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英 劉逸舟
戰(zhàn)后走上文壇的三島由紀夫是日本現(xiàn)代文學杰出的代表作家,兼小說家、劇作家、電影演員、運動員和政治評論員等多種身份于一身,有“怪異鬼才”之稱。1956年1月在《新潮》雜志連載了小說《金閣寺》,這部作品一經(jīng)發(fā)表就得到了許多評論家的好評。奧野健男這樣評價:“這是三島文學的最高水平,三島美學的集大成者?!币幌蛸H低三島文學的中村光夫也對《金閣寺》有著高度評價:“《金閣寺》即使放在我國現(xiàn)代小說佳作系列里也是可以當之無愧的。”小說取材于1950年金閣僧徒林養(yǎng)賢縱火燒毀金閣寺的真實事件,選擇這樣一個非人性的、反社會的主人公的犯罪故事作為主題,離開善惡的價值觀念和道德標準,將主人公這種不為社會所容的行為轉化為承載三島對戰(zhàn)后日本社會塵俗的悲觀失望、對失去獨立自主的屈辱憤懣的殉道行動,涵容了作家的日本古典主義美學思想。但他對日本古典主義的傳承卻需要我們用批判的眼光加以辯證的理解和認知。
《金閣寺》中的殉道美學
在西方的文化傳統(tǒng)中,殉道者本義為見證、作證的人,后引申為相信耶穌基督是天主之子、復活的救世主而為此信仰作證、受苦殉道的人。在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中,殉道者指為維護正義、真理而犧牲生命的人。所以,殉道美學是指殉道者為信仰或大義而獻身的悲壯之美。
修建于室町幕府時期的金閣寺,作為日本的標志性建筑物之一,500多年來見證了日本無數(shù)的戰(zhàn)爭和歷史變遷。貼滿金箔的裝飾更是承載了世人對其奢華的贊嘆。在《金閣寺》這部作品中,主人公溝口的父親將其看作是至上之美,最美不過金閣寺。但小說講述的卻是溝口如何走上燒毀金閣寺道路的故事,信奉“美之所以美,乃是因為它滅亡”的三島為金閣寺設置的三次毀滅使金閣寺具有濃厚的殉道色彩。
(一)本應殉于戰(zhàn)火的金閣
主人公溝口少年時代即被父親寄望著將來能成為金閣寺的住持。父親臨死前將他托付給同學好友的金閣寺現(xiàn)任住持。在與金閣寺朝夕相對中,溝口逐漸發(fā)現(xiàn)它的美并愈發(fā)迷戀。那時正是二戰(zhàn)爆發(fā)時,作為軸心國一員的日本,也難逃自身被戰(zhàn)火侵襲的災難。京都的空襲警報隨時都會被拉響,稍有不慎就會被落下的彈擊中失去生命。戰(zhàn)局惡化之際,溝口發(fā)現(xiàn)金閣之美似乎與戰(zhàn)爭有某種關聯(lián):“戰(zhàn)亂與不安,累累的死尸和大量的血,豐富了金閣的美,這是自然的。因為金閣本來就是以不安見稱的建筑物,是以一名將軍為中心的眾多黑暗心靈的所有者所籌建的建筑物。美術史家在那里只看見樣式的這種的三層凌亂的設計,無疑是探索一種使不安結晶的模式,自然形成如此模樣的。”所以“不安”才是金閣的美之所在。接著,他幻想著金閣寺遭受戰(zhàn)火被燒毀的“悲劇性的美”,同時也能使身患殘疾的自己由丑化美:“燒毀我的火,也定會燒毀金閣。這種想法幾乎令我陶醉。在遭受相同災難、相同不吉利的火的命運下,金閣和我所居住的世界,成了屬于同一次元的?!蹦軌蚺c自己憧憬的美共生共存,溝口不禁心潮澎湃。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隨時可能也會被這樣的威脅給抹殺,但同時,他想到金閣同他一樣,面臨著被毀滅的結局——就是這個時候,“是我和金閣最為親密的時候”,個人安危與金閣的安危得以處在同一維度中,人與建筑的命運變得息息相關起來。一旦金閣寺被戰(zhàn)火毀滅,真正的美就能夠展現(xiàn)在溝口面前:“夏晚的陽光靜靜地灑下, 給究竟頂貼上了一層金箔。那當空直射的陽光照不進金閣, 閣內是夜一般的陰影彌漫。過去這座建筑曾以其超越時光的不朽令我喟然,拒我于千里之外;而今它又在即將毀于戰(zhàn)火之際,向我們靠攏。是命運把我們連在一起?!彼麩o時無刻不期待有那么一兩架飛機飛過金閣寺,然后投下足以毀滅所有的炸彈,將金閣寺的外在形態(tài)損毀,甚至對京都能夠葬于火海抱有幾分期待。然而,日本戰(zhàn)敗的消息傳來,免于戰(zhàn)火的金閣令溝口希望落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溝口與金閣的聯(lián)系又變得淡漠起來:金閣并未像他所想的那樣被戰(zhàn)火毀滅,又回到了從前那個超脫于時間和空間的存在,“由此, 我欲與金閣同居一個世界的夢想便化為泡影了?!涝诒硕覅s在此”。
(二) 本應殉于屈辱的金閣
二戰(zhàn)戰(zhàn)敗后,日本無條件投降。在美國的監(jiān)督之下立下和平憲法,失去了除自衛(wèi)隊外的擁有軍隊的權利,日本的安全由駐日美軍負責,使得戰(zhàn)后日本成為一個不能算是真正主權意義上的國家。這對于執(zhí)拗于皇國思想的三島由紀夫來說,是一個絕大的羞辱。小說中京都長久的燈火管制被取消后,美國大兵帶著日本女妓堂而皇之地踏入金閣寺。在兩人發(fā)生爭吵后,美國大兵強迫溝口踐踏日本女妓,而溝口卻不敢拒絕。這是一個極富象征意義的場景,小說中的日本女妓的被踐踏和溝口的無力拒絕是戰(zhàn)敗后的日本可悲處境的象征??山痖w仍然像是與世無爭一般佇立在那里,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美。這與三島由紀夫所推崇的武士道精神是相悖的——與日本共生,也應與日本共滅,戰(zhàn)敗是恥辱的,放在古時的武士身上應該切腹自盡以效忠——實際上三島由紀夫也確實切身實踐了這一件事,在1970年向800多名自衛(wèi)隊的士兵發(fā)表了演說,呼吁“真的武士”同他一道發(fā)動兵變,保衛(wèi)天皇和日本的傳統(tǒng),失敗后按照日本的傳統(tǒng)儀式切腹自殺。金閣沒有被戰(zhàn)火毀滅,更是在見證著戰(zhàn)敗的恥辱中孑然獨立,這在三島由紀夫的觀念中是不能被接受的,這也為其后的毀滅金閣埋下伏筆。
(三)毀于現(xiàn)實與精神的沖突的金閣
金閣寺真正被火海吞噬是在溝口幾經(jīng)挫折,終于意識到金閣不再是他心目中偶像般的存在,而是阻礙他生活的障礙后,下定了要燒毀金閣并付諸行動之時。柏木教會他“行惡之習”,讓溝口產(chǎn)生了進入世俗生活的想法。溝口幾次都試著與女人發(fā)生性關系,但是金閣的幻影總是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阻礙他的愿望實現(xiàn)?!敖痖w總是橫現(xiàn)在女人和我以及人生和我之間”,是“它橫隔著我和我所希冀的人生”。在此之后,溝口又在意外中發(fā)現(xiàn)自己老師嫖妓的不光彩事件,加上學業(yè)下滑被學校批評,這一系列事件讓溝口心情煩躁,于是決定獨自一人前往故鄉(xiāng)舞鶴旅行。前往這個對于溝口來說是“所有的不幸和灰暗思想的源泉、我一切丑陋和力量的源泉”的地方,在面對鉛色的海面時,“我一定要把金閣燒掉!”的殘忍想法誕生了。溝口意識到金閣寺的美在這個不斷變換的世界里是不會消失的,它將永遠地生存下去。人類的生命短暫、容易毀滅反而會浮現(xiàn)出眾生的幻想,在自然的循環(huán)里不斷地繁衍存活,而像金閣這樣擁有堅固的美的存在卻擁有毀滅的可能。從這方面來思考,人類在毀滅中不斷繁衍生息,金閣卻在生存中面臨被毀滅就永遠消失的一次性的危險,金閣的美一旦為人所破壞,就無法挽回。
溝口在自我陶醉的幻覺里堅定了要毀滅金閣的決心,為了將人類從被“付喪神”的破壞中拯救出來,將幻覺中的金閣世界同現(xiàn)實中的金閣世界合二為一,燒毀這種永恒的美成為了革命性的舉動?!皦艋玫慕痖w在黑暗的金閣之上,依然清晰可見。它的璀璨輝煌沒有終了?!边@種特異的審美方式和儀式化的背后,無一不透露著日本文化所特有的毀滅美感?!跋蛩蓝!彼麄冏非蟮牟⒎侵皇菃渭兊臍绾退劳?,而是在生與死的對峙交融中,展示悲壯感和緊張感,體驗生命悲情,強化生命意識,追求生命的光華放射。三島由紀夫并沒有局限在溝口自身的生存環(huán)境,而是將金閣寺放置在整個日本民族所處的生存環(huán)境來判斷是否真的美麗。日本戰(zhàn)敗,日本遭受屈辱,日本開始墮落塵俗,而金閣寺卻依然傲立在那里,它不僅見證了溝口個人經(jīng)歷的悲哀,更見證了日本民族戰(zhàn)敗屈辱處境、墮于塵俗的悲哀,因此金閣寺的毀滅必然具有了殉道的美學色彩。
殉道美學的來源
殉道美學為了心中的大義慨然赴死,使其具有悲劇意義的崇高之美、壯烈之美,而且這種達到美的途徑往往伴隨著恐怖的手段。細究這種殉道美學的來源,應該與武士家庭出身的他對中世的武士道精神的傳承有密切關系。
日本的中世是指12~16世紀的日本時代,即鐮倉—室町幕府時期和戰(zhàn)國時期,也是武士崛起,掌權治國的時期。那是一個充滿戰(zhàn)亂、殺戮的時代,從保元、平治之亂到豐織政權,每幾年都會爆發(fā)一次較大的戰(zhàn)爭。死亡,是當時的日本武士、平民無時無刻不在經(jīng)歷的事情??吹剿劳?,或是直面死亡,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這個時期也是武士道形成并盛極一時的時期,是武士道作為社會倫理道德支柱、價值標準和政治規(guī)范、政治哲學的時期, 還是武士道發(fā)展成為民族信仰的時期。三島由紀夫在《我經(jīng)歷的時代》中這樣寫道:“我開始迷戀中世文學,特別是謠曲那種絢爛的文體,內力潛藏著末世的意識,通過極限的言語,表現(xiàn)一種美的抵抗?!?/p>
(一)武士家庭出身與童年的死亡體驗
童年是一個人人生的開端,也是人格意識形成的重要階段。童年經(jīng)歷往往會對一個人的審美體驗起到關鍵性的決定作用。對于作家而言,童年是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尤其是童年所經(jīng)歷的不幸和痛苦,會作為題材直接寫入創(chuàng)作之中。
三島由紀夫原名平岡公威,出生于1925年1月14日,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在他才呱呱墜地49天時,祖母就以在樓上撫養(yǎng)孩子很危險為借口,將三島由紀夫從父母身邊接走。他的祖母永井夏子出生于顯赫的武士之家,又在棲川宮家的皇族生活的熏染中度過了她的少女時代,因此也養(yǎng)成了一種武士的孤傲和皇族的驕矜氣質。祖父雖然曾任一方長官,但因為性格軟弱無能,使得家境逐步衰敗。因此,祖母掌握了家庭的大權,將三島由紀夫的撫養(yǎng)權也從他母親的手中奪去,把對家族振興的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平岡家的長孫身上。
但祖母對三島由紀夫的撫養(yǎng)方式卻是病態(tài)的。首先,永井夏的身體患有骨神經(jīng)疼痛,又被丈夫染上了梅毒,因此只能每日臥病在床,封閉在不見天日的房間里。但又不許三島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甚至將他的床搬至自己的病床旁。在三島由紀夫頗有自傳色彩的《假面自白》中這樣描述:“在終日門窗緊閉、不見天日、彌漫著疾病的衰老氣息的祖母的房間里,在她的病榻邊,我度過了童年歲月?!弊婺干踔翆⑷龒u作為女孩來培養(yǎng),禁止他和男孩子一起玩耍,精心挑選了三個女孩子來陪同三島,又嚴格安排了他的作息。在這樣的壓抑感和孤獨感中,三島由紀夫對童話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在大多數(shù)時間里,他都沉浸在童話的閱讀和幻想里。周圍彌漫著的是死亡的氣息,而眼里所讀到的是唯美而浪漫的故事情節(jié),這使得三島由紀夫過早地產(chǎn)生了“對死的一種浪漫的沖動,”促使三島由紀夫文字中出現(xiàn)一次又一次對死亡的向往。在形成自己獨特的古典美學風格之前,三島由紀夫的祖母是其引導者:她帶著還在上中學的三島由紀夫觀看歌舞伎的表演,這給三島留下了極深的影響。后來受到導師清水文雄的引導,他開始迷戀平安時期的文學,《鮮花盛開的森林》字里行間就已經(jīng)洋溢著一種《源氏物語》所飽含的古雅、纖細的哀愁感,故事的敘述飽含著朦朧的美感。
三島由紀夫自幼年就體弱多病,患有嚴重的尿毒癥,經(jīng)常性頭痛、惡心,還幾經(jīng)死亡的危險,一個月里輕或重地要反復發(fā)作幾次。正如其自傳小說《假面自白》所描繪:“當時我的意識逐漸憑借傾聽向我走過來的病魔的腳步聲,就能推算出是接近死亡還是遠離死亡的疾病?!痹谒劳鲞吘壏磸蛼暝娜龒u對死亡的體驗甚于他人,這使得死亡也成了一種美學的載體屢次出現(xiàn)在作品中,成為一種“存在的確證,只能通過存在被破壞的瞬間,死亡的瞬間來到保證的哲學”。
由此可見,三島由紀夫對死亡的執(zhí)著并非只是個人的審美特色,他同樣繼承了日本傳統(tǒng)文化中的“死亡情結”,將這個民族的審美偏向融入了自己的風格。三島本人也如此描述:“日本人所理解的死……是一種如同死之遙深處流淌出的、極為清澈的泉水一般的存在。且這泉水般的存在連搭著塵世,汩汩地浸透在日本人的心里,長久地滋養(yǎng)并豐富著日本人的藝術?!?/p>
(二)日本浪漫派的影響
二戰(zhàn)時期,日本法西斯主義滲透進日本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等各種領域,大肆宣揚“皇道傳統(tǒng)”“皇道文化”,日本列島上下充斥著戰(zhàn)爭的狂熱。三島由紀夫在貴族子弟云集的學習院讀完中、高等學科后,進入東京大學法學系學習,畢業(yè)后到財政部工作??梢哉f,他三觀養(yǎng)成的最佳時期即青少年時期,正值日本戰(zhàn)爭狂熱期。他的處女作《鮮花盛開的森林》即發(fā)表在日本浪漫派主宰的雜志《文藝文化》上,顯示他接受了日本浪漫派的影響。而該流派是以保田與重郎和武者小路實篤為代表的日本法西斯文學流派。他們從古典文學中尋找日本文學的血統(tǒng),以此證明日本文學的精神本源就是“皇國文學”。日本浪漫派從所謂“浪漫主義”的“美學理論”來看待日本侵華戰(zhàn)爭的行為,將戰(zhàn)爭“美學化”,大力宣揚“日本主義”及“日本精神”。《鮮花盛開的森林》就流露出了“戰(zhàn)死是青少年的宿命”這樣的思想。
作為正適入伍的青年,三島預感到自己有可能在20歲就戰(zhàn)死,因此悄悄地將每一部作品都作為遺書來寫。他寫下《遺書》,并叮囑弟弟要繼承他的遺志,早日成為“報皇恩于萬一”,甚至在全篇的結尾還高呼“天皇陛下萬歲!”。他受戰(zhàn)爭的影響,表現(xiàn)出了一種為國家和天皇獻身的“大義”。但因為身體的原因錯過入伍的機會,因此這樣的思想在文學中就轉化為了對戰(zhàn)爭的美化,將戰(zhàn)爭的死與美結合起來??梢?,說讓他獲得1957年讀賣文學大獎的代表作《金閣寺》,就是一部昭示其殉道美學思想的小說。
殉道美學的批判認知
盡管三島由紀夫在《金閣寺》中展示了其頗具壯烈之美、崇高之美的殉道美學,但我們需要對其殉道美學保持清醒的批判認知。
首先,他雖然主張金閣寺應毀于戰(zhàn)火,但對二戰(zhàn)的戰(zhàn)爭不義性質從頭至尾缺乏誠懇的反省。小說在提到戰(zhàn)爭結束時,寺里特意安排了長長的誦經(jīng),以祈禱天皇的御體安康,撫慰戰(zhàn)爭殉難者的在天之靈。住持特別講述了一個禪宗的著名的公案,即南泉斬貓。南泉無情之斬本身即有殺人刀、活人劍的不同理解,似乎也暗合了日本極右勢力對二戰(zhàn)是將亞洲從西方殖民者手中解救出來的“大東亞圣戰(zhàn)”的辯護,不愿承認其殘酷暴虐的侵略戰(zhàn)爭的本質。
其次,他以血淋淋的“殺身成仁”的剖腹,來鼓吹武士道的“忠”和“義”。然而終其一生,三島由紀夫所追求的死于大義中的大義似乎并沒有超越其狹隘的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三島由紀夫將金閣寺放置在戰(zhàn)后日本所處的生存環(huán)境來判斷是否真的美麗。日本戰(zhàn)敗,而金閣寺卻依然傲立在那里,它超越了溝口個人經(jīng)歷的悲哀,更是超越了日本民族戰(zhàn)敗后失去獨立自主的悲哀,因此與整個日本民族都發(fā)生了矛盾和沖突。但是溝口或是三島由紀夫都并沒從人格的自我完善和對歷史悲劇的懺悔救贖中尋找到有效的方法來消除這種矛盾,而是走上了反理性的道路,縱火燒毀金閣寺。而且小說結尾縱火后的溝口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審判懲罰,想要活下去,金閣寺徒然成為罪惡歷史的替罪羊,真正的丑與罪惡思想似乎已金蟬脫殼。這是世界人民尤其是深受日本侵略戰(zhàn)爭之苦的中國人民必須要時刻警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