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玫。
從這具軀殼里醒來,大概不過兩個月,但我卻已活了整整一百年了。
在那之前,我的大腦被親人從死去的肉體中分離,冒著死無葬身之地的風險在冷凍室沉寂了一百年,可現(xiàn)在我觸摸著具有柔軟皮肉,幾乎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我,卻只覺得冰冷異常。那感覺,如同碰觸雪山終年不化的積雪。零件碰撞的聲音響徹耳畔,冷冷地顫了顫又清脆地回環(huán)。
空說,我不必感到異樣,世界上有很多機器仿生的生物,它們有血有肉。于是,我決定出去逛逛,我真想感受久違的陽光,自然界的鳥語花香,喧囂溫馨的熱鬧市場。
可走出溫房后的景象卻不禁令我大跌眼鏡:這個世界,還有生機嗎?
起初,空說帶我去看看花,他說首都公園里有各種各樣的景色,很美麗很熱鬧的。他不想讓我失望,久違的親情溫暖了我,可觸及他沒有溫度的手,機械般生硬的傳感卻讓我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他輕按手上的按鈕,我們便在一陣旋風里閃入首都公園。
“看!那里是初春的桃林園?!彼赶蚯胺剑粋€高大雄偉的玻璃建筑在陽光映照下閃著五彩的光。我驅(qū)使自己進入,映入眼簾的景致,很美,卻也令人陌生:四面都是粉紅的桃花,它們開得盛大,我努力一嗅,整齊劃一的陣容里桃花的香氣卻如復(fù)制粘貼般,那樣“標準”。十分花香里濃郁占了九分,清新占了一分,好像花香與葉香算好了比例調(diào)配一樣,標準地散發(fā)花香,就連每一棵樹,都被計算好了應(yīng)該歪斜、相倚的布局。接下來的四季園,亦是如法炮制,美好、驚人的景觀帶給我的卻更多的是機械、古板和沒有生機。視線轉(zhuǎn)向駐足的人們,卻為觀賞這種假物而掛上愉悅的笑容。我終于明白了:他們很高興,僅限于為冰冷軀殼里違背自然封鎖的靈魂而高興;他們歡呼著,在計算推演里擺出最安全、美觀的姿勢,但他們的靈魂,早已蕩然無存。
我親愛的家人,空,此時也如木偶般歡笑起來,他“仿生”著那個靈魂的一舉一動。我突兀地想起那個永生規(guī)劃——百年前人們覺得當時的仿生技術(shù)不夠生動,于是剝離生靈的思想與靈魂,創(chuàng)作永恒的軀殼。
我更加意識到:一百年過去,一切仿生技術(shù)早已成熟。春天必然生機盎然,鳥語花香;夏日必定烈日炎炎,柳綠花紅;秋日必是碩果累累,秋高氣爽……一切都是完美的,世界簡直是個精準的算盤。
好像只有我這個“殘次品”明白,完美世界里的不完美正是太過完美??!
制造“完美”
這是一篇想象作文,未來世界,當仿生技術(shù)足夠成熟,一切都可以制造的時候,這個“完美”的世界,真的完美嗎?世界的美在于它的偶然性,雖然這個偶然里含著必然。世界正是由于它的偶然性才變得多姿多彩,如果一個個生物只是“仿”來的,失去了自由的生長,也就失去了靈魂。作者能夠提出這樣的問題并有自己的思考,實屬難能可貴,也給我們留下了許多的思考。這樣的未來世界,你愿意去嗎?(寒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