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斌H跟詩人,好像是一對完美的拍檔。
詩人的氣質,跟高頭大馬的確不搭調;而驢,體格小巧,加上詩人緩步而行的翩翩風度,就很相得益彰了。唐代鄭綮說:“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边呑哌叡犬?,“推”好呢還是“敲”好,也只能騎驢。
驢跟馬的區(qū)別,陸游是很明白的?!按松砗鲜窃娙宋??”劍門關下,陸游很不高興地嘀咕著,這一生,才不樂意騎驢,才不愛當詩人!他想騎的是戰(zhàn)馬“的盧”,想做的是如衛(wèi)青、霍去病那樣的將軍。然而他不是將軍,連戰(zhàn)士都算不上。八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真正的軍旅生涯只有一年多,且是文職,年紀也不小了。這一年的事情,他用足后半生來回憶和書寫。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銷魂?!边^劍門關這一年,陸游四十八歲??鬃釉啤拔迨烀?,不該再發(fā)牢騷、再有無謂夢想。
然而陸游這個人,天生一根筋,好像磨坊里的那頭驢子,給它一只懸在眼前的胡蘿卜,能轉個一生一世。那根“胡蘿卜”,就是岳飛曾經執(zhí)著過的“靖康恥,猶未雪”,就是“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陸游的家在汴梁,世代為官,到他這一代,風云突變。三歲時,金軍攻陷北宋都城汴梁,他被母親抱在懷里,隨著亂軍和呼號的流民逃到江南。即使年紀尚小,他也是南渡之民,血液里流亡的恥辱記憶,故國三千里的不堪與思念,像火一樣熾烈,像刀鋒一樣尖刻,無日可忘。
陸游仕途起伏,屢次被起用,旋又受抑,直觀地體現(xiàn)著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的激烈斗爭。直到南宋淳熙十三年(1186),陸游又被起用為嚴州知州,再次上京面圣。這一年,宋孝宗六十歲,陸游六十二歲,離第一次君臣相對已經二十四年了。當年兩人都意氣風發(fā),現(xiàn)在呢,一對發(fā)須斑白的老人家?;实蹖﹃懹稳匀粷M懷激情地縱論國事不置可否,只對他多年來的詩文成就大加贊賞,談起嚴州山水甚好,諄諄道:“先生可多寫詩?!?/p>
陸游很失望。他在退隱的日子里,無一刻忘記報國的雄心,而皇帝本人卻已經這樣心灰意懶,這樣的面圣又有什么意義?對于宋孝宗,這一次召見或許只是他對年輕時理想的一次懷舊,對中興大業(yè)的一次追念。朝野上下,舉目不見可用之材,將軍多老死,當年曾熱烈擁護自己的主戰(zhàn)派臣子們,在朝堂上沉默地腆著圓潤的肚子,面目模糊,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皆只求內外無事,平安度日。三次北伐,無不失敗,甚至才著手準備,便已夭折。人才凋零,內外掣肘,這一生的挫折,皇帝的感觸未嘗不比臣子來得更深。而陸游卻至死都保持著一顆樂觀的心,鍥而不舍,信念不倒。
作為皇帝,宋孝宗對陸游的欣賞很可能也是帶著些許羨慕的—他是泥塘般現(xiàn)實里,奇跡般未曾磨滅的一縷理想之光。雖然已經沒用了,可存在著,總能給人帶來一點安慰。
(節(jié)選自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大宋河山可騎驢》,有改動)
閱讀思考
理想是有高度的。大千世界,有人因理想實現(xiàn)而欣喜歡悅,有人因理想擱淺而嗔恚迷惘。然而還有一些人,他們的理想超脫了自我,攸關家國,不再因物而喜、以己而悲,終以超越時局的智慧,給予后來者無盡的啟迪與力量。
建立“天下為公”的大同社會是春秋末期孔子的理想;“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是唐人杜甫的理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宋人張載的理想……古往今來,多少仁人志士懷抱著崇高的家國理想并為之奮斗終身。這些已完成的和未竟的家國理想,究竟有何意義?為何這些堅守家國理想的人能在滾滾的歷史長河中彪炳千秋,為中國人民世代傳頌?請給出你的思考和感悟。
(答案提示:對家國理想的意義,可以進行橫向分析,從對個人的影響以及對當時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影響進行探討;還可以進行縱向分析,探究這些家國理想在歷史進程中所產生的作用。通過對其意義的分析,得出那些堅守家國理想的人為后人世代傳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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