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賀新 王寶濱
1925年7月,我出生在河北省高陽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941年,16歲的我參加八路軍,成為冀中軍區(qū)二十七團三營九連青年班的一名戰(zhàn)士。當時,呂正操任冀中軍區(qū)司令員。
1942年,侵華日軍組織“五一大掃蕩”,呂正操領導冀中軍民開展反“掃蕩”斗爭,并取得勝利。我因在戰(zhàn)斗中表現勇敢,被組織批準火線入黨。
1943年,呂正操任晉綏軍區(qū)司令員,司令部設在山西省興縣蔡家崖村,我被調到司令部電報室負責搖發(fā)電機發(fā)電。當報務員工作的時候,我就要不停地搖發(fā)電機,常常累得滿頭大汗。不久,我又被調到呂正操身邊當勤務員,后當警衛(wèi)員。
1945年8月,日本投降,為了粉碎國民黨奪取東北的戰(zhàn)略企圖,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中共中央提出“向北發(fā)展、向南防御”的戰(zhàn)略方針,先后派出11萬大軍、2萬名干部挺進東北。這些部隊開始稱東北人民自治軍(1946年1月改稱東北民主聯(lián)軍)。呂正操被任命為東北人民自治軍第一副司令員,10月奔赴東北,他的家人與他同行。
為避開國民黨控制區(qū),我們跟隨呂正操從蔡家崖出發(fā),繞道內蒙古,經張家口、古北口、承德等地奔向沈陽。部隊進入張家口時,補充了一批蒙古馬,這樣加快了行軍速度。途經古北口時,天氣已十分寒冷,部隊換上了從日軍手里繳獲來的皮靴、軍大衣。在進軍途中,經常遇到國民黨小股部隊和土匪的阻擊,但都被我們打散了。到承德后,我們轉乘火車直達沈陽,住在沈陽一家旅館里。一天半夜,我們遭到國民黨特務的襲擊,由于防范嚴密,粉碎了國民黨特務的偷襲。不久,部隊按黨中央指示撤出沈陽,輾轉于梅河口、長春等地。1946年4月末,我們又從長春乘火車趕往哈爾濱,途中遭到國民黨飛機空襲,敵機攆著火車掃射、投炸彈?;疖嚲o急停車,我們掩護首長下車,躲進鐵路邊的樹林里隱蔽。到哈爾濱當晚,呂正操和家人在南崗國際旅行社住了一宿,次日搬進南崗龍江街一所住宅。不久,搬進南崗公司街的一處俄式小樓(現公司街78號)。此后,又搬進位于南崗山街(現一曼街)與吉林街交口處的小洋樓(現吉林街130號),并在此住到1948年離開哈爾濱之時。
解放戰(zhàn)爭初期,黨中央高度重視東北鐵路運輸。1946年7月10日,中共中央東北局頒布《關于加強鐵路管理工作的決定》。25日,東北鐵路管理總局成立,陳云兼任局長,李富春、陳正人兼任政委,呂正操兼任第一副局長,郭洪濤、馬鈞為副局長,領導我黨在東北組建的各鐵路局,向中長鐵路(中東鐵路干線)主要站段派駐軍事代表。不久,呂正操被任命為局長兼政治委員,全權領導和指揮恢復東北鐵路運輸,全力支援解放戰(zhàn)爭。
當時,東北鐵路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破爛攤子,線路、橋梁被毀,機車趴窩,通信、信號、給水、站舍等設備都遭到嚴重破壞。為盡快恢復鐵路運輸,呂正操指揮鐵路員工搶修線路、橋梁和機車車輛,組織軍事運輸,嘔心瀝血,日理萬機,常常是白天奔波于鐵路沿線站段,夜間開會,經常在火車上過夜。當時東北鐵路管理總局的首長經常在哈爾濱站前的大和旅館內辦公(現龍門大廈貴賓樓),呂正操的家雖然離辦公地點不遠,但他經常為了工作十幾天不回家。他經常參加重要會議的地點有兩個:一個是東北民主聯(lián)軍機關(南崗阿什河街),另一個是中長鐵路俱樂部(現哈鐵博物館)后院大涼亭里。當時經常參加會議的首長有陳云、林彪、羅榮桓、彭真、伍修權等人。首長開會時,我們警衛(wèi)員或守在會議室門外,或在院子里站崗。
呂正操十分關心鐵路工人疾苦。1946年冬天,他到哈爾濱機務段視察,看見一位修車的老工人穿得很破,天寒地凍,而他腿上僅纏著麻袋片,干活很吃力。他問老工人有啥困難,老工人說:“吃不飽,干活沒力氣?!碑敃r正處于戰(zhàn)亂時期,鐵路工人不發(fā)工資,每月每人只供給45公斤高粱米代替工資。這些高粱米也是東北局從軍糧擠出來的。呂正操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大和旅館便向陳云匯報,請求提高糧食定量。兩位首長商量后,將鐵路工人每月高粱米增加到67.5公斤。對此,鐵路員工感激共產黨,感激東北民主聯(lián)軍,工作熱情空前高漲,他們提出響亮的口號:“東北民主聯(lián)軍打到哪里,鐵路就修到哪里,火車就開到哪里!”
鐵路工人不分晝夜搶修鐵路、橋梁,不惜流血犧牲,為奪取解放戰(zhàn)爭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據呂正操回憶,僅在遼沈戰(zhàn)役期間,東北鐵路總局共開行軍列631列,把近10萬大軍安全、迅速、及時地送上了前線,勝利完成了我軍大兵團調動的運輸任務。此后,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又從東北開出軍列327列,使用車輛9600輛,把數十萬大軍及裝備、物資運抵關內,投入平津戰(zhàn)役,為解放全中國立下了不朽功勛。
在哈爾濱期間,呂正操一家在家門前留下了一張珍貴的全家福照片。呂正操將軍的夫人名叫劉沙,河北人,有文化,待人熱情。照片上的男孩是將軍的長子,乳名貝貝,當時不到5歲;女孩是將軍的長女,乳名胖胖,當時不到3歲,兩個孩子活潑可愛。
當時我們警衛(wèi)班和勤務人員加起來不足十人。班長名叫焦士奎,警衛(wèi)員有魏兆田和后來犧牲的傅景春等人。除警衛(wèi)班外,東北民主聯(lián)軍還派一個排的兵力,在住宅四周設哨兵警戒。每次跟隨呂正操外出時,我們都是荷槍實彈,每人除攜帶一支美式小自動步槍外,還有一支德國手槍,隨時做好戰(zhàn)斗準備。閑暇時,我們警衛(wèi)人員經常到他家的半地下室打靶,呂正操支持我們練槍,但他提醒我們夜間不要練槍,白天也要關好門窗,防止槍聲驚擾住在附近的居民。
呂正操舉止穩(wěn)重,待人和氣。我們警衛(wèi)員、勤務員有時做事不周時,他也從不當面批評,而是通過警衛(wèi)班長告知并進行糾正。他愛看書、藏書,從晉綏軍區(qū)輾轉幾千里到哈爾濱,路途遙遠,車載馬馱,家什失散了很多,但唯獨幾大箱子藏書一本不少。他關心警衛(wèi)員成長,要求我們學文化,多看書。1946年6月,設在北安的東北軍政大學在部隊招生,他讓我掛職去學習。我是第九期學員,學期雖然只有半年,但受益匪淺。同年12月學習結束后,我又回到了呂正操將軍身邊當警衛(wèi)員。
呂正操在東北鐵路總局工作期間,經常到鐵路沿線開會、檢查工作。有一次,他去齊齊哈爾開會,遭遇“政治土匪”的襲擊。那是1946年8月,呂正操乘輕油車(重型軌道車)去齊齊哈爾西滿軍區(qū)。當輕油車行至濱洲線15公里道口附近時(廟臺子站北于金店屯西側),突然從鐵路兩旁高粱地里竄出一伙“政治土匪”,沖著輕油車瘋狂射擊。有一顆子彈將油箱打漏,輕油車被迫停車。警衛(wèi)班長焦士奎和警衛(wèi)員傅景春等奮勇還擊,打退了土匪的數次沖鋒。輕油車司機楊景堂及時排除故障,將車駛向對青山站脫險。在激烈的槍戰(zhàn)中,警衛(wèi)員傅景春不幸中彈犧牲。
傅景春是河北人,年齡比我大,給呂正操當警衛(wèi)員時間比我早。他中等身材,高小文化,辦事認真,槍法準。他跟隨呂正操身經百戰(zhàn),闖過了日本鬼子的槍林彈雨,沒想到竟倒在國民黨“政治土匪”的槍口之下。傅景春犧牲時,我正在北安東北軍政大學學習。我從北安回來聽說此事后,心情十分沉重。呂正操十分懷念傅景春烈士,晚年把他犧牲的經過寫進了回憶錄里。傅景春烈士現埋葬在呼蘭烈士陵園。
1948年8月,呂正操將軍讓我到基層單位鍛煉,安排我去呼蘭縣(今哈爾濱市呼蘭區(qū))參加土改運動。我到呼蘭后,先后在軍馬場、麻袋廠工作。在麻袋廠工作期間,認識了我老伴,她為人善良,此后我們建立了一個幸福的家庭。1953年,我經組織推薦到北京政法學院學習。學習期間,我曾到呂正操家中看望老首長及其夫人。1955年我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哈爾濱鐵路運輸法院工作。1957年9月,鐵路運輸法院撤銷,我被調到哈爾濱南崗檢察院工作,1985年離休。
(責任編輯:孔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