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萬家燈火,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因為實在抽不開身,未能與父母過年團聚,想著父母年事已高,不知還能侍奉幾年,不覺黯然神傷。看著熟睡的孩子,不由得想起了父母與我的點點滴滴。
一
我們家是典型的嚴父慈母。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對我非常嚴厲,不茍言笑,我總以為父親不喜歡我。
還記得那年冬天,祖父去世了,祖母離家出走了,母親也生了場大病,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原本熱鬧的家突然就清冷了。父親賦閑在家,當(dāng)?shù)弥乙獜耐獾鼗貋頃r,便說要來接我。我覺得沒那個必要,便回絕了。
在車上,我不停地收到父親的信息,他詢問我到哪里了。等車慢慢開進車站,透過車窗,我看到父親竟然已經(jīng)早早地站在車站門口。只是半年沒見,遠遠望去,父親的兩鬢都斑白了,感覺整個人一下子就老了很多。
等我下了車,父親已經(jīng)來到了車前,司機打開裝行李箱的車門,很多人一擁而上。父親也擠上前去,在里面幫我翻找起來。他皺著眉,用眼睛搜索著,終于,他找到了。只見,他猛地提起我的行李箱,快步向我走來。我趕緊要接過,結(jié)果他擺擺手說:“走吧,箱子重,你拎不動?!?/p>
因為我要出國,只是待了幾日便要離開家。父親再三確認,問我是否真的要去??粗鴳B(tài)度堅決的我,父親最終不再追問。我想,我終是能自由了。
臨行前幾日,父親再三叮囑,要我仔細檢查行李箱,看看有沒有漏帶的證件或者必需品之類的。我說都帶好了。父親問我要不要他送我,我說不用了。但是,后來的幾日,父親反復(fù)地問我要不要他送。其實,那年我已經(jīng)20多歲了,來往也兩三次了,是沒什么要緊的。但是,我隱隱察覺,其實他是想送我,又不好意思開口。最終,我對父親說:“你還是送我吧?!彼犃耍仁且汇?,接著便趕忙去拿他早已準備好的行李。
其實,父親并沒有帶什么行李,只是背了一個小包,他說等送了我就回來,不停留,也不需要帶什么東西。從家出來要走一個長長的坡,路面并不平整,行李箱本是有滑輪的,但是,父親覺得行李箱的滑輪可能會被粗糙的地面磨壞,于是就提著行李箱走。因為要出國,行李箱被塞得滿滿,很沉很沉。只見父親努力地用雙手提著重重的行李箱,胳膊被行李箱拉成了直線,他的整個身體傾向后邊,看得出他正憋著一口氣,好像這樣更能使上勁。走了幾步,他就停下歇一會兒,喘著粗氣又繼續(xù)提起行李箱。想到前幾年父親幫我拿行李箱的時候還健步如飛,這幾年體力竟有些不支??粗粤Φ臉幼樱颐χ舆^他手中的行李箱,他卻跟我擺擺手,說:“太重,你拎不動,趕緊趕車?!睅追垓v,我也拗不過他,只得作罷。
終于,我們到了車站,他帶著行李箱和我一起上了火車。找到座位坐下后,他又開始找位置安頓我的行李箱。因為車上人實在太多,行李架已經(jīng)被堆滿了,我這個大箱子實在不好塞,于是父親只得把它放在靠近自己座位的下面,然后用自己的手緊緊地拽住。父親是個胖子,坐在三個人一排的狹窄的座位上,顯得非常局促,他卻時刻不忘幫我護著行李箱,生怕丟了。就這樣一直堅持到了目的地,等把我送到,安頓好我的行李箱后,他整個人好像也沒那么緊繃了。
在我忙著和同學(xué)說話的間隙,父親已經(jīng)不見了。我手機上收到了他的短信:“在外面照顧好自己,記得打電話。”
父親少年有為,中年遭遇挫折,郁郁不得志,半生慘淡,自然情不能自已。近幾年,父親和我雖都是各自奔波,但都彼此記掛。從我上學(xué)離家開始,他便開始經(jīng)常打電話、發(fā)短信問我的情況。記得在我剛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父親就專門送我,后來我轉(zhuǎn)到另外的學(xué)校學(xué)習(xí),他又陪我坐了很長時間的火車去報到,等我讀研的時候,他又專門坐飛機過來看我。每次去上學(xué),他都會送我;每次從學(xué)?;丶?,他也都會來接我。后來,我到了外地工作結(jié)婚生子,父親又專門從老家趕來,照顧我和我的孩子。
雖然他不太懂表達,但是我知道沉甸甸的父愛一直都在。
二
母親是美麗而溫柔的。在我的記憶里,她白皙的面龐上有一雙又亮又大的含笑的眼睛,她總是梳著精致的發(fā)型,身穿素色的套裝,走路帶風(fēng),顯得精神和干練。
得知我懷孕,母親便匆匆從老家趕來照顧我。我說自己可以應(yīng)付,讓她不必過來。她卻始終放心不下,說她年輕的時候懷孕生子沒人照顧,很是辛苦,現(xiàn)在多個人照應(yīng)總是好的。一轉(zhuǎn)眼,她來了好幾年,我的孩子已經(jīng)快上幼兒園了。鄰居告訴我:“你母親好像這幾年老了很多。”我知道,她是太操勞了。
從我記事開始,每天早上她都會做好早飯,在我吃飯的間隙幫我梳好頭發(fā),整理好衣著。記得那年,冬天很冷,我只想賴在被窩里不起床,想再多睡一會兒,母親幫我收拾好一切后,背著我去上學(xué)了。于是,我就伏在她寬厚溫暖的背上,伴隨著她走路一搖一擺的節(jié)奏沉沉睡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到了幼兒園門口了。我只得從母親身上下來,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別。聽父親說,母親是特意選擇在我幼兒園旁邊上班的,這樣她能很方便地接送我,而且還能經(jīng)常扒在幼兒園的圍墻上,從外面偷偷看我。雖然,聽說她曾被幼兒園的老師發(fā)現(xiàn)過幾次,但我一次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我想,母親總是在孩子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關(guān)注著孩子。
其實,幼兒園時的我并不快樂,因為沒有自由,老師又很嚴厲,我總是手足無措地待在那里。所以,等我稍微大一點了,就經(jīng)常會逃學(xué)回家。因為有過幾次逃學(xué)成功的經(jīng)驗,就越發(fā)大膽,但是,有一次不幸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老師揪著我的耳朵把我抓回了學(xué)校,嚴厲地批評了我,然后把我逃學(xué)的事情告訴了母親。我當(dāng)時非常害怕,覺得自己犯大錯了,肯定要被父母揍一頓。可是,母親知道后,并沒有說我什么,只是告訴我不要逃學(xué)了。時隔多年后,我問母親,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嚴厲地批評我。她說,她只是希望我健康快樂。
等我再大一些的時候,又是一年的冬天,我因為瑣事跟母親吵鬧要吃香蕉,母親答應(yīng)我會去買,雖然當(dāng)時我很開心,但是因為那時我從來沒在冬天吃到過香蕉,所以我想母親大概應(yīng)該是誆騙我的,只是為了安撫我的情緒。后來,母親說她出去買香蕉了,我也以為她只是象征性地出去,然后再跟我說沒買到,這樣就可以應(yīng)付過去,而且我也沒法再追究,畢竟沒買到不是她的錯。沒過多久,我聽到母親回來的腳步聲,當(dāng)我興奮地跑出房間,就看到她拖著兩條鮮血淋漓的雙腿,徑直地走向臥室,躺在了床上,表情有點痛苦。一時間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母親怎么了,害怕得哭起來,以為她要死了。母親安慰我道,路上結(jié)冰,路過一個斜坡,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上點藥歇歇就行,沒什么大事。我強忍著淚水,幫她蓋好被子,讓她好好休息。心想著,都是因為我不懂事,非要吃香蕉,母親才會摔傷了腿,即使她沒買到香蕉,我也不會再鬧了。等我退出臥室,來到廚房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香蕉已經(jīng)放在桌上了。母親,真的買了香蕉。
后來,長大了離開家,去求學(xué)去工作后,我會給母親打去電話,雖然只是聊聊家常,但是她也會聽出我的壓力。她從不直接跟我說教,而是舉例子,說王大爺二大媽家的什么親戚的事情,用故事舉例的形式告訴我,該如何去解決問題,如何調(diào)整心態(tài),如何更好地生活。雖然她也時常擔(dān)心我,但她總是支持我的任何決定,說要出去闖就出去闖,要回家來就回家來,父母永遠都在。從小到大,母親對我說的都是鼓勵的、欣賞和贊許的話語,總是讓人心里有暖暖的力量。待我成家有了孩子后,母親又會時常說我,已經(jīng)是當(dāng)媽的人了,怎么這也不會那也不會。正當(dāng)我覺得自己是被嫌棄了的時候,母親卻主動地把所有事情攬過去了。母愛,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
這幾年,母親為了我時常兩地奔波,年紀大了,身體越發(fā)不如從前,各種疾病纏身,我常勸她多休息,她也時常猶豫,想幫我分擔(dān)些,身體恐無法支撐;不幫我分擔(dān)些,又生怕我太辛苦。躊躇再三后,她還是忍不住過來幫我。母親常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知哪天就去了,現(xiàn)在能幫一點是一點。每每聽到這話,我的鼻頭就酸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父母的愛,溫暖而有力,從而讓我們過好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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