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露

石花窗

我對老樓陽臺、樓道出現(xiàn)的石花窗是沒有抵抗力的。兒時的舊痕跡和設(shè)計學(xué)中四方連續(xù)的形式美感都附著在這些普通的石花窗上，讓一棟普通的居民樓顯得更有生氣。我喜歡尋找有不同石花窗的老樓做繪畫素材。在搜集的素材中，有一種水鳥銜魚的圖案讓我印象特別深刻，我畫過很多次，一直好奇為什么老百姓喜歡用這兩種動物圖案作為房屋裝飾。經(jīng)過與專業(yè)人士探討和考證相關(guān)資料后，我給這個圖案整理了一些有趣的來源和猜想。

在 7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人們開始在土黃色的陶壺上描繪黑色的魚和鳥的藝術(shù)圖案，這種陶壺被稱為“魚鳥紋彩陶壺”。中國國家博物館在藏品資料中是這么描述該圖案的：一只水鳥向右側(cè)立，長頸長喙，頭頂生翎，身披條狀羽毛，眼睛瞪得很大，鳥嘴銜住面前一條大魚的尾巴。魚又粗又長，身披大片的鱗甲，頭部兩側(cè)還有突出的鰭狀物，正在拼命掙扎反抗，頭部和身子都翹了起來，魚身也彎成了弧形，呈現(xiàn)一副被動挨打的模樣。

除了具有藝術(shù)性，當時的人們還將水鳥銜魚的圖案賦予了強烈的圖騰觀念。從造型來看，它們呈現(xiàn)的是一種斗爭的狀態(tài)，畫家描繪這幅圖案更深層次的動機，是在隱喻魚圖騰氏族與鳥圖騰氏族的斗爭。魚、鳥部落之間只有與逆境斗爭，才能保護自己的家園，迎來美好生活。

除了畫在陶壺上的圖案外，還有一座西漢貴族使用的燈具，名為“彩繪雁魚青銅 燈”，也是以水鳥銜魚作為燈的外觀造型。中國國家博物館在藏品資料中寫道：“此燈整體作鴻雁回首銜魚佇立狀，由雁銜魚、雁體、燈盤和燈罩四部分分鑄組合而成。雁頸修長，回首銜一魚。雁體肥碩，其身兩側(cè)鑄出羽翼，短尾上翹，雙足并立?！背藫碛凶匝h(huán)的環(huán)保除煙系統(tǒng)外，水鳥銜魚造型的寓意來源于“鴻雁傳書，魚傳尺素”的典故，是男女情愛的象征。那時有條件的新婚貴族男女房間多用這種雁魚燈增添情趣，加上“魚”與“余”同音，寄托了新人追求美好、富裕生活的愿望。

南北朝詩人蕭子范在《東亭極望詩》中寫道：“水鳥銜魚上，蓮舟拂芰歸?！庇盟B銜魚的景象，描繪出漁人在荷塘中勞作一天后滿載而歸的喜悅心情。在不同時期，水鳥銜魚的圖案似乎一直都在表達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現(xiàn)在人們設(shè)計的水鳥銜魚石花窗應(yīng)該也具有這種寓意。

我在家鄉(xiāng)看到的一棟老樓，上面有一片有趣的石花窗，就將其畫了下來。對于石花窗上的圓形圖案，我們不妨做個大膽的猜想，其寓意應(yīng)該是：十個銅幣，日進斗金。

或許你們有更好的看法。

老冰棒

現(xiàn)在也有老冰棒，但只是這么叫而已，并不是真的老。老冰棒前幾年五毛錢一根，現(xiàn)在漲到了一塊錢一根。它們一般堆在冰柜里最顯眼的位置上，有時喜歡和“可愛多”放在一起。以前人們總覺得可愛多很高級，最后那一口巧克力確實夠勁，但吃完不解渴，口還是干的。還是得來根老冰棒，松軟的沙冰入口后全身都涼快了。

小時候吃的老冰棒是真正的“冰”棒，基本上都是冰，很少有奶油。老冰棒的包裝紙很薄，容易破，撕的時候總會有一些碎紙片牢牢地粘在冰棒上，得用嘴巴一點一點地銜下來，稍不留神，舌頭也會被粘在上面，真是又痛又甜。夏天溫度很高，賣冰棒的師傅會用棉被將幾個裝冰棒的桶緊緊包裹起來保持溫度。小時候覺得很神奇，為什么冰棒用棉被包裹著不會融化，拿出來時竟然還冒著冷氣。

我收藏了不少冰棒棍，用橡皮筋捆著，也不知道用來干什么，只是覺得只要擁有它們，自己就很富有。

除了各種水果味的冰棒，我最喜歡吃的還有綠豆冰塊。冰塊和冰棒的區(qū)別在于冰塊沒有棍，所以包裝紙不能丟，用它將冰塊的底部包住，露一截吃一截。這樣一來，手經(jīng)常不小心就被冰麻了。煮熟的綠豆被凍成冰后，嚼在口中非常香甜，比喝一碗冰鎮(zhèn)綠豆湯更過癮，但也比普通的冰棒貴一點。那時候外公一個星期只給我買一次。

這條路是小時候外公帶我去買冰棒走的路。眼前這面墻，有點像夏天外公給我買的綠豆冰塊。

兒童節(jié)

有一年兒童節(jié)，家家煮了一大筐咸鴨蛋，將其中一顆裝進用彩色麻線編織的網(wǎng)兜里，掛在孩子胸前。班上的小朋友每人掛一顆，約好下午去青少年宮一起吃，我饞得不行，等不到下午就已經(jīng)將咸鴨蛋摳出一個坑。蛋黃腌出來的油非常香，蛋白也沒那么咸，到下午時咸鴨蛋已經(jīng)被我掏空了，蛋殼還是完整的。

有一年兒童節(jié)，全班同學(xué)都穿上了白色襯衣，系上紅領(lǐng)巾，涂上口紅和腮紅，眉心點個紅點，在學(xué)校大操場的舞臺中央表演舞蹈《泥娃娃》。喇叭中放出的歌詞是：“泥娃娃，泥呀泥娃娃，也有那睫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會眨……”老師在臺下領(lǐng)舞，示意我們要面帶笑容且眼睛要睜大，強調(diào)手掌要盡量打開，甩頭的幅度要大。在我旁邊跳舞的同學(xué)感冒了，他的情緒被老師激昂的領(lǐng)舞動作調(diào)動了起來，非常投入，甩頭幅度很大，甩我一臉清鼻涕。

有一年兒童節(jié)，父親帶我去解放公園坐旋轉(zhuǎn)木馬。那時的旋轉(zhuǎn)木馬不是木制的，也不是只有馬，還有豹、虎、獅子和熊貓等，馬就只有一匹。我喜歡坐獅子，不是因為它帥，而是其他動物的耳朵或者犄角全斷了，只有這只獅子還剩一只耳朵，我抓住這只耳朵才能坐得穩(wěn)。但那時我才上一年級，跑不過高年級的學(xué)生，所以很難搶到獅子，稍微一猶豫，就只剩下斷耳的熊貓了。我坐那只熊貓的成功率很高，因為其他人都不搶著坐它，這只熊貓本身就是坐著的，要騎上它的唯一辦法，就是面對面地抱著它。我就這么抱著那只熊貓，在一上一下的節(jié)奏中度過了快樂的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