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終極奧義,具體該如何來定義?這似乎是個極度深奧的哲學問題,很少有人能解釋得清楚。
可其實在北宋時期,就有人針對這個問題,書寫了一篇無法被超越的千古奇文。這個人就是北宋理學家邵雍,他所寫下的《漁樵問對》,便對世界的終極奧義作了清晰的解答。
全文圍繞著一位樵夫與漁者的對話展開,簡短甚至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對話,卻揭示了整個世界的終極奧義,讓人對這一深奧的哲學問題恍然大悟。
文章開篇就是砍柴的樵夫與垂釣者的對話:
漁者垂釣于伊水之上。樵者過之,弛擔息肩,坐于磐石之上,而問于漁者。
曰:“魚可鉤取乎?”
曰:“然?!?/p>
曰:“鉤非餌可乎?”
曰:“否?!?/p>
曰:“非鉤也,餌也。魚利食而見害,人利魚而蒙利,其利同也,其害異也。敢問何故?”
樵夫問漁者能否釣到魚,又問如果不放魚餌,還能否釣到魚。這些問題聽起來甚是無聊,但仔細一想?yún)s引人深思:魚兒因為魚餌上鉤而失去生命,而垂釣者卻因為魚餌而獲利,同一個魚餌,對于魚與人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卻是大不相同的,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是你,在面對這樣一個問題時,該如何作答?在邵雍文章中的漁者是這樣回答的:在這個世界上,魚與垂釣者于本質(zhì)而言并無不同,在垂釣的過程中,二者同樣都面臨著利害選擇。
魚為了生存才會咬餌,而人也是為了生存才會去釣魚;另一方面,魚若是吃餌便有被人吃掉的風險,而人若是釣魚,也有失足落水的危險。
簡而言之,二者之間是存在相同的利害關(guān)系的,只不過我們大多數(shù)人在看問題時只局限于表面,沒有想得那么深。
漁者的這番回答讓樵夫啞口無言,隨后他又提出了,即便是魚兒上鉤了,還是得用柴火才能將其做熟,不然誰也不能生吃,這又如何解釋呢?
漁者回答:這是現(xiàn)象與本質(zhì)的問題。用柴火將魚燒熟是事物表現(xiàn)出來的作用,但具體化來說,柴是火的本體,是靜態(tài)的,而火是柴的作用,是動態(tài)的變化的。
并不是只要有了木材,魚才會被燒熟,而是要經(jīng)歷火這個變化才可以,我們要透過本體去看變化,才能更加了解這個世界。
簡而言之,無論是魚餌與垂釣者或是魚的關(guān)系,還是柴火與火的關(guān)系,都不要局限在表面上,將眼光放得長遠,更廣泛地研究問題,才能對世界更加了解。
那么對于世間萬物,具體該如何透過本體去看變化呢?
漁者表示,人們在觀物的時候,基本上會通過三個境界:“夫所以謂之觀物者,非以目觀之也,非觀之以目,而觀之以心也;非觀之以心,而觀之以理也。”簡而言之,就是以目觀物、以心觀物和以理觀物。前兩個境界其實很好理解,一個是用眼睛來辨別,即根據(jù)你所看到的去明辨是非;另一個是根據(jù)你內(nèi)心的是非標準,對于事物的對與錯作衡量。
至于以理觀物,是指跳出自己的邏輯圈,不再以自己的主觀意識去作判斷,而是用客觀的思維來看待一切的事與物。相比前兩者,以理觀物是比較困難的,因為大多人是無法以客觀思維作判斷的。
因為困難,所以那些能跳出主觀邏輯圈的少數(shù)人,才是更加接近于掌握“道”的圣人,古往今來,那些眼光長遠的大哲學家,基本上都是以理觀物的。
既然人能透過本質(zhì)去看變化,能參透世界的終極,那么求神拜佛究竟有沒有效果?樵夫又向漁者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漁者表示:“語善惡者,人也;福禍者,天也。天道福善而禍淫,鬼神豈能違天乎?”也就是說,無論福與禍,都是有因果循環(huán)的。當然,因果是人力造成的,但也有天命一說。他接著說,即便是壞人也會有好的運氣,好人也會有走背運的時候,這個就是概率的問題了。
在文章的最后,樵夫又問了漁者這樣一個問題:“小人可絕乎?”因為小人的存在,世間存在太多禍亂,那么小人可以被滅絕嗎?
相信大多數(shù)人在面對這樣一個問題時,都會給予肯定的答案,畢竟沒有了小人,世界不就太平了嗎?
但是漁者的回答則恰恰是相反的:這個世間不可以沒有小人,因為有些必須要做的事情,君子是做不到的。
對于世間而言,小人與君子,就好比白天與黑夜,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小人是不能被滅絕的。
當然,雖說小人的存在有需求,但也需要相應的治理,如果世間的小人超過總?cè)藬?shù)的一半,那天下必會大亂,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有才華的君主出面治理。
但小人存在的數(shù)量如果危及到世間的秩序,也不用太過擔心。
用漁者的話來說,“譬猶藥療疾也,毒藥亦有時而用也”。小人好比毒藥,而正人君子則好比良藥,一個人生病了需要用良藥去治療,但若是遇到了特殊的病狀,就需要用毒藥來輔助,這就是老話說的“以毒攻毒”。
所以小人的存在并非是沒有道理的,也不能將其全部滅絕。只要看懂了這一點,對于世間的終極奧義也就能理解得更深了。
漁樵問對,不僅僅是簡單的對話,更是儒家思想與道家思想的融合,表現(xiàn)的是古老的中國文明在過去如何認知世界、對這個世界如何運行的看法。比如“體無定用,惟變是用”,強調(diào)的是要用運動變化的眼光認知事物;“我物皆致,意由自明”,說的則是主體如何認知客體。
二人于高談闊論中,將善惡興亡、世間運行、王朝興衰的道理娓娓道來。這不僅需要深厚的學識積累,也需要對世間萬事萬物的深刻觀察和思考。作者邵雍反復“琢磨”,才有了這篇奇文。
(綜合源自“含香書院”及“周小鴨”)
責編: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