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驕陽似火,滿目青翠,鳥語花香。在這一年中最炎熱的季節(jié)里,我們家住遼陽的四姊妹,終于盼來了常年在北京工作生活的哥哥、嫂子及他們的兒子、兒媳和小孫女一大家子親人的到來,從而有了一次令人難忘的團聚。
媽媽生下了我們五姊妹,兩男三女,哥哥是老大。在我們心里,哥哥不僅是我們的哥哥,他還是我們弟弟妹妹學(xué)習(xí)的榜樣,是爸爸媽媽乃至我們?nèi)业尿湴痢8绺鐝男【褪情L輩們喜歡的孩子。爺爺和姥爺都說,這孩子一看就有出息,長大一定差不了。因此,在我們眾多晚輩中,爺爺和姥爺獨愛哥哥,有好吃的都偷偷塞給哥哥。爸爸媽媽同樣也把哥哥視為掌上明珠。
哥哥招人喜愛也不足為怪,他從小就特別聰明,又心靈手巧,勤勞懂事。在他才八歲時,一次媽媽去了姥姥家,哥哥獨自在家照料著我和兩歲的小妹。家里沒人煮飯,哥哥就給我們做飯吃,還用高粱面野菜給我們做餃子。
哥哥剛上中學(xué),就會修鎖頭,配鑰匙,還學(xué)會了使用縫紉機。在人人都喜歡軍裝軍帽的年代,他居然找來一塊綠色布料做了一頂軍帽,還自做模具沖壓出一枚五角星,刷上紅色油漆,做好之后安在帽子前面的正中位置,然后往頭上一戴,嘿,還真像軍帽,看得我們小孩子都羨慕不已。
哥哥不僅心靈手巧,學(xué)習(xí)也很努力,成績特別好,用現(xiàn)在的話說,哥哥就是一枚妥妥的學(xué)霸。在那個年代,農(nóng)村孩子能考上市里高中的寥寥無幾,可哥哥幾乎沒時間認真復(fù)習(xí),居然一舉考上了遼陽市一高中。哥哥的夢想是考入清華大學(xué),學(xué)成后用自己的知識和聰明才智報效國家。不料高中畢業(yè)時,突然爆發(fā)了蘇軍入侵我國珍寶島的戰(zhàn)爭。為了保家衛(wèi)國,爸爸毅然送哥哥參了軍。服役期滿后,哥哥繼續(xù)努力學(xué)習(xí),終于圓了他的清華大學(xué)夢。
大學(xué)畢業(yè)后,哥哥留在了北京,進入一家工廠工作。他從基層一名技術(shù)員干起,由于工作出類拔萃,一直干到了廠長,還獲得過北京市五一勞動獎?wù)?。爸爸媽媽在世時,一說到大兒子,二位老人家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驕傲和自豪。
然而,也因為工作太忙和路途遙遠等原因吧,哥哥自從留在北京,就很少回遼陽老家和我們團聚了。這使爸爸媽媽和我們做弟妹的都很是想念和牽掛。記得有一年,哥哥的孩子剛出生不久,又正值春節(jié),天氣特別寒冷,哥哥一家沒有回遼陽過春節(jié),爸爸媽媽急得整個春節(jié)期間都在唉聲嘆氣,年都沒有過好。
尤其是父母去世以后,為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我們兄弟姐妹已經(jīng)八年沒有團聚過了。平日里只是打打電話,相互了解和問候一下。今年春節(jié)前夕,哥哥曾對我們說,他和嫂子要領(lǐng)著兒孫們一大家子回遼陽過年,讓孩子們認認祖籍、認認親。得知這一消息,可把我們四姊妹高興壞了。不料春節(jié)期間東北到處一片冰封雪蓋,天氣太冷,哥哥擔(dān)心小孩子們吃不消,只好無奈地說,那就延遲到夏天吧,等孩子們放了暑假就回來。
因此,這次難得的團聚,對于我們兄弟姐妹五家,可謂是家庭盛舉,大家都沉浸在無比的興奮、激動和期盼之中。與此同時,我們在遼陽的幾姊妹也開始了籌劃和準備,力爭把這場團聚的盛會,舉辦得隆重而又歡快喜慶。
為了給哥哥嫂子一大家人有個好的居住環(huán)境,我們家家戶戶都把室內(nèi)外徹底清掃了一遍。擦玻璃,洗窗簾、換被褥,甚至還把墻壁刷了白,像過大年一樣。還買來嶄新的夏涼被子、枕頭、拖鞋、毛巾,等等。小妹家有個臥室沒有空調(diào),這次也特地新裝了一個。此外,家家都備了多種水果、飲料和小孩子喜歡的零食小吃??傊?,方方面面,乃至每一個細小的環(huán)節(jié),都令人感覺溫馨舒適,充滿著濃濃的手足親情。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哥哥一家到來了。小妹家是哥哥落腳的第一站,因此,哥哥從北京啟程這天,一大早,我們?nèi)稼s到了小妹家。當?shù)弥绺绲能嚲涂斓搅?,我們急忙去到樓下迎接。哥哥的車剛一停穩(wěn),大家便快步迎了過去。分別八年,如今終于相見。緊緊地握手,久久地擁抱。八年的思念,濃濃的親情,難言的興奮和幸福感,全都在這緊緊的握手和久久的擁抱中。
侄兒后出生的小孩子,雖然和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從未見過面,可卻都似曾相識,一見如故,毫無陌生之感。
見面之后,哥哥稍事休息,便和大家一起去附近的市政府廣場,由我們特地從市影協(xié)請來的攝影師拍全家福。一路上,大家個個喜上眉梢,笑逐顏開。小孩子們更是蹦蹦跳跳,歡喜不已,整個場景生動而活躍。
拍完全家福,接著開始自由組合拍照。哥幾個合影,姐幾個合影,兄弟姐妹合影;姑嫂合影;妯娌合影。有正兒八經(jīng)的,有嬉笑逗樂的;有抓拍的,有擺拍的。大家拍了又拍,照了又照,一張張笑臉,一個個倩影,千姿百態(tài),萬種風(fēng)情,在照相機的“啪啪”聲響中,瞬間定格為永恒。
拍完照,開始用餐。五個家庭二十多人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上茶、點煙、斟酒。不一會,美味佳肴,玉液瓊漿,擺滿了一大桌。開席前,哥哥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感言。他說,有一種幸福,叫做“手足情深”。這世間,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就是彼此之間最親近的人了。兄弟姐妹是最溫暖的依靠,是心底里永不磨滅的牽掛。我們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個緣分,愛護這份親情。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條件允許,大家都應(yīng)該常來常往,互相關(guān)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
哥哥的一席話,道出了我們共同的心聲,贏得了熱烈的掌聲。然后,哥哥舉起酒杯,說道:“為了這次難得的團聚,讓我們舉杯共慶!”于是大家紛紛端起了酒杯。一時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連平日里從不喝酒的小輩們,也湊起了熱鬧。你敬我,我敬你,每一杯,每一盞,盛滿的都是真情。酒醉了,人沒醉;話醉了,人清醒;酒味濃,情更深。
酒過三巡,大家的話匣子也打開了。你一言,我一語,老一輩,少一輩,祝福的話兒、美好的期盼、濃濃的親情,溢滿了整座屋宇。小孩子們更是興奮,激動,又唱又跳,載歌載舞,把團聚的盛會推向了高潮。直到大家都累了,方興盡而歸。
哥哥這次回遼陽,除了和我們團聚,完成他多年來的心愿和承諾,另一項更重要的內(nèi)容是,給父母上墳,并借此讓他的兒孫們認祖歸宗。
哥哥是個孝子,他和我們說,只要我們還活著,到什么時候也不能忘記生養(yǎng)我們的父母和我們的祖輩。哥哥確實做到了。那一年秋天,爺爺病危時,突然想吃西瓜。而那時我們農(nóng)村已經(jīng)沒有西瓜賣了,哥哥聽說后,獨自一人坐火車去到離我們家40多公里的城市里,給爺爺買回來一大塊西瓜,那時哥哥才11歲。后來在爸爸生病期間,他將爸爸接到北京治療,在北京住院四個月,媽媽和我們幾姊妹為了護理爸爸,也全都住在了哥哥家。
嫂子也是十分賢惠的好嫂子,爸媽的好兒媳。在那四個月里,她每天都在忙碌奔波,除了工作,一下班就忙著為我們做飯,時常對我們噓寒問暖,關(guān)心備至。還天天跑醫(yī)院去看望爸爸,問爸爸想吃什么。醫(yī)生和鄰床的病人都以為嫂子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呢。哥哥和嫂子的孝悌之心,深深地感染著我們,給我們四個弟妹做出了很好的榜樣。
給父母上墳這天,天剛放亮,小妹就早早做好了早餐,大家草草吃了幾口,我們弟妹4家就跟隨哥哥一大家子,帶著祭祀品向父母的墓地出發(fā)了。父母的墓地坐落在半山腰上,我們驅(qū)車半個多小時到了山下,然后下車步行。山坡上種滿了高粱、玉米等農(nóng)作物,根本沒有可供人行的道路。我們只得頂著炎炎烈日,在田地里緩緩穿行。衣服被汗水濕透了,胳膊被高粱、玉米的葉片劃出了血痕,一個個累得氣喘吁吁,滿臉曬得通紅,好不容易才到達了父母的墓地前。
我們擦干凈墓碑,擺好祭祀品,點燃香蠟紙燭,五家老小20多人齊刷刷地肅立在爸爸媽媽的墓前,向他們二老深深地三鞠躬。凝望著高高矗立的墓碑和墓碑上的名字,我的淚水頓時洶涌而出,如同潮水一般,流淌在我的臉頰,流入了我的心里。哥哥含淚哽咽著說道:“爸爸媽媽,我是您二老的大兒子,今天,我?guī)е械膬号白訉O,全都看您來了。愿您的在天之靈,保佑您的兒女及子孫健康平安。爸爸媽媽,我們想您,永遠懷念您!”哥哥聲淚俱下,我們個個聽得熱淚橫流……
祭祀完父母,我們陪著哥哥一家順便拜訪了附近的一些老親戚,老街坊,又去當年的老宅地和兒時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流連了一番,方才驅(qū)車返回小妹家。
至此,哥哥這次回老家與我們4姊妹團聚和給父母上墳的夙愿已基本完成了。團聚宴上的氣氛是熱烈的,而給父母上墳的氛圍卻是令人沉重壓抑的。隨后,小妹特意安排了一次浪漫的大家庭旅行,去附近的度假圣地——斯拉普小鎮(zhèn)放松。大家一聽,頓時歡聲一片,紛紛表示贊同。
第二天一大早,五臺車載著20多人,浩浩蕩蕩地朝鲅魚圈斯拉普小鎮(zhèn)出發(fā)了。約莫兩小時后,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鲅魚圈斯拉普小鎮(zhèn)是一處以民宿溫泉特色聞名的度假圣地。走進我們提前預(yù)定的溫泉別墅,首先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偌大的露天游泳池,旁邊還附帶著一個小游泳池。院內(nèi)有裝飾草坪、椰子樹、盛開的鮮花,以及奔跑的小鹿。泳池邊有榻榻米、遮陽傘等等,一派濃郁的南國風(fēng)情。
我們預(yù)訂的溫泉別墅共三層小樓,造型精美,干凈整潔,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撲鼻的茉莉花香,頓時讓人神清氣爽。一樓有客廳,往里面走是一個寬大的廚房。客廳中央擺著帶有轉(zhuǎn)角的大沙發(fā),它對面墻上是一臺超薄的大電視,正在反復(fù)播放著輕快的迎賓曲。我們住宿的地方在二樓,房間寬敞明亮,安謐寧靜,每個房間都設(shè)有溫泉泡池。三樓設(shè)有歌廳、麻將室,以及專供小孩子玩耍的淘氣堡??傊?,整棟別墅大氣高雅,精美別致,讓我們心情無比激動,欣喜若狂!
參觀完別墅,安排好住宿,我們開始做飯了。我們幾姊妹有從家里帶來米面糧油的,有帶著各種食材調(diào)料的。小妹定好菜譜,又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回來一些海鮮和青菜,大家便開始忙碌起來。嫂子也想炫一下廚藝吧,要給我們做她最拿手的茴香肉餅,于是也參與了進來??墒抢语灥酿W做好了,卻沒有烙餅的鍋,無奈之下,只能改做餃子了。
一大家子人都在忙活著,擇菜洗菜的,切菜裝盤的,包餃子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一會功夫,豐盛的菜肴就堆滿了一大桌。吃著大家共同出力、小妹籌劃并親自掌勺的菜肴,品嘗著一種大家庭團聚的人間煙火味,這份人生的愜意,真是難以用語言來描述。
一幫小家伙,心里一直惦記著那偌大的溫泉游泳池,飯還沒吃上幾口就放下了碗筷,猴急地跳入了我們提前放好水的游泳池中。他們或游泳,或打水球,或坐水滑梯,歡聲笑語,玩得不亦樂乎。在孩子們的感染下,大人們也耐不住了,一吃完飯,不待休息,就穿上泳衣,下到泳池中,暢享著泡溫泉的愜意,一邊看著孩子們的嬉鬧,一邊拉著家常。此情此景,該是人間多么超然、多么奢侈而美妙的享受!
快樂幸福的時光總是再長也嫌太短,不知不覺間,四五天就悄然逝去了,哥哥一家又要回北京,和我們各奔東西了。當離別到來時,兄弟姐妹之間,孩子們之間,依舊是一個個淚眼婆娑,難舍難分。相互囑咐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緊握的手卻久久不忍放開。
哥哥雖然也說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們一定要常相聚。然而,各家有各家的情況,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今日一別,相逢更待何時?目送著哥哥一家漸漸遠去的小車,我在心里默默祝福、祈禱,“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作者簡介:
陳淑彥,遼寧遼陽人。在《時代報告》《今日作家》《豫西文苑》及“搜狐”“一點資訊”等多個文學(xué)網(wǎng)絡(luò)平臺發(fā)表過作品。