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斌
拜厄特原名安東尼婭·蘇珊·德拉布爾,1936年8月24日出生于英國謝菲爾德,是德拉布爾家4個孩子中的長女。父親約翰·德拉布爾后來成為郡法院法官(同時也是業(yè)余小說家),母親凱瑟琳·布洛爾則是研究勃朗寧的學者。拜厄特的妹妹瑪格麗特后來成為比拜厄特更早成名的小說家,弟弟理查德和小妹海倫分別成為王室法律顧問和藝術史學家。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謝菲爾德遭受德軍轟炸,拜厄特中學時期就隨全家搬到了約克。因此,她的早期教育先后完成于謝菲爾德高中和約克的蒙特學校,均為當地頗有名氣的寄宿學校。但是天性鐘情于獨處的拜厄特并不喜歡寄宿學校,也很難交到同齡朋友,加之她還有過嚴重的哮喘,這些都讓她在多年后每每想到童年時光,都覺得不愉快,陪伴她的唯有閱讀。這一愛好一直陪伴她先后進入劍橋和牛津完成學業(yè)。大學期間,她逐一向英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拉丁語等語言攀登,初衷居然只是為了方便自由地閱讀原典,而且她做到了。這點對她日后的寫作顯然也大有裨益。
2011年,拜厄特在阿姆斯特丹演講。
“我在劍橋是幸運的,大學英文學位往往讓人對寫作望而卻步,攻克學位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我的寫作欲望,讓我深感困窘,但同時它又極大地強化了我的寫作欲望?!闭绨荻蛱囟嗄旰蠡貞浀哪菢?,她的寫作生涯恰恰始于劍橋,學生時代開始創(chuàng)作的前兩部小說于1964、1967年先后出版。在處女作《太陽的影子》中,拜厄特筆下那個試圖掙脫父親超強控制欲的女孩,像極了當年寄宿學校里那個不快樂的她自己;而女性的獨立成長和緊張的家庭關系就此成為她作品的重要標簽。《游戲》中那對互相競爭的姐妹花,原本是對英國文學史上著名的勃朗特姐妹創(chuàng)作生活的逼真描繪,但輕而易舉就被評論家和讀者解讀為是拜厄特對自家姐妹關系的某種映射。畢竟,當文學遭遇八卦,任何解讀都似乎合情合理了。
不過,直到1990年的代表作《占有》出版并斬獲布克獎之前,說拜厄特的寫作生涯一直處于妹妹瑪格麗特的光環(huán)之下并不過分。且不算小時候父母對妹妹的“偏愛”和學生時代瑪格麗特更加優(yōu)異的成績,只論小說創(chuàng)作和學術領域,瑪格麗特也明顯早慧。妹妹不但先于姐姐一年出版小說處女作《夏日鳥籠》,一舉成名后同樣筆耕不輟,在長、中、短篇小說、人物傳記和文學評論等方面均有建樹,瑪格麗特從1980年起擔任英國國家圖書聯盟主席,主持編輯《牛津英國文學辭典》,并因卓越的文學成就于1980年獲得了“大英帝國司令勛章”。因此,拜厄特后來在接受《巴黎評論》時坦言:“我早期的幾部作品沒有受到關注,完全是因為瑪格麗特也是個作家導致的。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不關注我,她比我寫得更多,也更快,所以其實那段漫長的歲月讓我獲益匪淺,我因此擁有了其他作家不具備的品質,比如對關注的渴望。我那時永遠只有一種定義,就是某人的姐姐!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拒絕看書評。”
本文作者收藏多年的拜厄特作品四種限量版簽名本,右起依次為《占有》《巴別塔》《天使與昆蟲》美國版及英國版。
拜厄特“女性成長四部曲”中文全譯本。
值得一提的是,拜厄特的夫姓原本來自與經濟學家伊恩·拜厄特維系的那段為期10年的婚姻,此后雖然離婚并改嫁,但她始終并未改回本姓,或許也與慮及妹妹有關?,敻覃愄貏t在2009年出版的自傳中回應道:“在成為拜厄特之前,她很多年只被大眾叫做‘蘇珊’?!薄叭魏涡∈露寄茏屗桓吲d。當她想寫一寫我們家里的茶盤時,發(fā)現我很多年前已經寫過了,就非常生氣?!眱扇嗽诿襟w口中的“不睦”似乎持續(xù)了一生,不僅少有往來,還絕少閱讀對方作品,偶有談及也多為批評。
很難說這種來自原生家庭的“競爭”是否良性,但至少對拜厄特而言,隱忍、構思和醞釀長達15年之久的《占有》扭轉了一切,同時贏得了評論和市場的滿堂彩,以致她的寫作人生,完全可以用這本小說隔成涇渭分明的兩段。
拜厄特自言《占有》是她唯一一部一氣呵成的小說,兩個夏天的創(chuàng)作期間沒有被任何困難、病患和職責打斷;同時也是她唯一一部從標題開始的創(chuàng)作:坐在大英博物館的穹頂閱覽室里,看著柯勒律治的研究者踱來踱去,她突然想到對于把一生都獻給了死去的詩人的研究者而言,到底是誰“占有”了誰:是學者動手動腳挖掘出詩人的浮生若夢,還是詩人的只言片語成了學者的衣食父母?這才有了探討生死、兩性之間“占有”關系的這部動人小說。
此外,這部在創(chuàng)作靈感和結構上取法翁貝托·艾柯《玫瑰的名字》的小說,不但徹底改變了拜厄特此前的冗長晦澀和曲高和寡,也讓她找到了小說的密鑰:只有講好一個強有力的故事,才能把自己想放的任何東西放進去;反之就是本末倒置。這一轉變,在她窮盡25年漫長歲月完成的女性成長四部曲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從1978年的《花園中的處子》到2002年的《吹口哨的女人》,波特一家及相關人物的成長感悟與悲歡離合,在拜厄特越來越厚的書卷中緩緩展開,閱讀的愉悅也在1996年的《巴別塔》中全面逆轉,這與《占有》一書令拜厄特的通透不無關系。
拜厄特后來說她寫作《占有》的理念,還想揭示出一個雖然淺近卻常被人忽視的道理,即詩歌比詩人更有生命力,詩歌與詩人永遠要比文學理論家及傳記作家更加生動。這種對回歸原作、回歸文本、回歸閱讀的倡議,實在令人心有戚戚。這既是閱讀的意義,更是寫作的意義。
(責編:常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