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馮·施穆勒，德國先驅歷史學派代表人物。

嚴鵬，中國“利群工業(yè)文化譯叢”主理人，主要研究產業(yè)創(chuàng)新、工業(yè)文化、企業(yè)史和經濟思想史，擔任工信部國家工業(yè)遺產評審專家。

2023年5月，施穆勒著、嚴鵬譯的一本不到9萬字的新書《重商主義制度及其歷史意義》，在國內首次印刷出版。

《商界》雜志作為一本創(chuàng)刊剛剛30年的中文商業(yè)財經月刊，我們擬溯問人類古典商業(yè)思想源流、搭建更為嚴密科學的商業(yè)分析體系，通過“薦讀”這樣老套、笨拙、傳統的形式，將本書的內容主旨、學術觀點、歷史方法論、主張等，推至讀者面前。

最漫長的出版

德國歷史學派在歷史上的真實形象，變成今天經濟學教科書中一筆帶過甚至略而不提的漫畫化形象。這與德意志國家和與之命運與共的代表人物古斯塔夫·馮·施穆勒在兩次大戰(zhàn)戰(zhàn)敗后導致學術“去德國化”的不爭事實有密切關系。

這個締造過歐洲國家福利制度的鼻祖，為德國工匠精神和企業(yè)家精神筑魂的人物，連同德國經濟學一起不再受后來者推崇。血脈無法庚續(xù)，作品來不及被譯成英文，淪為英語歷史敘事下的思想史上的“失蹤者”。

最終，將他的匯入思想的著作從德文翻譯成英文的人是威廉·阿什利（William James Ashley），他是英國經濟學歷史學派的代表性學者——該學派正是德國歷史學派的英國版本。

他非常欣賞施穆勒，經常被人拿來與施穆勒對比，是英語國家首個經濟史教授，師從英國政治經濟學泰斗湯因比（Arnold Toynbee），后者是使工業(yè)革命（Industrial Revolution）一詞流行起來的學者，也是英國經濟學歷史學派的先驅。

這里還有一段小插曲，它加速了阿什利翻譯此書的進度。

施穆勒對歷史學中的經濟思考與經濟學中的歷史思考的推動，讓阿什利頗受激勵，從牛津到伯明翰，他始終把德國歷史學派的知識同步介紹給英國讀者。

19世紀末20世紀初，一大批美國經濟學家赴德國留學，其中一些人正是施穆勒的學生，包括美國經濟學界領軍人物亨利·亞當斯，約翰·克拉克和理查德·伊利等。

歷史很奇妙，就在阿什利赴美任職哈佛時，他見證了從德國留學回來的美國經濟學家是如何創(chuàng)建哈佛商學院在內的眾多商學院的。他頗為震撼，認為英國若不能將美國的進取心和創(chuàng)新精神同德國、法國和美國正蓬勃開展的針對企業(yè)和政府的專業(yè)培訓結合起來，英國將在未來的英美競爭中愈發(fā)落后。

對這些“留學生”來說，會德語是一種必要的學術生存技能，根本沒有必要把施穆勒的書譯成英語，更沒有阿什利那樣的沖動，主動分享施穆勒的思想……

這些都加速驅動了阿什利親手開始了一場“救國運動”——翻譯這本閃光的學術名著。

《重商主義制度及其歷史意義》（以下簡稱“《重》”）系施穆勒1884年出版的德語著作《腓特烈大帝的經濟政策》中的一部分，阿什利將這個相對完整的部分抽取出來進行翻譯，并放入他自己編輯的《經濟學經典叢書》里。

《重》的出版確實成為“重商主義”研究的經典文獻，對于傳播施穆勒的原創(chuàng)性思想來說，阿什利功不可沒。從書中不難體會到施穆勒所主張的整體主義、經濟學的倫理-道德維度等是如何融入具體研究中的。

但該書真正獨樹一幟的恐怕還是施穆勒將重商主義與近代以來的國家形成視為同一歷史進程的不同方面。這種觀點，超越了亞當·斯密所批判的作為商人尋租的重商主義，而揭示了重商主義的歷史意義是“國家理由”的演化。

這種真正的政治經濟學視角，有助于理解產業(yè)政策的必要性等經濟學中抽象爭議的問題，對分析和看待歐美、亞洲各國當下處于全球化浪潮和創(chuàng)新生產力研究等命題，都是源源不斷的思想寶庫。

閃光思想不幸被“雪藏”

古斯塔夫·馮·施穆勒是德國新歷史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出生于符騰堡海爾布隆市的一個官吏家庭，后畢業(yè)于圖賓根大學，1864年任哈雷大學政治科學教授。

他的一生都在極力主張用歷史方法研究經濟學，其論著主題涉及改革時期德意志的經濟思想、19世紀德國的小型工業(yè)、斯特拉斯堡的布商與織工行會以及腓特烈大帝的經濟政策、商業(yè)經營的歷史演化等。

他持社會改良觀點，參與創(chuàng)建了社會政策協會，對德國這一世界上第一個福利國家的建設有重要影響。

1873年，他創(chuàng)建“社會政策學會”并擔任主席，他的社會政策主張，實際上是希望給高速變化的經濟加一個政策緩沖器，使工業(yè)化與市場化對社會即民眾的沖擊力能夠減弱，避免社會過度震蕩——這種震蕩在當時指向的是革命。

這一主旨塑造了今天歐洲的福利國家制度。

看似，施穆勒這種為了“社會”對抗“經濟”的做法在今天無法容身，但他提到的“保留中世紀確立的行業(yè)立法”，經改造后成了今天德國制造業(yè)工匠精神的制度根源。他的社會保守性值得辯證看待。

到柏林這一帝國中心后，施穆勒的學術生涯開始起飛。

其間他做了很多研究，加深對社會經濟演化情況的爬梳和記錄，積累了很多經驗材料。這為后期的大作沉淀最有價值的主題：

經濟尤其是財政政策與行政管理，社會的階級結構，中古及其后的工業(yè)組織形式尤其是手工業(yè)行會與商人協會的組織形式，城市的發(fā)展、作用及結構，各工業(yè)部門、銀行信用與公營企業(yè)及私營企業(yè)的演變（對這種演變的研究是施穆勒著述中最精彩的一個方面）。

對后續(xù)研究提煉“企業(yè)家精神”提供了這些重要的案例素材。

這些內容和思想在《重》中都有涉獵和闡述。

盡管如此，經濟學方法論大論戰(zhàn)還是影響了這位德國歷史學派先驅施穆勒的學術生涯。導致其閃光的先進思想被“雪藏”。

本書看點和目錄

這本書之所以難得，是因為它不僅鉤沉了一代甚至兩代經濟學人的理論與實踐，還從歷史的枯井里奮力打撈到一個曾煊赫一時卻不幸被歷史折疊的經典學派。

種種歷史原因使然，在各種教材、思想史教科書上“失蹤”的德國歷史學派重商主義，甚至在英國古典經濟學家亞當·斯密發(fā)揚的盛行于西方的先進經濟思想之前，就肇始了相關研究實踐。

以至于，我們中文世界熟知的暢銷書作家——亞當·斯密，馬斯克·韋伯，都曾和施穆勒的學術觀點有過激烈過招與交鋒，以及傳承與賡續(xù)。

“政治與經濟的密切結合”的屬性，是施穆勒所主張的學術觀點，而這種認識和亞當·斯密當時發(fā)明這個詞的初衷存在偏差。

更有分析認為，隨著自由放任思想的日益壯大，亞當·斯密正是靠這件事成為當時身處“最典型重商主義帝國”時代的歷史代言人。

這本出版已100多年的“新書”被雪藏多時，現在，我們不妨爭奪分秒，先睹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