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燦然是新中國古籍整理出版事業(yè)重要的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本文主要依據(jù)新見史料,對金燦然在初中學習時期因組織和領導反對國民黨的學生運動而被捕,在高中學習時期與教師中進步人士交往等史實進行鉤沉,以見金燦然中學時代的成長經(jīng)歷對其人生道路選擇和共產(chǎn)主義信仰形成的影響。
【關(guān)鍵詞】金燦然 出版家 中華書局 中學時期 出版史
金燦然(1913.3.11—1972.12.12),山東省魚臺縣谷亭鎮(zhèn)人,新中國古籍整理出版事業(yè)重要的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1958年4月,金燦然從文化部出版事業(yè)管理局副局長的任上,被調(diào)往中華書局任總編輯兼總經(jīng)理,并任國務院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成員,負責小組辦事機關(guān)的工作。當時的中華書局,剛剛從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分出,獨立經(jīng)營不久,面臨著編輯方針調(diào)整、編輯人員缺乏等諸多困難。金燦然到任后,在古籍整理出版領導小組組長齊燕銘的支持下,克服種種困難,主持制定了古籍整理出版遠景規(guī)劃,并先后組織出版了點校本《資治通鑒》、“前四史”,以及《永樂大典》《全唐詩》等重要基本古籍,為新中國古籍整理出版事業(yè)做出了開拓性的貢獻。事實上,從1958年因“同情支持右派分子張友松,犯嚴重喪失政治立場錯誤”,由文化部調(diào)入中華書局開始,到1965年因第二次腦部手術(shù)導致無法正常工作時止,金燦然主持中華書局工作僅七年左右的時間,他之所以能夠在這樣不長的時間里迅速打開工作局面,為新中國的古籍整理出版事業(yè)做出巨大貢獻,與他青年時代曾在北京大學史學系接受過初步的、較系統(tǒng)的史學訓練,是一個懂業(yè)務的領導者有很大的關(guān)系;但同時,也與他在青少年時代起即接觸共產(chǎn)主義思想,具有堅定的政治信仰和堅韌不拔的品質(zhì),能在逆境中為自己的理想不懈奮斗有很大關(guān)系。這兩方面的結(jié)合,使他最終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革命出版家。
目前有關(guān)出版家金燦然的研究成果,多為學術(shù)界、出版界人士所寫回憶與其交往經(jīng)歷的文章【有關(guān)文章,如鄧廣銘《追懷中華書局總編輯金燦然同志》、張傳璽《一代史學家與出版家的革命情誼——記翦伯贊與金燦然的交往》、俞筱堯《金燦然和中華書局》、李侃《回憶燦然同志》等。參中華書局編輯部編:《回憶中華書局》下編,中華書局1987年版。2018年,人民出版社“中國出版家”叢書之《金燦然》出版,對金燦然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經(jīng)歷有比較系統(tǒng)全面的介紹。參齊浣心著:《中國出版家·金燦然》,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且有關(guān)史實多集中于他在1958年調(diào)入中華書局工作后的時間段,而對他早期的經(jīng)歷涉及甚少?,F(xiàn)主要依據(jù)新見史料,對金燦然在中學階段的經(jīng)歷進行梳理,以補現(xiàn)有研究的空白,進一步深化對金燦然的研究工作。
一、初中時期被捕
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成立后,蔡元培出任教育總長,他對清末1902年制定的“壬寅學制”進行改革,在課程內(nèi)容上取消了忠君尊孔內(nèi)容,制定了近似于法、德學制的“壬子學制”。1913年(癸丑年),該學制又進行了部分修改,稱為“壬子癸丑學制”?!叭勺庸锍髮W制”將普通教育分為小學、中學和大學三個階段。其中,小學階段分為初級小學和高級小學,初級小學的學制為四年,高級小學的學制為三年;中學階段的學制為四年,不分初中、高中。
金燦然1913年3月11日出生于魚臺縣谷亭鎮(zhèn)一個叫金莊的村子,1919年8月1日,他已滿六周歲,按當時的學制,到達入學年齡。當時,金燦然家雖并不富裕,但靠祖上留下的一點家產(chǎn),仍可維持溫飽生活。谷亭鎮(zhèn)距曲阜僅有一百多公里,屬孔孟之鄉(xiāng),人文氣息濃郁,當?shù)匕傩罩獣亟?,稍有?jīng)濟實力的家庭,均愿供孩子上學讀書。因此,金燦然得以進入當?shù)氐某跫壭W(當時稱為“國民學校”【1915年7月北洋政府教育部公布《國民學校令》(民國五年十月修正),將民國建立之初的“壬子癸丑學制”中的初等小學校改稱國民學校,實行義務教育,規(guī)定“兒童自滿六周歲之翌日始至滿十三歲止,凡七年為學齡”。對于學年起止時間,仍沿用1912年9月13日民國教育部《學校學年學期及休業(yè)日期規(guī)程令》中的規(guī)定,即“各學校以八月一日為學年之始,以翌年七月三十一日為學年之終”,也即每年的8月1日為新學年開始之日。參《國民學校令施行細則》附錄《國民學校令》,民國五年(1916)京師學務局印行,第26—27頁?!浚┙邮苄率浇逃?。
在完成四年的初級小學教育后,金燦然于1923年又升入高級小學繼續(xù)學習。雖然1922年11月11日民國政府又頒布了《學校系統(tǒng)改革案》實行“壬戌學制”,規(guī)定“小學校修業(yè)年限6年”,將原“壬子癸丑學制”中高等小學的學習時間縮短了一年,從三年變?yōu)閮赡?,但因?qū)W制改變,恐各地方來不及在1923年8月實行新學制,故《學校系統(tǒng)改革案》又規(guī)定,小學的學習時間“依地方情形,得暫展長一年”【《學校系統(tǒng)改革案》,《新教育》1922年第5卷第5期。】。1923年8月1日入高級小學學習的金燦然恰好趕上此政策,當?shù)厝詫嵭懈咝∪甑膶W制。因此,又經(jīng)過高級小學三年的學習,金燦然于1926年7月從高小畢業(yè)。
從高小畢業(yè)后,金燦然又順利考入位于濟寧的山東省立第七中學(以下簡稱“省立七中”)繼續(xù)學習。當時,根據(jù)1922年11月11日《學校系統(tǒng)改革案》頒行的“壬戌學制”,原來“壬子癸丑學制”中不分初高中的中學四年的學制已改為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學校系統(tǒng)改革案》,《新教育》1922年第5卷第5期?!浚×⑵咧惺恰叭尚鐚W制”中的初級中學。1926年8月1日,省立七中第一次招收實行“壬戌學制”的學生。當時,招收的學生分為三個班,即26班、27班、28班,金燦然被分配到27班【蕭鶴生執(zhí)筆:《金燦然傳略(初稿)》,濟寧二中校史資料之五,稿本。】。
近代中國積貧積弱,飽受外國列強欺侮,有識之士不斷尋找國家求存圖強之路?!笆赂锩币宦暸陧?,將馬克思列寧主義傳入中國,苦苦思索中國出路的知識分子看到了救國之路。王盡美、鄧恩銘等人是最早在山東傳播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在濟南建立了中共山東省的黨組織。金燦然入濟寧省立七中讀書時,山東尚處在北洋軍閥統(tǒng)治下,民不聊生。此時,也正值國共第一次合作時期,國民黨與共產(chǎn)黨均在省立七中從事秘密活動,在學生中宣揚各自主張。1927年3月,中共山東省委派二十多歲的中共黨員張繼寬【張繼寬(1906—?),真名為王元盛,山東青州人。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7年3月到濟寧開展黨團工作,1928年年初調(diào)回濟南,后被派往蘇聯(lián)學習,從此下落不明。參劉南云:《憶黨在濟寧市的早期活動》,《濟寧市史料》1983年第1輯。】以轉(zhuǎn)學名義,插班至26班,開辟中共在濟寧的黨團工作。他在省立七中組織“讀書會”(原名“貧生讀書會”,后改為“讀書研究會”,簡稱“讀書會”),引導同學們閱讀《共產(chǎn)主義ABC》等進步書刊,宣傳馬列主義,講共產(chǎn)主義的美好愿景,講中國革命只有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才能取得勝利的道理。當時,入省立七中學習不久,年僅十四歲、渴求各種新知識的金燦然和其他幾個同學參加了“讀書會”,并很快就成為讀書會的骨干。通過學習,金燦然對馬列主義,對中國共產(chǎn)黨及其主張有了初步了解和認識,他十分向往那種沒有壓迫、人人平等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和幾個月后的“七一五”反革命政變,標志著第一次國共合作全面破裂,后蔣介石聯(lián)合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等三派組成南京國民政府北伐軍,討伐奉系軍閥張作霖,取得勝利后北洋政府覆滅,國民黨新右派的代表人物蔣介石取得了全國的統(tǒng)治權(quán)。1928年秋,國民黨右派取得了濟寧的領導權(quán),在濟寧成立了國民黨縣黨部。當時,駐濟寧的國民黨部隊為第二集團軍馮玉祥所直轄的梁冠英部。蔣介石剿共、滅共的反動政策得到濟寧國民黨右派的貫徹執(zhí)行,他們處心積慮地破壞中共地下組織,鎮(zhèn)壓一切進步活動,實行一黨專制。在1928年上半年,為了保存革命力量,張繼寬等幾名中共黨員已不得不陸續(xù)離開濟寧,返回濟南。對金燦然而言,張繼寬既是同學,又是兄長,他們的關(guān)系頗好,張繼寬被迫離開省立七中,讓金燦然對國民黨的做法非常憤慨,他曾因按壓不下自己的滿腔怒火,和當時省立七中的校長王勉民公開地辯論過。省立七中的進步師生對國民黨的做法亦十分不滿,與受國民黨控制的學校當局進行了堅決的斗爭。
1929年1月2日,在濟寧著名的劇場育華舞臺召開市民聯(lián)歡大會,其中有省立七中學生參演的節(jié)目。但是,在門口負責把守的縣黨部人員卻只讓那些身穿長袍馬褂的官商士紳和涂脂抹粉的小姐太太入場,普通平民老百姓即使有票也不許進入,縣黨部看門人員甚至還動手撕毀老百姓的門票。幾個省立七中的學生見此情景后與守門的國民黨人員理論,最后發(fā)生2dVGfJMTBIAILd9NbI1IdQ==了肢體沖突。金燦然和同學李益民【李益民(1909—1994),山東鄒縣(今鄒城市)人,1932年8月畢業(yè)于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1932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高中畢業(yè)后,曾在濟南育才小學擔任教師?!捌咂呤伦儭北l(fā)后參加濟寧的抗日工作。新中國成立后,曾任山東金鄉(xiāng)縣第一中學副校長、黨支部書記等職?!可塘亢?,決定趁這個機會發(fā)動學生,煞煞縣黨部的威風。金燦然等站在凳子上動員省立七中的同學讓出座位讓民眾看演出。縣黨部的人見場面要失控,于是給駐軍梁冠英部打電話,說:“這里有共產(chǎn)黨搗亂,趕快派部隊來!”省立七中學生聽到這個消息后,一齊退場。省立七中的學生一走,引起了全場一片混亂。學生退到場外后,由金燦然和李益民指揮,排成長長的隊伍,憤怒的學生一路高呼“砸掉縣黨部”“打倒國民黨”等口號,浩浩蕩蕩奔赴大街游行。當國民黨的隊伍跑到育華舞臺時,人們早走光了。金燦然等學生回到省立七中后,與“讀書會”其他同學連夜召開會議,推選代表準備第二天去縣黨部講理。當夜兩點左右,梁冠英部軍人和縣公安局的警察包圍了省立七中的學生宿舍,當場抓捕了三年級學生金燦然、王永生等四人。在逮捕金燦然時,國民黨軍警從他身上搜出日記本,發(fā)現(xiàn)上面有謾罵蔣介石、汪精衛(wèi)等的內(nèi)容。這樣,金燦然就以“有共黨嫌疑”之名被捕。第二天,省立七中將包括金燦然在內(nèi)被捕的四名同學以及其他參與事件的共八人第一批開除。因這一事件,省立七中前后共開除學生二十七人。被捕的同學被關(guān)押在縣公安局(鐵塔寺東廊房)里,押了四天三夜。后經(jīng)未被逮捕的李益民等人多方面營救,包括讓省立七中校長出具保狀,找聯(lián)環(huán)鋪保;又經(jīng)在濟寧仍有一定影響力的國民黨左派人士做了一定的工作,金燦然等四名被捕同學才被保釋出獄并準許轉(zhuǎn)學。被釋放后,由省立七中開具轉(zhuǎn)學證書,又經(jīng)上層疏通關(guān)系,金燦然經(jīng)過插班考試并通過,得以轉(zhuǎn)到離家更遠、位于泰安的山東省立第三中學(以下簡稱“省立三中”)繼續(xù)學習【蕭鶴生執(zhí)筆:《金燦然傳略(初稿)》,濟寧二中校史資料之五,稿本?!?。金燦然從小就勤思好問,聰明好學,有比較扎實的文化基礎,這使得他能夠順利地通過泰安省立三中的插班考試,繼續(xù)上學;而與他一起被捕的王永生則由于疏忽大意,未能通過考試,沒能轉(zhuǎn)入泰安省立三中繼續(xù)學習。
二、高中時期與李俊民和張友松的交往
1929年7月,金燦然順利從泰安省立三中畢業(yè)。按1922年制定的“壬戌學制”,金燦然在濟寧省立七中和泰安省立三中完成的是初中階段學習。當時,初中畢業(yè)生的出路或是繼續(xù)升學,或是走向社會。民國時期教育落后,1929年夏金燦然在泰安省立三中畢業(yè)時,山東僅在濟南有一所獨立建制的高級中學,即山東省立高級中學,要繼續(xù)求學的學生,只能考取省城濟南的高中繼續(xù)學習。例如,金燦然在濟寧省立七中的同班同學李益民,即在1929年8月考入該學校繼續(xù)學習【李益民口述,蘇濤整理:《黨在濟寧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的片斷回憶》(節(jié)錄),稿本。李益民在回憶中稱金燦然于1929年與他一起入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學習,系記憶有誤所致?!?。但是,金燦然在初中畢業(yè)后,未能升入濟南的高中繼續(xù)學習,而是走向社會,開始在山東各地教書。他先是在家鄉(xiāng)魚臺教書,如曾在離谷亭鎮(zhèn)很近的南陽鎮(zhèn)做過南陽小學的校長【蕭鶴生執(zhí)筆:《金燦然傳略(初稿)》,濟寧二中校史資料之五,稿本?!浚笥衷谏綎|金鄉(xiāng)、聊城等地中小學任教員。金燦然渴望繼續(xù)讀書,但當時未能升入高中學習,主要與其家庭經(jīng)濟狀況變差,無法供金燦然繼續(xù)求學有關(guān)。金燦然共有五個兄弟,他排老大【金培華:《追憶我的父親金燦然》,《出版人》2012年第5期?!?,在他初中畢業(yè)時,雖然他的五弟金舒然尚未出生,但其他三個兄弟年紀尚小,多了幾張吃飯的嘴,使原本已不富裕的家庭很難再有更多的錢供其繼續(xù)讀高中。在各地教書過程中,金燦然也一直沒有放棄對新知識的渴求和學習,希望能夠進入高中學習,彌補自己未能升入高中求學的遺憾。最終,在輾轉(zhuǎn)各地教書三年后,1932年8月,金燦然考入位于濟南的山東省立高級中學開始高中階段的學習。
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是據(jù)1922年“壬戌學制”關(guān)于初、高中分設要求而成立的高級中學,于1929年成立,是當時山東省唯一的一所獨立建制的公立高中。1932年民國教育家宋還吾擔任校長之后,多方延攬人才,大力聘請良師任教,學校的師資力量很強。例如,1932年學校聘請山東現(xiàn)代教育的肇始者王祝晨入該校擔任國文教師;1934年聘請當時剛從清華大學畢業(yè)的季羨林擔任國文教師【1923年小學畢業(yè)后,季羨林考入由民國時期著名教育家鞠思敏先生創(chuàng)辦的私立正誼中學。1926年初中畢業(yè),在正誼中學讀過半年高中后,轉(zhuǎn)入山東大學附設的高中進行學習。1929年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成立后,季羨林又轉(zhuǎn)入該校讀高中,并于1930年畢業(yè),成為該校第一屆畢業(yè)生?!?。學校還不定期組織活動,請全國知名學者到學校做演講,如曾邀請著名歷史學家陶希圣、水利專家張含英等到校做學術(shù)講演,開闊學生的視野。因此,當時該校學習風氣濃厚,學生參加各種社團進行社會實踐活動,思想活躍。初中畢業(yè)三年后又得以重新進入高中學習的金燦然,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在學校濃厚學習氛圍的影響下,他努力學習文化知識,同時還參加課外活動,如參與編輯文學刊物《華蒂》,多方面提升自己的能力。為人熱情、勤學好問的金燦然還愿意和老師接觸,向他們請教。在1932年受聘進入山東省立高級中學任教的老師中,金燦然與李俊民、張友松比較親近,在新中國成立后與他們?nèi)远嘤薪煌?。其中,與張友松的交往,甚至對金燦然人生道路的選擇和人生軌跡的改變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一)與李俊民的交往
李俊民(1905.1.31—1993.6.29),江蘇南通人。新中國成立后,李俊民先后擔任上海新文藝出版社社長,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等職務。在1958年4月中華書局從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分出、獨立經(jīng)營后,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并入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他擔任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副主任兼總編輯。而此時,金燦然正在擔任位于北京的中華書局的總編輯兼總經(jīng)理,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在業(yè)務上受北京中華書局的領導,兩人因出版業(yè)務多有交往,李俊民與金燦然這對師生以另一種方式重新聯(lián)系起來。
李俊民是1925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黨員,在1929年春失去組織關(guān)系后,曾輾轉(zhuǎn)河南、北京和山東,在大學和師范學校任教。1932年8月,他隨山東現(xiàn)代教育的肇始者、被稱為“山東的胡適之”的王祝晨一起由濟南第一師范學校轉(zhuǎn)聘于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任國文教師,在該校任教達五年之久【李東生:《李俊民(李守章)年表》,本社編:《春華秋實六十載:上海古籍出版社同仁回憶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77、180、186頁?!?。而于1932年8月入山東省立高級中學讀書的金燦然,因此成為李俊民的學生。
金燦然入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時已滿十九歲,他愛好文學、思維活躍,又為人熱情,與老師同學相處融洽。當時,作為學生的金燦然與李俊民非常親近,他經(jīng)常和同學馬吉峰到李俊民家中串門,陪李俊民的大兒子(那時大約一兩歲)玩耍,給李俊民講文藝圈子里的趣聞【冬冬:《李俊民:一個出版人成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的路徑》,《中外書摘》2016年第7期。該文中未明確提及“金燦然”之名,但據(jù)文中“1965年,張春橋在上海陪同江青觀看華東地區(qū)現(xiàn)代戲曲優(yōu)秀劇目會演,并召開座談會征求意見。有一天會后,張春橋留住父親,要父親為出版系統(tǒng)一位領導同志在濟南求學期間的政治表現(xiàn)寫份證明材料”,“張春橋要我父親證明的那位同志早在1964年已患重病,喪失了工作能力”等語,結(jié)合金燦然曾與張春橋同為“華蒂社”成員、金燦然在1965年進行第二次腦瘤手術(shù)無法工作等事實來判斷,文中的“出版系統(tǒng)一位領導同志”系金燦然。文中言金燦然“喪失工作能力”的時間為1964年,有誤,當為1965年?!?。而那時,雖然李俊民的組織關(guān)系尚未恢復,但他與學校中的中共地下組織聯(lián)系密切,李俊民的住處曾一度作為中共地下黨組織的通信機關(guān),黨支部也經(jīng)常在李俊民家中開會【李東生:《李俊民(李守章)年表》,本社編:《春華秋實六十載:上海古籍出版社同仁回憶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82頁?!?。金燦然及其同學與李俊民的交往,引起了地下黨組織的懷疑,黨支部懷疑他們兩人與藍衣社有關(guān)系,讓李俊民提高警惕【冬冬:《李俊民:一個出版人成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的路徑》,《中外書摘》2016年第7期。】。
“藍衣社”即中華民族復興社,是國民黨內(nèi)部帶有特務性質(zhì)的派系組織,該社的主要任務是破壞中國共產(chǎn)黨和人民革命力量,以偵察、綁架、審訊、暗殺等手段迫害進步人士和異己力量。1933年春,藍衣社在山東省的頭目黃僖棠授意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學生、復興社成員李樹慈,以編文藝刊物為誘餌,吸收濟南各中學中的一批青年學生成立文學組織“華蒂社”,并編輯出版《華蒂》刊物。李樹慈的任務是利用編這個文藝刊物,“為國民黨反動派跟共產(chǎn)黨爭奪青年,抵制共產(chǎn)黨領導的革命青年運動;通過分發(fā)、推銷《華蒂》刊物,跟學生聯(lián)系交往,探聽共產(chǎn)黨領導的學生運動情況,為復興社提供情報”【轉(zhuǎn)引自陳東林:《張春橋的“叛徒”與黨員身份之謎》,《二十一世紀》(雙月刊)2011年4月號。】。李樹慈與金燦然是同學,于是以“編文藝刊物”為由,邀金燦然加入“華蒂社”,參與編輯《華蒂》。金燦然當時并不知道“華蒂社”與國民黨藍衣社的關(guān)系,僅認為這是一個由愛好文學青年組成的文學組織,于是加入了“華蒂社”,參與編輯《華蒂》?!度A蒂》一共僅出版了兩期周刊,一期月刊,存在時間不長,而金燦然在覺察到該組織可能與藍衣社有關(guān)系后,即堅決退出,更沒有參加反動的中華民族復興社【1956年文化部黨委已審查清楚,認為金燦然在1933年沒有參加反動的復興社;1979年3月8日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政治處又發(fā)文,再一次確認了這一結(jié)論。參《馬吉峰1968年6月親筆供詞》,《“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反黨集團”罪證(材料之二)》[中發(fā)〔1977〕10號]文件;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政治處:《在〈“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反黨集團”罪證(材料之二)〉有金燦然同志名字的問題的結(jié)論》,1979年3月8日。】。
由于參與“華蒂社”的活動,金燦然引起了中共地下黨組織的注意,被地下黨組織列為懷疑對象。這影響了金燦然與李俊民的深入交往,李俊民對他有所戒備,他們彼此間表面上雖很親近,但只聊學習和文藝圈的動態(tài),李俊民并未像金燦然初中時的同學張繼寬那樣給予他思想上的引導。事實上,李俊民也未將金燦然作為學生中的進步分子看待,在他多年后憶及的歷屆學生中的進步分子里,亦沒有金燦然【馮菊年:《李俊民先生年表》,《文教資料》1998年第4期。】。
(二)與張友松的交往
張友松(1903.11.12—1995.1.20),生于湖南省醴陵縣西鄉(xiāng)三石塘,是第一位把馬克·吐溫介紹到中國的翻譯大家。1951年秋,當時正在重慶工作的張友松應邀到北京參加宋慶齡創(chuàng)辦的英文刊物《中國建設》的編輯工作【張立蓮:《懷念我的父親張友松》,《新文學史料》1996年第2期。】,這使他得以又回到青年時代曾學習和生活過的北京。在這里,他和自己在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時的學生金燦然有了更多的聯(lián)系和交往。
1922年,十九歲的張友松與他的大姐張挹蘭一起考入北京大學預科。張挹蘭在北大學習期間跟隨當時的北大圖書館館長李大釗一起鬧革命,是1927年與李大釗等十九名共產(chǎn)黨人一同犧牲在奉系軍閥絞架下的二十名烈士中唯一的女性。受大姐張挹蘭的影響,張友松接觸到共產(chǎn)主義思想,在北大期間就曾與李大釗、馮雪峰等有過交往,并參加過北京大中學生聲援“五卅”運動的學生運動。由于家境不好,在北大讀書期間,張友松和他的大姐只能半工半讀完成學業(yè),當時他在《京報》做記者,有時還要夜里出去校對稿子,以支付學習費用。他課余還翻譯英文小說掙錢,和與他同樣半工半讀的大姐一起供養(yǎng)家中的母親和弟妹。在他的大姐犧牲后,張友松的家庭負擔一下子變得更重,他也不能繼續(xù)留在北大讀書了。最初,由當時在北大教書的魯迅的推薦,他去了位于上海的北新書局做編輯。在北新書局做了不到一年,張友松便因書局拖欠魯迅稿費而同其在北大的同學、北新書局的老板李小峰徹底鬧翻。之后,魯迅借給張友松五百元錢,幫助他開辦了春潮書局。由于經(jīng)營不善,春潮書局于1930年破產(chǎn)。1931年秋,在翻譯界已很有名氣的張友松受聘到青島市立中學任教,教授英語,并繼續(xù)從事翻譯工作【翟廣順在《張友松在青島的教學及翻譯活動》一文中,稱青島是張友松“30年代中學教學生涯的第一站”,1931年7月張友松開始在青島市立中學任教;但張友松在自傳中稱“從1931年秋起,我先后在山東、湖南、四川等省任中學教師”,兩處對張友松何時開始在青島教書的說法稍有不同。參翟廣順:《張友松在青島的教學及世界名著翻譯活動》,《青島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2013年第5期;張友松:《文學翻譯漫談》,巴金等著,王壽蘭編:《當代文學翻譯百家談》,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431頁?!?。在青島教了一年多書,他于1932年8月到濟南,受聘在新成立的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教授英文。在這里,他與剛?cè)胄Wx書的金燦然相識、交往。
因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是當時山東省唯一的一所獨立建制的公立高中,所以該校會聚了全省的優(yōu)秀學子,學校的畢業(yè)生中考入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繼續(xù)深造者不乏其人,除前述1930年畢業(yè)的季羨林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外,另還有1932年畢業(yè)的嚴薇青考入北京大學中國文學系【嚴薇青(1911—1997),出生于山東省濟南市,1932年畢業(yè)于山東省立濟南高級中學,并于同年秋季考入北京大學中國文學系。新中國成立后,任山東師范學院中文系教授。嚴薇青是《老殘游記》研究專家,為從事《聊齋志異》研究并取得重大成就的學者之一?!?、1934年畢業(yè)的楊志玖考入北京大學史學系【楊志玖:《楊志玖自傳》,《文獻》1992年第4期(總第54期)。楊志玖(1915.10.1—2002.5.24),出生于山東省長山縣周村鎮(zhèn),1931年秋至1934年夏在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讀書,1934年秋考入北京大學史學系。新中國成立后,任南開大學歷史系教授、中國古代史專業(yè)博士生導師。】等。受這些學長的激勵,勤奮好學的金燦然萌生了報考大學繼續(xù)深造的愿望,而曾在北京大學讀書的張友松,對他的這一選擇給予許多指導。
張友松雖很早就接觸過共產(chǎn)主義思想,同情革命,但在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教書期間,他與中共地下黨組織并無聯(lián)系。因此,金燦然曾短時間參加“華蒂社”、參與編輯《華蒂》之事,并未影響張友松與他的交往。相反,張友松很欣賞金燦然所具有的山東人的豪爽性格,以及求知若渴的精神。因為,這些特點在張友松身上也有所體現(xiàn)。張友松為人耿直,但有時脾氣比較暴躁,或者說不大通人情,在山東青島、濟南教中學時,有時他會因個別學生不認真聽講氣得臉色鐵青,拍著桌子訓斥學生【張立蓮:《懷念我的父親張友松》,《新文學史料》1996年第2期。張立蓮為張友松的長女?!?;張友松又非常喜歡勤奮好學的學生,在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教書時,他就曾用自己的血汗錢資助過1934年考入北大史學系的窮苦學生楊志玖,使其“永志不忘”【楊志玖:《楊志玖自傳》,《文獻》1992年第4期(總第54期)?!?。在應聘到山東省立高級中學教書前,張友松就已是很有名氣的翻譯家,因此金燦然經(jīng)常與張友松聊天,向他請教英語學習方面的問題,而張友松對勤奮好學的金燦然也非常喜歡,兩人雖然相差近十歲,但還是成為“好友”【張立蓮在回憶其父張友松的文章中,有“在文化部一位領導同志、好友金燦然的支持下”語。此“好友”二字,是對金燦然與張友松之間關(guān)系的最好說明。參張立蓮:《懷念我的父親張友松》,《新文學史料》1996年第2期?!?。在兩人的交往中,張友松向金燦然介紹自己在北京大學讀書的情況,這使金燦然更加向往能夠考入北京大學繼續(xù)深造。盡管有初中畢業(yè)后因經(jīng)濟原因無法繼續(xù)讀書的痛苦體驗,但對知識的渴望,以及初中畢業(yè)后在山東各地教書謀生的經(jīng)歷,又使他堅信憑借自己的努力,可以掙錢養(yǎng)活自己,支付學習費用。在交往中,張友松向金燦然介紹自己在北京大學讀書時半工半讀,在《京報》做記者掙取學費和生活費的經(jīng)歷,以此鼓勵金燦然報考北京大學繼續(xù)深造。在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學習三年畢業(yè)后,金燦然于1935年8月8—10日在北京參加了北京大學的入學考試【據(jù)1935年3月修訂的《國立北京大學入學考試簡章》,北大1935年在北京、上海和武漢三地設立考點組織招生考試,報名時間為7月30日到8月3日,考試時間為8月8—10日,共三天。參王學珍、郭建榮主編:《北京大學史料》(第2卷:1912—1937),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884—885頁?!?。這一年雖并未被錄取,但金燦然并未氣餒,而是留在北京備考,并在第二年即1936年的入學考試中順利通過,被北京大學史學系錄取。在1935年8月落榜后在北京備考,以及1936年9月至1937年6月在北大史學系進行歷史學的系統(tǒng)學習期間【1936年考入北京大學的新生,于1936年9月3—4日辦理注冊入學手續(xù)。參《北大新生今明日辦理注冊手續(xù),七八兩日填寫選課課程》,《京報》1936年9月3日。轉(zhuǎn)引自王學珍、郭建榮主編:《北京大學史料》(第2卷:1912—1937),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949頁。北京大學1936—1937學年于1937年6月30日結(jié)束,1937年7月1日至9月8日放暑假。參《本校布告》(1937年6月26日),《北京大學周刊》第262號,1937年7月3日?!浚瑸榱私鉀Q生活來源問題,金燦然一直在《華北日報》擔任校對,掙取生活和學習所需費用。北京大學讀書、半工半讀、報社工作(《華北日報》和《京報》)這三個元素,成為張友松與金燦然共有的標簽,從中既可見張友松對青年金燦然人生道路選擇影響之大,亦可見兩人當年交往之深。此外,1951年秋張友松重新回到北京后,兩人雖已分別十幾年,但時任文化部出版事業(yè)管理局副局長的金燦然與他的交往很多,在各方面給予張友松很多幫助,并由此導致金燦然受到張友松在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的牽連,于1958年4月被調(diào)到中華書局擔任總編輯兼總經(jīng)理,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這一史實亦可從側(cè)面證明,在高中時期金燦然與張友松兩人交誼之深。
三、結(jié) 語
在初中階段,金燦然受插班到濟寧省立七中的共產(chǎn)黨員張繼寬的影響,接觸到共產(chǎn)主義思想,在國民黨右派取得國民黨領導權(quán)后,出于對國民黨反動統(tǒng)治不滿,金燦然等組織示威游行活動并被捕。在濟南山東省立高級中學學習期間,金燦然思想活躍,愛好文學,參加《華蒂》的編輯工作,他雖與暫時脫黨的國文老師李俊民“親近”,但由于中共地下組織認為金燦然與國民黨特務組織藍衣社有聯(lián)系,要求李俊民對金燦然提高警惕,所以李俊民在與其交往時存有戒心,也未能給金燦然以思想上的引導。在高中階段,金燦然還與了解共產(chǎn)主義思想、同情共產(chǎn)黨的英語老師張友松成為“好友”,張友松在北京大學半工半讀,業(yè)余時間在《京報》做記者的經(jīng)歷,對金燦然高中畢業(yè)之后繼續(xù)考入北京大學史學系深造,以及在北京期間以在《京報》做校對維持生計有很大的啟示作用。
在初中學習階段組織和領導學生運動,是金燦然和他的同學憤怒情緒積聚到一定程度后集中爆發(fā)的體現(xiàn),這是他的一次自發(fā)的行為。事實上,在1928年上半年包括張繼寬在內(nèi)的幾名中共地下黨員先后離開濟寧后,1928年的八九月間,中共山東省委又將中共黨員劉南云一人派回濟寧,讓他繼續(xù)在濟寧開展黨的工作。劉南云在濟寧的主要任務是培養(yǎng)骨干,發(fā)展組織。在半年左右時間中,他發(fā)展了朱化農(nóng)等兩人入黨,并未到省立七中開展過活動【劉南云:《憶黨在濟寧市的早期活動》,《濟寧市史料》1983年第1輯?!?。由此可見,金燦然在1929年1月2日組織和領導的學生運動,中共地下黨員并未參與。但是,金燦然之所以能夠組織此次學生運動,是因為他在“讀書會”中學到關(guān)于共產(chǎn)主義的知識。從被捕事件也可以看出,初中時期的金燦然愛憎分明、敢想敢做,具有較強的組織能力。被捕時,金燦然尚未滿十六周歲,正處在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初步形成的重要時期,被捕這一特殊的經(jīng)歷,對金燦然認識國民黨統(tǒng)治的反動,理解在“讀書會”中所了解到的關(guān)于共產(chǎn)黨、共產(chǎn)主義的知識,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同時,這一經(jīng)歷也磨煉了他的意志,練就了他百折不撓、為既定目標不斷奮斗的堅韌品質(zhì)。
初中畢業(yè)之后,金燦然因家庭經(jīng)濟原因未能繼續(xù)升入高中求學,這使他對生活的艱辛有了切身的體會。為了彌補未能升入高中的遺憾,在初中畢業(yè)三年后,十九歲的金燦然又重新考入位于濟南的山東省立高級中學繼續(xù)學習。當時,為加強反動統(tǒng)治,國民黨特務組織藍衣社在濟南的負責人借創(chuàng)辦“華蒂社”、編輯出版刊物《華蒂》對濟南市的中學生進行滲透,金燦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加入“華蒂社”,參與編輯《華蒂》;但在當他得知《華蒂》的編輯出版系由國民黨藍衣社資助后,則立即退出“華蒂社”,不愿與國民黨有任何關(guān)系。在高中學習時期,雖然金燦然也與學校中信仰共產(chǎn)主義以及同情共產(chǎn)黨的老師有交往,但他沒能從中得到如初中同學張繼寬那樣的共產(chǎn)黨人對其在思想上的引領,這使他在彼時未能真正樹立起共產(chǎn)主義信仰。盡管如此,高中學習階段的金燦然正值二十歲左右年紀,處在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形成的重要階段,他與國民黨堅決劃清界限的行為,說明他對國民黨的反動性質(zhì)有清醒的認識,這為他之后確立共產(chǎn)主義信仰奠定了初步的思想基礎。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后不久,北京被日本侵略軍占領,金燦然在北京大學的學習不得不中斷。在獲知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在湖南長沙成立臨時大學繼續(xù)辦學的消息后,珍惜來之不易的大學學習機會的金燦然歷盡艱辛,于1937年11月底前趕到長沙報到,繼續(xù)學習【根據(jù)1937年9月28日長沙臨時大學第2次常務委員會的決定,原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三校的學生10月18日開始報到,24日截止,25日開學注冊選課,11月1日上課。之后,在京、滬、漢、粵、浙、湘、魯、豫各地登報公告,同時通過電臺廣播、私人通信等方式傳出限期報到的消息。對那些因交通梗阻留平或在途未到的學生,規(guī)定最遲于11月底到齊。在《長沙臨時大學學生名錄》所載歷史社會學系二年級學生名單中有金燦然之名,可知金燦然至遲于11月底前到達長沙臨時大學。參西南聯(lián)合大學北京校友會編:《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校史——1937至1946年的北大、清華、南開》(修訂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3頁;王學珍、郭建榮主編:《北京大學史料》(第3卷:1937—1945),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8頁?!?。1937年12月13日南京淪陷,不久之后武漢又告急,影響長沙安危,長沙臨時大學是否搬遷成為師生們議論的問題。1938年1月上旬,長沙臨時大學最終決定遷往昆明繼續(xù)辦學(即后來的“西南聯(lián)合大學”)【參西南聯(lián)合大學北京校友會編:《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校史——1937至1946年的北大、清華、南開》(修訂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6頁?!?。在日軍不斷占領中國領土,民族危難之際,金燦然毅然做出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不隨長沙臨時大學南遷昆明,而是奔赴延安。1938年1月,金燦然借考入位于山西臨汾的民族革命大學之機到了抗日前線臨汾【民族革命大學是閻錫山在中共黨員杜任之等幫助下,在1937年12月開始組建的一所具有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性質(zhì)的短期訓練班,學制為半年至一年,1938年1月開始在西安、武漢、長沙等地招生。臨汾當時為閻錫山任司令長官的第二戰(zhàn)區(qū)司令部所在地,與延安僅隔一條黃河,是去往延安的重要中轉(zhuǎn)地。參杜任之:《民族革命大學建校概述》,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山西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山西文史資料》第59輯,1988年,第1頁;武創(chuàng)辰:《我在民大的兩年》,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山西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山西文史資料》第59輯,1988年,第16頁?!?,并于1938年3—4月間到達延安,走上革命道路。從金燦然思想認識的根源來看,初中時期在“讀書會”受到共產(chǎn)黨員同學的引導,在高中時期堅決不與國民黨發(fā)生任何關(guān)系,以及與傾向進步教師的交往等經(jīng)歷,為他做出奔赴延安的決定奠定了思想基礎,并最終使其樹立起共產(chǎn)主義信仰,成長為一名優(yōu)秀的革命出版家。
致謝:在本文資料收集階段,山東濟寧九月書店王興偉先生,山東濟寧第一中學(從金燦然先生初中階段的母校山東省立第七中學衍化而來)孫偉老師、蘇濤老師提供線索與相關(guān)資料;在本文寫作階段,金燦然先生長子金波先生(已逝世)的夫人東惠茹女士及其女兒金東方女士,金燦然先生的次子金培華先生提供了相關(guān)史實,并對本文的修改提出具體建議。在此,對他們的幫助謹致謝忱。
〔作者王貴彬,中華書局編輯〕
An Overview of Jin Canran’s Experiences during his Secondary School PeriodWang Guibin
Abstract:Jin Canran is one of the key founders and pioneers in the field of collating and publishing ancient Chinese books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Based primarily on newly discovered historical materials, this article delves into Jin Canran’s experiences during his secondary school years. It covers his arrest for organizing and leading student movements against the Kuomintang in junior high school and his interactions with progressive individuals among his teachers in senior high school. These historical events illustrate howsuch experiences influenced his life choices and the formation of his communist beliefs.
Keywords:Jin Canran, publisher, Zhonghua Book Company, secondary school period, publishing 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