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新
上海市民可能都知道我們這座城市的市花是白玉蘭,這是1986年經(jīng)上海市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的決定。白玉蘭先開花后長葉的特性,讓她與上海銳意進取、奮發(fā)向上的精神風貌不謀而合——這并不是說1986年之前,上海便與花無緣。相反,據(jù)《上海園林志》記載,解放前,市民就認為上海應該要有自己的市花。
1929年時,以蓮花、月季等花卉作為市花候選,繼而增加了棉花、牡丹和桂花。在回收的1.7萬份選票中,棉花票數(shù)5496張,名列第一。同年4月29日的《申報》在關于棉花當選上海市花的報道中闡釋道:棉花為農(nóng)產(chǎn)品中主要品,花類美觀,結實結絮,為工業(yè)界制造原料,衣被民生,利賴莫大,上海土壤,宜于植棉,棉花貿(mào)易,尤為進出口之大宗。
“花類美觀,結實結絮”的評價雖則文字淺白,但棉花究竟怎樣,對生活在城市里的我始終像個謎,最多只有在Cottons之類的酒吧桌面上,看到一兩朵裝飾品。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一部關于棉花的電影進入了紀錄片展映單元,這不免引起我很大的興趣。
棉花采摘后,經(jīng)緯交錯紡紗織布;棉田耕種后,休憩勞作構成生活。
影片叫《地上的云朵》,像極了許多繪本中的夢境:柔軟潔白的云朵鋪在地上,承載著孩童與動物自由的跳躍、奔跑……當開場大片結著白色棉花的棉田映入眼簾的時候,直覺似乎在說:穩(wěn)了——就像聽古琴曲《憶故人》中最重要的第一聲,就能讓聽者知道這首曲子的水準一樣。
紡織行業(yè)中用“滿地”“提花”來形容織布紋樣,而鏡頭里田野中的棉花,正是自然界的“滿地”“提花”——如果將影片比作一塊面料,那么其中的故事就是編織時的棉線——棉花采摘后,經(jīng)緯交錯紡紗織布;棉田耕種后,休憩勞作構成生活。
紀錄片將鏡頭對準了新疆阿克蘇地區(qū)的阿瓦提縣,這個和阿凡提一字之差的縣城位于天山南麓,維吾爾語中是“繁榮”的意思——這部影片中有大量的維吾爾語,這讓與我同行的新疆朋友感到親切。于我,則化作“新奇”二字,幾乎全程都睜大雙眼,看著那些從未在我生命里出現(xiàn)過的場景:新疆同胞的婚禮,核桃的采摘,烤馕……
有人說,“電影使人生的長度延長了三倍”。是不是這個確鑿的數(shù)字我不知道,但顯然電影帶我見到了即便旅行也無法探看的生活、無法想到的對白——映后見面會上,導演說起,影片拍攝的難點之一就是語言,據(jù)說從采集到翻譯成漢語,一般需要三天。片中人物說話的當刻,導演未必完全明白他們在說什么??赡苷沁@種“憑感覺”的捕捉,讓影片保留了大量幽默的、鮮活的、充滿生活質(zhì)感的段落。
電影里有一幕,維吾爾族夫婦在瓜田檢查西瓜。丈夫啟白:老婆。他妻子應了“噢”一聲,他就開始嘟囔:“西瓜怎么被野老鼠吃了?”他妻子淡然地說:“那我怎么知道,我在的時候它可沒吃?!?p>
又有一幕,漢族爸爸接兒子回家,路上問兒子:“你厘米和米學得好不好?”兒子自信地回答“好”,并造句說:“我一米八。”而那個爸爸聽完,淡定地說:“看來還是沒有學好?!闭麄€影廳登時爆笑——平心而論,這些對話,比我看到的大部分劇情片對白都要精彩生動!
而這種濃郁的生活氣息,正是一部反映普通人生活的紀錄電影最彌足珍貴的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