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仙云
時光更迭,華章日新,當滿城飄逸著蠟梅花的盈盈暗香,歲序也邁進了2024 年的門檻。清晨,在網(wǎng)上與遠在千里之外的發(fā)小恭賀新年,她將視頻鏡頭一轉(zhuǎn),一窗驚艷無比的冰霜花就美輪美奐地呈于眼前,這冬姑娘繪制的冰晶圖,一下子打撈起我對冰霜花的記憶。
這種唯家鄉(xiāng)三秦大地的冷寒和室內(nèi)外的溫差才能滋生出的妙趣天成、形態(tài)各異的冰霜花,讓人定神細視時不得不發(fā)出驚嘆,即使馬良在世,也難繪出這猶如來自仙界的冰中花鳥圖。發(fā)小的小孫子用白胖軟嫩的小手指著窗戶,嘴里咿咿呀呀地說:“花花……鳥鳥……”那時而凝聚、時而散開的冰晶像一朵朵盛開的白牡丹,花瓣舒展而俏麗。那樹梢頂端,是活脫脫有兩只鳥兒在盤旋嬉戲,這驚鴻唯美的一幕,連不諳世事的幼童都邊看邊樂得拍手蹦跳。
記得讀沈復的《浮生六記》時,他憶及童年,將“嗡嗡”聲如雷鳴的蚊子視為群鶴在空中翱翔。以煙噴之,則做“青云白鶴觀”。當下不僅莞爾,神思竟如此奇譎,更有趣的是他將草叢視為樹林,把地上凸起的地方當山丘,凹下處又視為溝壑,兩只正在打斗的蟲蟻則被視為野獸,他“神游其中,怡然自得”。一種妙合無垠的心靈碰撞,竟在我心間激起一朵朵如花漣漪,哪個人在年少時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物外之趣”呢。
童年,每到晨曦微露之時,就會被一束亮光喚醒。母親輕輕地掀開兩扇木窗門,窗欞中間的玻璃上,那冰晶凝結(jié)成的唯美奇幻的冰雪世界,總能讓我眼眸發(fā)亮,繼而遐思飛揚神游其間。我似夢游仙境的愛麗絲,穿行于花草叢林間,一座如玉砌成的樓宇宮闕之上,鳳與凰展開碩大雪白的羽翅,在空中翩躚曼舞。溪邊蝶舞鳥飛,蘆荻飄飄。一座高大巍峨的雪山在云霧繚繞中若隱若現(xiàn)。突然,一道霞光映得金黃璀璨,我才打了一個激靈醒來,原來是紅彤彤的朝霞從窗外照射進來。每每那時,灶臺間是母親忙碌的身影,滿屋子都飄著飯菜香。
我曾在陜北子午嶺大山深處的一所子弟小學就讀,有時姐姐會從廠部閱覽室給我借來獨屬于那個年代的優(yōu)秀讀物,一部《西游記》將我吸引的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有時冬日睜開惺忪的睡眼,望著滿玻璃窗冰花絢爛,我的神思也奇幻的翩躚其間,仿佛少頃便有了齊天大圣的“七十二變”。我在一窗冰霜花中編織著如夢囈般綺麗的童話,還曾將稚嫩的文字投給《少年文藝》,收到編輯回信的那一刻,滿家屬院都飄蕩著我歡快的歌聲。若細細往前追溯,其實那時便已在心中撒下了一顆文學的種子。
“一覺年華春夢促。往事悠悠,百種尋思足?!睔q月漫漶,往事如煙,在這個嚴冬,那晶瑩妙曼、趣味橫生的冰霜花,還栩栩靈動地在我的眼前燦然變幻著,搖曳生姿,我的心上,也如窗外那株悄然綻放的蠟梅花,滿溢著清冽的幽香和一種歲序之靜美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