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版：載歌載舞

《列子》中寫了一個周代的故事。一個叫偃師的人給周穆王造了一個“機器人”，會唱歌跳舞。在給周穆王表演的時候，它偷偷向周穆王的左右侍妾拋媚眼。周穆王大怒，要殺偃師。偃師慌忙解釋說，這是假人，不信拆開看看。

拆開之后，周穆王發(fā)現(xiàn)，“機器人”是由革、木、膠、漆、白、黑、丹、青等制成的，肝膽、心肺、脾腎、腸胃，筋骨、肢節(jié)、皮毛、齒發(fā)等都是假的。當周穆王把它的心拿出來，它就不能說話了；把肝拿出來，它就看不見東西了；把腎拿出來，它就不能走路了。如此看來，這個“機器人”極為高級。五臟與身體活動能力的對應關系，體現(xiàn)了古人對人體的認識。

周穆王是西周的，再來看一則東周的。《拾遺記》記載，周靈王時期，有個叫“機妍”的玉人，能夠自己轉動。

再來看看秦朝的“機器人”。漢晉時期的《西京雜記》記載，劉邦進入咸陽宮，在秦朝府庫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珍寶，其中就有十二銅人，都有三尺高（按秦尺，合今70厘米左右），在同一張席子上。每人持一種樂器，衣服華麗，和真人一樣。席子下有兩根銅管，上邊的管口離地數(shù)尺，從席后伸出。其中一根管是空的，一根管里裝有手指那么粗的繩子。一個人吹空管，一個人扭動繩子，琴、筑、笙、竽就會一齊鳴奏，和真人所奏音樂沒什么兩樣。

唐代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記載，漢高祖劉邦征討匈奴，在平城被圍。謀士陳平想了一個計策，他知道匈奴首領的妻子愛“吃醋”，于是制造了一個美女“機器人”在城頭跳舞。果然，匈奴首領的妻子看到后，以為是真人。她擔心攻下城池后，單于會納此女為妾，影響自己的地位，于是勸單于退兵。就這樣，陳平靠著這個跳舞的“機器人”，解了劉邦的平城之圍。

《三國志》還曾記載，一個叫馬鈞的人改進了一套進貢來的、不會動的雜技木人。他用木頭做齒輪，設機關，用水做動力。這套雜技“機器人”在戲臺上可以奏樂跳舞。還有打鼓、吹簫、疊羅漢的，有丟木球、擲劍、走繩索、翻筋斗的，動作靈活?！皺C器人”還能坐堂審案，做出舂米、磨面、斗雞等各種各樣的動作。

升級版：仿真“機器人”

唐代《朝野僉載》記載，南北朝時期北齊的蘭陵王聰慧過人——他制作了一個“機器人”。每次宴會時，蘭陵王想要勸誰喝酒，就控制這個“機器人”捧著酒杯向對方作揖勸酒。

隋朝第二個皇帝楊廣在登基之前和文士柳抃就是好友?！端鍟酚涊d楊廣登基之后，因為禮制，有時不便把柳抃召進宮，于是命人照柳抃的模樣做了一個仿真“機器人”。裝上機關，這個機器人能坐能站，還能叩拜。楊廣每次在月下喝酒，想起自己這個好友時，就讓人把像柳抃的“機器人”取來，與他一起對飲歡笑。感覺這個“機器人”有點兒克隆人的水平了。

唐代也有勸酒的“機器人”?！冻皟L載》記載，有個縣官叫殷文亮，喜歡制造一些小玩意兒，且喜好喝酒。有一次他制作了一個衣著華麗的木人，和朋友們聚宴飲酒時，這個木人就會按照次序給客人斟酒、敬酒。如果你的酒杯里有酒沒喝完，木人會識別出來，就不斟酒。

《朝野僉載》還記載，有一個叫楊務廉的人，制作了一個木僧。這個“機器人”手里拿著一個碗向人們乞討，碗中的錢滿了，就會觸發(fā)機關，木僧就說“謝謝布施”。大家都想聽木僧說話，于是一天內，楊務廉靠這個投幣“機器人”就獲得了數(shù)千錢。

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了宋代水上表演的“機器人”。船上有白衣小木偶人釣魚，過一會兒真的釣上一條活著的小魚?！坝钟幸恍〈辖Y小彩樓，下有三小門，如傀儡棚，正對水中樂船，上參軍色進致語，樂作，彩棚中門開，出小木偶人。小船子上，有一白衣人垂釣，后有小童舉棹劃船，遼繞數(shù)回，作語樂作，釣出活小魚一枚，又作樂，小船入棚。繼有木偶筑球舞旋之類，亦各念致語唱和樂作而已，謂之‘水傀儡’?！?/p>

高級版：“ChatGPT”

劉若愚《酌中志》詳細介紹了明代“機器人”的故事表演。明代盛行表演的劇目有《英國公三敗黎王》《孔明七擒孟獲》《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八仙過海》《孫行者大鬧龍宮》等。

清代《聊齋志異·木雕美人》中寫了一個木雕美女。她有一尺（按清尺，木工一尺合今31.1厘米）多高，穿著艷麗的衣服，跟真人很像。給狗安一個小鞍子，她就可以騎在真狗的身上，把狗當成馬，表演各種“馬術”。比如，她腳踩馬鐙，蹲藏到狗肚子一側，從狗腰向狗尾滑墜，抓住狗尾“飛身上狗”，或者在狗背上跪拜站立，變化靈巧而不失手。她還會和另一個木雕男子一起表演《昭君出塞》的故事。木雕男子帽插野雉尾，身披羊皮袍子，跨在另一只狗身上，跟在木雕美女后面，木雕美女扮演的昭君頻頻回頭張望，男子則揚鞭追趕，跟真人表演一樣。

清代《埋憂集》記載，一個叫戴曠如的村民向一個茅山道士學習法術。道士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竹筒給他，告訴他，要是有什么問題，對著竹筒詢問，從中就會出來一個小人為他解答。戴曠如試了試，念動咒語，果然從竹筒中出來一個二寸許的小人。小人跳在地上，瞬間長丈余。這個竹筒有點兒像現(xiàn)在的chatGPT了。

這些古代文獻中記載的“機器人”，有些是確實存在的，是古代科技水平的一種體現(xiàn)，有些可能是出于想象，屬于科幻范疇?？傊瑥臍v代記載可以看出，我國古人在科技上并不缺乏瑰麗的想象力和強大的動手能力。

（卷卷摘自《光明日報》2023年10月27日，本刊節(jié)選，邱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