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武
芳草不因地質(zhì)磽薄而避棄不生,不因人力的呵護不至而自怨自艾,只本著它的天性,隨遇而安,快樂自在,這和詩人的性格與苦心也是一致的。詩人抗臂林壑,放情煙霞,所謂“有以自樂而無待于世”,像極了野草。
如果留心賞草,對草的領悟與比喻,乃是多方面層出不窮的:雖不是千年挺立的貞松,但也不是朝榮夕殞的槿花。草,不標榜燦爛,也不標榜孤介,乃是“寸心燒不死,萬里碧無情”,最冷冷,也最旺盛的族群。
草有什么可以勝過花呢?花太匆促,草能勝過的地方只有“閑”罷了。
誰在草頭的露水里,領悟了富貴生涯的短暫呢?
誰在霜降的夜晚,看草不能像菊那樣傳過來芳香,但仍能反映一片殘翠到簾櫳上來,知道草并不膽怯呢?
有人希望他的相思就是青草,一路追隨著心愛者的車輪走,不管天涯如何迢遞,極目望去,只要是青青的地方都是我相思的神色。
有人希望他的心愛者不要像青草,青草是各地能生根而“隨處都說好”的,希望心愛者像葵花,葵花只愛太陽一個。
有人說憂愁就是心頭的草,以懊惱來培育,以淚水去灌溉,一陣風起,就離離遍生于蒼穹下,大地成了愁城。
但有人說快樂來自青草,莊子不就說:山林皋壤,使我欣欣然而樂!必然是一個?;劬咦愕娜?,才能感知這一大片綠色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