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噓氣成云，云固弗靈于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穹乎玄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云亦靈怪矣哉！

云，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云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云，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

《易》曰：“云從龍?！奔仍积?，云從之矣。

（選自《韓昌黎文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標(biāo)點(diǎn)有改動(dòng)；標(biāo)題為后人所加）

[注釋]

①茫洋：浩瀚，漫無邊際。②玄：宇宙。③?。浩冉?。④伏：遮蔽。⑤感：通“撼”，撼動(dòng)。文中指掌控。⑥水：降雨。⑦《易》：《周易》。

[今譯]

龍吐出來的氣化成云，云當(dāng)然不會(huì)比龍靈異。然而龍乘著這氣（云），窮盡漫無邊際的宇宙空間，迫近太陽、月亮，遮蔽（日月）光輝，掌控雷電，變化神奇莫測(cè)，降雨（滋潤(rùn)）大地，讓土山、山谷水流奔騰，云也是靈異、神奇的?。?/p>

云，是龍能夠使（其）變得靈異的。至于龍的靈異，就不是云能夠使（它）變靈異的了。但是龍沒有得到云，就無法讓它的靈異出神人化：失去它所依靠（的東西），確實(shí)不行吧？奇異啊！龍所依靠（的東西），竟是它自己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

《周易》說：“云跟從龍?！奔热唤凶鼾?，云（就）跟從它了。

[點(diǎn)評(píng)]

韓愈是唐代散文大家，唐宋八大家之一。這篇短文是《雜說》四篇中的第一篇，寓意豐富，耐人品味。第一段先寫龍、云之靈。“龍噓氣成云”，開篇簡(jiǎn)明地闡述龍與云的關(guān)系。接著，不僅較為詳細(xì)地闡明“龍之靈”的種種表現(xiàn)，還寫出了“云之靈”，為下面議論做鋪墊。第二段，先闡明“云之靈”與“龍之靈”的區(qū)別：“云之靈”是龍使然，“龍之靈”卻不是云使然。接著，闡述龍與云相互依存的辯證關(guān)系：“云之靈”是龍使然，“龍之靈”又離不開云。第三段，引用《周易》中的句子，再次證明兩者的依存關(guān)系，深化文章主旨。文中的龍與云具有多種象征意義。一般認(rèn)為，韓愈以龍象征明君、以云象征賢臣，借龍與云相互依存，闡述了明君離不開賢臣輔佐、賢臣離不開明君任用的辯證道理，表現(xiàn)了韓愈渴望得到朝廷重用、報(bào)效國(guó)家的情懷。初中語文課文《馬說》是《雜說》四篇中的第四篇，可將本文與《馬說》對(duì)比閱讀，比較兩文在論證方法、表達(dá)思想上的異同。

（導(dǎo)讀／蘇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