之眼”；（2）圓形目：與鷹眼、牛眼和鹿眼相近。（3）方圓形目：方圓目形和圓形目本質(zhì)上沒有太大區(qū)別，可能只是為了在圓形目基礎(chǔ)上豐富創(chuàng)作而進行了藝術(shù)升級。

（二）角和耳朵

根據(jù)饕餮紋角的彎曲度可以分為三種情況：直形角、內(nèi)曲角和外曲角。（1）直形角。這種角形最近似與牛角，除角尖微微上翹，其余部分趨于平直。（2）內(nèi)曲角。這種角更接近羊角或牛角，它的尾部平直，而角尖向內(nèi)折曲。（3）外曲角。這種角形參照的應該是羊角，它的角尖端向兩角的尾部彎曲，與甲骨文中“羊”字的上部極為相似。

五、饕餮紋的適用場合

商代祭祀場合所用的青銅器，其紋飾極為講究。這種紋飾總體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為動物形的紋飾，人們世世代代口耳相傳，而在真實的世界里卻是根本不存在的動物形紋飾，例如夔龍紋、饕餮紋、鳳鳥紋等，這類紋飾怪異而神奇。為符合祭祀時的場景，需要在所使用的青銅器上裝飾此類紋飾。在大事都要占卜的時代，煙火繚繞的氛圍更能產(chǎn)生詭異陰森、肅穆莊嚴的效果。這樣青銅器紋飾既能夠展現(xiàn)統(tǒng)治階級高貴的身份，又能夠震懾被統(tǒng)治階級。另外，一類動物紋飾是現(xiàn)實生活中真切存在的動物，我們在青銅器物上常見到虎、鳥、龜、蛙、魚等紋飾。這些紋飾有的被裝飾在器物腹壁上，有的被裝飾在器口上，還有的被裝飾在圈足上。

由于與祭祀的森嚴氣氛與神圣的場面相契合，饕餮紋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能夠消除自然界或者是神鬼世界中不吉之物的力量。商周時期，統(tǒng)治階級用宗教觀念將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結(jié)合，以達到鞏固統(tǒng)治地位的目的。正是因為統(tǒng)治者接受了鬼神與祖先力量，完全掌握克服邪惡的能力，才能保佑本國的平安吉祥。

六、商朝饕餮紋各時期的發(fā)展變化

站在歷史考古角度，對饕餮紋進行對比分析，不難看出青銅器饕餮紋經(jīng)歷了四個時期，即形成期、成熟期、發(fā)展期和衰落期，青銅圖案也隨之經(jīng)歷了四個時期：聚紋期、帶紋期、網(wǎng)紋期與散紋期?！蔼焻栔馈笔蔷奂y時期青銅器紋樣的主要特點，其中最獨特的是饕餮紋。饕餮是由多種動物特點匯聚在一起，再加入人們的臆想演化出來的一種形象，它不是完全抽象化存在的，但又不是真實世界中存在的動物，主要流行于商時期與西周早期。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人知道饕餮紋從何而來。有學者推測青銅器上饕餮紋來源于良渚文化時期的玉器。

（一）商早期

饕餮紋作為商早期器物上的主紋，多裝飾于器物的腹部與頸部，以帶狀分布最為常見，通過連珠紋貫通上下界。由于當時青銅制作技術(shù)較為落后，饕餮紋樣單一，無層次感，至簡之時只做一對巨目，身體其他部分全被省掉。一般情況下，饕餮紋都有一雙凸出的眼睛，一對矯健的翅膀和一只高直的鼻子，一張橢圓形或立斜鷹嘴形的嘴巴，獸角不發(fā)達，卻偏于抽象化，只有在較大的饕餮紋飾中才可以看到角的形狀。其中，勾連云形、兩端內(nèi)彎的“T”形、刀形等都是最常見的角型。由于勾曲回旋加之粗獷的線條將頭部與身軀連在了一起，各部位之間的界限就不容易區(qū)分。較大器型而言，小型器物上的紋飾會比較簡單些。因為器物壁較為單薄，無法疊加多層紋飾，還是以單層紋飾為主，無底紋，這便是商早期饕餮紋的特點。

（二）商中期

到了商代中期，隨著青銅鑄造技術(shù)快速發(fā)展，紋飾線條逐漸清晰，整體構(gòu)圖與局部細節(jié)不斷完善，體型圓渾與商早期饕餮紋的單薄、單一截然不同。此時期獸目更加突出，且放大所占比例，遠遠望去十分有神。襯底主要采用云雷紋，紋飾中細線條所占比重較大，以雷紋與羽狀紋為主要構(gòu)成部分，身首的界限依然不明顯，尾部上、下彎曲分散。紋飾線條粗細并存，例如在同一件器物上，從兩個相同圖案中可以看到纖細和粗獷兩類風格。

（三）商晚期

進入商晚期，我國青銅器時代已經(jīng)達到頂峰。青銅器數(shù)量眾多，技術(shù)超前、器物壁厚，造型堪稱奢華，塑造出一種紋飾神秘、器物華麗的全新風格。饕餮紋被裝飾于器物的醒目位置，擴大了其在整個器物中所占比例。饕餮紋的主紋運用了浮雕與平雕相結(jié)合的手法，使整件器物看上去威嚴神秘。主紋刻畫十分明晰且普遍采用浮雕手法進行制作，各種角型豐富多樣，例如內(nèi)外卷角等，在動物紋飾中的動物刻畫造型可謂千變?nèi)f化。這一時期的青銅器將饕餮紋特征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七、結(jié)語

通過研究和探索商周青銅器上的饕餮紋飾，我們認識到饕餮紋不僅是研究青銅器時期重要文化的主要紋樣，還標志著一個全新的工藝文明與時代文明逐步走向成熟。不同的內(nèi)容與形象造就了種類繁多的紋飾，同時也賦予了青銅器這種原始器物恒久的魅力。

作者簡介

趙丹，漢族，河南安陽人，助理館員，本科，研究方向為文博。何順杰，漢族，河南湯陰人，助理館員，本科，研究方向為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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