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草原
“云天收夏色,木葉動秋聲?!痹贫滹h移的天空收起了夏天的景色,枝葉隨風搖動,響起了秋天的聲音,時而如斜風細雨,時而如清泉沙鳴,時而如波濤洶涌,時而如金戈鐵馬,這是秋天獨有的聲音,豐富而靈動。
暑熱褪去,此時品茗、閱讀、寫字最是愜意。窗外樹葉婆娑,我忍不住寫了一首詩送給秋風,期待來年第一縷春風的到來。桌上的沙漏似乎受到某種啟發(fā),用一往情深地流動回應(yīng)秋風的召喚。我閑坐窗前,頭頂樹葉沙沙,不遠處一位老者倚窗唱戲。我凝神細聽,咿咿呀呀的戲聲拖拽得很長,余音裊裊,時光仿佛在歌唱,歲月裹在聲音里,為涼夜平添了幾分秋韻。
院子里的梧桐樹最知秋,一夜之間,秋黃開始浸染葉片,黃色從葉片向葉脈、枝丫、主干、根系次第蔓延,漸漸呈現(xiàn)出仙風道骨之感。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梧桐葉在秋風中離開枝頭,旋舞、翩躚、落地,足下沙沙的細響,像生命的耳語,這是落葉化作春泥前最后的詠嘆,猶如天籟。
秋天的雨又多又密,雨打梧桐的聲音里是點點愁緒,如墨一般綿延鋪染。那就聽著梧桐雨聲,幻想枕著青石,身上綴滿落葉安眠吧。此刻,不妨讀一讀詩人余光中的《聽聽那冷雨》:“聽聽,那冷雨??纯矗抢溆?。嗅嗅聞聞,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甭犅犇抢溆辏w驗秋的溫度與味道,感受時光的斗轉(zhuǎn)與星移,然后酣然入夢。
“秋風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边@是作者眼里的秋天。我也曾在一個寂靜的夜晚抱膝獨坐,忽聞一陣雁鳴從高空傳來,趕緊睜大眼睛眺望云天,涼月如眉,星光黯淡,哪里有大雁的身影,空余雁叫聲聲。我竟傻傻地盼望大雁能夠停留片刻,哪怕只是短暫駐足、休憩、輕啼,容我遠遠觀望它們或自由翱翔,或輕啄羽毛的樣子,我也心滿意足。
“秋初生,得寒則鳴。”蟋蟀的聲音清悅脆亮,忽而如疾風驟雨,忽而高亢激越,忽而如泣如訴,在靜謐秋夜顯得非常動聽,仿佛是為美夢和月色書寫的秋日詩詞。
午后的陽光溫暖,核桃、板栗、桃子、蘋果、柿子掛在樹上盡情享受日光的撫摸。核桃最是急切,一點點撐開翠綠的青衣,伴隨著秋風紛紛掉落,像頑皮的小球,跳躍著,奔跑著,院子里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這是秋天最愉悅的聲音,沒有人能拒絕。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鄉(xiāng)村因此變得熱鬧起來,就連風里都裹著成熟的味道。房前屋后、窗臺屋頂,到處掛曬著來自大地的饋贈,如火紅的辣椒、金黃的玉米、白凈的蘿卜、枯黃的豆莢。走過村莊,耳邊全是曬干的作物在風中發(fā)出的響聲,如同微風拂過檐下的風鈴,留在秋風中的還有農(nóng)家的歡聲笑語,這些美妙的聲音最終匯成一曲動人的交響樂。
秋聲是大自然的召喚,與衣襟相伴,同心靈相會。聆聽秋聲,何嘗不是在聽我們內(nèi)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