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女士,我給你寄了一些中國明信片,完全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我和一位中國藝術(shù)家本人定制的。它們非常原創(chuàng),代表了中國生活中的一些親密場景。
一九0三年七月二十九日,一位不知名的外國人,在事先蓋有北京郵戳的明信片反面,用法語寫下這幾行字。他的書體小心避開了繪有仙姑與童子的畫面,心情似乎也激動得姹紫嫣紅,急切想分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發(fā)現(xiàn)。在另外一張明信片上,他繼續(xù)討好說:“告訴我,您喜不喜歡我寄你的這些明信片?我將會給你寄完整的一個合集?!?/p>
誰會不喜歡呢?就連隔了一個多世紀(jì)以后的我,見到這本精選岀來的手繪明信片專集,同樣有“以前從未見過”的驚訝。這得感謝宋琛歷經(jīng)十多年的用心收集、鑒藏、整理,尤其是他的研究,對“手繪明信片”的來龍去脈,分門別類而深耕有成,一點不輸他父親汗牛充棟的書畫巨藏,換個思路看,甚至更有“超越”。
中國郵政正式對外運營,確切時間在一八九七年,也就是說,手繪明信片完全是一門新科,輕如飛鴻,轉(zhuǎn)瞬即逝,以美術(shù)史的眼光求證,不過是那個年代不起眼的“邊角料”,除了少數(shù)幾位,作者甚至不可考。但是,細品之下,好像又不那么簡單。若視整件郵品為一個象征對象,還有哪種藝類,哪個名家,在“世界性”這個準(zhǔn)點上,集中了如此豐富的“戲劇性”?準(zhǔn)確的“時間”,東方的奇觀,他者的書寫,然后投向異域它邦,其中太多的復(fù)調(diào),凝結(jié)著時代、文化、地理、繪畫、文字和私人情感,盡是寓意,如今再辨識,合著不就認證了一枚“世界”的郵戳嗎?
這個“世界”相遇在一個電光石火的時刻,對晚清中國來說,一邊是“古老”的夜晚,一邊是“現(xiàn)代”的清晨,社會制度將要翻天覆地,新的文明事物也接踵而至。隨之而來,視覺經(jīng)驗開始換了“看法”,電影、攝影、幻燈片、石印畫、軻羅版、西洋鏡等等,不僅令人耳目一新,而且傳播起來更為方便,藝術(shù)以簡捷的技術(shù)路徑得以普及與流行。
手繪明信片誕生在這個“機械復(fù)制”為時髦的時代,顯然是不合時宜的。實用品以人工繪制,耗時又費力,但附著于郵政明信片,反倒是舊瓶裝新酒,是一種深入淺出的新玩意兒,在對東方抱有獵奇心態(tài)的使用者,也就是那些來華洋人看來,明信片不費巨資,卻難得手工定制,不僅別出心裁,品位還不凡,值得向遠方的親人炫耀。
若是沒有點閑情,斷想不出這等偶寄,誰是最先創(chuàng)意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須建立在閑散各地的畫工資源上。這讓我聯(lián)想到早五十年流行的日本“橫濱攝影”,也是先由意大利或日本攝影師,仿照“浮世繪”中風(fēng)土人情擺拍,再由日本畫師在蛋白相紙上著色,看上去很像是彩色照片,同樣是賣相一流的美術(shù)商品。從宋琛的收集和研究可知,參與手繪明信片的中國畫工,在北京、天津、上海、廣東、廣西都有案例,這些城市較早對外開埠,差不多是中國政治、商業(yè)、旅游乃至傳教的重鎮(zhèn),因而聚集著各國來華的外交使節(jié)、軍人、商人、旅人,訪客來來往往,與日本港口城市忙著炮制旅游紀(jì)念品的情形相仿,供求兩旺,各生歡喜。
究竟有哪些中國畫師參與了手工明信片的創(chuàng)作,至今還是一個謎。晚清畫壇處于四顧茫然的夾縫期,正統(tǒng)畫派無所適從,更不用說民間畫師的處境了,難以為繼的從藝者,不得不另求生路,好在文明有新態(tài),總有適者生存的機會。手繪明信片就是這樣一類偏門,渠道不寬,生意不大,但好歹掙的是洋人的錢。根據(jù)現(xiàn)存風(fēng)格判斷,有些人原本就有較高的繪畫水平,顯然是職業(yè)畫家,其中或有個別,曾經(jīng)是宮廷造辦處的人。眾所周知,廢制前的清廷頹敗不堪,各色簿中人從宮墻內(nèi)惶然出離,棄如太監(jiān)宮女,普通畫工更是無足輕重,首當(dāng)其沖淘汰出局,流入社會自生自滅。
以唯一可鑒的北京畫家周培春為例,或許便是這種情況。他畫過《滿清文武官員品級圖冊》(現(xiàn)藏大都會博物館),也畫過《清代商鋪招牌幌子圖》,這些組畫是清宮一種工具式繪畫類型,畫法不求藝術(shù)性,照實描摹足矣,以標(biāo)準(zhǔn)圖鑒樣式歸入內(nèi)府檔案。細看周培春嚴(yán)謹細致的畫功,他極有可能原先乞食宮中,因而對文武大臣的服飾舉止了如指掌,明信片便手繪出“此是六品武官”“此是頭品文官”“官員騎馬”等官場行狀,朝服品級制式準(zhǔn)確無誤,還有“清兵試火槍”“雙人抬槍射擊”等軍情實錄,可見周培春所聞皆禁中所見,見識遠高于一般平民畫家。有趣的是,從明信片上的郵票、郵戳信息得知,委托者與畫面內(nèi)容身份吻合,文有荷蘭領(lǐng)事館外交官,武有德國海軍軍官,顯然是向熟悉清廷內(nèi)情的畫工特別定制的,在其他手繪明信片中,此類題材絕無僅有。
如果周培春行走“如意館”的情況屬實,類似情況肯定不止一個。推測的理由,還包括這些畫中,隱約可見清宮院體畫的某些特征。經(jīng)由康熙以后幾朝畫師的運營,清代宮廷畫形成了中西融合的特殊面貌,一直流傳到晚清。“北京仕女畫家”一節(jié)有件“西廂記”人物,很接近早期宮廷畫家冷枚的處理方法,仕女娃娃臉,重色覆蓋衣褶線條,顯得圓潤且立體?!氨本┑貐^(qū)寫實畫家”一節(jié)的《王公騎馬出行圖》,描繪一位著冬裝、騎白馬的皇室貴族,衣紋的來龍去脈相當(dāng)有層次感,嫻熟的“寫真”技術(shù),幾近清朝歷史主題畫中的群像模樣。值得一提的是,兩件服飾不約而同使用了一種粉紫色,這個細節(jié)相當(dāng)重要,依我多年的觀察,發(fā)現(xiàn)類似這種專色,正是清代宮廷人物畫常用的流行色,幾乎所有知名畫家都曾以此作為“投名狀”。在另一批道教題材的北京手繪明信片中,這種色彩與其他鮮明的賦色,再次驗證這些無名畫家的前半生,或許真的與宮廷畫師有著隱而不宣的關(guān)系。
在學(xué)者卡爾·克羅斯曼的研究中,周培春的畫被歸為“貿(mào)易裝飾藝術(shù)”,結(jié)論應(yīng)該屬于他的生涯后傳。當(dāng)年梅蘭芳赴美演出,為了更直觀地介紹中國戲劇,齊如山邀請華麗工致風(fēng)格畫家,為劇目定制了成套的表演分解圖,現(xiàn)場展示給美國觀眾,其來歷屬于同一種情況,即宮廷職業(yè)畫家轉(zhuǎn)入實用社會服務(wù)。周培春無疑是再就業(yè)的成功代表,他之所以留下了姓名,還是由于其靈活的商業(yè)頭腦,即便小小的手繪明信片生意,也沒忘了在上面廣而告之,鈐印“北京周培春畫”,邊上還附帶售賣地點,“順治門外達智橋內(nèi)西口迤南”,便是今天的宣武門附近。當(dāng)年,為方便宮內(nèi)外走動,供奉清廷的低端人員多擇居這一帶,各行各業(yè)的商鋪集市匯聚在“南城”,熱鬧非凡。附近還有一個傳教士湯若望建造的天主教堂,俗稱“南堂”,可以想象,洋人趁禮拜到附近逛街,順便將空白明信片交給胡同里的畫家,叮囑所需的內(nèi)容,或者在店鋪里挑選一些有趣的“成品”帶回去,寫信,寄送,向國際散播一樁樁輕如鴻毛的“事件”。
因此,那些帶有異國風(fēng)情的市井圖,便格外受到歡迎:頂缸、玩碗、修傘 、當(dāng)鋪、夜巡、舞龍、逗貓、釘馬掌、西瓜攤、耍火球、蕩秋千、僧人化緣、童子樂隊、婦女吸煙、龜奴馭妓、鼓弦說唱、冰床運客、冬日堆雪獅子等等,三教九流,五花八門,煙火氣十足,仿佛是“晚清上河圖”的“蒙太奇”。在一組二十枚民俗套片中,還赫然寫上“中國人玩碗”“中國人看洋片”“中國人玩戲法”“中國人踢毽子”“中國瞎子”的書法。對畫者來說,這些現(xiàn)象司空見慣,用不了多此一舉,所以以“中國人”為前綴,等于為奇異事物注解,簡單粗暴的背后,正是殖民主義者的觀看欲望,實在忍不住大驚小怪 。
可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種“看客”心理,當(dāng)年緣于地域的“空間”錯位,而對于今天的我們來說,如果有同樣的陌生與驚奇,又何嘗不是年代的“時間”錯位所致呢?
歷史的遠離,僅僅過去一百多年,熟悉的國度便換了人間,手繪明信片竟成為再現(xiàn)當(dāng)年的倒視鏡,不僅是晚清社會的萬花筒,也復(fù)活了隔世的喜怒哀樂。
所見最早的一張手繪明信片,是一八九七年十一月十三日由天津寄往德國的,巴掌大的面積,居然用全景布局,觀者如臨現(xiàn)場,只見一位經(jīng)驗老到的郎中正上門問診,郎中的篤定,病人的苦痛,家屬的焦急,在小小的尺幅中神態(tài)畢現(xiàn)。畫者留出空白處,巧設(shè)成白墻或素屏,供出寫信的位置,功能上也見心思。這種全景尤其考驗畫家的控場能力,參閱一八四四年創(chuàng)刊的《點石齋畫報》,可見這種新聞寫實主義,正是當(dāng)年的流行做法。另有反映官宦人家生活的明信片,也分別呈現(xiàn)“對仗”式的全景視角:房內(nèi),妻妾成群,戲兒弄花,掀開的門簾,仿佛適才有人離開;院外,幾位披著冬氅的官員正揖禮作別,胡同竟帶西洋透視。兩廂對照,恰似《海上花》的電影轉(zhuǎn)場。再看一組出自天津的“婚禮出行畫”,描繪了排面隆重的婚慶行游場面,十六枚獨幅畫有頭有尾,連綴不斷,如同電影“長鏡頭”,顯示出獨特的創(chuàng)意,其實仿擬了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長卷分解為冊頁的形式,譬如《十面靈璧圖》的做法。
最早的手繪明信片略顯笨拙、拘謹和用力過度,畫家或許對怎樣討巧地處理畫面缺乏經(jīng)驗,但因此留下幾件“密度”較高的樣本,反而是一種難得的“全景式”社會寫實小品。不過,聰明的畫家很快領(lǐng)悟到,手繪明信片重在“趣味”,就如同晚明以后盛行的“箋譜”—“蘿軒變古箋”“十竹齋”,同樣是為文人墨客定制的水印木版信札,明信片只是換了郵政的新衣而已。于是,一種輕松、幽默、簡明扼要的樣式,很快就風(fēng)行起來。
由莊入諧,夸張的調(diào)笑就無所不在了。挑水工與洗衣婦眉目傳情,一恍神,竟將桶里的水倒到缸外;游醫(yī)牽著黑豬,與探身窗前的婦人竊竊私語,有那么一點調(diào)情的味道;悍婦一手執(zhí)雞毛撣子,一手抓著丈夫的胡須作大吼狀,仿佛能聽到周圍起哄的笑聲;轉(zhuǎn)眼到了一九一二年的民國,頭等大事是剪辮,理成分頭的男人神情黯然,這次,“同胞理發(fā)”的字樣,確信是代表著畫家的立場;而另一件一九一六年寄出的明信片,繪有一個暴躁的男人,正在訓(xùn)斥坐在西式椅子上的妻兒。郵戳顯示在上海這個開明的地方,男人居然還留著長辮,連同舊社會的家長作風(fēng),一并被有態(tài)度的畫筆所嘲諷。
獵奇在繼續(xù),該輪到神話出場了,這也是手繪明信片通常引用的類型,各地均有出神入化的例證。雖然傳說、仙道和戲曲故事不是現(xiàn)實世界,但畢竟寄托了人們的精神幻想,訂制者也樂于沉迷于古老的夢境之中。在制作這類題材時,即便范本在前,畫家仍能憑借想象力天馬行空,不時得神來之筆—童子馭龍、童子馭鳥固然討彩頭,但遠不如虛構(gòu)人物更易于放浪形?。骸拔饔斡洝睅熗街械膶O悟空,伸出極夸張的大長腿,有著即興描繪時的痛快淋漓;《封神演義》的申公豹,頭顱可怖地在空中飄蕩,要是聯(lián)想到這些圖像作于改朝換代的一九一三年,就不難理解其魔幻的現(xiàn)實依據(jù),正是城頭變幻霸王旗的亂世斗法,與街頭大變活人的魔術(shù)戲法一樣,不過是紙上顯靈的活報劇而已。
在我看來,手繪明信片最有意思的部分, 并不在繪畫。畫家畫什么,怎么畫,屬于藝術(shù)社會學(xué)的問題,藝術(shù)風(fēng)格的問題,多多少少是可以評估的。但是,別忘了作為一件郵品,真正的核心在于“增值”和“流通”。也就是說,除了畫,還有一半意義歸功于寫信者,郵局蓋戳的人,甚至火車、渡輪、日歷、天氣、背包、信使、等候的目光,以及小心翼翼的時光保存者。
人算遠不如天算,一件“周易算卦圖”,郵戳竟然蓋在了卦師的臉上,好像未來的宇航員在泄露天機。一九0七年十月十六日,這封信從福州寄出,郵資四分,十一月二十四日經(jīng)香港中轉(zhuǎn),同月二十七日到達德國某個城市;因長年插在相冊中受潮,導(dǎo)致邊緣腐爛,就這樣沉睡了一百多年;喚醒是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經(jīng)過隔空交易,又回到出發(fā)時的地方,被一個叫宋琛的中國人珍藏,印在了這本書里。聽起來就像無數(shù)童話里的冒險過程,在可知與未知之間,這件手繪明信片每一刻都懸置在“事故”的邊緣,也是命好,最終成為“故事”。
所以說,所有“合作”帶來的光暈,才是手繪明信片鮮活的靈魂。其中,文字與圖畫的互不設(shè)防,恰好等同于東方與西方的互不相認,正解也好,誤讀也罷,看起來都是生機。僅以幾件出自上海地區(qū)的明信片為例,“捕黑熊圖”屬于極簡式,只在囚熊的木枷上添上“1906” 字樣,立馬產(chǎn)生一種“非現(xiàn)實”的寓意,是不是針對時局的惡意也未可知。相反的情緒,是一件“龜奴馭女圖”帶來的愉悅,本是滬上四馬路常見的風(fēng)塵,頭頂上卻飄來“新年快樂”的手寫花體字,也不知這個德國人是否了解風(fēng)化,便借此來向遠方的親人道賀。類似因誤解而產(chǎn)生喜感的例子,在手繪明信片中俯拾皆是。在一件清朝官員為了祭祀燒紙轎的明信片上,這位叫威爾的英國人告訴他的朋友,“這個紳士從天堂的大門里走出,帶給世界各地人們以好運”,真是好笑。其實呢,選擇這枚明信片的真實動機,猜想是看中了畫面上燃燒的火焰,因為寫信人覺得,“過去一周的高溫非常可怕,在陰涼處超過華氏一百度,夜間最低溫度為八十五度”,當(dāng)然啦,同時也表達“我會一直愛著你”的熱情。
畫家開始構(gòu)思明信片畫面的時候,會識趣地謙讓出一些空間,以方便使用者書寫,但不排除寫信人靈光乍現(xiàn),將文字主動參與進來。不同于中國書法的方正,無論法文、德文、英文,洋人的書寫是縷縷絲滑的線性,帶有一種春蠶吐絲的節(jié)奏,也就是說,西洋書寫本身就帶有繪畫的“速度感”和“流動感”。因此,向空中放槍的畫面上,幾道急速的“彈道”字體,就如同蹩腳的射手傾盡子彈留下的劃痕,才打落一只大雁;兩個童子蹲著說悄悄話,周邊寫滿沒頭沒腦、又清晰無比的德文,似乎為他們捏造的絮語;一個童子放鞭炮,從點燃的引子開始,文字以硝煙的模樣升騰,形成即將爆炸的緊張氛圍;另有一個逗貓童子,周圍寫滿一圈又一圈纏繞的英文,就像是牽著鳥比畫的動態(tài),讓貓好一陣撲騰;漁夫垂釣,看似心如止水,漂亮灑脫的斜體字卻暴露出他的碎碎念,惡作劇地公開了他的內(nèi)心獨白:與其說相忘于江湖,不如說愿者上鉤;最深諳中國視覺美學(xué)的,莫過于天津地區(qū)出品的“夫婦和樂圖”,本來是舞臺上的二人轉(zhuǎn),經(jīng)過密密麻麻的書寫排布,宛若文字的幾何體,搭建成詞語的墻體,窗戶還做成外開狀,形成錯落有致的空間節(jié)奏,襯托出人物的鶯鶯燕燕,若干年以后才誕生的現(xiàn)代派“圖畫詩”,也不過如此。
“中國畫”與“洋文”合體,這種半路夫妻亂鴛鴦的原創(chuàng),我的印象中,手繪明信片是唯一。身份、來歷、文化背景完全不同,卻在互補中見證奇趣,不僅印證了“距離產(chǎn)生美”的說法,而且讓人產(chǎn)生本該如此的愿望。海德格爾認為,“世界成為圖像,和人成為主體,這兩大進程決定了現(xiàn)代之本質(zhì)”。手繪明信片固然是圖像的景觀,而它的私人痕跡,不正是那個時代背面隱藏的“主體”嗎?東方與西方,自說自話,彼此不加掩飾,又互不相涉,瑣屑、短小、普普通通,形成優(yōu)雅與奇談的“織體”,不禁讓人羨慕當(dāng)年的“在場”是何等富有詩意,幾近另類的“書”“畫”雅集。
在歷史的喧囂中,手繪明信片只是一時微塵,想看清其中所有的秘密,是徒勞的。但是,一個沒有主體的回憶,一件無法還原的事件,一段答非所問的折子戲,用今天的看法,就是提前預(yù)見的“現(xiàn)代性”,提前投射的“全球化”。好比舊世界的夜晚,蓋上月亮的郵戳,為東方與西方短暫的靜夜思,所做的一次“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