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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

2024-09-30 00:00邊建松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24年9期

邊建松,1970年3月出生,浙江省諸暨市草塔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浙江省紹興市學科帶頭人、首屆紹興市名師、浙江省作協(xié)會員、浙江省少年作家導師團導師、紹興市作協(xié)理事,第九屆紹興市人大代表。曾在《詩刊》《中華文學選刊》等發(fā)表詩文100多篇(首),出版《海子傳:幻象與真理》《戴思恭傳》《高考作文突破與優(yōu)化》等11部著作。

我不知道我出生的那個村子村名的書面寫法。記得兒時,隔壁滿世界去養(yǎng)蜂討生活的鄰居們有寫信回家,地址寫“文安”為多,也有個別寫成“文庵”。庵,確實有的,因為故鄉(xiāng)有一座經堂。一個人、一座房子,成為一個標志,融化到一個地名里,這是很有可能的。我回老家,在陽臺上就看到后山下的經堂,在毛竹林里露出一堵白墻,但已不再想進去看看內部的格局變化了。

經堂建在后山一個叫長彎的山腳。下面依次有三個池塘,老家分別叫小塘、上塘、下塘,三個塘似乎構成一條直線。從經堂到我家,有兩條路:一條經過小塘直貫到我家后門;另外一條則由小塘往右面拐彎,穿過上塘的右面,再穿過下塘的左面,就到我家前門。我讀一年級的時候,一天吃過了菜泡飯,正在大門口外,蘭婆婆拐著腳,在窗口對著在灶頭忙活的媽媽喊:“荷云,不好了,經堂著火了!”我媽馬上丟下洗碗的笤帚,操起一個臉盆,跑到門外“當當”地敲起來——

“經堂著火了!”

我嚇得跑進屋子躲起來,心里有不能著落的驚慌。媽吩咐我“不要跑來跑去”,轉身就跑去救火了。蘭婆婆拉著我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我感到她的手綿軟而溫暖。過了很久,媽才回來,對蘭婆婆說:“還好,沒有燒到椽子,菩薩保佑的。”我不記得蘭婆婆說的著火原因,但一直記得那個黃昏,天暗下來了,一個老婆婆握著我的手,綿軟而溫暖。小村的日子就是如此質直而緊致。

上文安、下文安以一條不過兩尺寬的坑和坑邊一條不過兩尺寬的路分開。三個塘滿溢出的水,經年不息地潺潺而流,坑底鋪滿小石塊,有時還能夠翻出石蟹和細蝦。夏天發(fā)大水時,水就漫上來,最大的一次從后門進來,一直漫到家里。我還拿著臉盆往外舀水,沒有大人的憂心忡忡,只是感覺好玩?,F(xiàn)在干旱得幾乎不再漫大水,就用水泥板蒙住了坑,再鋪上水泥,變成一條可以開三輪車的路了。對我兒子一輩來說,他們已經不知道村子原先的面貌,而那些漸變,就這么不經意間成就了我們的當下生活。我們若回頭看看,原初也會變得很不真實——這種幻滅感是很累人的。

一百年前,下文安真的沒有幾戶人家,從“田”字輩算起,田銀、田火、田生、田樂、田土等八九個壯年后生,算起來全村不到三十人。幾列橫豎的屋子,使村子的格局大致如同一個“舊”字,筆畫疏疏落落,中間都是地垯,種些果樹蔬菜。炒螺螄時沒有蔥,一抬腳到屋外、到地垯里就有,露水清香的。下一輩“平”字輩又多出了好幾戶,后來村里搞了一個“光榮媽媽”,文安一下子旺盛起來,變成百多人了,壯勞力都有三四十個。原先村空窿的地垯,大約三十年前起,就都逐漸變?yōu)槲莼兀ㄆ饦欠?。到我們這一代,年齡差不多的上下年級的同學,單下文安就有十多個,七仙、風扁、培癩頭、小芳、文英、燕秀……一個個穿著不知縫補了幾次的衣褲,迎著朝陽,吵吵鬧鬧地、滿足地走向設在邊村祠堂里的邊村小學。只是不知這個安靜的村子為什么也會有怪病,而且居然是白血病。初中暑假時,我看到臉色蒼白的燕秀躺在藤椅上,疲憊地大口呼吸。一旦回憶起來,每一種生命都是多有艱難,因為生命本身就要求自己有質量,你無法推遠。

整個邊村不僅水田少、旱地少,山林也不多。我們下文安大概每人一分多田;很多旱地是要走很遠路的。到刀梢塢和九曲嶺挑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路遠而陡,只能將夵柱墊在肩膀上一步一步往上。而收獲了馬鈴薯,又是一件高興而麻煩的事,用長柄籃或者筲籮挑下來,山路剛好容納一雙腳,路兩旁的灌木和茅草絆手絆腳。有一塊田是在安華水庫的,因為安華水庫冬天放水、夏天蓄水,按此時令種冬麥,春天麥子一熟就推出雙輪車帶著冷飯包跑二十里地去趕緊收割??巢裼袝r候要到邊村最里面的大南井岡,也有十多里地。我們這一代都是父輩奮力在泥地里討生活而存活下來的,這是一種社會體制下創(chuàng)造出來的奇跡,也許是只屬于中國的奇跡。我對民間才有的隱忍不發(fā)有了自己的理解。

現(xiàn)在你若開車去文安,先到同山鎮(zhèn)政府所在地高城頭,沿大路再往里開。三里左右,左邊有一個突出的山包,叫象鼻丘。下面的一條村路往上,百米左右,是邊村的牌坊。在牌坊下遠眺可以看見右邊遠處的高大墻壁,那就是邊村祠堂,左邊近一點建在高處的村子,就是下文安。到下文安,要先經過外井,這口井井水甘洌,遠近聞名,我回家必帶兩桶回城。很多外村人甚至十多里外的解放村,也都來提水,用電瓶車、三輪車——有時候這些車很不講道理,直接停在下文安路口,擋住村人出路。原先下文安是邊村第一關口,到邊村必先經過下文安,現(xiàn)在靠近前山另修一條大路,下文安下的老路車輛就少多了。我兒時就坐在村口的道地上,看老路上騎著自行車來往的人,萌生一種對遠方的模糊渴望。

記得三十多年前的那些暑假,每早我都用大木水桶從外井挑兩擔水倒入水缸,傍晚,從屋角的里井挑兩擔水灑在陽臺上以便乘涼。晚飯后,我們點起干艾草,坐在陽臺上,看黑魆魆的后山崗和崗巔屬于我家自留山的那棵松樹,看向平榔頭山邊的幾叢大樟樹,看和尚山上的星星和偶然飛過的飛機的閃燈,看螢火蟲在頭頂飛,聽故鄉(xiāng)那些傳奇人物在大人口中出沒。有風吹來,吹來野鳥叫聲和上塘的一丘田田邊銀杏樹的沙沙聲,一切都美好得那么不真實,愜意得似乎從來沒有過饑餓、疾病、貧困和鄰舍隔壁之間的齟齬——因此,這便可以寫成“文安”吧?

離開老家讀大學的那天,我是吃完早飯獨自一人背著被鋪出門的。一轉出象鼻丘,漫天朝霞沿著南源溪,從遠處的湯江巖過來,從高城頭過來,從唐仁村過來,紅紅地籠罩了我全身,一時間我情不自禁淚流滿面。我記得媽對我說過:邊村人要有出息,一定要走出象鼻丘。這句話對我來說,更像是下文安留給我的一個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