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丹

漳州木版年畫作為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項目之一，是生發(fā)于傳統(tǒng)中國畫，以線條為主體的藝術形式。木版年畫版材多為質地堅硬、紋理細密的木材，如梨仔木、紅柯木、石榴木等。此類木料的質地緊密細膩,且堅實有韌性，不易彎曲磨損，有利于線條的描刻。漳州木版年畫在線描與水墨色彩的傳承發(fā)展過程中自成體系，既具有北派年畫的簡約明快、渾樸大氣，又具有南方年畫的靈秀巧思、雅致典麗。其造型兼工帶寫、雍容凝練，構圖生動飽滿，色彩絢爛豐富，既保留了中國畫的傳統(tǒng)，又融入了閩南地方鄉(xiāng)土審美。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審美表達有著極強的藝術性，將中國畫線條的表達運用于木版年畫的精彩呈現(xiàn)。從構圖角度，線條是木版年畫造型的核心。因此，解讀漳州木版年畫，分析其線條的藝術性尤為重要。

一、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獨特文化意蘊

（一）漳州木版年畫與全國五大年畫線條比較

漳州木版年畫的題材極為豐富。按題材和功用的不同，漳州木版年畫可以分為門神畫和門畫、宗教用年畫、燈畫和紙扎畫、連環(huán)畫和風俗畫、葫蘆笨等幾大類。[1]21與全國其他地區(qū)年畫比較，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豐富性和整體表達更具有中國畫元素。天津楊柳青年畫線條作為輔助造型的表達，突出色塊漸變組合的立體感；蘇州桃花塢年畫多以游絲描為主，線條纖細柔美、清雅靈秀；河南朱仙鎮(zhèn)年畫突出顏色的奪目和色調對比，線條作為輔助更加簡潔概括，線的勾勒、寫意成分較少；山東濰坊年畫顏色沉著，色感濃郁，線條保留刀刻痕跡，“刻”味較濃；四川綿竹年畫色調浪漫活躍，畫面著重在色的表現(xiàn)，線條作為色調的外輪廓搭配，線條的主體性沒有過多凸顯。相比而言，漳州木版年畫注重線條對物象的表達，強調工藝性，同時追求畫面“畫意”的藝術性；在兼顧民間審美的同時，表達了文人的審美趣味；線條表現(xiàn)出來的審美效果在兼顧視覺美感的同時，多了恭敬的神性意味。

值得一提的是，漳州木版年畫中墨線版年畫純粹用白描的手法勾勒表現(xiàn)人物，這在全國年畫中極其罕見。墨線版年畫在紅色紙上用墨線描繪場景物件和人物造型。紅與黑，顏色純粹，畫面簡潔。在顏色簡約畫面中，線條自然成了主體的表現(xiàn)語言。如果線條不夠凝練，造型勢必瑣碎；如果線條不夠精準，造型勢必變形。因此對線條的表達精準度，對畫家的功力有很高的要求。

（二）漳州木版年畫的文化意蘊

在漳州木版年畫中，可以看出文人審美情趣的表達。文人審美情趣崇尚雅致、文氣。文人畫歷史悠久，魏晉時期顧愷之的勁挺有力的“春蠶吐絲描”，唐朝時期線條的豐富變化、輕重有變、粗細相間，宋朝“以書入畫”在描繪中抒寫胸臆，不求形似但求神似；這些審美趣味在漳州木版年畫中都有體現(xiàn)。

1.線條的“圓、勁、古、雅、淡”的特征

漳州木版年畫的每根線條都是精心推敲提煉，有其特定的表達基調：或輕盈飄逸，或靈秀活脫，或端莊穩(wěn)重。圓，繞曲優(yōu)雅；勁，挺拔爽朗；古，沉穩(wěn)節(jié)奏；雅，有雅致、嫻雅、典雅的美感特征；淡，飄逸悠游，體現(xiàn)出用線的準確與嚴謹性。其線條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讓人體會到純正、飽滿、堅韌的線質。正如惲格所說：“發(fā)之于心思、托之于豪素。”線條的意味與韻律都體現(xiàn)著閩南人重信仰的恭敬誠心和淳樸性情。

2.線條的溫雅之美

漳州木版年畫線條不用蠻力，也不過分強求簡率的民間性。在用線的力度上始終保持中庸，對線的控制有恰當?shù)陌盐?，即粗細、大小、長短、直曲的度的把握，可謂不激不厲、溫文爾雅。直不顯得拘泥、呆板；粗不重濁，粗而渾厚；細不綿弱，細而意到。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溫雅感，歸其原因在于中鋒中庸用筆，正如明代項穆《書法雅言》提到的：“正書法者，所以正人心也，正人心以閑圣道也?！碑斨姓埠?、平穩(wěn)、清靜、恭敬的心態(tài)融入筆中，線條的中庸之美會使畫面進入一種安寧、祥和的境界。

3.線條的中鋒意味

漳州木版年畫運用中國畫線描中鋒用筆這一主要用筆方法。在行筆中，不論筆鋒是何走向，都保持正中不傾，中鋒行筆，使力量貫注在筆桿、筆頭與行筆之間，線條顯得飽滿、凝練、厚實。中鋒用筆藏而不露，蘊含著一種綿里藏針的力量，富于內(nèi)斂、沉穩(wěn)、厚重的文化內(nèi)涵，體現(xiàn)著漳州木版年畫含蓄、虛和、注重內(nèi)在沉淀的哲學觀。

二、漳州木版年畫線條類型與圓融表達

（一）漳州木版年畫線條類型的豐富性

漳州木版年畫秉承中國畫線條的藝術傳統(tǒng)，有著白描畫注重細節(jié)表達的特點，兼工帶寫，線條細膩從容，規(guī)避了木刻畫刻板生硬的“板氣”。這種表達對繪畫和刻工水平要求極高，須有深厚的速寫功底，能夠將物象最簡約、最能代表其造型特征的線條提煉出來，流動婉轉，銜接自然。線條轉折處多有變化，或方折、或頓折、或圓轉，尤其體現(xiàn)在衣服皺纈處。這種轉折的處理將衣服的外輪廓造型質感表現(xiàn)得生動貼切，描繪細節(jié)到位，尤其是融入了古代傳統(tǒng)線描“十八描”技法。“應物象形”，漳州木版年畫將十八描技法綜合運用，靈活組合，最終達到畫面的圓融效果（表1）。

表1 漳州木版畫中十八描技法的運用

（二）漳州木版年畫線條藝術的綜合表達

1.線條與構圖

漳州木版年畫脫胎于中國傳統(tǒng)人物畫，其畫中的線條綜合藝術表現(xiàn)力極強。線條作為漳州木版年畫的精髓所在，不僅做到了“繪形寫神”，與此同時，其線條本身的提按、穿插、起伏、排列、組織等關系產(chǎn)生了獨特的造型和視覺美感。其線條的粗細、疏密、聚散、長短、曲直、欹正、強弱、剛柔、斷續(xù)、交疊、快慢、輕重、巧拙、虛實，復雜的線條關系表達著不同人物、物象的特征，對表現(xiàn)人物、物象的神韻和空間性有獨到之處。如門神畫《秦瓊尉遲恭》(木版套印) 尺寸不大，但頗為精彩，秦瓊持雙锏，尉遲恭握單鞭，背后靠旗飛動。人物體型粗壯，孔武有力，造型富于整體感，衣紋線條豐富，其長短、粗細、圓曲、妍拙、滯暢對比強烈，畫面刻畫精致，人物表情生動，極具神采。

2.線條運用的豐富性

漳州木版年畫往往是幾種線條技巧的同時運用、綜合表現(xiàn)，既生動又貼切、自然，而非單調的一兩種技巧的簡率使用。而且其線條技巧的使用基于題材需要，如燈畫《八仙慶壽》（木版套色）描繪八仙及南極仙翁慶壽場景，運用了蚯蚓描、戰(zhàn)筆水紋描等圓曲線條，使得畫面躍動歡愉。另外，漳州木版年畫往往在簡約精準的基礎上，以某種線條技巧為主導，其他技巧做配襯，作審美取舍。如門畫《春招財子》（木版套?。╅T畫中的仙童，頭梳雙髻,相向而坐，合成一個圓形，象征團團圓圓、家庭和睦；手捧銅錢，上書“春招財子”。用線注重情境的契合，兼顧人物性格特征、題材表達。其線條以棗核描為主，配合鐵線描、琴線描。其主體線條行筆有棗核狀的用筆斷聯(lián)變化，線條短促、中段圓渾，表現(xiàn)了蒼茫的質感，使和氣的畫面中多了幾分古意?？梢钥闯?，漳州木版年畫作品用線的審美上有匠心，無匠氣，簡約而不單調，完整而不蕪雜，有圓融景象。

3.線條與畫面神采

漳州木版年畫的線條不僅能表現(xiàn)人物和物象的外輪廓、儀態(tài)、質感及動態(tài)，也表達出題材的神采和其中人物神態(tài)、物象的喜感。其線條暢達生動，或挺拔、或蒼勁、或拙樸、或流美、或沉郁、或飄逸，不同的線條審美表現(xiàn)出不同人物的特定特征，給人以不同的審美感受。如清代“錦華堂”畫店雕版《加冠進祿》（木版套印）的畫中人物：朝官打扮，手持笏板，身著蟒袍，一人手托金鹿，一人手托官帽?！肮凇痹⒁夤倨?，“鹿”寓意俸祿。人物蟒袍的肩部、腹部、袖口用細勁優(yōu)雅的游絲線，下擺用直挺細勁的琴弦線作為轉換面的過渡線。線條雅致明了，勾勒出朝官的輪廓姿態(tài)，簡潔生動。以線為之，體現(xiàn)出造型的精準而肯定的概括力。

三、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寫意”精神

（一）年畫線條的“寫意”體現(xiàn)了中國畫的線條內(nèi)涵

漳州木版年畫扎根于民間，雖有民間審美的簡率性，但由于其重要的繪畫人顏廷貫與刻版人顏神福均是文人出身，故其畫風帶著文人畫色彩。漳州木版年畫依托中國畫的意象造型，以線條的結構組合來完成意象的表現(xiàn)。因此線條的質量是其美感表達的關鍵。線條的寫意體現(xiàn)著對傳統(tǒng)繪畫藝術的深度理解，注重線條的韻律及節(jié)奏的起、行、收、銜接等關系的表達。線條文而不野，起止有度，悠游精準，體現(xiàn)了中國畫以寫成形、兼工帶寫的特征。木版年畫線條用筆的“寫”意是中國畫精妙的表達，如張彥遠云：“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皆本于立意而歸乎于用筆，故工畫者多善書。”唐寅亦云：“工畫如楷書，寫意如草圣，不過執(zhí)筆婉轉靈妙耳?！睆垙┻h、唐寅皆強調“寫”在繪畫中的主體作用。漳州木版年畫在狀物象形的同時，其線條從書法的抽象美中吸取技巧和經(jīng)驗，將書法線條的氣力、墨韻、韻味等用“寫”的形式，以寫代描，張弛有度、疏密得當，將線條審美意蘊巧妙地融于造型畫面之中。

潘天壽先生提到線條的“寫”與畫面構成關系：“由一筆而至千萬筆，必須一氣呵成，隔行不斷，密密疏疏，相就相讓，相輔相成，如行云之縹緲于太空，流水之湍行于大地一任自然，即以氣行也?！盵2]39“骨氣為質”起于畫面構思，“一氣呵成，隔行不斷”而歸乎用筆“寫”意。漳州木版年畫筆下線條書寫過程，其線條的盤繞往復、提按頓挫，以及疏朗、密集、聚散、交錯的過程和立意相適應的。線條寫出的每一筆真正做到了意在筆先、筆有朝揖、連綿相迎、氣脈銜接、筆斷意聯(lián)、像成神出。如門神畫《年年添丁·日日進財》（木版套?。┲幸煌优e銅錢，上書“日日進財”；另一童子舉壽桃形花燈，上書“年年添丁”。畫面“寫”的意味濃厚，線條開合、呼應，連帶自然，點綴線寫得巧妙，兩人身側又各有一童子作爭搶狀，人物姿態(tài)生動，線條巧拙相生，加之畫面色彩對比強烈，饒有趣味。

（二）線條“寫意”的節(jié)奏與表達

1.線條“寫意”的節(jié)奏感

漳州木版年畫線條以其輕重、疾徐、頓挫、虛實以及筆的運轉節(jié)奏和氣勢，形成了線條的節(jié)奏感和動態(tài)感，線與線之間產(chǎn)生了自然的銜接，構造出畫面的形式和氣韻。漳州木版年畫通過線條的細妙起伏，及具有律動感的節(jié)奏進行書寫，在節(jié)奏上是連續(xù)性，氣韻是完整的。書寫的節(jié)奏感使得線條出現(xiàn)粗細、剛柔、輕重、曲直等多種變化，畫面生動活潑，其畫面的形象與神采達到簡潔、明快的藝術效果。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節(jié)奏變化反映在用筆的輕重、快慢、粗細等上。所謂“筆不靈變，但得其形，筆能靈變，乃可得其神”。其寫的節(jié)奏的變化特點有：曲直變化自然、線條流暢、起止自如。如門神《招財王》（木版套?。┑恼胸斖蹙€條節(jié)奏感強、鏗鏘有力，而其坐騎線條輕盈飄逸、活潑可愛。人與物所采用的線條的節(jié)奏和輕重關系在畫面上形成鮮明的對比，其莊重與活潑躍然紙上。

2.線條的“寫意”注重空間構成

漳州木版年畫注意到線條的組織和畫面整體感，追求線條的變化和統(tǒng)一，以達到多樣統(tǒng)一的效果。在進行人物塑造時，不僅寫出了人物外形、動作與形體，同時也勾勒出人物表情。一是運用了線的穿插，突出了線與線之間的呼應關系與透視關系，“寫”出了畫面的空間感和層次感；二是講究線條的提煉與取舍；三是注重線條的形態(tài)變化，如粗細、長短、曲直、虛實、濃淡、疏密等線條關系的對比。如門神畫《財神獻瑞·天仙送子》（木版套?。﹫D中張仙一手持金弓銀彈(“彈”與“誕”字諧音，暗含“誕生”之意），一手抱嬰童；財神一手持如意，一手捧元寶。作品用線豐富生動，大量使用穿插手法，各種姿態(tài)的線條匯集一起，多而不雜不亂，豐富而不繁復。整幅畫面生動自然，造型精美。

四、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骨力美感

（一）線條的骨力表達

謝赫在《古畫品錄》提出了中國畫“六法”，其中對畫面的韻味要求“氣韻生動”，保證畫面出彩效果的線條技巧是“骨法用筆”。謝赫的“骨法用筆”即是將線條和骨力統(tǒng)一在一起表述。漳州木版年畫“骨法用筆”主要是體現(xiàn)在線條的精確度、力度感和線條粗細等形式統(tǒng)一，進而表現(xiàn)畫面中所要描繪的造型構造、形體特征。如潘天壽先生說的“線以骨氣為質”，可以說，其線條的內(nèi)在美感、造型的氣韻神采是通過線的骨法來體現(xiàn)的。漳州木版年畫之所以神采奕奕，與其線條的力量有著緊密聯(lián)系。其年畫線條多是瘦而硬的線條，骨力蘊含其中，清雅遒勁。如果畫面的線條沒有骨力、風骨，線條疲軟，何來格調境界？如《天賜平安福 人迎富貴春》（墨線版）中人物為郭子儀與李光弼，此作畫刻俱佳，人物線條圓勁而蘊含骨力，極見功力，雕版線條畫意盎然，為清代雕版中的精品。漳州木版年畫中尤其是墨線版年畫具有以線為主的造型特征，更注重線條骨力的審美表達，人物題材的如《天賜平安幅 人迎富貴春》《神荼郁壘》《加冠進祿》《百子千孫》《福德正神》，白紙底純墨線的風俗畫如《大圣練兵》《葫蘆笨》及連環(huán)畫《二十四孝圖》 ，均為其中的杰出代表。

（二）線條的骨力之美

清代李重華認為：“風含于神，骨備于神，骨備于氣，知神氣則風骨在其中?！本€條的骨力之美直接影響到風雅的表達、神采的映出。漳州木版年畫秉承中國畫的傳統(tǒng)，注重線條骨力表現(xiàn)。線條以骨力支撐，柔中帶剛、帶韌勁，做到剛柔相濟。漳州木版年畫線條在對造型提煉取舍的基礎上，注重線條骨力的表現(xiàn)，畫面不但造型準確，而且神采靈動、精氣神充盈。正如衛(wèi)鑠《筆陣圖》：“多力豐筋者圣，無力無筋者病。”[4]95漳州木版年畫人物畫衣褶的各種線描，是根據(jù)不同表現(xiàn)對象及其內(nèi)容和質地來進行描繪的，以氣力彌真的線來畫衣紋，按照人物結構、服飾衣紋的走勢進行線型組織。其過程舍棄了明暗光影，而直接表現(xiàn)造型和神采，這對于線條力度要求很高。線條的力量感是線條質量的保障。正如唐代王維說的，線是“肇自然之性”，直接用線條的勾勒和留白，可以把握再現(xiàn)“自然之性”的本體。從某種意義上說，漳州木版年畫線條骨法用筆，舍塊面而用有力度感的線條，是體現(xiàn)了中國繪畫思想境界的高度。如神像畫《福德正神》（墨線版），紅底墨線形，福德正神端坐布簾正中，面目慈祥，左手握著拐杖，右手撫著童子。除了正神身上披肩袖領作為重要裝飾，相對繁復，布簾、人物衣衫均是極簡幾筆勾勒，其皺纈疏密關系一映而出。極簡幾筆的勾勒線條力道硬挺，體現(xiàn)出極強的線條功力。這種純白描的手法簡直是一幅完整的人物白描，其線條的氣力，硬而不僵化，力服從于物象的表達，木作線挺直細細勁，上簾線垂布線細勁而流暢，衣褲下寥寥幾條轉折細線，造型的塊面感隨即而出。

五、以“雅韻”為主的線條審美

（一）線條的典雅之美

從線的形質上看，漳州木版年畫以雅為前提，用線注重粗細、曲直結合，但粗線、直線只是作為畫面的點綴。其典雅特征體現(xiàn)在線條上是對力度、速度、長度的溫和莊重的把握。力沉不漂浮，其線條以細為主基調，看似輕盈，實則細勁。細而流暢，細而圓勁，即線條的韌勁、彈性體現(xiàn)著極強的線條功夫。細勁在審美上既簡約有力，又潔凈雅致。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圓勁、光潔、雅致之美在某種程度上區(qū)別于其他地區(qū)年畫，使得線與色之間關系能夠很好地交融，并且相得益彰、交相輝映。呂鳳子先生說的那樣：“凡屬表示愉快感情的線條，無論其狀是方、圓、粗、細，其跡是燥、濕、濃、淡，總是一往流利，不作頓挫，轉折也是不露圭角的。”[5]4漳州木版年畫的“喜感”氣韻，表現(xiàn)在線條上是精妙清透、賞心怡人的，溫文爾雅，有謙謙君子之風。如門神畫《秦瓊 尉遲》，即使是武將，畫面莊重中仍略帶祥和，而無過多的威嚴感。因此用線上含蓄細挺為主，設色明快典雅。如門神畫《財神獻瑞 天仙送子》（木版套?。└吖庞谓z線穿行于人物服飾之間，從此筆連接到另一筆畫，線條之間細膩微妙而有趣地銜接與延伸，在延續(xù)過程留下細膩而富有美感的筆墨痕跡。具有慣性的輕筆提拉，在紙上輕巧劃過，線細而輕，在字里行間悠游穿行，使作品氣脈暢通。

（二）線條的清雅之美

漳州木版年畫線條雖然注重細與粗相對應，但整體線條講究細致。畢竟粗實則與色調難以區(qū)分，易使畫面繁亂。漳州木版年畫線條大量使用高古游絲線和細勁的琴弦線等，有細勁、輕柔、飄蕩的特點，如青絲、蛛絲，如早春的柳條，活脫清雅，生機盎然。從節(jié)奏氣韻上看，其線連貫筆勢，筆暢意連。其線細如琴弦而有韌勁。游絲的輕柔與飄蕩是在輕盈的搖曳中呈現(xiàn)出來的。輕與重相對應，重則點綴，線條輕柔地飄蕩體現(xiàn)出優(yōu)雅的動態(tài)美，使用線條生動可愛。如《加冠進祿》（木版套?。┑挠谓z線條，隨著線條的起行時間的延續(xù)，線條提拉，不間斷地延續(xù)，似有綿延的氣息貫穿始終，字的起、行、轉、提、按、拖、拉，一氣呵成，一脈相承，舒展悠游，伸縮得體，呼應巧妙。線條的造型、節(jié)奏、氣韻油然而生。游絲線有行云流水般的流暢，有顧盼使轉的應帶，有奇絕變幻的出彩，亦有優(yōu)雅提拉的精致，促發(fā)氣韻生成。

六、結語

漳州木版年畫較為系統(tǒng)和完整地保留著南北文化審美融合的面貌。其造型的藝術性體現(xiàn)了中國畫的傳統(tǒng)特征，既有民間審美意蘊，同時也呈現(xiàn)出濃厚的人文底蘊。漳州木版年畫線條有著文雅、凝練、精準、明快的特征。其藝術格調既有文人的審美高度，又有民俗文化雅俗共賞的親和特質。漳州木版年畫線條的美感蘊含著中國畫線條的美學內(nèi)涵，從線到型、由型而色，其線條的形與意若遠古之風吹拂而來，文雅祥和，充滿著睿智與精妙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