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島新世紀高級中學 紀 婷
故事開始在我的大一那年。
一個炙熱的夏天,我隨河北師大文學院的暑期實踐隊與邢臺寧晉縣的一個小村莊(寧晉縣耿莊橋鎮(zhèn)趙家莊)邂逅了。飽經(jīng)風雨的紅磚房、吱吱作響的舊電扇、擁擠的大通鋪以及連我的父輩都久違了的旱廁讓我狼狽不堪,而村小學簡陋的教室也給了我不小的“心驚”。人生的第一堂課,我鄭重其事地在坑洼不平的黑板上寫下了“紀婷”兩個字,接下來本應是那套在心里預演了上百次的教學設計,不巧的是,“婷”字的最后一豎鉤被黑板的小坑絆住了,正當我故作熟練地拿起板擦時,一聲“姐姐好”讓所有的計劃都付諸東流。
她叫玲玲,一個8 歲的小女孩,圓嘟嘟的小臉卻少了幾分紅潤與細嫩,一身早已不亮的亮粉色外套,更襯托出了棕黃色皮膚的黯淡。但玲玲卻是班里最愛笑的孩子,笑得很靦腆。她嘴里斷斷續(xù)續(xù)的方言低語不僅我聽不明白,還會招來調(diào)皮男孩的嘲笑,把這些嘈雜凌亂的嘲笑拼湊起來,才能明白他們說的是“玲玲是個傻子”。
但“姐姐”這個詞我總是聽得很真切。班里的同學被玲玲送我的“愛稱”帶偏了,以致到最后一聲“姐姐”能驚起一片“姐姐”,我無可奈何卻又欣然于孩子們的親切熱情。而在學校學的教法、理論在玲玲身上鮮有用武之處,我的還擊只能是把她抱起來,假裝憤怒地撓得她笑出眼淚,聊以自慰罷了。
她愛笑,不愛說話,我就只好教她多寫字,這樣一個純凈的教學對象也確實激發(fā)了我無限的教學斗志。玲玲的字想象力很足,怎么好看怎么寫,才不管應該多一點還是少一橫。我教得累了,也和她在本子上一起畫一會兒畫,她畫我的馬尾辮,我畫她的小酒窩,好不快樂。有一次不知不覺又超出了一節(jié)課時間,我猛地站起,一回頭看見發(fā)黃的窗戶外面站著一個滿面溝壑的老人。我拍拍玲玲,從她嘴里聽到了第二個明白清脆的詞匯——“奶奶”。奶奶也不會說普通話,但我知道她一直在重復“辛苦你了”,手里還拿著兩個梨子,一個被玲玲咬住了,另一個奶奶要塞給我,我下意識地拉扯了一會兒,也收下了。我站在門口目送她們回家,奶奶盡管蹣跚,玲玲一蹦一跳,但拉著手誰也沒有超前或落后一步,玲玲仰著頭一直在和奶奶說話,奶奶也在笑,笑得比玲玲爽朗得多,我咬著清冽的梨子,不知是嘴上還是心里,甜得醉人。
一個月,白駒過隙,學院接我們回石家莊,多愁善感的我在小學鐵門前哭了,30 天,不足以讓37 個孩子都記住我一輩子,但我卻可以用一輩子回味他們的名字,他們的調(diào)皮,他們的故事。孩子們送了我很多不好收藏的禮物,家里的玉米,塑料袋里的小魚,還有些青澀的蘋果等,我用雙手抱在懷里,想抱住每一個孩子的溫度。我還留著當年的教案本,本子里夾著一片發(fā)黃變脆的樹葉,上面是玲玲用我送她的英雄鋼筆寫的幾個字:“老師姐姐,加油!”我知道,正是玲玲和這群色彩各異的天使,讓我堅定了成為一名教師的信念,是他們塑造了我的成長,給予我一往無前直至今天與未來的信念。
背負責任與期待,我立志要成為更好的自己,做一名稱職、優(yōu)秀的人民教師。期待有一天,與長大后的他們,還能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