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鵬遠
去年夏天的一個深夜,罹患癌癥的伯父在與病痛抗爭許久后辭別人世。辦妥了喪事,堂兄獨自整理遺物,找出了許多從前的老照片,用手機一張張翻拍下來發(fā)到家族群里。這些照片定格的瞬間早于我出生時,里面是親屬們青年或童年的樣子,也有我一面不曾見過的祖輩尊儀。
其中有一張照片我早先是看過的。20幾年前,我在伯父家寄居了一段時間,記不清是因為從柜子里找書讀還是跟著堂哥在抽屜里翻玩具,總之發(fā)現(xiàn)得頗為意外,而所以印象深刻,全在于照片上有一個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少年。我拿著照片問伯父,少年是誰,伯父說是我父親小時候,只是他記不清哪一年了。后來我又向父親提起,他忘記得更加徹底,待我一番描述,才遲疑道那也許是自己九歲左右拍的。
群里的親屬也在相互回想著每張照片,彼此補充地完成一個又一個圖注。然而終有幾張,無論如何也沒能拼湊出一段略顯完整的說明,它們實在太過久遠,遠到躍出了記憶的邊界。至于我的幾個甥侄,在群里始終未發(fā)一言,對于他們而言,這些家族的舊影已幾乎與歷史教材里的插圖無異。
一個家族的過往尚且如此易逝,一個國族的過往不免更為渺茫。匆匆一世,蕓蕓眾生,我們打馬而過的痕跡本來就是稀少的,還須時時抵抗著自然的湮滅、光陰的覆疊和人為的遺失,即使僥幸或者頑強存續(xù),也大抵支離破碎,難以辨認。何況,人只能活在當下,生活亦朝向前方,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保留與否、回眸與否、銘記與否似乎倒也不那么打緊。
但人生到底不是斷章,總有某些時刻需要求一個根由、覓一個安放,于是一代又一代的生命都在試圖給予前塵故世以猜測、探問乃至追尋。就像我欲得知照片上的少年、親屬們努力回想拍照的時刻,就像我們不斷翻閱一頁頁史籍,就像我們一直渴求觸摸到那個記載有限卻肇始千秋的有夏一朝。
走向夏之謎團,看上去是一條困難叢生之路,探究的步伐緩慢而不乏偶然,同時屢生爭論,公眾更是迥隔霄壤、如墮云霧。但不管遺存怎樣深藏、信息如何費解,“尋夏”都成為了近百年來最為牽動中國考古神經(jīng)的命題之一,即使在此以前的幾千年中,與之相關的想象和傳說也從未止息。這是源自血脈的一種本能動力,它既是對自身存在的一種線索確認,也是一個國族生長成熟的必然。
就像我的甥侄,等他們再長大一些,終有一天會珍視那些老照片。
40/2023 總第1114期
不要用現(xiàn)代人的眼光看待夏,不要用現(xiàn)代人的思維思考夏。應該在歷史的痕跡里,去觸摸立體的夏,去感受夏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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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每一個志愿者的初衷都是好的……無論如何我對甘用生命守護這個世界的朋友都充滿敬意。(@Z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