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正
只要讀過石舒清的名篇《清水里的刀子》,大概都會被其中的生死觀照與動人細節(jié)所震撼,并由此記住這個作者。這篇《探親》卻不像新作,而像一壇老酒,從埋藏的地窖里挖出來,讓人想起很多往昔時光,以及那個年代才可能發(fā)生的故事。或者埋藏這只酒壇子的地方并不是地窖,而是漂泊在大海里的冰山,在那里,空氣之中盡是孤獨的氣息。
《探親》展現(xiàn)了其作為作家的深刻洞察力和細膩的情感捕捉能力。在這篇小說中,石舒清巧妙地運用了書信體這一古典敘事形式,將一個發(fā)生在特定社會背景下的故事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呈現(xiàn)給讀者,使得敘述更加直接、真實,同時賦予了文本一種私密性和緊迫感。這種敘事手法不僅拉近了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距離,也為讀者提供了一個私密而又緊張的視角,使得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理解主人公的內(nèi)心世界。這種敘事手法不僅增強了故事的緊迫感,更讓讀者仿佛置身于文愛菊的內(nèi)心世界,感受著她的恐懼與不安。
小說中對細節(jié)的描寫十分到位,無論是文愛菊對營長行為的描述,還是她的內(nèi)心恐懼以及對環(huán)境的感知,這些細節(jié)的描寫都極大地增強了故事的真實性,使讀者能夠感同身受。此外,作者還巧妙地運用了象征與隱喻,如營長的“手表”和“鋼筆”不僅是物質(zhì)上的禮物,更象征著權力和誘惑;而文愛菊的拒絕則反映了她的自尊和獨立。從這一點上看,文愛菊的形象塑造十分成功。她是一個傳統(tǒng)、善良且具有獨立意識的女性。雖然在書信表述中她的口氣猶豫而怯弱,但在面對營長的侵擾時,她即使非??謶郑瑓s始終保持警惕,拒絕接受任何形式的誘惑,展現(xiàn)了她的堅強和自尊。營長的形象則相對復雜,他的行為表面上看似關心,實則充滿了控制和占有的欲望,這從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生活環(huán)境的孤獨。無所不在的權力關系,在特定環(huán)境下便可能生成罪惡。
胡彥軍作為文愛菊的丈夫,他的形象雖未直接描寫,但通過文愛菊的敘述,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對妻子的關心和對部隊的忠誠。在信件的結(jié)尾,我們完全可以想象他聽聞事情經(jīng)過之后可能出現(xiàn)的反應。面對妻子遭遇性騷擾,他該多么無助和憤怒。
在情節(jié)的構建上,作者巧妙地設置了懸念,如文愛菊所遭遇的不明響動、營長的異常行為等,這些懸念逐步累積,直至文末的“周若桐案資料之七”的揭示,為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空間,同時也暗示了背后可能隱藏的更深層次的悲劇。“周若桐案資料之七”為小說增添了一層神秘色彩,周若桐的身份和故事成為一個懸念,引發(fā)讀者對部隊內(nèi)部問題的深思。我們不禁會推斷,營長難道姓周,就叫周若桐?但是周若桐又更像是一個女性的名字,會不會是營長的妻子?所有的可能都被隱藏了起來,成為冰山之下的酒氣??赡苓@樣敞開式的結(jié)尾,也正是這個短篇小說的魅力所在。
《探親》不僅是對個體經(jīng)歷的敘述,更是對人性、權力和社會問題的深刻反思。石舒清在《探親》中展現(xiàn)了其作為一位作家的深厚文學功底和對社會現(xiàn)實的敏銳洞察力,這篇小說以其獨特的敘事技巧和深刻的人物塑造,成為一部引人深思的文學作品。
欄目責編:李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