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清代學術史研究中,清代經(jīng)學史更受重視,理學史的研究相對薄弱。清史《儒林傳》關于理學史的記載,特別是《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理學史論述尤有價值。該書僅記載理學人物的就有33卷,正傳更記載了86人之多,是清史《儒林傳》理學人物記載數(shù)量最多的一稿。《稿本清史儒林傳》是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工作本之一,披露了該書理學史記載的部分形成過程。該書由陳伯陶等人纂輯,成書于1901至1906年間,新輯正傳者有芮長恤等36人,《唐鑒傳》等44個傳記繼承原有稿件,并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改。這些新輯和增輯的傳記使得清代理學人士譜系得到了擴展,其學術宗旨被重新書寫,學術著作的主旨與成就得到了強調(diào)。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糾正了從阮元開始的清史《儒林傳》對理學人士的低調(diào)記載,對理學史研究有參考價值。
〔關鍵詞〕 清史列傳;稿本清史儒林傳;成興齋稿鈔本儒林傳;陳伯陶;清代理學史
〔中圖分類號〕K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 - 4769 (2024) 05 - 0169 - 11
清代理學史具有相當重要的學術價值,但在清代學術史研究中,清代經(jīng)學史更受重視,對理學史的研究相對薄弱①,清史《儒林傳》的理學史記載因此特別值得重視。②清史《儒林傳》共有八個過程稿本,《儒林傳》第五次稿尤有價值。該書是清史《儒林傳》一個奇特的過程稿,是清統(tǒng)治的最后階段(光緒末宣統(tǒng)初,辛亥革命之前)清國史館集中纂修的成品。1926年,中華書局刊行的《清史列傳》中的《儒林傳》即以此為基礎。多年來學界在不了解《儒林傳》整體纂修背景的情況下,賴以對第五次稿有一定的了解。近年來,學界對于《清史列傳·儒林傳》的研究已有一些進展,一是對該書的點校整理,以王鐘翰點?!肚迨妨袀鳌窞榇?;二是對清史《儒林傳》纂修史的研究已取得顯著成果。③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記載的理學人物在《儒林傳》八次稿本中數(shù)量最多,其學術記載也有特別意涵。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記述范圍和纂修經(jīng)過已大體為學界所知,但是其學術記載,特別是理學史記載方面的鮮明特色,反映了辛亥革命時期學術史的多變,顯示出在清政府內(nèi)部,即便是最傳統(tǒng),似乎離政治革命最遠的部分,也在發(fā)生巨大的變化,學界對此尚無專門研究。
臺北故宮博物院清國史館全宗檔案中的《儒林傳》檔案中的成興齋稿鈔本和《稿本清史儒林傳》,揭示了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理學史記載的工作本狀態(tài)。本文基于上述檔案,嘗試討論該書理學史部分的記載。
(一)
如前所述,雖然學界對清史《儒林傳》、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纂修工作做了清楚的揭示,但尚有若干問題有待解決。關于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纂修情況,繆荃孫寫過《國史儒林文苑兩傳始末》:“光緒癸卯,王文勤公為總裁,惲孟祿(毓嘉)、余子厚(堃)為提調(diào),又據(jù)荃孫舊稿重辦,添入路德、劉沅、蔡壽祺諸人,雜糅更不可言狀?!雹?夏孫桐指出,這即是由陳伯陶負責纂輯的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可惜他的意見寫在清史《儒學傳》《文學傳》鈔本上,流傳不廣。
臺北故宮博物院清國史館全宗有題名為《稿本清史儒林傳》(文獻編號為:故殿033467-033540)的檔冊,與成興齋稿鈔本《儒林傳》,均是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本,《稿本清史儒林傳》更提供了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纂修情況。該書為藍格鈔本,每半頁8行,每行18字。73卷本《稿本清史儒林傳》檔冊封面有“儒林傳存稿”字樣,文獻編號為故殿033468的《孫奇逢傳》扉頁,有“總纂官陳伯陶總輯,提調(diào)官惲毓嘉校輯,提調(diào)官余堃復校輯”的字樣,有總裁王和那、副總裁瞿和榮的簽名,載明了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纂修官。根據(jù)姓氏(姓名首字)查閱《實錄》,“王、那、瞿、榮”分別為王文韶、那桐、瞿鴻禨、榮慶。
王文韶,字夔石,浙江仁和人,咸豐二年(1852)進士,官軍機大臣,授體仁閣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光緒二十七年(1901)五月,王文韶以大學士身份被授為國史館正總裁官,此前,光緒二十六年(1900)五月起,王文韶曾任國史館副總裁官。那桐,字琴軒,葉赫那拉氏,內(nèi)務府滿洲鑲黃旗人,官至軍機大臣、東閣大學士,及“皇族內(nèi)閣”協(xié)理大臣。光緒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那桐以大學士身份被任命為國史館總裁官,但那桐的任期僅持續(xù)至次年九月,大學士孫家鼐即接替了他。② 瞿鴻禨,字子玖,湖南長沙人,同治十年(1871)進士,官協(xié)辦大學士。與王文韶任總裁同時,瞿鴻禨以工部尚書身份被授為國史館副總裁官。榮慶,字質(zhì)夫,鄂卓爾氏,蒙古正黃旗人,光緒十二年(1886年)進士,官至軍機大臣。光緒二十九年(1903)九月,榮慶以禮部尚書身份被任命為國史館副總裁官。因此,74卷本《儒林傳》的纂修工作,應開展于上述四人任職于國史館期間。由于并未將孫家鼐列入總裁名單中,很可能完成于那桐在任時期,大致為光緒二十七年至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左右。③
此次清史《儒林傳》《文苑傳》纂修由陳伯陶任總纂。陳伯陶(1855—1930),字象華,號子礪,光緒五年(1879)中鄉(xiāng)舉,光緒十八年(1892)成進士。陳伯陶在晚清政治史上有一定的影響④,甲午戰(zhàn)敗之后,李文田、戴鴻慈曾希望協(xié)同翰林院諸人奏請啟復恭親王奕?,此事即由陳伯陶主持。⑤在學術思想方面,陳伯陶從學于梁廷枏和陳澧。1902年后,清廷續(xù)纂《儒林傳》《文苑傳》,陳伯陶為總纂,對此次纂修有重要貢獻。辛亥之后,陳伯陶避居九龍,謝絕應酬并專心著述,因而被同為遺民的劉聲木稱為“完人”。① 陳伯陶與廣東地區(qū)的梁鼎芬、吳道镕、丁仁長、張學華、朱汝珍、何藻翔、賴際熙等人,形成了一個效忠清室的小圈子,平日以“鄉(xiāng)誼”聚會交游,并時常推派代表入京覲見溥儀。②
此次清史《儒林傳》《文苑傳》纂修有提調(diào)官參與。前述《儒林傳》檔冊和《文苑傳目錄》均記載“提調(diào)官惲毓嘉校輯,提調(diào)官余堃復校輯。”惲毓嘉,字孟樂,一字衎圃,行一,生于咸豐七年(1857年)六月初一日,順天府大興縣人,原籍江蘇常州府陽湖縣,光緒十八年壬辰科二甲第一名進士,同年五月改翰林院庶吉士,光緒二十四年(1898)四月散館授編修。③ 余堃,字子厚,行九,咸豐九年(1859)九月初二日生,四川保寧府巴州選拔貢生,原籍湖北武昌府大冶縣。光緒十六年(1890)庚寅科二甲第十七名進士,同年五月改翰林院庶吉士,光緒二十一年(1895)散館授編修④,總纂國史,提調(diào)史館。⑤兩位提調(diào)官名位不顯,相關檔案資料極為有限,難以推測其具體工作內(nèi)容。
惲毓嘉的嫡堂弟,同為史館官臣的惲毓鼎,與清史《儒林傳》《文苑傳》纂修也有關系。惲毓鼎,字薇蓀,又字澄齋,光緒十五年(1889)己丑科進士,同年改翰林院庶吉士,次年散館一等授編修,光緒十八年授國史館協(xié)修;光緒二十年(1894)充國史館纂修;光緒二十三年(1897)八月任日講起居注官,十一月補翰林院侍講;光緒二十四年轉(zhuǎn)翰林院侍讀;光緒二十六年(1900)轉(zhuǎn)侍讀學士;光緒二十七年任翰林院《各國政藝通考全書》總校兼總纂,七月任國史館總纂。⑥ 從個人履歷看,惲毓鼎深度參與了晚清官方史學工作。由任職時間可以推斷,在提調(diào)惲毓嘉、余堃等人校閱《儒林傳》《文苑傳》時,惲毓鼎正在史館中任總纂。
事實上,惲毓鼎也參與了《儒林傳》和《文苑傳》的勘閱工作。據(jù)《澄齋日記》,光緒三十一年十一月及十二月,惲毓鼎集中閱讀了74卷本《文苑傳》,“每日夜間必閱數(shù)卷,簽出舛誤處甚多,頗有關系緊要者”⑦,校閱大多在睡前完成,同時對于“甚有法度”⑧“裁擇精審,文筆峻潔”⑨ 的佳傳予以專門評點,如《姚鼐傳》及《錢灃傳》。十二月十七日,惲毓鼎完成了74卷書的閱讀,“燈下看《文苑傳》五卷,七十四卷書掃數(shù)復訖,共下三百余簽,訂正事實文義者十之七,校改訛誤者十之三。瀏覽一通,于國朝文學淵源歷歷心目間,極為有益。傳中正附所收逾一千人,不為不備,然大抵詳于東南,略于西北,滇黔尤寥寥。固由東南多才,亦由邊方地既辟遠,士又質(zhì)樸少文,不解標榜聲華為何事,又無人為之提倡記載。即有樸學潛修,而名不出里閭,書不登著錄,荒山老屋,湮沒不彰,正不知凡幾矣。此史公所以致慨于青云驥尾也?!雹?/p>
除上述人物外,74卷本《文苑傳》的工作本中,亦可見“李翰芬輯”字樣。李翰芬,廣東香山縣人。光緒二十年甲午科舉人,光緒二十一年乙未科會試中式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光緒二十八年(1902)十一月充國史館協(xié)修官;光緒三十年(1904)十一月充國史館纂修官。11 根據(jù)工作本的情形,李翰芬纂輯了卷20(周筼、尤侗、汪楫),卷43(朱休度、張遠覽、趙翼),卷46(彭紹升、嚴長明)等。由于檔案資料不完整,無法完整還原李翰芬的全部工作內(nèi)容,不過他參與了74卷《文苑傳》的編纂是可以確定的。
綜上所述,由《儒林傳》《文苑傳》纂修官信息可以推測,《清史列傳》所依據(jù)的《儒林傳》《文苑傳》成稿于光緒二十七年至光緒三十二年,時任總裁為王文韶、那桐,副總裁為瞿鴻禨、榮慶,主要負責人為總纂陳伯陶,提調(diào)官惲毓嘉、余堃。此外,亦有當時的國史館館員惲毓鼎、李翰芬等人的參與。
前述故殿鈔本《稿本清史儒林傳》另有兩種73卷《儒林傳》鈔本和一個成興齋稿鈔本《儒林傳》,都是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成果?!陡灞厩迨啡辶謧鳌氛宫F(xiàn)的是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清繕本的樣貌,成興齋稿鈔本呈現(xiàn)的則是工作本樣貌。其中成興齋稿紙朱絲欄鈔本《儒林傳》(文獻編號:701008021-701008040,701005246-701005255)傳記零散檔冊更值得重視。此成興齋稿紙檔冊共31冊,朱絲欄,每頁9行;每1冊為1卷,因裝箱的緣故,被分在兩處,故整理時按照流水號編錄的文獻編號不連續(xù),但全部湊在一起,內(nèi)容是連續(xù)的。成興齋稿鈔本全錄理學人物,共3IzVZdvLUWJ3Nmo4/bVHUwg==1卷,與《稿本清史儒林傳》上冊前31卷(《稿本清史儒林傳》上冊共33卷)的內(nèi)容相同,且保留了雙行夾注,這為我們理解該書對清代理學史的記載提供了極為有用的信息。
《稿本清史儒林傳》等檔案中的清代理學史記載是該書的特色。據(jù)陳伯陶《擬增輯儒林文苑傳條例》云:
乾隆時,四庫館開,書籍大備。凡我朝通人撰述,悉經(jīng)御定,然后著錄,類皆卓然可傳。其或醇疵互見者,則附之《存目》中。茲擬著錄諸人,除子部兵家、醫(yī)家、藝術家諸不在《儒林》《文苑》之列者,悉行采入。至《存目》諸人,或經(jīng)前賢論定,以為其書可傳者,亦將其人采入。(《欽定皇朝文獻通考》內(nèi)《經(jīng)籍考》一門所載各書,悉同《提要》,且無著錄、存目之分。然多采原書序跋可補《提要》所未備。茲亦兼為采入)。①
又云:
網(wǎng)羅一代文獻,以近人《耆獻類征》為大備。惟其書并蓄兼收,未經(jīng)抉擇。其余《文獻征存錄》《先正事略》等書,則互有詳略。茲輯并為采摘,然必再三審酌,方始錄入。至各家著述及各省通志、府州縣志,為《類征》等書所未及者,亦為錄入。②
《稿本清史儒林傳》所載全是理學人物,這種安排沿用了清國史館的舊例。
館中舊傳,《儒林》分上、下卷,上卷所載皆宋學家,下卷所載皆漢學家。……平心論之,國朝諸儒,如黃梨洲(宗羲)、王船山(夫之)、江慎修(永)、汪雙池(紱)輩大都漢宋兼通。近代通人如陳蘭甫(澧)、黃薇香(式三)等亦皆欲破除漢宋之見。蓋漢宋分門,易啟爭端。乾嘉以后,漢學家多掊擊宋儒,宋學家亦反唇以報之。文達稱為褊狹,殊有遠見。茲編姑仍舊傳,厘分上、下卷。如裁定不分上下,再行編次。③
《稿本清史儒林傳》所呈現(xiàn)的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以理學人物傳記為其特色。陳伯陶自陳:
《儒林》舊傳于宋學家頗略,然漢學至乾嘉始盛。國初沿有明學派,大抵皆宋學家。其時名臣碩輔,多以講學名,故伏處草茅者亦多。茲輯廣為搜集,以著我朝理學源流。故舊傳外增加者,幾過其半。乾嘉時理學衰歇,至道咸間復興。茲輯于咸同間人,亦多采入。④
《擬增輯儒林文苑傳條例》中又稱:
我朝理學諸儒,以彭尺木(紹升)《儒行述》,江鄭堂(藩)《宋學淵源記》,唐確慎(鑒)《學案小識》等書采輯為最備。然唐則尊程朱而辟陸王,彭與江則兼取陸王而浸淫佛老。竊以為程朱陸王,俱法孔孟,俱從祀廟庭。自明以后,筆舌互爭,頗嫌褊狹。茲輯凡為程朱陸王之學者,悉行采入。其道咸以后三書未載者,亦廣為搜集。惟兼通釋典若汪大紳(縉)、羅臺山(有高)、彭尺木(紹升)等,昔人以為道學別派者,則入之《文苑傳》中。(三人皆工古文,不愧《文苑》。)⑤
本文即以前述《稿本儒林傳》檔案和成興齋稿鈔本《儒林傳》為基本依據(jù),參照其他兩種73卷本清史《儒林傳》鈔本,初步討論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清代理學史的記載。
(二)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清代理學史的記載有多方面的學術價值,因其內(nèi)容繁雜,本文僅結合此記載的生成情況簡單討論其意義。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共為206人立正傳,317人附傳,其中上卷正傳86篇,附傳152篇,下卷正傳119篇,附傳165篇。阮元的《儒林傳稿》即清史《儒林傳》第一次稿,錄清代儒學人物正傳44篇,僅12篇的傳主為理學人士。光緒十四年(1888),繆荃孫呈交的清史《儒林傳》第四次稿,以講學者為上卷,注經(jīng)者為下卷,即主宋學者入上卷,主漢學者為下卷。實際該書有三卷,主宋學者一卷,主經(jīng)學者兩卷,較之阮元時代的版本,已增立了很多學人。經(jīng)過葉昌熾復輯的《儒林傳目錄》①,有理學人物十卷,正傳34人,其理學人士傳記數(shù)量較此前《儒林傳》稿本有了很大的增加。而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中,人物記載更加踵事增華,僅記錄理學人物的就有33卷,為86人立正傳。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孫奇逢傳》等44個既有傳記進行了增輯(即改寫),這也是該書在清代理學史書寫方面的重要努力。本來清史《儒林傳》《文苑傳》纂修流程中,續(xù)纂只是新增列傳,已經(jīng)定稿的,特別是“欽定”各傳,一般會沿用。比如繆荃孫纂輯清史《儒林傳》《文苑傳》第四次稿,會將新立的人物傳記單獨纂輯,匯編成冊,如《續(xù)文苑底稿》。而原來《欽定國史儒林傳》《欽定國史文苑傳》的稿件,則基本采用原傳。最后的成品是將沿用的舊稿加上新輯的傳記,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也大致如此。但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就我們可以考察的理學傳記部分而言,新輯和增輯的傳記數(shù)量很多,占比極高。該書關于理學人物的86篇正傳中,僅有《費密傳》《胡承諾傳》《應·謙傳》《劉繹傳》《成孺?zhèn)鳌贰秳⑽踺d傳》6個正傳使用了國史館原纂本;余下的80篇正傳中,36篇是新輯,44篇是增輯。這也許是如繆荃孫所記,他和史館總38fc92ee93cbdc7505776aea9a6739561005486ad39df6759f8355f0681b17bf裁大學士徐桐產(chǎn)生了沖突,因此繆氏已經(jīng)提交史館的清史《儒林傳》《文苑傳》稿,未獲進呈,沒有定稿。后來擔任總纂的陳伯陶,在繆荃孫工作的基礎上可以放手修改,遂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在全部八次稿中面貌最為奇特的《儒林傳》稿本。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中的《孫奇逢傳》《刁包傳》《唐鑒傳》《李元春傳》《路德傳》《吳嘉賓傳》等44個傳記,實際均在原有稿件基礎上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改。增輯修改的重點是增加了對傳主學術成就的總結歸納,使得作者的學術形象更加鮮明。
這些修改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對孫奇逢、刁包、沈國模、張履祥、沈昀、陸世儀、李容、王夫之、謝文洊、曹本榮、高愈、李因篤、劉源淥、李塨、勞史、邵廷采、李光坡、王懋竑、朱澤云、閻循觀等傳的修改。這些傳記均纂成于《儒林傳稿》時期,并基本定型,后來曹振鏞領導的纂修團隊在道光初年進行了修改,蔡宗茂和方浚又于1844年再次進行了修改,咸豐年間欽定定稿。這些傳記曾被書商以《欽定國史儒林傳》之名私下出版。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這些傳記的“增輯”,是大幅度的修改。以《孫奇逢傳》為例。《原纂本清史儒林傳》的本傳云:
孫奇逢,字啟泰,又字鐘元,容城人。(湯斌撰《墓志》)少倜儻,好奇節(jié),而內(nèi)行篤修。負經(jīng)世之學,欲以功業(yè)自著。年十七,舉明萬歷二十八年順天鄉(xiāng)試。連丁父母憂,廬墓六年,旌表孝行。與定興鹿善繼講學,一室默對,以圣賢相期。天啟時,逆閹魏忠賢竊朝柄,左光斗、魏大中、周順昌以黨禍被逮。奇逢、善繼故與三人友善?!酉姆宥形迥?,屢征不起。(方苞撰《傳》)
奇逢之學,原本象山、陽明,以慎獨為宗,以體認天理為要,以日用倫常為實際。其治身務自刻厲。人無賢愚,茍問學,必開以性之所近,使自力于庸行。其與人無町畦,雖武夫悍卒、野夫牧豎,必以誠意接之。用此名在天下而人無忌嫉。著《讀易大旨》五卷。奇逢學易于雄縣李崶,至年老,乃撮其體要以示門人。發(fā)明義理,切近人事。以象、傳通一卦之旨,由一卦通六十四卦之義。其生平之學,主于實用,故所言皆關法戒。又著《理學傳心纂要》八卷,錄周子、二程子、張子、邵子、朱子、陸九淵、薛瑄、王守仁、羅洪先、顧憲成十一人,以為直接道統(tǒng)之傳。(又著《讀易大旨》《尚書近旨》《四書近旨》《圣學錄》《兩大案》《乙丙紀事》《孫文正年譜》《歲寒居文集》《答問》《日譜》《畿輔人物考》《中州人物考》《孝友堂家規(guī)》《四書酌》。按:清史稿無此句。)康熙十四年,卒,年九十二。河南北學者祀之百泉書院。道光八年,從祀文廟。(《文廟從祀錄》)奇逢弟子甚眾,而新安魏一鰲、清苑高鐈、范陽耿極等從游最早,患難與共。(一鰲自山西歸,構雪亭于夏峰,白雪盈山,孤燈午夜,按:此句清史稿無)及門問答,一鰲為多。(湯斌《雪亭夢語序》)奇逢命一鰲輯《北學編》。睢州湯斌、登封耿介皆仕至監(jiān)司后往受業(yè),奇逢命斌輯洛學編。(《年譜》)成興齋稿鈔本《孫奇逢傳》的文字略同而實異:
孫奇逢,字啟泰,直隸容城人,少倜儻,好奇節(jié),而內(nèi)行篤修,負經(jīng)世之學,欲以功業(yè)自著。(原傳采方苞撰傳)年十四,謁尚書楊補庭,問曰:設在圍城中,外無救援,內(nèi)無糧芻,如之何?對曰:效死勿去。補庭奇之。(陳僖撰傳)年十七,舉明萬歷二十八年鄉(xiāng)試,與定興鹿善繼講學,一室默對,以圣賢相期。(原傳采湯斌樵墓志)既連丁父母憂,哀毀成疾,廬墓六年。(原傳參魏象樞撰墓表)
整個傳加寫了很多傳主事功,特別是改寫了孫奇逢的學術:
奇逢之學,原本象山、陽明(原傳),而兼采程朱之旨,以彌闕失。(《四庫提要》)其論學以慎獨為宗,以體認天理為要,以日用倫常為實際。(原傳)而其大本主于窮則勵行,出則經(jīng)世。(《提要》)其治身務自刻厲,而于人無町畦,有問學者,隨其高下淺深,必開以性之所近,使自力于庸行。上自公卿大夫,下及野人牧豎,武夫悍卒,壹以誠意接之。用此名在天下,而人無忌嫉。(原傳)嘗學易于雄縣李崶,及老,乃撮其體要,以象傳通一卦之旨,由一卦通六十四卦之義。發(fā)明義理,切近人事,所言皆關法戒,著《讀易大旨》五卷。(提要參阮傳)又于四子書挈其要領,統(tǒng)論大旨,間引先儒之說以證異同,著《四書近旨》二十卷。(《提要》)又表周、程、張、邵、朱、陸,及薛瑄、王守仁、羅洪先、顧憲成為十一子,以為直接道統(tǒng)之傳。別為諸儒考附之,著《理學宗傳》二十六卷。(原傳參《提要》)他著有《尚書近旨》《圣學錄》《兩大案錄》《甲申大難錄》《乙丙紀事》《孫文正年譜》《歲寒居文集》《答問》《日譜》《畿輔人物考》《中州人物考》《孝友堂家乘》《四書酌》等書,凡百余卷。(原傳參湯《墓志》)奇逢之學,盛于北方。與李容、黃宗羲鼎足,年逾耆耋,講道不倦。(原傳)嘗自言:六十以后,工夫每十年而較密。生平于姻族故舊,恩意篤厚,聞節(jié)孝事,必為之表揚。閨門肅穆,寂若無聲。(湯《墓志》)每晨興,拜謁家祠,退坐空齋,終日無惰容。(湯斌《孫集序》)子孫甥侄數(shù)十人,揖讓進退,皆有成法。(湯《墓志》)……道光八年(原傳),奉上諭:孫奇逢學術,中正醇篤,力行孝弟,其講學著書,以慎獨存誠,闡明道德,實足扶持名教,不愧先儒。著從祀文廟西廡,以崇儒術而闡幽光。①
這里將孫奇逢奉陽明學為宗,改為朱陸兼采,對其學術著作的介紹更加詳細。這在《儒林傳》全部理學人士的學術書寫中均有體現(xiàn),有相當?shù)囊饬x。從《儒林傳稿》開始,對理學人士的記載就重其道德踐履,略其學術論著及其成就,對經(jīng)學人物則重其經(jīng)學著述,使得《儒林傳》偏重經(jīng)學或者漢學人士,畢竟《儒林傳》本以經(jīng)學研究為重。對主理學者重其行誼,對治經(jīng)學者重其研究的做法在整個清史《儒林傳》的纂輯過程中是主流,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此進行了修正。
其他的例子如《沈國模傳》載:“余姚自王守仁講學,得山陰王畿、泰州王艮,遂風行天下。艮傳吉安顏鈞,鈞傳南城羅汝芳,汝芳傳嵊縣周汝登。國模少見《傳習錄》,心好之,問于汝登,汝登契之曰:吾老矣,越城陶奭齡、劉宗周,今之學者也,子其相與發(fā)明之,何患吾道不興乎!國模至越,遂請奭齡、宗周,主教事,為會于古小學,證人社所由起也。既歸,以明道為己任,創(chuàng)姚江書院,與同里管宗圣、史孝咸輩,講明良知之說。其所學或以為近禪,而言行敦潔,皎然不欺其志,故推淳儒?!鄙驀J恰度辶謧鞲濉分屑戳檎齻鞯那宄趵韺W家。成興齋稿鈔本《沈國模傳》“汝芳傳嵊縣周汝登”后有注解,考證了沈國模的學術淵源:“《明儒學案》原傳本?!断日侣浴吩疲菏厝蕚魍匦鞇?、錢德洪、胡灝、聞人銓,再傳得國模??肌督B興府志》國模實問學于周汝登,而汝登之傳源于王艮。《先正事略》不知何據(jù),茲不取?!雹?/p>
又如《陸世儀傳》對傳主學術宗旨的記載:“年二十七,為主敬之學,慮敬之或至散漫,時奉一天以臨之,功乃大進。嘗欲從劉宗周問學,不果,后與同里陳瑚、盛敬、江士韶諸人倡明正學,慮驚世駭俗,深自韜秘,或橫經(jīng)論難,或即事窮理,反復以求一是,甚有商榷未定,徹夜忘寢,質(zhì)明而后斷,或未斷而復辨者。世儀之學,篤守程朱。自言初有得于‘心為嚴師,隨事精察’八字,謂‘心為嚴師’,即居敬,‘隨事精察’,即窮理,既有得于理一分殊四字,謂圣賢工夫,隨事精察,是起手,一以貫之是究竟,而此四字,自精察而造一貫之階梯也,既而曠觀天地古今,無有不貫,謂邵子遇物皆成四片,此只是于陰陽老少處看得熟,然終落氣數(shù)。若見得理一分殊親切,則遇物一片亦可,千萬片亦可。其論《太極圖說》,謂主敬二字,是立人極之本,中正仁義,又是主靜之實落處,周子自注云無欲故靜,無欲則純乎理,是以天理為靜,人欲為動,乃知仁義中正之外,別無主靜也。其論性,謂孟子只就四端發(fā)現(xiàn)處言,不必說到渾然至善。又謂論性離不得氣質(zhì),一離氣質(zhì),便要離天地,蓋天地亦氣質(zhì)也,離天地,則于陰陽外別尋太極,太極不落空虛,即同于一物?!痹撐摹皣L欲從劉宗周問學,不果”之后有注解“見全祖望《鮚埼亭集·陸桴亭傳》。原傳謂少從劉宗周問學,恐誤?!雹?/p>
陸世儀是清初重要理學家,《儒林傳稿》便將其立為正傳,但是對其學術宗旨的記載過于IxrcGESX/glYeWAnW5BDDCtuAY+cNJxj0nQvTQtqBVY=簡略,甚至有錯誤?!度辶謧鞲濉份d陸世儀“少從蕺山講學”,清史《儒林傳》第四次稿同名傳主傳記②對此沿而未改。
除了學術宗旨,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還有對傳主學術評價的改寫。這方面的顯例是《王夫之傳》。直到第四次稿,清史《儒林傳》的《王夫之傳》仍使用的是舊傳,即阮元擬稿、國史館修訂的傳稿。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中的《王夫之傳》是增輯,傳末加進了這樣一句話:“時海內(nèi)儒碩,推余姚黃宗羲、昆山顧炎武。夫之多聞博學,志節(jié)皎然,世謂不愧(相亞)云”。③
有一些傳記,是清史《儒林傳》第四次稿纂修時續(xù)修新增的,基本由繆荃孫等人纂輯,經(jīng)葉昌熾等人校輯。如《胡方傳》是修《儒林傳》第四次稿時新纂,在《廣州府儒學造報采訪各屬儒林文苑孝友循吏履歷事實由冊》的同名傳記基礎上刪改而成。
胡方,字大靈,廣東新會人。歲貢生。敦崇實行(《李南澗文集》),獨守堅確。(陳澧《東塾類稿》)總督吳興祚,聞其名,使招之,方走匿,不能得也。(《新會縣志》)……四十后,杜門著述(《薦疏事跡》),所居曰鹽步。(《南澗文集》)元和惠士奇督學粵東(《征存錄》),聞方名,艤舟村外,遣吳生者至其家求一見,急揮手曰:“學政未蕆事,不可見!不可見!”出吳而扃其門。(《南澗文集》)士奇乃索所著書而去。試事既畢,仍介吳生以請(《征存錄》),9ioN+TdO36p+EEgAL7k1efyPJZ7jlfpFKb6aaUL4CJQ=則假一冠投刺,至,長揖曰:“今日齋沐謝知己。方年邁無受教地,不能執(zhí)弟子禮。”數(shù)語遂起。惠握其手曰:“縱不欲多語,敢問先生,鄉(xiāng)人誰能為文者?”答曰:“并世中無人。必求之,惟明季梁朝鐘耳!”士奇遂求梁文,并其文刻之,名曰嶺南文選。既而疏薦于朝。士奇嘗語吳生曰:“胡君貌似顧炎武,豐厚端偉,必享大名。”(《征存錄》)又云,無論粵東僻遠,即江浙人文之藪,亦未有及焉。(《粵東名儒言行錄》)蓋當時知方者士奇一人而已。(《征存錄》)……集中謁白沙祠諸作,及白沙子論,具見淵源所自。④
該傳文(該鈔本內(nèi)容是《儒林傳》光緒年間的續(xù)纂稿)上有葉昌熾簽條多個,當是葉氏校輯工作的樣貌。葉校輯的底本,是繆荃孫纂成呈交的《儒林傳》。比如前引“士奇嘗語吳生”等句,上有纂修官簽條:“(火軍)按貌似顧炎武非當時語氣,此四句并又云二字擬刪去,上句改士奇嘗謂方曰。昌熾案擬改嘗云字?!?/p>
成興齋稿鈔本的《胡方傳》為:
胡方,字大靈,廣東新會人。歲貢生。方敦崇實行(《李南澗文集》),獨守堅確。(陳澧《東塾類稿》)年十二,應童子試。廣州司李涂某奇其文,延與語。謂當薦之學使,方端坐不答?!氖?,杜門著述,取朱子《易本義》而闡其旨,為《周易本義注》六卷。(《嶺南叢書》伍崇耀《跋》)又取四子書,句梳字櫛,補先儒所未及……新會為明陳獻章講學之鄉(xiāng)。(《廣東通志》)方集中謁白沙祠諸作,及白沙子論,具見淵源。(原傳)其梅花四體詩,亦寓言講學,如白沙之以詩教也(《嶺南遺書》伍《跋》)。雍正四年,督學惠士奇疏薦,稱方品端學醇,一介不茍。所著書接理學之傳,而大要以力行為主。其年衰老,宜有以寵異之。(《言行錄》)先是方僑居鹽步,士奇艤舟村外,遣吳生求見。方急揮手曰:“學政未蕆事,不可見!不可見!”出吳而扃其門。士奇索所著書去。試畢,仍介吳生以請,則假一冠,投刺至,長揖曰:“今日齋沐謝知己。方年邁無受教地,不能執(zhí)弟子禮。”數(shù)語遂起。(原傳)士奇謂吳生曰:“方貌似顧炎武,必享大名?!碑敃r知方者士奇一人而已。(《廣東通志》)年七十四卒。(原傳)①
兩相對照,《儒林傳》第五次稿增輯者,有“年十二,應童子試?!蕉俗淮稹钡氖论E。所增加的“取朱子《易本義》而闡其旨,為《周易本義注》六卷……宜有以寵異之”幾句,改寫并突出了傳主的學術成就,以及他和陳獻章的學術淵源,并及他的道德文章、治學宗旨等。這樣的修改,使得胡方的學術形象更加鮮明。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第一個重要特色是對已有的理學人士傳稿,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修訂。多達44篇傳稿以增輯的名義,被仔細改寫。理學人士的學術宗旨被重新書寫,其生平行誼有重要的補充,其學術著作的主旨與成就被強調(diào)?!度辶謧鳌穫饔浶问缴献兊谜R規(guī)范,行誼和學術成為記述的主要部分,這是對從阮元開始的清史《儒林傳》對理學人士的有意無意的貶低趨向的糾正。
(三)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清代理學史書寫的貢獻還表現(xiàn)在正傳的纂輯方面。這次稿本新輯正傳《芮長恤傳》等36篇。從《芮長恤傳》到《汪桂月傳》的33篇傳都有成興齋稿鈔本,而《蘇源生傳》《范泰衡傳》《余煥文傳》等三人的傳記則只在《稿本清史儒林傳》中有。另外,附傳人物傳記也有很多是新輯的,如《芮長恤傳》等的附傳都是新輯,因數(shù)量較多,本文不一一討論。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清代理學史記載另一個重要的貢獻,是在空間和時間兩個維度上極大擴充了理學人士記載范圍。從時間方面說,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承接前代,將記載理學人士的時間下限延到了清光緒年間。阮元《儒林傳稿》即清史《儒林傳》第一次稿記載學術人物的時間下限是嘉慶朝。此后清國史館在道光六年(1826)和道光二十四年(1844)兩次校輯,并在咸豐七年奏定《欽定國史儒林傳》(清史《儒林傳》第二和第三次稿),記載下限仍舊在嘉慶朝??娷鯇O纂輯的清史《儒林傳》第四次稿把記載下限延續(xù)到了光緒初。本文討論的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也把記載的時間下限延到了光緒年間。就本文討論的清代理學史而言,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并非簡單維持了原來的時間線,而是在原本比較單薄的時間線上,加密了對理學人士地域分布的記述。學者的空間(地域)分布是國史館記載的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陡灞厩迨啡辶謧鳌泛统膳d齋稿鈔本《儒林傳》中的36篇新輯正傳,對原有理學記載格局是極大的補充。按清史《儒林傳》從阮元開始纂輯呈繳的第一次稿本開始,即有對理學的記載,但主要收錄浙江、江蘇、山東、安徽、江西等地的理學人士。② 繆荃孫、葉昌熾等人纂修的清史《儒林傳》中記載的理學人士的數(shù)量增加到34人,但也主要在這五省。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新輯正傳36篇,在該書86篇正傳中占41%。按照傳主省籍統(tǒng)計,所記好幾個省的理學人士增加了3人以上。其中江蘇7人,分別是芮長恤,江蘇溧陽人;彭瓏,江蘇長洲人,晚好宋儒書;陸元輔,江蘇嘉定人,好宋儒之學;徐世沐,江蘇江陰人,主程朱;焦袁熹,江蘇金山人,心師陸隴其;張自超,江蘇高淳人,主程朱;戴祖啟,江蘇上元人。
安徽是傳統(tǒng)的理學之鄉(xiāng),徽州是朱熹故里。《儒林傳》第五次稿增加了6篇正傳,傳主分別是:汪佑,安徽休寧人,“幸生朱子鄉(xiāng),愿私淑終身”;馬翮飛,安徽桐城人;方東樹,安徽桐城人;夏炘,安徽當涂人;許鼎,安徽桐城人;汪桂月,安徽宿松人。值得注意的是,桐城學者有三位,都屬于桐城派,方東樹更是第一次被立正傳。
《馬翮飛傳》稱:“天資純粹。弱冠讀《四書章句集注》,慨然嘆曰:正途在程朱矣!學者舍是而入旁蹊,烏足以為學耶?于是研求六藝暨五子書,久之,渙然有得。其學以居敬為本,以隨時省察為功,以隨事實踐為要?!瓍侵酗L氣,時尚考證,往往蔑視宋儒,或兼綜陸王,浸淫禪學。翮飛獨戒及門,謹守程朱矩矱,勿入歧途。嘗謂君子下學而上達,鄙下學之功,而高談盡性至命,此明季儒者之失,講學之過也。禁上達之事不道,終身用力于訓詁考訂,此近代儒者之失,不講學之過也。又謂宋元以來,儒者多近篤實,至姚江始立異論,天下靡然從之。近世張履祥、陸隴其力辟其非,一軌于正。實學者所當則效,惟酌其義之是,準乎心之安,推之四達而不悖,何者,所守一,故所見通也?!雹?/p>
《方東樹傳》極有意義。在清史《儒林傳》與《文苑傳》的纂修過程中,因受漢宋之爭的影響,方東樹遲遲未獲立傳。在繆荃孫任總纂的清史《儒林傳》《文苑傳》中,均沒有為方東樹立傳??娷鯇O對方東樹頗為不滿,曾說:“南皮師云,植之本屬漢學,后自揣不能勝諸家,故反用之,以獵取名譽,為溫飽計。”②《續(xù)文苑底稿》(清史《文苑傳》第四次稿的底本),為姚門四杰立了傳,姚瑩、管同、梅曾亮均立有正傳,劉開入附傳,方東樹則闕如。方東樹終于在陳伯陶主持纂輯的清史《儒林傳》中被立傳。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國史館檔案,《方東樹傳》屬于73卷本《儒林傳》,系上卷第29,為新輯傳記。該傳記有三種不同的版本,分別為編號701003929、701005252、故殿033496。雖然版本不同,但傳文內(nèi)容相同。其中,701005252為成興齋稿鈔本?!度辶謧鳌し綎|樹傳》記載了方東樹力宗程朱、反對漢學和陽明學的學術主張和作為。本傳重在方東樹以《漢學商兌》為核心的理學著述,將《漢學商兌》視為海內(nèi)競尚考證背景下為宋學張目之作,指出該書在當時獲得學界強烈反響。有關方東樹與“桐城派”的關系,本傳記載了其與姚鼐的師承關系,也記載其引領了理學風氣,“然桐城自東樹后,學者多務理學云”。③ 本傳對傳主的古文有所提及,稱其“學古文于同里姚鼐”,“古文簡潔涵蓄不及鼐,能自開大以成一格”。④ 因列于《儒林傳》,古文不是記載的重點。
江西學者在宋明時期有著重要影響,出現(xiàn)了很多理學代表人物,但在清代學術史中的地位明顯下降,阮元的《儒林傳稿》僅記載了謝文洊。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新輯的正傳中有四位江西學者,其中彭士望是南昌人,“少與歐陽斌元相勵為有用之學?!炫c同郡林時益依魏禧兄弟,居紫薇峰,講學易堂,與程山謝文洊、髻山宋之盛諸人相往復。嘗攜其子婿讀書程山獨孤之琴臺,與文洊論學,為日記。其學以陽明念庵為宗,謂從二先生書,以仰溯周程朱陸,其源無不同者,其有不同,僅循途之跡,或舟或車,或馬或步,然并達于所詣之地。又謂陽明致良知,體用完備,從萬死一生得來,非可幸至”。“晚講求實用……時之盛、文洊頗不謂然,士望自信益堅,不自悔也?!雹?其他幾位江西學人各有成就。張自勛,宜春人,以求放心為本,折中朱陸。張貞生,廬陵人,初服膺陽明學,后歸心程朱理學。黃永年,廣昌人,為謝文洊學生。這四人體現(xiàn)了江西儒學的特色,他們延續(xù)了陽明學的特色。
《儒林傳稿》中只有王夫之一位湖南籍正傳人物。清史《儒林傳》第四次稿將唐鑒立為正傳,到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增立的湖南學人很多,僅理學人物就新增立三人:善化李文炤,益陽胡達源,和瀏陽朱文炑?!独钗臑輦鳌罚骸凹伴L,潛心理學,與同邑熊超、寧鄉(xiāng)張鳴珂、邵陽車旡咎、王元復等相切劘。其學邃于經(jīng),而于天文地理子史百家,及釋氏書,亦必批其根柢。嘗言不察二氏之所以非,安知吾儒之所以是,不觀諸子之有醇有駁,安知吾儒之醇乎其醇,不審秦漢以下之成敗得失,安知三代以上帝德王猷之盡善美也。生平力肩斯道,惟恐濂洛關閩之說,不傳于世。嘗曰:陸九淵議太極之非,是大原可得而湮也,林栗攻西銘之失,是宏綱可得而絕也。程迥詆主敬之誤,是圣功可得而廢也。陳亮疑道治天下之迂,是王猷可得而雜也。又曰晦翁纘正叔之緒,而底于大備,子靜襲伯淳之詣,而入于歧途,遂至朋分角立,歷數(shù)百年而未已,以故德溫叔心,方續(xù)晦翁之傳,公甫伯安,復張子靜之幟,而有明末代之學術,卒淪于淫辭诐行之歸。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北緜鬏d他是繼王夫之而起的湖南學者代表?!昂献酝醴蛑詫W術聞天下,文炤繼起,名與之埒?!?/p>
胡達源是湘軍名將胡林翼之父?!吨煳臑褌鳌穼懨鱾髦魇窃跐h學昌明時代持程朱理學立場的學者:“篤志性命之學,以宋五子為歸。(湖南通志)嘗曰:讀書所以明道也。未有不通四子五經(jīng)而能明道者。亦無不通濂洛關閩之道,而能通五經(jīng)者。其學以誠為本,以敬為宗。以精義集義為程途。以明體達用為究竟?!ā锻ㄖ尽罚瓡r競尚漢學,或勸為之,以廣名譽。文炑笑曰:吾于科目且棄而背之矣。又屑覬彼哉?(曾國藩《慎甫遺書序》)”① 胡達源和朱文炑都為曾國藩所表彰。這里反映出湖南清代理學的某些特點。
河南是理學重鎮(zhèn),有伊洛之學,歷代均有重要學者。阮元《儒林傳稿》將孫奇逢講學河南載入史冊,并將河南偃師人武億作為經(jīng)學人物立為正傳。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增記了三位河南理學人士:新鄉(xiāng)人殷元福,鄢陵人蘇源生,另有胡具慶,原為直隸容城人,后遷河南枳縣。
福建是朱熹的故鄉(xiāng)?!陡灞厩迨啡辶謧鳌吩黾恿巳桓=畬W者的傳記:陳遷鶴,龍巖人;方邁,閩縣人,折衷朱陸;官獻瑤,安溪人,從學李光地、方苞等。
《稿本清史儒林傳》增立了兩位理學家傳記的地域有浙江、直隸和四川。浙江兩人:沈佳,浙江仁和人,主程朱;方坰,浙江平湖人。直隸兩人,分別是崔蔚林,直隸新安人,熊賜履學生;王植,直隸深澤人。四川新增兩篇正傳,此前的清史《儒林傳》中有四川理學人士費密傳,此次增立四川隆昌人范泰衡傳和四川巴州人余煥文傳。這兩位都是咸豐朝應對戰(zhàn)亂的理學人士,為曾左等中興理學名臣所肯定。《范泰衡傳》載其“平生為學,不喜權術,惟曰仁曰誠,而行之以恕”,曾國藩稱“泰衡理學,庶幾躬行實踐者”,且為曾氏籌辦川米。② 余煥文也在四川戰(zhàn)亂時辦團練,協(xié)助安定四川,但不就高官之聘,居家讀書教學,“晚嗜宋五子之學,以慎獨主敬為體,窮理致知為用”。③
陜西、山西的理學家各增立了一位,加厚了理學脈絡。陜西的增加了王宏撰,陜西華陰人。陜西是關學根據(jù),清史《儒林傳》已為關中學人李颙立傳,《王宏撰傳》載傳主究心濂洛關閩之學,顯示出圣人學脈的延續(xù)。山西有河津之學的傳統(tǒng),阮元《儒林傳稿》為范鄗鼎立正傳。山西夏縣更是北宋名儒司馬光的家鄉(xiāng),《稿本清史儒林傳》增立山西安邑人馬光裕傳,安邑正是司馬光家鄉(xiāng)。《馬光裕傳》載馬氏學以主敬為把柄,以明倫反己為工夫,隱然記載司馬光的忠信孝與恭儉正直,乃出于天性的傳統(tǒng)。
廣西、貴州的理學家各增立了一位。這是所謂的邊徼之地,清史《儒林傳》中原本沒有廣西和貴州人士。清史《文苑傳》第四次稿《續(xù)文苑底稿》,為貴州獨山人莫與儔和廣西臨桂人朱琦立了正傳。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中,廣西灌陽人卿彬和貴州安平人陳法也立有正傳,填補了這兩省士人在《儒林傳》中的空白。其中《卿彬傳》載:“彬為學嚴于律己,一言一行,未嘗自欺,嘗見諸子作字,告之曰:‘學書如修身,自有定則,若以趨時,詎有真品乎!’……彬生平邃深經(jīng)學,晚尤嗜《易》,著《周易貫義》?!幼媾?,能承其學?!雹?/p>
《陳法傳》記載了傳主的學術: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中新輯的36名理學人士正傳,江蘇、浙江、安徽各省原來學人較多,入選《儒林傳》者多。這次新增多位學人,加密了各省理學人物的學術脈絡,在正史中增加了各省學人的分量。廣西、貴州等省原來沒有學人進入《儒林傳》,此次填補了空白。這些傳記的新增,顯示出纂修官的氣度,記載了清代理學的學脈,足供參考。
結語
在整個清史《儒林傳》八次稿中,第五次稿篇幅最長,記載學者人數(shù)最多,內(nèi)容最龐雜。而且該書曾被納入《清史列傳》刊行,流傳很廣,但是學界缺乏對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的學術記載的專門研究。本文基于臺北故宮博物院清國史館全宗檔案,特別是其中的《稿本儒林傳》檔案和成興齋稿鈔本《儒林傳》,嘗試討論該書理學部分記載。
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清代理學史的續(xù)修不是簡單地增加列傳數(shù)量。就本文所討論的理學人士的記載來說,有很多重要的改變。《稿本清史儒林傳》等檔冊,人物記載踵事增華,僅記載理學人物的就有33卷,立為正傳者86人之多,達到了清史《儒林傳》纂修史上的高峰。第五次稿新輯正傳36篇,在該書86位正傳人物中占41%,比前一次稿本的理學人士正傳數(shù)量都多。《孫奇逢傳》《刁包傳》《吳嘉賓傳》等44篇傳記,實際均在原有稿件基礎上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改。這些新輯和增輯的傳記使得清代理學人士譜系得到了擴展。
這些學者的學術宗旨被重新書寫,其學術成就得到了強調(diào)。從阮元開始的清史《儒林傳》,對理學人士的記載較為低調(diào),重在強調(diào)理學人士的踐履,即實踐,認為清代理學人士的義理水平低,這是貶低理學人士的表現(xiàn)。陳伯陶是主張漢宋兼采的晚清大儒陳澧的弟子,他主持纂輯的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理學人士的記載與他的學術取向有著微妙的聯(lián)系。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對理學人士的記載兼重學理和行誼,是對前述做法的修正。
《清史列傳·儒林傳》所依據(jù)的清史《儒林傳》第五次稿,是清代學術史的重要資料。從其對理學人物的記載情況來看,對清代理學史無論在時間、空間上,還是在內(nèi)容上均有重要增補。該書的學術史記載的價值需要全面的認識和評估。
(責任編輯:許麗梅)
① 清人對其本朝理學史的記載,代表性的有彭紹升《二林居集》、江藩《國朝宋學淵源記》和唐鑒《學案小識》等。今人著作以龔書鐸主編的《清代理學史》(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7年)為代表,其他各種清代學術史通論,均有對理學史的記載。
② 戚學民《阮元〈儒林傳稿〉研究》(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1年)有論述理學的部分。戚學民、閻昱昊《余嘉錫覆輯清史<儒林傳>》(《歷史研究》2017年第2期)討論了清史《儒林傳》第七次稿理學部分的文獻情況。
③ 最早講述清史《儒林傳》纂修情況的是夏孫桐。他在繆荃孫所撰清史《儒學傳》和《文學傳》鈔本上記載了清史《儒林傳》《文苑傳》八次稿的纂修情況。但由于是鈔本上的題詞,知者有限。王汎森基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清史檔案,揭示了清史《儒林傳》的纂修情況。后馬延煒也利用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檔案考察了清史《儒林傳》的纂修經(jīng)過。周慶許和閻昱昊各自的博士論文對清史《儒林傳》的纂修有進一步研究。馬延煒:《清國史館〈儒林傳〉纂修活動考述》,《“故宮”學術季刊》第25卷第3期(2008年春季);《清國史館〈儒林傳〉研究》,博士學位論文,中國人民大學,第37—41頁;閻昱昊:《晚清民國清史儒林傳研究》,博士學位論文,清華大學,2022年,第141—161頁。
① 繆荃孫:《繆荃孫全集·詩文》卷1,南京:鳳凰出版社,2014年,第662頁。
② (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廿五日“今日奉旨:那桐著充國史館總裁。欽此?!保ü饩w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今日將余國史館總裁改派孫中堂?!蹦峭骸赌峭┤沼洠?890—1925)》,北京:新華出版社,2006年,第560、583頁。
③ 據(jù)《清光緒實錄》記載,該時期內(nèi)國史館亦有其他總裁、副總裁。光緒二十七年五月,與瞿鴻禨同時被任命為副總裁的有兵部左侍郎貽榖;光緒二十九年七月,以大學士崇禮為國史館總裁;光緒三十一年六月,以大學士裕德為國史館總裁;光緒三十二年九月,孫家鼐被任命為總裁的同時,左侍郎李紱藻為副總裁。
④ 錢仲聯(lián)主編:《廣清碑傳集》卷17《陳文良公墓志銘》,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1159—1160頁。
⑤ 吳慶坻:《蕉廊脞錄》卷2,《續(xù)修四庫全書》子部第1264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26頁。
① 劉聲木:《長楚齋三筆》卷8《遺民修〈東莞縣志〉》,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639頁。
② Reginald F. Johnston, Twilight in the Forbidden City, London: Victor Gollancz, 1934, pp. 316-317.此事也獲得了陳伯陶本人的確認,參見陳伯陶:《瓜廬文?!肪?《壬戌北征記》,香港大學圖書館藏排印本,第45—46頁。
③ 《惲毓嘉履歷》,顧廷龍主編:《清代科舉硃卷》,光緒壬辰十八年,臺北: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92年,第594頁。
④ 《余堃履歷》,顧廷龍主編:《清代科舉硃卷》,光緒庚寅十六年,第219頁。
⑤ 余震:《余堃傳》,《巴中縣志》第2編,1927年石印本,第80頁。
⑥ 惲毓鼎:《惲毓鼎小傳》,《惲毓鼎澄齋日記》第2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810頁。
⑦ 光緒三十一年十一月廿六日條,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第1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286頁。
⑧ 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初二日條,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第1冊,第286頁。
⑨ 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條,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第1冊,第286頁。
⑩ 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條,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第1冊,第289頁。
11 《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第7冊,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第634—635頁。
① 陳伯陶:《上國史館總裁書》,《瓜廬文剩》卷1,林慶彰主編:《民國文集叢刊》第1編第23冊,臺中:文聽閣圖書有限公司,2008年,第68—69頁。
② 陳伯陶:《上國史館總裁書》,《瓜廬文?!肪?,林慶彰主編:《民國文集叢刊》第1編第23冊,第69頁。
③ 陳伯陶:《上國史館總裁書》,《瓜廬文?!肪?,林慶彰主編:《民國文集叢刊》第1編第23冊,第71—73頁。
④ 陳伯陶:《上國史館總裁書》,《瓜廬文?!肪?,林慶彰主編:《民國文集叢刊》第1編第23冊,第71頁。
⑤ 陳伯陶:《上國史館總裁書》,《瓜廬文剩》卷1,林慶彰主編:《民國文集叢刊》第1編第23冊,第70頁。
① 《儒林傳目錄》,故殿701004486,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按《儒林傳目錄》有多種,此處的《儒林傳目錄》封面有“前提調(diào)官葉昌熾編輯”字樣,其中收錄人物傳記的《儒林傳》上卷,傳主全是理學人士,共34篇正傳。
① 《孫奇逢傳》,故殿701008021,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6—10頁。
② 《沈國模傳》,故殿701008021,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29—30頁。
① 《陸世儀傳》,故殿701008023,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4頁。
② 《儒林傳卷三陸世儀張履祥》,故殿701004483,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頁。
③ 《王夫之傳》,701008024,故殿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28頁。
④ 《胡方傳》,《原纂本清史儒林傳》,故殿701004480,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9—24頁。
① 《胡方傳》,《儒林傳》,故殿70100803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23—26頁。
② 戚學民:《阮元〈儒林傳稿〉研究》,第97頁。
① 《馬翮飛傳》,故殿701005254,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9—22頁。又見《稿本清史儒林傳》,故殿03348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② 繆荃孫:《方東樹儀衛(wèi)堂集跋》,《繆荃孫全集·詩文》卷1,第221頁。
③ 《方東樹傳》,故殿70100392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20頁。
④ 姚永樸:《方東樹傳》,故殿701006791,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7—9頁。
⑤ 《彭士望傳》,故殿701008025,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5—19頁。
① 《朱文炑傳》,故殿701005250,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28、30—31頁。
② 《范泰衡傳》,《稿本清史儒林傳》,故殿03349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3頁。
③ 《余煥文傳》,《稿本清史儒林傳》,故殿03349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1—6頁。
④ 《卿彬傳》,《稿本清史儒林傳》,故殿033493,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⑤ 《陳法傳》,故殿70100803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第3—9頁。又見《稿本清史儒林傳》,故殿033486,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