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多年“考教分離”之后，“考教關聯(lián)”成了熱詞，有人以為是“教什么考什么”，其實現(xiàn)在的“關聯(lián)”也好，過去的“分離”也罷，需要關注的不是“關聯(lián)”和“分離”，而要關注“考”什么和“教”什么，即要關注“考”和“教”都是指向核心素養(yǎng)。如果簡單地把“考教關聯(lián)”和“考教分離”對立起來就會誤入歧途。

關鍵詞 考教分離 考教關聯(lián) 必備知識 關鍵能力 核心素養(yǎng)

多年來，高考長期牽引教學。關注命題方向， 研究高考試卷，成了無數老師的必修課，但由于沒有理解“考教分離”的內涵，做了大量的“無用功”?，F(xiàn)在提倡“考教關聯(lián)”，似乎“考”要關聯(lián)到“教”了，且認為“教什么考什么”。恐怕這又是沒有理解“考教關聯(lián)”的真正含義。

先琢磨幾個問題?！翱肌迸c“教”如何“關聯(lián)”？過去高考的“考教分離”是“以考定教”？近年高考的“考教關聯(lián)”是“以教定考”嗎？

一、何為“考”，何為“教”

首先，考什么，這好像是淺顯的問題，其實不然，這涉及《中國高考評價體系》和《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等法規(guī)文件?！秶鴦赵宏P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在“深化高考考試內容改革”部分提出：“依據高校人才選拔要求和國家課程標準，科學設計命題內容。”由此可知，人才選拔要求和課程標準是教學和考試命題的基本依據，是兩者共同的源頭和上位概念。課程標準中不僅有教材編寫建議和教學提示，也有考試命題建議。教學和考試命題都必須服從于課程標準，而不是服從于教材，更不是僅僅對課堂教學的抽樣。這算回答了考什么。

其次，教什么的“教”，如果認為是教材，就似乎有些偏頗。當然，教材是依據課標而編寫的，充分體現(xiàn)了課標的精神。但課程標準對“課程內容”“學習要求”的闡述，相對而言是比較宏觀和抽象的（比如高中語文的18個學習任務群），而教材只是學習資源，“無非是個例子”，在邏輯圖中，課程標準和教材是包含和被包含的關系，教師在使用教材時就要正確處理課標和教材、教材和課外學習資源的關系，更要側重以教材為生發(fā)點，注重核心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既不能拘泥于教材，又不能脫離這個“例子”，用“舉一反三”表述再恰當不過；課堂教學是對課程標準的細化落實，一切教學行為和教學內容都統(tǒng)率于課程標準；其次，不同的教學行為也具有差異，在教學實踐中拓展延伸的范圍與深淺亦不盡相同，要在細化的知識內容上形成“教什么考什么”的對應關系，很難確定一個科學的參照標準。如果一定要“以教定考”，那么這個“教”只能理解為“應教（jiāo）”（課標規(guī)定的內容）而非“實教”（課堂對教材的教學）。課程標準規(guī)定的教學內容，是學生學習的必備知識和關鍵能力，即核心素養(yǎng)。

因此，“考”和“教”都只能“依標而考”和“依標而教”，換句話說，就是“考”所應考，“教”所應教。

二、“考教分離”和“考教關聯(lián)”辨析

“考教分離”是相對于“考教合一”而言的，指將教學和考試分開，任課教師不參與所任課程的考試命題，最突出的是試卷考查內容與教材內容脫鉤。這有利于教學考核的公平、公正，也有利于教學評價的科學、有效。它強調嚴格按教學大綱（現(xiàn)在是課程標準）教學，依據培養(yǎng)目標、教學目的建立一套包括試題庫、自動命題、閱卷、評分、考試分析、成績管理等各種規(guī)章制度完備的考核管理系統(tǒng)。這樣的系統(tǒng)能夠確?？荚嚨目陀^性、公正性和標準性，使教師更加專注于教學內容而非教材內容，避免教學跟風，猜題押題，甚至考什么教什么。由于回避了教學的功能性和應試性，自然有利于引領教學“只問耕耘不問收獲”，真正樹立“以不變（核心素養(yǎng)）應萬變（考試的內容和形式）”的辯證意識，切實把教學落到實處。誠然，這樣的舉措也無法杜絕一線教學總是把以往的考試當作范本，加之眾多出版機構出于某種市場性質，把本屬于“馬后炮”的跟風舉措變成了應試的重要法寶，通過各種應試資料來推波助瀾，強化應試演練。商業(yè)機構與教學一線默契J74yEhQOMNpsNSKEqZlfRC8IfbXLjMN1d/V/dy7nN9g=組合，似乎也行之有效，至少營造了心理安慰氣氛，將考什么教什么推向極致。當然，由于片面理解“考教分離”，也讓教學處于茫然境地，甚至覺得教學與考試無關，教材的利用出現(xiàn)弱化和拋棄的現(xiàn)象。很多地方長期無視現(xiàn)代文教學的現(xiàn)象很嚴重，認為這些文本教學與考試無關，而把重心放在古詩文教學上，覺得只要咬文嚼字，高考試卷多少也能“撞”得上。機械地尋找考題與教材的對應關系，教學過程中把刷題當法寶。長此以往，學生的必備知識和關鍵能力掌握不足，高分低能是不爭的事實。

也許是考教分離難以達到初衷，也許是為了引導一線教學關注教材和任務，也許找到了更符合教學規(guī)律的方法，“考教關聯(lián)”成為當前教學的重要趨勢。

《2022年高考語文全國卷試題評析》有如是說：“試題材料呼應教材，題干設問，答案設計注意與教材中的重點內容建立知識鏈接，增強與教材的關聯(lián)度……引導教學重視教材，用好教材?！边@應該是較早的“考教關聯(lián)”的出處。2023年高考后，很多專家紛紛進行了高屋建瓴的評析，其中，“考教關聯(lián)”是重要議題。認為試卷與教材內容有關聯(lián)，包括同課標精神、課程觀念、教材理念及課堂方式等的關聯(lián)，這樣的關聯(lián)，從宏觀上看，是非常有指向意義的。但專家們用近年試卷來印證考教關聯(lián)在兌現(xiàn)就需要考究了。

由于專家們側重試卷綜合評析，不是專門論述，因此，所謂“考教關聯(lián)”也語焉不詳，只是舉舉例，很容易讓很多人把“關聯(lián)”引申為“教什么考什么”，甚至希冀文本教學內容進入考查范圍。

先看兩個例子。

例1 有專家認為，2023年新課標Ⅰ卷現(xiàn)代文閱讀Ⅰ閱讀材料《后真相時代》圍繞新聞事件表述，正好教材又有“信息時代的語文生活”，則宣稱兌現(xiàn)“考教關聯(lián)”云云。

例2 有專家認為，2024年新課標Ⅰ卷現(xiàn)代文閱讀Ⅰ材料一選用了毛澤東同志的《論持久戰(zhàn)》。高中語文教材中收錄了多篇毛澤東的文章，如《反對黨八股》《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改造我們的學習》等，也稱兌現(xiàn)“教考關聯(lián)”。

如果高考試卷選用了新聞類材料就牽連到統(tǒng)編教材的“信息時代的語文生活”，《論持久戰(zhàn)》與《反對黨八股》《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改造我們的學習》都是毛澤東的文章，就叫“關聯(lián)教材”，也就是試卷“考教關聯(lián)”，那么，歷年高考試卷各個板塊（實用類、思辨類、文學類和古詩文類）都關聯(lián)了教材的相關文本，而過去卻說“考教分離”，是不是“關聯(lián)”和“分離”本就是一回事？如果不是，是不是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呢？

再進一步研究一下2023年新課標Ⅰ卷《后真相時代》一文的試題：

題4 請簡要說明文本中的西方媒體在報道時使用了哪些“競爭性真相”。

此題是新課標Ⅰ卷的又一次關于定義概念的考法。2020年新高考Ⅰ卷第4題是“給歷史地理學下一個簡要定義”。這次雖然不是要求下定義，但考生必須能定義“競爭性真相”，才能根據定義種差篩選出相關信息。

第一步，定義：競爭性真相是在同等真實性現(xiàn)象中，挑選有利于自己的可以進行多種描述的具有靈活性的事實。

第二步，篩選符合種差的信息就是答案：

①《獨立報》通過片面的事實和數據，稱藜麥價格的上漲使玻利維亞人吃不起藜麥了；②《紐約時報》直接援引他人研究，得出藜麥種植區(qū)的兒童營養(yǎng)不良率正在上升的結論；③《衛(wèi)報》與《獨立報》使用具有明顯傾向性的標題強調藜麥價格上漲對藜麥種植者造成的傷害。

從題干和答案看，此題并不是用“信息時代的語文生活”的學習任務來考查辨析信息“真?zhèn)巍?，而是需要考生會下定義并通過下定義來提取相關信息。這是考查“必備知識”和“關鍵能力”。此題是考教關聯(lián)，還是考教分離？

再看看2024年新課標Ⅰ卷第9題：

文末畫線的句子表明，作者不愿在回憶往事時為放?！百x予意義”。你認為本文是否做到了這一點？請簡要說明。

統(tǒng)編七年級下冊《阿長與〈山海經〉》的“思考探究二”指出“這是一篇回憶童年生活的散文，作者將寫作時的回憶與童年的感受彼此交錯轉換”。試卷閱讀材料《放牛記》也是一篇回憶性散文，把“寫作時的回憶”“童年的感受”“交錯轉換”，似乎就是與教材內容保持一致。不過，大凡回憶性散文均具有這樣的敘述特點。試卷命題是不是暗示關聯(lián)整本書閱讀，不得而知?！斗排Ｓ洝返倪x擇，自然是關聯(lián)了《朝花夕拾》中以《阿長與〈山海經〉》為代表的回憶性散文，因為文體或者敘述方式類似，就認定是“考教關聯(lián)”？似乎理由不夠充分。前面說了，試卷材料歷來都與教材文本相關。

推敲題干，似乎又與教材沒有相關性了。這是一道開放性的題目，根據《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文學閱讀與寫作”學習任務群要求“理解欣賞作品的語言表達，把握作品的內涵，理解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能對同一個文學作品的不同闡釋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質疑”“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可知，此題是“對不同闡釋提出自己的看法”和“發(fā)表自己的觀點”的閱讀能力和獨到見解的考查，當然如此“關鍵能力”又離不開“交錯轉換”這一關于敘述特點的“必備知識”。由此可知，考教既在“關聯(lián)”又在“分離”。

三、“分離”與“關聯(lián)”異曲同工

全國中語會理事長王本華認為，高考試題與教材的關聯(lián)主要有三種基本形式：“一是直接考查教材和教學中的基本知識，這是早年較多采用的一種方式；二是以基礎閱讀所獲得的能力為考查重點設題，也就是所說的材料在課外，能力在課內；三是與教材相關聯(lián)，有時也以教材知識作為答題的參照，這是采用得比較多的一種形式?！薄岸嗄陙砀呖荚囶}所考查的必備知識、關鍵能力、核心素養(yǎng)，事實上都是教材的核心內容及最基本追求，所以教、考本身的精神都是一致的。但相當一部分老師卻認為，高考試題只要不具體聯(lián)系教材選文、相關內容，就等于沒有考到教材”（王本華《高考語文試題進一步指向教學考一致性》），這番話似乎不是專門指“考教關聯(lián)”，因為“多年來高考試題”已有所體現(xiàn)，既可以說是“考教分離”，也可以說是“考教關聯(lián)”。

不管是過去的“考教分離”還是現(xiàn)在提倡的“考教關聯(lián)”，“考查的必備知識、關鍵能力、核心素養(yǎng)，事實上都是教材的核心內容及最基本追求”（王本華語）是一語中的的！把“考教分離”的“考試與教材內容脫鉤”理解成“考試與教學內容脫鉤”僅一字之差，其含義就差得遠了。把“考教關聯(lián)”與“考教分離”對立起來，屬于認識上的誤區(qū)，甚至以為現(xiàn)在高考試題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更是沒有理解“分離”和“關聯(lián)”的實質。還有老師一直在高考試卷中尋找“關聯(lián)”的點，當發(fā)現(xiàn)某考題字詞與某篇課文“撞上”，就很興奮地認為，“考教關聯(lián)”兌現(xiàn)了， 找到了“關聯(lián)”的金鑰匙。很多語文老師過去忽視教材教學，很多地方弱化甚至拋棄了現(xiàn)代文教學，以為“教”與“考”沒關系；現(xiàn)在又局限于教材，對注釋、“學習提示”死摳，甚至把“單元學（研）習任務”當作課后作業(yè)來演練。這必然窄化教學內容，需要好好研究課程標準精神和理解教材編寫意圖；盲目和膚淺地信奉關聯(lián)教材，唯恐將來考到教材某個知識點，自己沒有講到會成為教學“事故”，都是自己在給自己挖坑。

高考試卷堅持的是“穩(wěn)中有變”，必備知識和關鍵能力，亦即“核心素養(yǎng)”始終屬于“穩(wěn)”的核心。我們需要研究考試，又要清楚試卷只是一次抽樣、一種枚舉，不可把“枚舉”當成高標，教學陷入“馬后炮”的泥潭，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往往是事倍功半，疲憊不堪。

綜上所述，現(xiàn)在的“考教關聯(lián)”與“考教分離”都是指向核心素養(yǎng)，何必在“考教分離”帶來諸多混亂中，又多一個“考教關聯(lián)”增加不確定因素呢？消除兩個看似對立實則一致的概念，考和教各自遵從課程標準指向的核心素養(yǎng)方為殊途同歸。課程標準業(yè)已具備過去說的“教學大綱” 和“考試說明”的功能，深刻理解這一點，概念清楚，任務明確，干凈利落，將更有利于命題和教學；同時將“高考是指揮棒”的觀念轉變?yōu)椤罢n程標準是指揮棒”，則更有利于本輪課改的推進。

[作者通聯(lián)：姚春燕，重慶育才中學；

羅應昕，重慶清華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