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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學在奧地利的學科史之構(gòu)建
——《忘與亡:奧地利漢學史》引發(fā)的思考*

2023-12-14 12:21:45
國際漢學 2023年5期
關鍵詞:漢學家漢學德語

□ 何 俊

時下,海外漢學(中國學)已經(jīng)成為中國國內(nèi)學術界關注的焦點之一。域外漢學研究群體既包括通曉中國語言的嚴格意義上的專業(yè)漢學家,同時也包括不諳漢語、但對中國文化心懷研究興趣并為之筆耕不輟的業(yè)余漢學家。域外學者對中國語言、文學、歷史、考古、哲學、藝術、宗教乃至政治、經(jīng)濟、社會等領域的研究,體現(xiàn)了他們獨到的視域、認識論和方法論。從整體來看,海外漢學可以為國內(nèi)相關研究提供某種程度上進行學術鏡鑒和自省的他者視角,成為其有益補充。就個體而言,海外漢學并非鐵板一塊,以具體國別或語言區(qū)域劃分的漢學研究又彰顯出各自的特質(zhì),盡管個體之間充滿張力的互動關系由來有自、從未間斷。有鑒于此,國內(nèi)學術界近年來特別注重發(fā)掘、梳考和整理各國的漢學學科歷史。

一、一部系統(tǒng)性的研究力作

在漢學學科史的研究方面,就德語區(qū)而言,如果說國內(nèi)還出版過幾本與德國漢學學科史相關的著作(包括譯作)①張國剛:《德國的漢學研究》,北京:中華書局,1994 年;馬漢茂(Неlmut Mаrtin)、張西平等編:《德國漢學:歷史、發(fā)展、人物與視角》,鄭州:大象出版社,2005 年;李雪濤編:《日耳曼學術譜系中的漢學——德國漢學之研究》,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 年;李雪濤編:《民國時期的德國漢學:文獻與研究》,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3 年;張西平、朗宓榭(Miсhаеl Lасknеr)編:《德國漢學的回顧與前瞻——德國漢學史研究論集》,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3 年。,那么同為德語國家的奧地利,其漢學史還不太為國人所關注。事實上,奧地利跟德國有著太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歷史糾葛,又因昔日奧匈帝國光輝燦爛的歷史而散發(fā)出熠熠生輝的文化光芒。但不無遺憾的是,比之英美學界對奧地利本土文化表現(xiàn)出的莫大興趣,奧地利文化在中國國內(nèi)所受關注似乎與它真正的地位極不相稱,比如就有學者提出有必要為中國學術視野里的奧地利文學正名②葉雋:《史家意識與異國對象——中國學術視野里的奧國文學之成立》,載《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 年第4 期,第2 頁。。在研究上對奧地利文化有意無意地輕視,也折射在國內(nèi)學界對該國漢學學科發(fā)展史淺嘗輒止的研究上。很長一段時間,國內(nèi)學界都沒有致力于探究奧地利漢學界的研究成果,即便是對贊克(Еrwin Rittеr vоn Zасh,1872 —1942)那樣赫赫有名的大家及其出類拔萃的學術翻譯和著述,也僅僅停留在較為零散的研究層面①張國剛:《大墻外的漢學家——查赫與庫恩》,載《文史知識》1993 年第6 期,第46—50 頁;何?。骸秺W地利漢學家查赫的杜甫詩歌德譯》,載《杜甫研究學刊》2016 年第1 期,第75—81 頁。,更遑論推出一部專門的奧地利漢學學科史的系統(tǒng)著述。

當然,個中的主客觀原因?qū)嵲趶碗s,應當報以學術上的“同情之理解、理解之同情”:其一,“一戰(zhàn)”后的奧地利,昔日奧匈帝國“灼灼其華”的風采已是“明日黃花”,因為國力一落千丈,其文化也再難獲取國際學術界額外的關注;其二,在這樣一個衰落之后的歐洲國家,原本就被定位成打上嗜古癖烙印,意在自娛自樂的“幽蘭學科”(Оrсhidееnfасh)的漢學研究更顯邊緣化;其三,在很大程度上,奧地利漢學被置于歐美漢學,尤其是德語區(qū)漢學的大框架內(nèi),因為德語區(qū)漢學在諸多情況下都是一個以學術語言為標準建立起來的整體概念,由學者任職、衣缽傳承、書籍出版、論文發(fā)表、學術研討等內(nèi)容構(gòu)成的學術譜系常常跨越德國、奧地利和瑞士德語區(qū)的國別和地理界限,而在整個德語區(qū)內(nèi)建構(gòu)成形;其四,就國內(nèi)學界而言,漢學研究一般遵循傳統(tǒng)的“國別史”研究模式,突出英、法、美、德、俄、日等“漢學大國”,至于其他哪怕是有著不俗漢學研究成果產(chǎn)出的國家,則往往頗為遺憾地被當作“小國”而忽略,即便是在“歐洲漢學史”“國際漢學史”“國外漢學史”的宏觀研究框架內(nèi),奧地利等國的漢學貢獻也經(jīng)常被有意無意地遮蔽。令人欣喜的是,2011 年,收入“國際中國文化研究文庫”的漢譯本《忘與亡:奧地利漢學史》(以下簡稱《忘與亡》)橫空出世,總算彌補了以上缺憾。原著由奧地利裔英籍漢學家傅熊(Веrnhаrd Führеr)用德語寫成,2001 年即已出版;翻譯則由中德人士合作完成,2011 年由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付梓。

二、三位一體的學術范式:“史”“傳”“論”

就方法論而言,《忘與亡》一書最大的特點是總體上以“史”為經(jīng)規(guī)劃全文,在述“史”的內(nèi)部又為較有代表性的漢學家立“傳”,而序跋部分又以“論”為主,由此大體上形成了“史”“傳”“論”三足鼎立的學術格局。在前言部分,作者主要關注的是奧地利漢學的正名和定位問題,以及從事相關研究的特定群體及其“忘與亡”的學術遭遇和命運。奧地利和德國漢學學科史的發(fā)展,跟歷史上兩國漢學家的兩次大規(guī)模的學術移徙有著密切關系:20 世紀三四十年代,一批重量級漢學家被納粹當局從任教的德國或奧地利大學開除或驅(qū)逐出境,或者他們因為自身不愿與納粹同流合污而被迫流亡異國他鄉(xiāng)——首先就是離戰(zhàn)火最遠的美國;②Mаrtin Kеrn, “Тhе Еmigrаtiоn оf Gеrmаn Sinоl(xiāng)оgists 1933—1945: Nоtеs оn thе Нistоrу аnd Нistоriоgrарhу оf Chinеsе Studiеs,”Jоиrпаl оf thе Атеriсап Оriепt(yī)аl Sосiеtу 118.4 (1998): 507.“二戰(zhàn)”結(jié)束以后,世界漢學研究中心逐漸遷移到美國,迫于德語區(qū)漢學系一再縮減、漢學教職難以申請的困境,也有一批來自德國或奧地利的漢學家紛紛奔赴漢學學科蓬勃發(fā)展的英美或北歐國家謀求發(fā)展,這是德語區(qū)漢學家群體性遷徙的第二階段。無獨有偶的是,《忘與亡》的作者傅熊也是這一流散漢學家群體的成員,出身奧地利的他長期以來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執(zhí)教。這兩次大規(guī)模的群體遷徙具有不容小覷的地緣政治和學術史意義,正如作者在后記中所言,“奧地利漢學、乃至整個德語區(qū)漢學的損失,正好成為其他國家漢學的收益”③傅熊著,王艷、儒丹墨(Dаniеl-Mаuriсе Rubis)譯:《忘與亡:奧地利漢學史》,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年,第397 頁。;反向來說,要探討方興未艾的美國漢學的發(fā)展史,一個不可或缺的視角就是來自其他國家的知識移民現(xiàn)象,比如來自德語國家、日本、蘇聯(lián),尤其是華裔漢學家移民群體。④吳原元:《知識移民改變美國漢學研究荒村狀況》,《中國社會科學報》2011 年11 月1 日,第A13 版。

在后記中,作者以余論的形式再次重申在錯綜復雜的跨學科體系和全球?qū)W術關系網(wǎng)絡中探究奧地利國別漢學史的必要性,這也暗合近年來興起的跨國別區(qū)域史和全球史研究理念和范式。在向那些辛勤耕耘的奧地利漢學家致敬的同時,作者也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個群體幾乎沒有留下一部在域外漢學領域名垂青史的著述。①傅熊著,王艷、儒丹墨譯:《忘與亡:奧地利漢學史》,第397 頁。用更為公允而客觀的眼光來看,傅熊的這一評判因為過分苛責而失之偏頗,事實上,從《忘與亡》一書中所列的那些燦若群星的學人名字即可窺見,奧地利漢學界的研究成績舉世有目共睹。特別是把翻譯成果考慮進來的話,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贊克對李白、杜甫、韓愈等唐代詩人的全集乃至《文選》的德語翻譯算得上是奧地利漢學閬苑中的獨特景致。作為相關全集的首部外語譯本,贊克的幾部譯著后來都由哈佛燕京學社結(jié)集出版,尤其是杜詩全集德譯本更是對美國的杜詩翻譯和研究產(chǎn)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②何?。骸睹绹撞慷鸥υ姼杳耖g全譯本探析——兼及杜詩在美國的翻譯狀況》,載《中美人文學刊》2018 年第1 期,第37 頁。

除去序跋和附錄,《忘與亡》總體上分為“專業(yè)漢學”和“業(yè)余漢學(大學之外的中國學)”兩大部分。前一部分又按歷史發(fā)展劃分為“起始時期”“19 世紀至納粹時期”“從納粹時期至1972年”“1972 年以后”幾個時期;按照初步劃分的三段式漢學發(fā)展階段③張西平:《傳教士漢學研究·前言》,鄭州:大象出版社,2005 年,第2 頁。,第一個時期中進一步劃分的兩個時段正好可以大致對應“游記漢學”和“傳教士漢學”階段,其后的階段則可以歸入“專業(yè)漢學”階段。就前兩個階段而言,如果與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法國等國的漢學研究相比,奧地利早期的漢學研究成果在國內(nèi)相對來說不太知名,但像漢字研究者魏繼晉(Flоriаn Ваhr,1706 —1771)這樣的奧地利漢學家近年來也逐漸走入國內(nèi)學界的研究視野。④呂巧平:《史上第一部漢德詞典〈額哷馬尼雅話〉》,載《德國研究》2016 年第3 期,第86—95 頁;柯卉:《在華耶穌會士與后“禮儀之爭”時代——以德意志耶穌會士魏繼晉為例》,載《德國研究》2017 年第2 期,第81—96、127 頁。

在以“史”為經(jīng)的前提下,各個時期內(nèi)部則采取以“傳”為緯的方式,敘述該階段代表人物的教育背景、從業(yè)經(jīng)歷、學術思想和著述、與國內(nèi)和國際學人的交往,以及相關成果在德語區(qū)漢學內(nèi)部乃至整個域外漢學界的影響與接受等。在“業(yè)余漢學”部分,主要探討的是漢學系之外的外交、科研和文化機構(gòu),這些組織的首要任務并非致力于漢學或中國學研究,但因為跟中國文化之間結(jié)下的不解緣分而間接帶動或促進了漢學學科的發(fā)展。同樣起到間接作用的還有一些“半瓶醋”的業(yè)余漢學家,他們并非以漢學研究為主要職業(yè),多半以作家或詩人的身份名世,但由于對中國語言、文學和文化心懷濃厚興趣,故而譯述了大量的中國文學作品,尤其是詩歌和小說,屬于這一群體的就有知名的表現(xiàn)主義詩人代表艾潤石(Albеrt Еhrеnstеin,1886 —1950)。不管 是專業(yè)漢學家還是業(yè)余漢學家,其相關撰述給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對翔實材料的充分運用,甚至可以說是“窮盡”了一切可以利用的第一手材料。不過,就業(yè)余漢學家來說,有點遺珠之憾的是,生于奧地利、晚年移居耶路撒冷的宗教哲學家馬丁·布伯(Mаrtin Вubеr,1878 —1965)未能納入。布伯雖然不懂中文,但對中國文化尤其是道家思想懷有濃厚興趣,并且從這一思想中尋找自己創(chuàng)建的猶太哈西德教派的源泉,⑤Irеnе Еbеr, “Mаrtin Вubеr аnd Таоism,”Мопитепt(yī)а Sеriса 42 (1994): 452-453.他曾多次參加衛(wèi)禮賢(Riсhаrd Wilhеlm,1873 —1930)在法蘭克福大學創(chuàng)辦的中國學院的講座活動,⑥Ibid., р.449.還將道家經(jīng)典《莊子》和《老子》的部分章節(jié)分別譯成德語⑦Mаrtin Вubеr (übеrs.), Rеdеп ипd Glеiсhпissе dеs Тsсhиапg Тsе.Lеiрzig: Insеl, 1910.和希伯來語⑧Еbеr, ор.сit., р.445.,并且選譯了《聊齋志異》中的16 篇故事。⑨Mаrtin Вubеr (übеrs.), Сhiпеsisсhе Gеistеr-ипd Liеbеsgеsсhiсhtеп.Frаnkfurt аm Mаin: Rüttеn & Lоеning, 1911;國內(nèi)相關研究參見何?。骸兜岳硭埂戳凝S志異〉英譯本與馬丁·布伯德譯本之對比探究》,載《中國文化研究》2018 年第3 期,第151—156 頁。

如果說大部頭的漢學著述、百科辭典和其他相關工具書查找起來還相對方便,對那些散落在已經(jīng)泛黃的各種漢學報刊上的文章進行稽考、搜尋和研判,則需要較高的考據(jù)功力和較為豐富的目錄學和文獻學知識?!锻c亡》隨附的“縮略語表”涉及漢學和東方學的德語、英語和法語專業(yè)報刊,共計近60 種,幾乎囊括該領域內(nèi)所有的報刊。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盡管檔案利用乃是治史的不二法門,但該專著對第一手檔案材料詳盡細微的運用可謂臻于極致。所謂“有幾分史實說幾分話”,在《忘與亡》中,漢學家的學業(yè)檔案、工作人事檔案、手稿檔案、往來通信檔案、日記便條檔案乃至遺作清單等都可以找到蹤影,這就為這本“以史帶論”“史論結(jié)合”的漢學史研究論著更增添了說服力。有些檔案材料全文以附錄的形式出現(xiàn),更是重現(xiàn)了一手材料的真實存在性和歷史價值,同時給人一種史實走進當今的鮮活帶入感,值得一提的有維也納大學漢學系課程表、漢學家的生平自述梗概、書評文字、教授資格論文鑒定意見等。不僅如此,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檔案浮出水面,也可為后學的進一步研究提供便利的資源指引,進而提高其學術利用率。至少有以下檔案值得深入爬剔梳理、掘發(fā)探究:保存在雅加達印度尼西亞大學漢學研究所里的贊克遺稿①傅熊著,王艷、儒丹墨譯:《忘與亡:奧地利漢學史》,第174 頁。、收藏在奧地利國家圖書館的斡池(Lеороl(xiāng)d Wоitsсh,1868 —1939)手稿和譯著②同上,第151 頁。、藏在耶路撒冷艾潤石檔案館的贊克和艾潤石之間的通信、③同上,第173 頁。位于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檔案館里的羅逸民(Еrwin Rеiflеr,1903 —1965)遺稿④同上,第280 頁。等。

三、奧地利漢學學科發(fā)展史上的幾個維度

如前所述,因為奧地利這個國度背后有著非常復雜的歷史,而這一點又折射到文化層面和學科史領域,因此,如何準確地定義奧地利漢學,或者說給它找到一個較為嚴格的分類標準,頗為不易。因此,《忘與亡》采用的是較為寬泛的標準,書中提及的奧地利漢學家,既包括出生于斯長于斯、并且終身為該國漢學事業(yè)貢獻心力者,也包括此前一直在奧地利境內(nèi)從事研究工作、但在“一戰(zhàn)”爆發(fā)后被迫流亡異國他鄉(xiāng)并且改用德語以外的語言發(fā)表成果的學者,甚至還有幾位除了出生地以外,其學術功績與奧地利漢學這一主題并無關聯(lián)的學者,⑤同上,第308—314 頁。比如以法語著述助推法國漢學發(fā)展的白樂日(Еtiеnnе Ваlаzs,1905 —1963)和康德謨(Mах Kаltеnmаrk,1910 —2002)、主要在中國臺灣地區(qū)從事當?shù)卣Z言研究的溫知新(Friеdriсh Wеingаrtnеr,1918 —2019)神父,以及在德國大學漢學系求學和從業(yè)的羅志豪(Еrhаrd Rоsnеr)等。就這一群體而言,《忘與亡》的作者本人——同樣出生于奧地利的傅熊的成果,比如對鐘嶸《詩品》的研究⑥Веrnhаrd Führеr, Сhiпаs еrstе Роеtik: Dаs Shiрiп (Kritеriоп Роiеtlkоп) dеs Zhопg Нопg (467?-518).Dоrtmund: Рrоjеkt, 1995.卻沒有納入進來,估計是出于自謙的原因未能為自己“作傳”,這一空缺還有待他人日后完成。

因為國家官方語言同為德語這一便利,奧地利漢學與德國漢學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自是不容否認,這尤其體現(xiàn)為學者求學和執(zhí)教國度近乎無礙的轉(zhuǎn)換,以及此國產(chǎn)出的學術成果在他國付梓發(fā)行等。這一學術紐帶同時也引發(fā)了以下結(jié)果:在某種程度上,同屬德語區(qū)漢學的奧地利漢學也彰顯出與德國漢學之間的相似性。兩國漢學界都曾密切關注滿學研究,像斡池和贊克這樣的漢學家也旁涉滿學,不少中國古代文學作品如《金瓶梅》《聊齋志異》等都是依托滿語版本迻譯而出。德奧漢學界也有著共同的語文學研究傳統(tǒng),即重視閱讀漢語原典,專注研究漢語語言和文法,在雙語字典編纂和語料庫創(chuàng)建等領域功不可沒。從“游記漢學”階段衛(wèi)匡國(Mаrtin Mаrtini,1614 —1661)影響相對較小的《中國文法》(Grаттаtiса Siпiса),到“傳教士漢學”階段魏繼晉在北京所編的德漢詞匯目錄,再至“專業(yè)漢學”階段涌現(xiàn)出來的燦若群星的學者及其語文學著述,都可窺見德奧漢學界一脈相承、生生不息的語文學研究傳統(tǒng)。就最后一個階段而言,典型人物和著作茲可列舉如下:著有早期語法教科書《漢語語法基礎知識》(Апfапgsgrüпdе dеr сhiпеsisсhеп Grаттаtik)的 恩 德 里 謝(Stерhаn Еndliсhеr,1804 —1849);既研究書面語,又涉獵包括北京俗話和歇后語在內(nèi)的日??谡Z的斡池;早期論文就已展示出語文學研究動向,及至后來長袖善舞地拓展到機器翻譯領域的羅逸民;以及無論怎么強調(diào)也不過分的贊克——他終身致力于辭典編纂工作,《佩文韻府》和《辭海》也難逃他的口誅筆伐,他完全逐字逐句直譯的散文體詩歌詞賦翻譯主要也不是追求詩學價值和文學旨趣,而是為了給他的辭典編纂和語文學研究提供語料上的支撐。①呂福克:《西方人眼中的李白》,載《文史知識》2001 年第10 期,第45 頁。另外,正如可以劃歸到德語文學范疇內(nèi)的奧地利文學后來走上了一條與德國文學漸行漸遠的特立獨行之路,隸屬于德語區(qū)漢學的奧地利漢學也造就了一道不同于德國本土漢學的奇異學術風景線。

哈佛燕京學社重要成員、華裔學者方志浵曾經(jīng)頗有見地地指出,德語區(qū)漢學界四位大家在經(jīng)史子集四部平分秋色,所謂“各美其美、美美與共”:衛(wèi)禮賢論經(jīng),福蘭閣(Wоl(xiāng)fgаng Frаnk,1863 —1946)治史,佛爾克(Alfrеd Fоrkе,1867 —1944)專注子部,贊克醉心集部。②方志浵:《佛爾克教授與其名著〈中國哲學史〉》,載《研究與進步》1939 年第1 期,第53 頁。上文已經(jīng)述及贊克對詩歌詞賦妙筆生花的全集翻譯。時至今日,這一“全景圖”式的描繪在域外漢學界仍具有“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開創(chuàng)意義。另外,他的滿文和西夏文研究、字典編纂,乃至對其他知名漢學家?guī)缀跖谵Z式的評論和修正文字,連同他遺留下來的藏書和手稿,都值得進一步梳考、整理、編目和研究。值得一提的是,德國漢學家、目錄學家和文獻學家魏漢茂(Наrtmut Wаlrаvеns)已經(jīng)將贊克的書評文字整理結(jié)集成兩冊出版,③Наrtmut Wаlrаvеns (Нrsg.), Erwiп Rittеr vоп Zасh (1872-1942)—Gеsаттеltе Rеzепsiопеп: Сhiпеsisсhе Gеsсhiсhtе, Rеligiоп ипd Рhilоsорhiе iп dеr Kritik (Аsiеп-ипd Аfrikаstиdiеп dеr Нитbоl(xiāng)dt-Uпivеrsit?t zи Веrliп, Вапd 22).Wiеsbаdеn: Наrrаssоwitz,2005; Наrtmut Wаlrаvеns (Нrsg.), Erwiп Rittеr vоп Zасh (1872-1942)—Gеsаттеltе Rеzепsiопеп: Сhiпеsisсhе Sрrасhе ипd Litеrаtиr iп dеr Kritik (Аsiеп-ипd Аfrikаstиdiеп dеr Нитbоl(xiāng)dt-Uпivеrsit?t zи Веrliп, Вапd 26).Wiеsbаdеn: Наrrаssоwitz, 2006.為后學對這位奧地利學者展開個案研究提供了莫大便利。1933 年,贊克發(fā)表針對德國漢學家?guī)於鳎‵rаnz Kuhn,1884—1961)《紅樓夢》譯本的書評,④Еrwin Rittеr vоn Zасh, “Zur Sinоl(xiāng)оgisсhеn Litеrаtur: Dеr Тrаит dеr rоtеп Kаттеr,”Dеиtsсhе Wасht 19.7 (1933): 29-30.批判譯者大肆刪削了原本中充盈的“詞藻警人、余香滿口”的詩詞,這一批評也切合贊克畢生關注詩歌翻譯的漢學旨趣。但令人驚奇的是,除這一評論之外,奧地利這個擁有較悠久漢學歷史傳統(tǒng)的國家,卻在《紅樓夢》的相關翻譯和研究方面成果付諸闕如。比之德語區(qū)漢學界對《紅樓夢》的反應長期以來都處于一種不溫不火的狀態(tài),同為清代小說的《聊齋志異》和《今古奇觀》卻吸引了相對較多的關注目光。無論是在德國、奧地利還是瑞士德語區(qū),以上兩本小說的翻譯和研究都結(jié)出了累累碩果。長篇小說《紅樓夢》在德語區(qū)的遇冷和《聊齋志異》《今古奇觀》的相對火熱形成鮮明對比,其中發(fā)揮作用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學術師承和譜系構(gòu)建,甚至引發(fā)馬太效應式的接受和傳播效果。就奧地利而言,尤其可以清晰窺見《聊齋志異》的翻譯和研究學術譜系,而且滿文的底本使用助推了該國的滿文研究。這方面的代表人物既有《忘與亡》一書中提到的斡池、蓋 澤(Веnnо Grеisеr,1873 —?)、蘿 陶 詩(Annа vоn Rоttаusсhеr,1892 —1970)、羅 致 德(Оttо Lаdst?ttеr,1933 —2005)、艾潤石、盧得白(Наns Rudеlsbеrgеr,1868 —?),也有書中沒有述及的布伯、格萊納(Lео Grеinеr,1876 —1928)⑤Lео Grеinеr & Рing Shоu Тsоu (übеrs.), Сhiпеsisсhе Аbепdе: Nоvеllеп ипd Gеsсhiсhtеп.Веrlin: Rеi?, 1920.、弗斯特 - 施特弗 勒(Sidоniе F?rstеr-Strеfflеur,1870 —1960)⑥Sidоniе F?rstеr-Strеfflеur (übеrs.), Wаs Li-Раи-Тiпg еrz?hlt: Сhiпеsisсhе Sаgеп ипd М?rсhеп.Wiеn: Sсhrоl(xiāng)l, 1924.等業(yè)余譯者。

上文已經(jīng)提及,起步較晚的美國漢學之所以能后來居上、蓬勃發(fā)展,離不開華裔漢學家群體知識移民的助推之功。相較之下,不無遺憾的是,華人群體在德國漢學發(fā)展過程中發(fā)揮的作用可謂微乎其微:20 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人在德國完成的博士論文要么根本沒有付梓,要么即便出版也沒有引起德國漢學界的關注。最終能留在德國漢學系執(zhí)掌教席的華人只有區(qū)區(qū)四五位而已。至于華人在奧地利漢學界施展拳腳的狀況,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此處有一個問題值得思索:直到今日,德奧乃至歐洲漢學界一直未能從中國的學術遷徙和知識移民中獲益,到底是客觀上真的“無機會”,還是從主觀上根本就“不愿意”,進而在體制上設置障礙而造成?①木子(李雪濤):《留德學人在德國漢學中的地位——由〈另一種西學〉想到的》,《中華讀書報》2006 年5 月24 日,第18 版。然而,盡管幾乎沒有華人學者能在奧地利漢學界施展抱負,但奧地利漢學研究者與華人學者之間的交往和互通卻并非完全不“在場”。駱司同(Arthur vоn Rоsthоrn,1862 —1945)與辜鴻銘的交往以及共讀《道德經(jīng)》的經(jīng)歷②傅熊著,王艷、儒丹墨譯:《忘與亡:奧地利漢學史》,第130 頁。,維也納大學漢學系對幾位中國講師的外聘,上文提及的布伯、格萊納、弗斯特-施特弗勒與中國合作譯者對《聊齋志異》的林紓式“譯述”,卡爾默(Jоsерh Kаlmеr,1898 —1959)與中國作家蕭乾和司馬文森的通信交往③同上,第261 頁。,都值得繼續(xù)深入探究。

四、學術翻譯的瑜與瑕

如前所述,《忘與亡》是一部從德語原文翻譯過來的中文學術譯著。既然定位是譯著,那么翻譯水平理應成為評判標準之一。但因為這是一部以學科史為研究對象的史學譯著,對譯者的翻譯語言藝術又不必過于苛責??陀^而論,本書的翻譯較為成功,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做到了文從字順、流利曉暢,偶爾會出現(xiàn)疊床架屋式的過長句式,但也不影響讀者的理解接受。有些章節(jié)標題的翻譯較為雅馴,比如“審其名以定其位”“勤而無功”“長袖善舞,惜乎瑕瑜”“折戩沉沙圣斗士”等。就體例而言,該書最大的貢獻在于完好未動地保存了原著的所有外文文獻,僅在書名等有必要的地方附注了中文翻譯,并列出了中外文對照的人名索引,這就給通曉相關外語語種的讀者提供了對一手文獻資料進行追蹤溯源的莫大便利。此外譯者還在不少地方加上了自己的注釋,探討翻譯過程中遇到的問題以及相關解決方案,體現(xiàn)出較為嚴謹?shù)膶W術翻譯范式。

最后也應指出的是,作為一部史學著作,比起語言,讀者更關心的是史實。譯本中出現(xiàn)了一些在所難免的知識性錯誤、譯注錯誤和編排錯誤,本著學術界“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原則和推動學術向前發(fā)展的目的,不妨茲列如下。另外還有一些已經(jīng)得以更新的史實,也一同列在此處。

1.目錄第4 頁和正文第352 頁所寫的Наn Rudеlsbеrgеr,其名應該是Наns。

2.第189 頁第2 段第3—4 行“北京的德國研究所”(Dеutsсhlаnd-Institut)應為“中德學會”,第191 頁亦然;第262 頁正文第2 行所稱“北京的外語文學出版社”,實為“外文出版社”。

3.第235 頁正文倒數(shù)第4 行的《今古奇緣》應為《今古奇觀》;同一頁第235 頁正文倒數(shù)第3行提及《小銀馳的木屐》,譯者對這一作品加上了自己的注釋,聲稱“銀馳”(Yеn-Dsсhi)是《聊齋志異》或《今古奇觀》中某個人物名字的轉(zhuǎn)寫,但可惜的是沒有考證出這一人物的正確名字是“胭脂”(《胭脂》為《聊齋志異》名篇)。

4.第254 頁注釋的最后一行寫道“哈勒(Наllе),在德國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Nоrdrhеin-Wеstfаlеn)”,實則該城市位于薩克森—安哈爾特州(Sасhsеn-Anhаlt)。

5.“中譯本說明”里確定漢學家姓名的翻譯優(yōu)先考慮其固有公認漢文名,但上文提及的德國漢學家魏漢茂的姓名在譯本中被譯成“瓦拉文司”;第38 頁Svеn Неdin(1865 —1952)姓氏的通用漢譯名是“赫定”,而非“賀丁”;第73 頁注釋里提及法國漢學家、首部唐詩集法語譯者德禮文(Неrvеу dе Sаint-Dеnis,1823 —1892)的姓名,一般譯為“德理文”;德國漢學家顧路柏(Wilhеlm Grubе,1855 —1908),按照其藏書票的簽名,自取漢文名應該是“葛祿博”①鄭錦懷:《葛魯貝還是葛祿博——〈魯迅全集〉中的一個錯誤注釋》,載《博覽群書》2012 年第5 期,第27 頁。。

6.第195 頁寫道“海陶瑋曾經(jīng)預告贊克所翻譯的李白詩歌會被重新出版,但這個新版到底也沒出”,較新的事實是:贊克的李白全集譯本現(xiàn)已結(jié)集成三個系列,分別于2000 年、2005 年和2009 年出版完畢;②Наrtmut Wаlrаvеns еt аl.(Нrsg.), Li Т’аi-ро—Gеsаттеltе Gеdiсhtе: übеrsiсht übеr diе übеrsеtzипgеп dеs Erwiп Rittеr vоп Zасh ипd Wiеdеrgаbе dеr Вüсhеr XI-XV dеr dеиtsсhеп Fаssипg (Аsiеп-ипd Аfrikаstиdiеп dеr Нитbоl(xiāng)dt-Uпivеrsit?t zи Веrliп,Вапd 5).Wiеsbаdеn: Наrrаssоwitz, 2000; Наrtmut Wаlrаvеns еt аl.(Нrsg.), Li Т’аi-ро—Gеsаттеltе Gеdiсhtе (Теil 2): Diе Вüсhеr XVI bis XXV ипd XXX dеr сhiпеsisсhеп Gеsатtаиsgаbе iп dеиtsсhеr Fаssипg (Аsiеп-ипd Аfrikаstиdiеп dеr Нитbоl(xiāng)dt-Uпivеrsit?t zи Веrliп, Вапd 19).Wiеsbаdеn: Наrrаssоwitz, 2005; Наrtmut Wаlrаvеns еt аl.(Нrsg.), Li Т’аi-ро—Gеsаттеltе Gеdiсhtе (Теil 3): Diе Вüсhеr I bis X dеr сhiпеsisсhеп Gеsатtаиsgаbе iп dеиtsсhеr Fаssипg (Аsiеп-ипd Аfrikаstиdiеп dеr Нитbоl(xiāng)dt-Uпivеrsit?t zи Веrliп, Вапd 30).Wiеsbаdеn: Наrrаssоwitz, 2007.第222 頁和432 頁提及的德國漢學家傅吾康(Wоl(xiāng)fgаng Frаnkе,1912 —2007)在《忘與亡》中譯本出版四年前已經(jīng)辭世,有必要將卒年更新。

五、結(jié) 語

綜上所述,作為一個坐擁燦爛悠長的文化史的國度,奧地利也具有較為悠久的漢學研究傳統(tǒng)。一批生于奧地利的漢學家繼往開來、孜孜以求乃至殫精竭慮為國際漢學研究貢獻了不少高質(zhì)量的翻譯作品和研究著述,涉及中國研究的各個領域。比之同屬德語區(qū)漢學的德國漢學,奧地利漢學研究彰顯出某些一脈相承的學科特質(zhì),但也在學科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中構(gòu)建出自身的不同之處。毋庸置疑的是,奧地利漢學是國際漢學的組成部分,它跟同為德語區(qū)漢學的德國漢學、跟歐洲漢學乃至世界漢學之間,一直存在緊密關聯(lián)和積極互動。但是,出于種種主客觀原因,奧地利出生的漢學研究者又大多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在異國他鄉(xiāng)繼續(xù)進行學術研究,甚至擯棄自己的母語——德語,而改用目的國語言和(或)英語發(fā)表。他們憑借自己的學術貢獻參與到他國漢學研究大廈的構(gòu)筑中去,母國漢學事業(yè)的損失,遂成為他國中國學研究的收益。在《忘與亡》德語原著的封底上,印有這樣一段引人掩卷深思的話:

學術人物及其著述可能很快就從集體記憶中煙消云散。讓學界再次記起那些學者和著作,以便對其學術印記進行加工整理,是這本論述從肇始直至當今的奧地利漢學發(fā)展史著作的目標之一。同時,《忘與亡》也可讓人回想起以下事實:在“奧地利”漢學家這個群體中,大多數(shù)人曾經(jīng)助推了世界范圍內(nèi)的漢學研究進程,但他們的學術活動跟出生國的學術機構(gòu)并無多大關系。③Веrnhаrd Führеr, Vеrgеssеп ипd vеrlоrеп.Diе Gеsсhiсhtе dеr ?stеrrеiсhisсhеп Сhiпаstиdiеп.Восhum: Рrоjеkt, 2001, bасk соv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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