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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異與救贖:索洛古勃短篇小說《白毛狗》探析

2023-09-21 17:03:27章天煜
湖北文理學院學報 2023年7期
關鍵詞:月亮現實變形

章天煜

(武漢大學 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費奧多爾·庫茲米奇·索洛古勃(Фёдор Кузьмич Сологуб, 1863—1927)可謂是俄羅斯文學白銀時代的象征派代表人物之一,其在象征主義文學的創(chuàng)作中有著鮮明的個人特色與復雜意味。索洛古勃在俄國文壇上擁有多重身份,他既是熱愛藝術的詩人,也是講述故事的能手??v觀索洛古勃的文學創(chuàng)作,其中篇幅介于詩歌與長篇小說之間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就好比其思想觀念與風格特色的融合與濃縮,在索洛古勃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占據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這些小說向人們呈現了一個極為宏偉龐雜、光怪陸離的象征世界,其神秘文字背后交織著多層次的意味與復雜情感。俄羅斯著名的思想家列夫·舍斯托夫曾評價索洛古勃的詩歌創(chuàng)作:“他的整個詩歌都是從一個特定的點出發(fā),凝然不動而又十分緊張的凝視?!盵1]事實上,這位作家的小說創(chuàng)作也如其詩歌一般有著貫徹始終的根源,從怪誕離奇的設定與層疊交錯的意蘊之中可對索洛古勃的思想意識窺探一二。

《白毛狗》[2](Белая собака, 1903)是索洛古勃的短篇小說之一,主要圍繞俄國偏僻服裝廠的一位剪裁師——亞歷山德娜·伊凡諾夫娜展開。在與工廠另一位女工的一場爭執(zhí)之中,這位看似平凡普通的主人公顯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秘密:這是一位可以變形為狗的女人,每天夜間獨自對著月亮嗥叫。在爭吵過后的那個夜晚,郁結于心的伊凡諾夫娜再次變形為狗對著月亮嗥叫,最終被他人發(fā)現并槍擊。在社會生活的壓迫之下,主人公無奈變形為動物,企圖通過嗥叫來宣泄與抒發(fā)情感,但仍然難逃現實的阻撓,最終陷入厄運的深淵。在索洛古勃筆下這個人類可以變形為動物的荒誕世界中,我們仿佛看到了現實社會中那些精神處于孤獨、痛苦、變異中的人們。他們猶如一只只被囚禁的野獸在苦苦哀嚎著,卻永遠難以擺脫現實世界的束縛?!跋笳魇峭ㄍ鶡o限的窗口?!盵3]通過分析《白毛狗》這一象征小說中各種意蘊豐富的象征,我們可以體會到身為創(chuàng)作者的索洛古勃獨特而深刻的個人體驗。

一、變形現實:嗥叫的人類

短篇小說《白毛狗》與索洛古勃大多數作品的時空背景類同,都是發(fā)生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俄國偏僻落后的外省。故事在省城的一家服裝工廠中展開,一開場映入眼簾的便是人們日常生產生活中最為現實的瑣碎場景:“在偏僻的省城的這家服裝廠里,一切是這樣凝滯毫無生氣:這一大堆裁好的紙片衣,縫紉機整日發(fā)出‘篤篤篤’聲響,來廠里訂做衣服的那些女人的挑剔勁兒,這一切真是太膩味了。”[2]290

這樣與現實無二的文學世界,恰如其所描述的那般——“這一切真是太膩味了”。然而,在這世俗之中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展開,走向難以預知的未來。主人公亞歷山德娜·伊凡諾夫娜與女工丹妮奇卡的爭執(zhí)正是在這樣凝滯無趣的背景下發(fā)生的,而丹妮奇卡在極為平靜的情緒下冒出的一句話卻暗示著一絲不尋常。這話語看似反抗實則隱含窺探與揭露意味,她直指伊凡諾夫娜的痛處:“您,亞歷山德娜·伊凡諾夫娜,可是一條道道地地的狗?!盵2]290是的,正如丹妮奇卡所說的一般,主人公亞歷山德娜·伊凡諾夫娜與“狗”這一種動物有著密切的關聯。小說中種種細節(jié)都顯示這位人物身上所擁有的各種犬類特征:日夜不停的嚎叫聲、狼狽不堪的衣著、聰明機智的雙眼……更甚之處在于,伊凡諾夫娜在深夜時會赤裸著身子躺在地上對著月亮嗥叫。

然而隨著故事的發(fā)展,我們發(fā)現伊凡諾夫娜也許并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異類。她被丹妮奇卡戳到痛處后就曾在胡思亂想時不停揣測這位女工的真正身份,她懷疑這個女人也許是“一條蛇”或許是“一只狐貍”,或是“其他的什么東西”。[2]292可見,這種怪異的變形事件在伊凡諾夫娜看來并不是一件罕見之事,這個秘密在現實世界的掩蓋之下如暗潮一般洶涌流動。此外,外婆斯捷潘尼達的存在同樣可以印證這個世界中人類發(fā)生變形的普遍化事實。這是一位有著如老鳥兒般又高又彎的鼻子的老太太,從伊凡諾夫娜與她的交談中可知這位老人是一只老朽的烏鴉。這無疑是一個異化變形的世界,生活著會從人類變形成各種動物的群體。這樣怪謬的世界圖景讓人感到似曾相識,其在索洛古勃的小說作品中屢見不鮮。如《小矮人兒》中的主人公薩拉寧,他喝了縮小藥水后身體不斷縮小直至如塵埃消失于風中。

然而,索洛古勃在《白毛狗》中所描繪的并不是一個完全脫離現實的魔幻世界。變形、怪誕、幻想的元素充斥著文本的各個層面,人物、情節(jié)、情感都讓人感到荒誕至極,但卻緊緊嵌入現實之中。[4]事實上,故事中人類會變形為動物這一設定并不是如魔幻小說一般成為文學世界中純然的既定事實,而更像是一種似真似假、亦真亦幻的描寫。如伊凡諾夫娜被他人指出是狗的心理活動:“得了,狗,就算是狗唄。”[2]292而外婆斯捷潘尼達也表示:“說我是烏鴉,我也正是?!盵2]294文中對于人變形為動物往往是用“就算”“像”“正是”這樣模棱兩可的字眼來進行描述。小說中最為大膽點破這個世界中的變形秘密的是一個小伙子,他指出嗥叫的白毛狗也許是“會變形的人”[2]295,而這在他的口中卻也只是一種傳說罷了。作者運用似是而非的言語描述著荒誕的變形故事,這加深了讀者對于人類會變形為動物一事的可信度,但實際上這一怪誕的設定卻從未在小說中清晰描述與揭示。盡管索洛古勃并沒有全盤打破現實,但一切都在現實中悄然變化。這是索洛古勃小說創(chuàng)作的慣常手法,他擅長用文字將幻想的虛構與自然的現實巧妙融合。在他的筆下,文學誕生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虛構痕跡被深深地掩埋,不為人所察覺。在《白毛狗》的敘述中,人們也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這個人好似會變形為動物的世界了。

需要注意的是,這一世界中人變形為動物是被排斥的,而他們的“嗥叫”也是不被允許的存在。文中曾多次出現“嗥叫”這一字眼,嗥叫是屬于獸類的吼叫,其對于變形人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主人公每夜在悵惘中對著月亮狂野哀嚎,但是十年之前那個“年輕、快樂、輕松”的她并沒有夜晚去黑暗的窗口嚎叫的舉動??梢?對她而言對著月亮的嗥叫行為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長期在生活的苦悶與悵惘之下的產物,是對現實不滿、精神苦悶的悲鳴與反抗。除此之外,另一位人物斯捷潘尼達也如一只烏鴉般會發(fā)出鳴叫,對于厄運有著預見能力的她一看見有悲劇宿命的人就十分想要鳴叫。不論是“嗥叫”還是“鳴叫”都喻示著難以抑制的思維言語與心理表達。可以理解為一種自然與真實情緒的流露,是一種發(fā)泄、一種表達、一種原始的居于人類心底的語言。

可惜的是,這種微弱、遙遠而無攻擊性的聲音在人類社會依然是不被允許的。外婆斯捷潘尼達的言語給了我們極強的暗示,她預見厄運的鳴叫對于那些渾渾噩噩的人而言是避之不及的。除此之外,文中的人類對于白毛狗的嗥叫也表示這并不是好兆頭??梢?無論是伊凡諾夫娜宣泄悵惘的嗥叫還是斯捷潘尼達帶有厄運預見的鳴叫,這種由內心發(fā)出的難以抑制的聲音在人類世界卻是被摒棄的存在。

二、彼在世界:野性的大地

“藝術是從現實世界向理想世界的無比向往,是永久的渴望欣喜,是從日常生活的桎梏中解放出來。”[5]索洛古勃的文學創(chuàng)作往往描寫深淵中的邪惡和人世間的不公,現實世界的非正義與不平等在他的作品中暴露無遺。在他的《白毛狗》中同樣出現了那么一個隱匿于人物追憶與文字細節(jié)中的理想世界,這是一個古老、自然、自由的野性大地。那彼在世界正是主人公伊凡諾夫娜的心靈深處無比向往與不斷追逐的,它永遠漂浮在人們的回憶、精神與幻想之中:“在那里,那些生靈四處漂泊,在露天里自由自在地尋食,出于對古老大地的悵惘而盡情地嗥叫。這高懸著的月亮的形態(tài)與神情,就像在彼時,就像在彼地?!盵2]292

對于象征主義流派而言,雙重世界的思想往往蘊含著“結構性的意義”。[6]218在索洛古勃的筆下,殘酷的現實世界與神秘的理想世界是對立存在的矛盾體,但二者時而又可以通過一定的方式與物象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意識層面的聯結通道。值得注意的是,小說中有兩種細膩的聯結方式使得伊凡諾夫娜能夠無限靠近甚至暫時感知那理想中的世界。

其一是文中屢屢出現的月亮。月亮在遙遠的天邊,它的光芒對太陽而言是清冷的,和星辰相較卻又充滿力量。與現實不可分割下的疏離使得月亮在這個世界中似乎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與意義。一方面,它是現實世界的人類眼中“能占卜問兇能施發(fā)魔法魅惑人心”[2]296的不祥之物。而另一方面,它與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離得那么遙遠,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倒影。在此,月亮甚至可以看作是“此在世界”與“彼在世界”的連接物:“月兒懸在天空,又圓又亮,其形態(tài)其神情就像在彼時,就像在彼地,完全一模一樣,它懸掛在像沙漠一樣廣袤的草原上,懸掛在野生動物棲居于其間的故鄉(xiāng)?!盵2]292

可以發(fā)現,月亮對伊凡諾夫娜具有難以抗拒的召喚力量:“月兒直勾勾地瞅著她的臉,執(zhí)拗地召喚著,直讓人感受著煎熬?;薨档膼濄眯膬撼榫o了,實在是坐不住了。”[2]295-296此時的月亮掛在陰冷的天空之中,彌散著花白中夾雜著綠色的清冷光輝。與白日中熾熱的太陽不同,月亮在此處像是這個世界的殘酷現實與激烈情緒之中的特殊存在,冰冷而透亮的月光之下是難得的平和安寧。處在黑夜的月光之下,就猶如是疲憊不堪、憂愁悵惘之人的避風港。月亮這一物象也由此成為了理想世界與現實世界的聯結,在索洛古勃筆下有著特殊的意味。除此之外,老太太那“古老的、自古就有的話語,能產生奇跡的話語”[2]294亦讓人聯想到彼在世界,與理想世界有著緊密聯系。正因如此,主人公伊凡諾夫娜每夜都對著月亮嗥叫,這是她對于現實世界的逃避與理想世界的向往。

另一條通往“彼時彼地”的相關路徑是——赤裸,這需要拋開外物以光赤的肌膚與大地接觸。伊凡諾夫娜就十分喜愛赤腳踩在大地之上的感覺,這種與自然的親密接觸能夠給悵惘的她帶來快樂:“在穿堂里,她聽到那堆滿垃圾的地板的木條在她那光赤赤的但卻暖洋洋的腳板下,吱吱地發(fā)響,她感覺到一些細木屑與小沙子在快樂地、開心地撫弄著她腿上的肌膚?!盵2]293可以發(fā)現,“赤腳”的象征對于索洛古勃的文學創(chuàng)作有著別樣的意味,這是他詩歌與小說中反復出現的重要意象。正如索洛古勃的詩歌:“吻吧,大路上的塵土,吻我那光裸的雙腳,我的心忐忑不安,聽一聽小鳥的鳴叫?!盵6]359其中“赤腳”這一情節(jié)與具體社會有著緊密的聯系,帶有一定的社會意圖。赤裸的雙腳在大地上與塵土接觸,是與大地的赤誠交流,更是借此對世俗的洗凈。而在小說《白毛狗》中索洛古勃進一步以愈發(fā)完全的方式展現其中的意味。可以發(fā)現,文中主人公喜愛光腳甚至赤裸,在這個世界上以赤條條的姿態(tài)與大地接觸。短短一天之中,伊凡諾夫娜經歷了“衣裳整齊——赤腳——裸體”的全過程。這一行為的背后是主人公與慘淡迷惘的現實世界逐漸剝離的過程,試圖讓一切回到最初的純凈與快樂。這種無比原始的狀態(tài),可以讓人拋開一切塵世的雜念,猶如與理想世界親密相接。諷刺的是,伊凡諾夫娜最終是在赤條條的狀態(tài)下對著月亮嗥叫的時候被其他人類用槍擊中的,最后也回歸為赤身裸體的狀態(tài):“悶雷似地滾過一聲槍聲。狗尖叫起來,蹦起兩條后腿站立起來,變成一個裸體女人,全身通體淌著血,她掙扎著要跑開,尖叫著,哀號著,嗥啕著?!盵2]297

伊凡諾夫娜的厄運是注定的,從外婆斯捷潘尼達對其帶有預見的兩聲鳴叫就可知道最終不可逃脫的結局。索洛古勃是熱衷于死亡的,魯迅也將其稱之為“死的贊美者”[7]?!栋酌贰分兄魅斯练仓Z夫娜最終是否死亡,我們無法從正文中得到準確的判斷。但可以確定的是,她與理想世界的聯結被徹底阻斷了,試圖逃避現實并奔向理想世界的幻想無疑也在一聲槍擊中破滅了,在以最為虔誠的姿態(tài)企圖與心中的理想世界建立聯結時,她迎來了血淋淋的破滅。

可以猜測,《白毛狗》中這種美好而虛幻的彼岸世界在試圖建構的時候就已經破碎崩塌了。從中亦可以看出對現實世界無比失望的索洛古勃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尋找“現實之代用品”的階段性嘗試,而“幻想之建構”仍在進行當中。[8]

三、生命體驗:籠中的野獸

“他(索洛古勃)從天堂被放逐出來,然而卻時刻懷念著天堂,他以全部身心揭露并否定地獄,他猛烈地抨擊因循守舊畸形丑陋的塵世現實。”[9]無論是人會變形成動物的現實世界,還是古老自然的理想世界,《白毛狗》中所隱含的層疊意蘊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對當時社會現狀的折射與反映,是對塵世中不堪與黑暗現實的揭露與批駁。

小說最后的結尾無疑是令人玩味的,其將敘事焦點從主人公伊凡諾夫娜身上轉移到了另外兩個人身上,并著重描繪了二人在射擊白毛狗后的具體反應:“蓄著黑胡子的與頭發(fā)微微鬈曲著的那兩個人頓時都跌落到草地上。在野性的恐懼中,他倆也嗥叫起來?!盵2]297當他們看見伊凡諾夫娜被射擊之后站立起來變成了一個裸體的女人,二人驚慌失措并同樣發(fā)出了屬于野獸的“嗥叫”。從前文可知,“嗥叫”屬于獸類的叫聲,是人變形成動物后的呼喊。然而,在此處那些排斥并傷害變形人的人類同樣也在“野性的恐懼”中發(fā)出內心的嗥叫。毋庸置疑,這兩人同樣與變形動物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文中還有一個細節(jié)值得推敲,當頭發(fā)微鬈的小伙子向黑胡子男人提及“會變形的人”時,黑胡子男人的回答卻是叮囑小伙子不要去變成動物??梢?在這個世界中正常的人類都有變形成動物的可能性。這種變形并不是與生俱來的種族基因,而是在后天環(huán)境影響下的一種變異。此外,伊凡諾夫娜是一只白毛狗,外婆斯捷潘尼達是一只烏鴉,還有真實面目難以確定的丹妮奇卡等。這些例子無疑向我們暗示著在這個世界中人都是會產生變形的,也許他們的心中都藏著一只野獸。這只暗藏心中的蠢蠢欲動的野獸會是人在現實社會環(huán)境下的各種變異,可能是狗、烏鴉、狐貍、蛇……

但是人真的會變形成動物嗎?文中的細節(jié)暗示了“變形”這一設定既可以理解成生理層面的變形,亦可以是精神層面的。事實上,正如前文所提及的那樣,小說中的人變形成動物并不是既定事實,而是一種似是而非的描寫。其中變形之人的“變形”并不是外在的變異,而是趨向精神的異化。文中曾對變形后的伊凡諾夫娜進行了外貌描述,可以發(fā)現它依然保持著女人的特征:大于正常狗的體型,身上如發(fā)辮的斑點,赤條條的肌膚,看不到尾巴……“這一切給人的感覺又很像是,在這草地上躺著的、像狗一樣嗥叫著的本是一個裸體的女人。”[2]297由此可知,變形的伊凡諾夫娜并沒有變成狗的形態(tài)而依然是人類的外形。此外老太太斯捷潘尼達雖然承認自己是一只烏鴉,但她同樣是沒有翅膀的。

可以猜測,索洛古勃筆下的這個變形世界中,人類所發(fā)生的變化并不是真正從一個人變成一只動物。而是人們的心靈在現實世界的擠壓之下最終發(fā)生了精神蛻變與人格喪失。這背后的原因諸多,如現實社會的壓迫、平凡人的失語等。而與此同時,他們在現實壓迫之下會發(fā)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內心悵惘的嗥叫、預見厄運的鳴叫、恐懼之中的嗥叫。社會中每一個人都有如被囚禁于籠中的野獸,只是自知或者不自知罷了。他們通常只能以薄弱的聲音表達內心的哀鳴,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栋酌贰分羞@種人會變形成動物的象征不由讓人想起了作者索洛古勃在1905年創(chuàng)作的詩歌:“我們是被囚禁的野獸,只會用各種聲音叫喚,所有的門都已被關死,我們又豈敢把門打開。”[10]相較于這一首詩歌,《白毛狗》中的現實意味更進一步。在這個世界中,“嗥叫”就如現實社會中人們對于生活所發(fā)出的抱怨與憤怒的聲音,而“鳴叫”猶如智者對于社會不公與罪惡的勸告話語??上н@些聲音同樣是不被社會允許的,需要小心翼翼地掩藏,其中無疑有著無盡的暗示意味。在強制束縛之中,現實社會的人們被剝奪了話語權最終陷入一種近乎失語的狀態(tài)。除了人心靈變異的話題,這種話語權被剝奪的失語的社會背景與現實都有所揭露。

從《白毛狗》中“人的異化”這一主題可以看出,索洛古勃所關注的是人類在扭曲的現實世界下靈魂深處的矛盾與病態(tài)。此處的“人之異化”已不僅是精神在壓抑之中尋求以哀鳴的方式來宣泄、釋放,而同樣展現出人們在不自知的情況下不斷地被社會的“惡”同化。他們的心理趨向病態(tài),卻只知如野獸般以叫聲宣泄而不知自救。這些變異之人都陷入一種無限循環(huán)之中,他們厭惡現實世界的惡卻在精神上趨于不自知的變態(tài)與變惡。如主人公伊凡諾夫娜由于秘密被丹妮奇卡所窺探而感到壓抑與憤怒,需要變成動物對著月亮嗥叫來抒發(fā)自己的憤懣。對此,她表示自己對他人秘密的尊重:“我可沒有去窺探,去追蹤,去查證,她究竟是誰?!盵2]292但在后文中她卻完全違背了自己的諾言,轉而對老太太斯捷潘尼達的秘密進行窺探,并直截了當向其求證變形的真相。不僅如此,窺探他人還讓她感到異常興奮與快樂,這無疑是一種滿足窺私欲而獲得快感的內心變態(tài)。索洛古勃在文中同樣暗示窺視他人是要受到懲罰的,丹妮奇卡與伊凡諾夫娜的不幸遭遇正是如此。

《白毛狗》呈現了索洛古勃慣常的寫作手法,他擅于從現實和虛幻兩個層面著手,展現存在的雙重層面。在這部短篇小說現實與虛幻的象征主義雙重結構中,它不僅僅揭露了社會現實的壓迫與不公,更是通過存在主義神秘色彩的刻畫與渲染,強調了人在現實社會環(huán)境中精神內心深處的異化。這種平凡人被壓迫、被桎梏的失語生活不僅僅是當時俄國的現實面目之一,更是其“存在的屬性”[6]211。

四、創(chuàng)作追尋:“一線之光”

索洛古勃的創(chuàng)作是豐富而神秘的,從短篇小說《白毛狗》中即可感受到其創(chuàng)作思想與立場的復雜性。我們從中能體會到他慣有的頹廢姿態(tài),能看到其對社會的不公與“惡”的揭露,但也能感受到他文字中不羈的反抗與堅定的向往:“我酷愛那一線之光,不管它來自何方,因為黑暗總使人恐慌?!盵6]355

索洛古勃及其他象征派代表人物常常被認為是“頹廢主義者”,但在其詩歌及小說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其本人世界觀的復雜性與多重性。他也許并不是頹廢主義者,甚至很多時候都站在頹廢的對立面。索洛古勃的文字崇尚魔鬼、地獄、死亡等主題,但這些主題的選擇并不是其創(chuàng)作的根本?!斑@種個人主義,主要還是主體對存在狀態(tài)的悲劇性的體驗,是被異化的、孤獨的個體對生命、對自然、對宇宙的存在狀態(tài)的體驗方式。”[11]那些頹廢、黑色、荒誕的元素下暗藏著索洛古勃作為一位藝術創(chuàng)作者的希望、幻想與嘗試,他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這種自我沉溺的方式體驗了孤獨與異化個體的存在,在此基礎上揭露了社會的黑暗與不堪。

在《白毛狗》看似悲觀的世界觀中,索洛古勃的“文化哲學”蘊含其中。在小說中我們看到了一只對著月亮嗥叫的白毛狗,而在索洛古勃的一首無題詩中他同樣將自己也描述成一條對著月亮嚎叫的狗:“你的計劃我并不想毀掉,心想:‘我不妨就當狗一條?!R馬虎虎我學會了嚎叫,甚至習慣于對著月亮吼叫?!盵12]從中可以看出索洛古勃認為自己也是現實社會中異化的一員,他的變形是對生活的無奈與妥協,并且習慣了對著月亮吼叫。然而在詩歌最后,他卻表示自己不再繼續(xù)做狗,因為他是一位“熱愛藝術的詩人”。在《白毛狗》中亦是如此,他竭力揭示在殘酷無情的現實社會中人類的精神變異,但我們同樣可以感受到黑暗縫隙中透出來的一絲亮光?!栋酌贰分腥俗冃螢榘Q難抑的野獸,其追尋理想世界以失敗告終。而人在現實世界中注定是孤獨與痛苦的,他們對于理想世界的期盼與追尋亦是難以實現的妄想。但詩人索洛古勃的理想世界構建仍在繼續(xù),他試圖通過藝術去尋找與建構一個更為美好的世界?!栋酌贰分械哪莻€古老、自然、自由的新世界的出現正是索洛古勃對于構建理想世界的一次試探性實驗。于索洛古勃而言,唯一且真正值得去做的,是創(chuàng)作中的自由幻想,是獨屬于人類個體的精神活動。[3]11

作為一位創(chuàng)作者,索洛古勃從未停止構建一個集愛、美與理想為一體的新世界的步伐。三部曲小說《創(chuàng)造的傳奇》就是索洛古勃對自己心中理想世界的構造與闡釋,他在作品一開始就表明自己的用意:“對你——灰暗而平庸的生活,我——一個詩人——在黑暗里坐得不是腿腳僵硬發(fā)麻就是渾身遭人難耐,在絞盡腦汁杜撰著美麗迷人的傳說。”[13]而這種創(chuàng)造傳奇的向往貫穿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生涯,在詩歌、小說、戲劇中皆有所顯現。

魯迅曾對俄國文學有所定義:“俄國的文學,從尼古拉斯二世時候以來,就是‘為人生’的,無論它的主意是在探究,或在解決,或者墮入神秘,淪于頹唐,而其主流還是一個:為人生。”[14]索洛古勃的短篇小說《白毛狗》正是其中之一,篇幅不長卻意味深長。在此,我們不僅看到了現實社會中普通人的異化與大環(huán)境下平凡人的失語,還感受到掩埋于黑暗之中的掙脫力量。索洛古勃在內的許多作家的文字多是如此,滿目瘡痍之下仍在藝術之中尋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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